10岁寻母迷路男孩:精神科护士4年帮500人寻亲
10岁寻母迷路男孩:精神科护士4年帮500人寻亲张士巧个子不高,长了一张白净的圆脸,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进方形的护士帽里。“只有在精神科患者身边,我才感觉到自己被需要”张士巧是衡水市精神病医院的一名护士,也是这家民政医院救助寻亲工作的负责人。2016年,北京市民政局和衡水市民政局合作,由衡水市精神病医院承担北京部分长期滞留的精神障碍或智力障碍流浪受助人员的异地托养工作后,她的工作除了护理病人,又多了一项——帮助这些受助人员回家。这些年,在她和医院寻亲团队的帮助下,已经有500多人顺利与亲人团聚。2018年8月,亲人团聚。(资料图片)来源:衡水日报
2019年11月的一天晚上,和平时一样,临睡前,张士巧打开了寻亲网站。一条寻找11年前在北京走失女孩的信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看外貌,女孩和她的一位病人很像。但她不确定,因为信息上的照片是11年前的。凌晨3点,张士巧醒了,越想越觉得是同一个人。
她拨通了寻人启事上的电话,电话那头是女孩的哥哥。他半信半疑地问,“能给我发一张近照吗?”张士巧发了过去。电话那头说:“是她!”
这不是张士巧第一次帮人回家。
张士巧是衡水市精神病医院的一名护士,也是这家民政医院救助寻亲工作的负责人。2016年,北京市民政局和衡水市民政局合作,由衡水市精神病医院承担北京部分长期滞留的精神障碍或智力障碍流浪受助人员的异地托养工作后,她的工作除了护理病人,又多了一项——帮助这些受助人员回家。
这些年,在她和医院寻亲团队的帮助下,已经有500多人顺利与亲人团聚。
2018年8月,亲人团聚。(资料图片)来源:衡水日报
“只有在精神科患者身边,我才感觉到自己被需要”
张士巧个子不高,长了一张白净的圆脸,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进方形的护士帽里。
她自1994年从衡水市卫生学院毕业后,就一直在市精神病医院做护士,20多年没换过地方,“在别的地方我找不到位置,只有在精神科患者身边,我才感觉到自己被需要。”
这20多年,她早已经掌握和精神障碍、智力障碍受助人打交道的办法。
每见到一个受助人,她会看他的眼睛,拉着他的手说些家常话。比如,家在哪儿,平时喜欢吃什么。“好多患者犯病的时候,其实不是完全不清楚,他知道谁对他好。”
衡水市精神病医院是个像花园一样的医院,病房打扫得“比宾馆还干净”。送到这里的被救助人,基本都是精神障碍或者智力障碍的流浪者,医护人员得24小时陪在他们身边。张士巧是护理部主任,要求护士们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对待受助人。
受助人需要陪伴和肯定。有时候,张士巧会问,“会写字吗?”如果得到受助人的肯定回答,她就说“写字也是才艺,那咱们写吧”。有人想唱歌,她就鼓励对方唱歌,不管唱得好与坏,所有人热烈鼓掌,“受助人的心情好极了”。晚上,医院会给受助人们看电视新闻,讲政策,讲民生问题。
“看的时间长了,脑子就灵活了,也更有利于帮他们寻找家人。”张士巧说,被送来的很多人不愿意开口,或者说不出自己的信息,医护们只能通过多次沟通和心理疏导,帮他们回忆家庭住址,为他们找到家。
张士巧(左一)给受助人员办理家属接领手续。
从患者的“胡言乱语”中,找到回家线索
寻亲启事的信息是最关键的。首先是照片,照片必须清晰,“头发、额头、耳朵这些尽量展示出来”,公安机关也会根据照片进行人脸识别,在数据库检索。另一个是身体特征,比如哪里有畸形——重要的身体特征可以方便家属辨认。
最费力的是询问家乡和家庭信息。“医院里大部分受助人理解和表达能力有限。你问他是哪个村的,他回答,我是那个村的。你爸爸叫什么?他回答:我爸爸叫爸爸。”一个基本信息,张士巧和同事们常常要花费几天才能获得,有时甚至长达几个月、几年。
问得多了,张士巧和同事们建了一个问询模版,把问题细化到类似“你们村的小卖部是谁开的呀?”“你记得最漂亮的女同学是谁?”“你平时去哪个乡镇卫生院看病?”“你同桌叫什么?”
抛出的问题像大海捞针,但总有捞到的时候。有个来自云南的受助人,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但记得他的小学学校名叫三岔口小学。张士巧居然根据这个线索,帮他找到了家人。
更多的时候是在碰运气。2019年8月的一天,护士们陪着受助人李令玉看电视,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我驾着云彩飞呢”。医护人员顺势套话,“你在云彩上都看见什么了?”“我看见山西福寿村了。”张士巧一阵狂喜,打开地图,找到山西襄汾县就有一个叫福寿村的地方。
“患精神疾病的人虽然经常胡言乱语,但在他们潜意识里依然有着过去生活的印记。这些印记可能夹杂在胡言乱语之中,却是打开他们回家之门的钥匙。”张士巧说。
张士巧(左一)拿出地图让受助人寻找自己的家乡
15分钟帮老太太找到亲人
即使掌握了这些线索,回家仍然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得打很多电话。首先是114,查询当地派出所的电话、救助站的电话、村委会的电话,“经常要打无数的电话,才能找到这个人的家属。”
时间一长,院里的电话因为话费超标,被停机了好几次。
院长方建华非常支持寻亲工作,一直积极倡导着。他对财务科说,“寻亲热线长途电话费,有多少支付多少,绝对不能停。”
2016年7月,民政部社会事务司和今日头条签署合作协议,开展“互联网 救助寻亲”合作。根据协议,全国救助管理机构在救助疑似走失、被拐、被骗人员时,可以和头条寻人合作帮助寻亲。2017年,作为北京市民政部门的异地托养机构,衡水市精神病医院开始和头条寻人合作。
头条寻人是今日头条发起的一个公益寻人项目,根据走失位置,回溯走失者有可能出现的地点,把寻人启事推送给附近的今日头条用户。这样一来,张士巧只需要问清楚受助人的走失地点、个人基本信息,就可以向该地点或其家乡所在地推送寻人信息,发动当地的好心人一起帮忙寻找亲人,效率大大提高。
有一个来医院挺长时间的老太太,张士巧问她是哪里人,老太太口音重,爱笑,说 “我是张堌堆的。”张士巧推测,老太太应该家住山东或者河南河北交界附近。整理好寻亲信息,提交给头条寻人,仅15分钟,就有人打来电话说是老太太的儿子,正在河北沧州出差。3个小时后,儿子就见到了妈妈。
原来,5年前,老太太一个人在坐车去北京的路上走失,再也没有回家。当时儿子二十岁。再见面时,儿子大学毕业,娶了媳妇,见到妈妈,痛哭流涕,老太太却一直在笑。儿子打电话给舅舅,电话那头也是号啕大哭。一家人就这么又哭又笑地离开了医院。
走失8年后,受助人家属接她回家。
帮助500多位走失者回家
这样的悲欢离合,张士巧经常碰到。
一个来自大凉山的少数民族妇女,叫马马木,被救助时已经45岁。年轻时她被拐卖到河南,生下一对儿女。因和丈夫关系不睦,自己偷偷跑了,就此走失。马马木是2018年大年三十被送来的,刚好张士巧在值班。发现语言不通,张士巧便拉着她的手,两人在走廊手挽手走着,什么也不说,就对着彼此笑。
一段时间后,关系亲近了,马马木愿意和张士巧说话了。张士巧悄悄把她的话录下来,找大凉山的朋友听,才知道说了什么。她说,“我的家在越西县,我想妈妈。”
张士巧在系统里提交信息后,马马木的大哥、二哥当晚就看到,并和妹妹视频通上了话。视频里两个哥哥眼泪止不住地流,妹妹被拐卖时才十几岁,现在已经30多年过去了。张士巧看着也觉得心酸,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没过上一个团圆的除夕啊。
这些年,张士巧和同事们帮助了500多位像马马木这样的走失者回家,其中98位是在头条寻人的帮助下完成的。
2020年1月,张士巧被聘请为头条寻人智囊团成员
除了作为头条寻人智囊团成员和头条寻人合作帮助寻亲外,张士巧也把她的联系方式公布在寻亲志愿者群里。几乎每一个过来的电话过她都接,生怕漏掉任何消息。
有时候正炒菜,电话来了,聊得投入,家里的锅因此烧坏了好几个。半夜也有人打电话来,家里人嫌她吵,觉得她“简直疯了”,问她 “你以为你能拯救世界?”
张士巧做的确实远远超出了护士的工作范围,也常常面对来自受助人家属的质疑。有的家属觉得受助人是负担,来接时,见她很热情,就说:“你可以和上级汇报领奖金了。”她觉得挺无奈,“真的和钱无关,我没有多挣一分钱。”
最近,张士巧开了头条号“白衣天使心灵故事”记录她的寻亲故事。她常常想,自己也会有老的一天,也可能会像她帮助的这些人一样找不到回家的路。那时候,希望能有好心人可以帮她回家,也希望头条寻人还在,“至少我就不会丢了。”(为保护隐私,文中受助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