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摄影有多美:动物摄影的那些黑镜头
动物摄影有多美:动物摄影的那些黑镜头这是一类名贵并且受到法律保护的蝴蝶,但在个别摄影爱好者的手中,它们同样难以逃脱被捏伤的命运( 摄影/刘馨阳)。但是很多时候动物并不会像模特一样任由摆布,当你算计好光线、景深和构图,拍摄对象可能已经隐遁无踪了。这样的情况在拍摄蝴蝶等飞行能力强的昆虫时经常发生,所以一些拍摄者先用捕虫网把蝴蝶捕到,然后手指用力,捏损其胸部的飞行肌,蝴蝶短时不会死去,它可以爬行,可以抱握枝叶,却再难展翅飞翔。在高山上,摄影师程斌曾经为拍摄一张绢蝶自由飞舞的生态照而苦等数日(摄影/程斌)。十年前,我拥有了一部小数码相机,每当我看到心仪的动物摄影作品,我都会心驰神往。可是没想到刚喜欢上动物摄影不久,就遇到件让我开眼界的事。那是一次网上摄影大赛,金奖作品的画面构图是:几只红蜻蜓围绕花苞初露水面的荷花飞舞,它们或停落,或悬停,或转身飞舞,神态各异,色彩灵动。我略懂图片的后期处理,经常要用Photoshop等软件修整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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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名真正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应该熟悉拍摄对象的行为习性,懂得如何不使它们受到影响和伤害。随着摄影器材的日益发展和普及,中国热衷动物摄影的人群也日渐壮大,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另觅旁门左道,他们为获取图片甚至不惜伤害动物的生命。如今动物摄影作品看似百花争艳,实则鱼龙混杂。面对这些纷繁的图片,我们该如何甄别?
选编于《中国国家地理》撰文/李林夏 摄影/周海翔 等
十年前,我拥有了一部小数码相机,每当我看到心仪的动物摄影作品,我都会心驰神往。可是没想到刚喜欢上动物摄影不久,就遇到件让我开眼界的事。那是一次网上摄影大赛,金奖作品的画面构图是:几只红蜻蜓围绕花苞初露水面的荷花飞舞,它们或停落,或悬停,或转身飞舞,神态各异,色彩灵动。我略懂图片的后期处理,经常要用Photoshop等软件修整图片,我发现,蜻蜓的身下,隐约有被修改的痕迹。
断翅的蝴蝶
用喷壶喷水来模拟露珠的效果,是一些人拍摄昆虫时常用的手段(摄影/刘馨阳)。
但是很多时候动物并不会像模特一样任由摆布,当你算计好光线、景深和构图,拍摄对象可能已经隐遁无踪了。这样的情况在拍摄蝴蝶等飞行能力强的昆虫时经常发生,所以一些拍摄者先用捕虫网把蝴蝶捕到,然后手指用力,捏损其胸部的飞行肌,蝴蝶短时不会死去,它可以爬行,可以抱握枝叶,却再难展翅飞翔。在高山上,摄影师程斌曾经为拍摄一张绢蝶自由飞舞的生态照而苦等数日(摄影/程斌)。
这是一类名贵并且受到法律保护的蝴蝶,但在个别摄影爱好者的手中,它们同样难以逃脱被捏伤的命运( 摄影/刘馨阳)。
一位经验丰富的昆虫摄影师为我解开了疑惑:拍摄者事 先捕到几只红蜻蜓,逐一用细线拴在蜻蜓胸部,然后让助手跳进荷花池中,像放风筝一样控制着蜻蜓飞舞,从而拍得这张作品。最后要做的,就是用软件把蜻蜓身下的细线神不知鬼不觉地清理干净。我知道如今很多摄影比赛设置的奖品和奖金颇具诱惑,除了物质奖励之外,获奖者更对这种被无数观者赞叹的氛围非常享受。可是这张获奖作品还是让我产生了疑惑:为了获得精彩作品,如此处心积虑究竟值得吗?
巴黎翠凤蝶:美丽的双翅再难挥舞
随着对动物摄影的逐渐了解,我发现对给蜻蜓拴线这件事,当时有点大惊小怪了。和拍摄静物不同,动物随时可能从镜头前跑掉,拍摄体型纤小,运动能力强,不安静老实的昆虫尤为如此。让昆虫定格在照相机的焦点上,本是动物拍摄的难度与乐趣所在,但有些性急的摄影师往往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比如把甲虫等扔入冰箱,或者装有乙酸乙酯或者乙醚的毒瓶中,在不杀死拍摄对象的前提下,降低它们的运动能力。
在昆虫摄影中,关于蝴蝶的图片最为丰富精彩,但也最为良莠混杂。在某网络论坛的一次摄影大赛中,我看到金奖作品是一张巴黎翠凤蝶的图片。那是一种分布在中国南方的大型凤蝶,它黑色的翅膀上散布着金绿色的鳞粉,后翅有一块醒目的蓝绿色斑块,像一枚绿宝石嵌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最早在中国获得这种蝴蝶标本的西方人因为其色斑颜色如欧洲绘画颜料中的“巴黎翠”,故而用此词将其命名。
巴黎翠凤蝶生性机警且善于飞翔,图中的蝴蝶落在一朵红色的百合花上,黑绿分明的翅膀如垂落的鸟翼搭在身体两侧。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图片的题名:“蝴蝶飞不过沧海,有谁忍心责怪”,画面主体鲜明,构图严整,巴黎翠凤蝶仿佛疲劳小憩,让人心生涟漪。
苍鹭的繁殖地成为摄影乐园之后辽宁抚顺的大伙房水库边的树林是苍鹭的繁殖地,每年夏季很多拍鸟的人来到这里。为了拍到鹭鸟飞舞的场景,一些人用竹竿捆上红布来驱赶、恐吓育雏的亲鸟,更有人为了能够低角度拍摄鸟巢和雏鸟,干脆把筑有鸟巢的树干砍倒。
和我一同看到这张图的朋友是一位资深的蝴蝶玩家,让我意外的是,他当即对图片提出质疑:“蝴蝶翅膀不对呀。在停落时,蝴蝶翅膀应该是并拢或者伸展在身体斜上方,而且巴黎翠凤蝶喜欢柑橘等芸香科的植物,很少见会选择野百合停落,这张图一定是摄影师把蝴蝶捉住,用手指捏坏它胸部的飞行肌,然后放在一朵背景整洁干净的花上拍摄的。”
把飞行肌捏坏,是拍摄蝴蝶中常见的伎俩。蝴蝶不会立即死亡,但它的飞行和平衡能力却就此丧失了。杀害一只蝴蝶,或许不会对它们的家族有多么严重的影响,但是为了一张图片而毁灭一个美丽的生命,这样做是否值得呢?
拍摄者伤害蝴蝶的目的,是为了向人展现它生命中最美的一刻。可图片展示的不一定就是真相——美丽幻影的背后,实际上是痛苦与折磨。蝴蝶飞不过沧海——或许是它的翅膀被摄影师捏坏了。
校园内,领角鸮遭遇围观拍摄。2013年春季,中山大学校园内来了一对领角鸮,它们繁育出3只雏鸟。可是,领角鸮一家原本平静的生活被热爱摄影的不速之客们打破了。每天,大量拍鸟者涌入校园,无数长镜头瞄向它们。
中山大学的学生对这样的事件感到很无奈,他们不时劝导着拍摄者不要离鸟太近,更不要用强光手电照射幼鸟的眼睛,尽管如此,小领角鸮仍然长时间处于精神紧张状态,它们的眼神中流露着迷惑与恐惧。摄影/张讲模
中山大学——摄影者的灯光照亮领角的瞳孔
领角一家五口,爸爸妈妈把巢筑在树洞中,3个宝宝则刚刚出生。这本是一种较为常见的猫头鹰,但是由于在校园内拍摄要比野外容易得多,故而摄影发烧友纷纷闻讯而来,南洋楹树下各种三脚架和长焦镜头聚集,不知情者还以为是摄影器材展销会。
领角一家睁着大眼睛很萌地站在枝头,中山大学的师生却为它们的安全感到担忧。为了获得育雏画面,一些拍摄者想尽方法接近鸟巢,更有人为了获取猫头鹰飞翔的动 态画面而摇树枝、制造噪音,甚至有人在夜晚用探照灯照射猫头鹰来拍照。迫不得已,在中大爱鸟学生的建议下,保卫处在树下拉起了警戒线,并张贴宣传告示,用 以善意提醒劝阻拍摄者的出格行为,但即便如此,也难保领角一家的生活安宁。
在中山大学,我见到了生命科学学院的鸟类学者刘阳博士。刘阳博士从网上搜集到一些刚刚拍摄的领角照片,他在电脑上让我看部分照片的拍摄参数:拍摄时间多在夜晚,在光线很弱的情况下,快门速度竟然达到了五十分之一秒甚至八十分之一秒。毫无疑问,这是拍摄者趁着无人看管,用强光照射领角而拍得的照片。
刘阳博士让我再看图中的细节:“领角在夜间瞳孔会舒张放大,眼神看上去无辜而明亮。但是照片中,它们的瞳孔已经缩得很小,眼神透露着恐惧和紧张,估计是被LED灯发射的强光给吓坏了。”
大量拍摄者进入高校拍鸟,是让关注、爱护鸟类的师生担心又无奈的事,在北京大学等校园,拍鸟人一度还和守护鸟类安全的学生发生过冲突。除了校园,在一些大城市以及观鸟胜地,也经常因为飞来罕见的明星鸟种,而爆出各种拍鸟人不文明的丑闻。
台湾野柳地质公园曾有一只雌性的远东树莺意外死亡,经过解剖,人们发现它吞食了扎有面包虫的针。在大陆,类似事件也层出不穷。上海小洋山的日本歌鸲和北京圆 明园的红喉歌鸲都曾吸引大量的拍摄者,为了获得歌鸲清晰的悬飞画面,两地的拍鸟人使用着几乎相同的手段:用大头针钉面包虫作为诱饵。
实际上,这些歌鸲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经常在地面活动,空中悬停的画面虽然清晰且富有质感,但却并不真实。上海小洋山的日本歌鸲几次差点将大头针误食,尽管更多的观鸟者呵护着它的安全,但它还是没有逃过死神的召唤。或许是过多的人为干扰让歌鸲疲劳衰弱,或许是直接遭人毒手,日本歌鸲的尸体后来在一个水桶中被发现。
飞翔的猛鸮,被渔线所缚2010年,一只极为罕见的猛鸮在黑龙江大庆悄然出现,国内大批的拍鸟者闻讯蜂拥而至。为了拍摄到猛鸮捕食的照片,一些人从鸟市买来麻雀和白头鹎,并用透明的渔线拴住作为诱饵。猛鸮看到扑腾的小鸟,禁不住诱惑飞下来捕食,于是引发快门声一片。观鸟者朱雷记录下这一画面,他为猛鸮的命运担忧—如果它把渔线连同食物一起吞入腹中,将会非常危险。摄影/朱雷
因为拍摄角度不佳,戴胜的巢被封堵强拆
这张图本看不出什么端倪,经过摄影师的一番讲解,我们方知晓他所记录下的这件事“黑”在何处。戴胜原先的巢比现在位置本要低一些,一名拍鸟者觉得巢边的树根 似乎影响了构图效果,于是他用黄泥把巢口封死,然后在略高处开凿了新巢,把戴胜的幼鸟搬了进去。为了后代的生存,亲鸟被迫接受了换巢之辱,雌鸟依旧细心护巢,雄鸟则继续为妻子和儿女寻觅食物。摄影/李振中
残忍的镜头折射母爱的伟大与无奈
我并不感性,电影或者电视剧中催人泪下的剧情,很难对我的神经有所触动。然而一张格调温馨唯美的图片,却让我怒火中烧,心情多日不能平静。那是一张湿地芦苇丛中水 鸟育雏的图片。鸟巢中,几只破壳不久的大麻雏鸟着嫩黄色的绒羽张着大嘴嗷嗷待哺,雌鸟站在巢边,衔着刚捕来的鱼准备喂食。
表现雏鸟的图片就如出生不久的宝宝照片,最能博人怜爱,除此之外,这张图还有着母子情深的交流,第一眼看来,它实属上乘之作。在微博上,这张图片被大量转发,评论留言大多为对图片内容的赞叹与敬佩。遗憾的是,赞美者们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鸟巢前的芦苇,被齐刷刷地剪掉了,叶片的断口还渗着新鲜的汁液。
筑巢是关系到基因传承的大事,鸟类对此事大多极为谨慎。这个大麻的巢原本在密闭的芦苇丛中,而非门庭洞开,不难推断,摄影师为了获得育雏的图片,修剪了隐藏鸟巢的苇叶,然后近距离拍摄到了这张图片。在平时,雌鸟早就会飞得不见踪影,可是为母则强,在育雏期,妈妈即使内心充满恐惧,也不会轻易离开—它知道,自己逃脱就意味着把子女的命运交予入侵者,那定不会有好的结果。
在摄影师和相机镜头强大的胁迫压力之下,雌鸟可能挥泪弃巢,也可能主动对拍摄者发起攻击进行殊死一搏。即便挨到摄影师离去,大麻也很难逃过劫难,它们的巢变得不再隐蔽,一旦被白尾鹞等天敌发现,雌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一只只吃掉。
在这张看似温馨的照片中,我看到的却是摄影师的不择手段和雌鸟伟大的母爱。类似的图在网上比较常见,还是以微博为例,为了获取更多关注,一些营销账号甚至主 流媒体都曾经发布过母鸟育雏的图片,比较典型的案例如:雌鸟衔着食物悬停空中,一只或多只幼鸟站在突兀的枝头,期盼地看着妈妈。
雏鸟羽翼未满,如何能够独自出巢呢?这是拍摄者从巢中将幼鸟取出放在甚至粘在枝头而干的勾当。也有人不把雏鸟取出,而是把巢整个换到没有遮蔽的整洁树枝上进行拍摄, 因为鸟巢被换了位置,雌鸟捕食回来,很可能因为找不到后代而悲伤离开。我曾在小兴安岭看到悲惨的一幕:一个被摄影师搬离原位的鸟巢被风吹落,巢中6只银喉 长尾山雀的雏鸟无一幸存,雌雄两只亲鸟眼睁睁地看到这一切,它们企图用翅膀把余温尚存的孩子托起,但生死轮回,又怎能逆转。
母亲的爱和勇敢,无力换来雏鸟的平安
这是一张弥漫着母子情深的图片,然而仔细分析鸟巢所处的环境,却有蹊跷。为了能够清楚地拍摄到雏鸟,发现这窝黄苇鳽的人把巢周围的水草剪去大半,并让雏鸟把 鱼横着衔入口中。在强烈的人为活动干扰下,雌鸟精神非常紧张,但为了呵护子女安全,它依旧守护巢边。待拍摄者离开后,这窝鸟虽然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害,但鸟巢已经不再隐蔽,它被猛禽等天敌发现的几率大大增加,雏鸟的性命危在旦夕。摄影/余飞
逆风雪飞翔的天鹅:生命和照片哪个珍贵
战地摄影师罗伯特・卡帕有句名言:“如果你拍得不够好,是因为你还不够近”,拍鸟类育雏行为的摄影师大多也这么想。既然大鸟不轻易飞走,小鸟压根就飞不走,那就不妨离鸟近一些,再近一些。
每年都有珍稀的鸟类因摄影者的逼近而家破人亡,甚至丧失世代栖息、繁殖的家园。沈阳理工大学生态环境研究室主任周海翔先生既是学者,也是我国著名的动物生态摄影师。他给我看了这样一组照片:辽宁的形人坨子岛原本是我国濒危鸟类黄嘴白鹭种群密度最大的繁殖地,同时也是2005年以前黑脸琵鹭在中国的唯一繁殖点。然而进入21世纪之后,每到初夏的育雏时节,拍鸟人便蜂拥而至,大家暗中较劲,比谁拍到的黑脸琵鹭及黄嘴白鹭更加纤毫毕现。
拍鸟者一年比一年多,时常会有几十人同时围拍,面对长枪短炮密集的围攻,鸟群实在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恐吓和威胁。2002年,形人坨子岛有黄嘴白鹭170巢、2003 年有130巢、2008年只剩下50巢,到了2009年这里再无黄嘴白鹭筑巢繁殖。2010年黑脸琵鹭也只能无奈地选择了离开它们的家园,一块安静而珍稀的栖息地,就这样消失了。
冰天雪地中,天鹅被惊飞
天鹅、鹳鹤等大鸟在风雪中飞翔的场景,看起来彰显着勇敢与坚韧,充满着正能量。然而这样的画面,往往是拍鸟人一手导演策划的。在山东荣成,为了保暖,越冬的天鹅在不取食的时候通常身体蜷缩,伏于田间。
一些拍鸟人开着越野车将它们惊飞并一路追逐,天鹅在低温、能见度差的环境中仓促飞翔,很容易撞到障碍物而发生伤亡。若是被汽车连续追赶,它们会因体力透支甚至身体失温而命悬一线。
急躁粗暴地靠近野生动物,很容易侵犯它们的领域或者预警范围,这样做势必会影响动物的心理和行为,对于繁殖期的鸟类更是如此。在世界各地,各个时期的狩猎人大多有着一个禁忌,那就是不伤害怀孕以及带有幼崽的母亲。如今在中国,猎枪已经不见了,可没想到很多育雏期的鸟竟然是被摄影师用镜头逼得走投无路。
周海翔告诉我,即使在鸟类越冬期,也一样存在不道德的拍摄行为。山东荣成是我国著名的天鹅湖,到了冬季,大批天鹅在这里越冬,遇到风雪天鹅会静静地卧在麦田里,将喙插到背部羽毛里御寒。拍摄这样的天鹅虽然很写实,但是图片看上去似乎过于恬静,缺少兴奋点,于是一些人让同伴开车冲向麦田,自己等待着天鹅被惊飞的瞬间,抓拍飞翔的姿态。
白鸟逆风雪而飞,这样的图片看上去很给力,很励志,但是作为模特的天鹅,暴风雪让它们根本无法看清高压线及树木等障碍物,撞死、撞伤的风险几率非常之高。另外,天鹅在寒冷的环境中被折腾几个来回,还会消耗掉大量的热量,甚至失温而亡。
用精彩而珍稀的画面来让更多的人认知和欣赏自然,这是大多数野生摄影师的心愿。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喜爱上摄影,拍摄野生动物的人逐渐分成了不同的阵营。
还是以拍鸟为例,一旦哪里出现一只稀有少见的小鸟,大批人群便蜂拥而至,这些人不乏“成功人士”,他们有钱有时间,希望能够玩一些新鲜的事物,拍鸟这件事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知道哪有要拍摄的目标鸟类,带着长镜头等器材设备赶去,即使不细算计光圈、曝光,也不讲究光影和构图,拍到的图片只要对好焦就不会太差。
诱拍以及干扰鸟类生活的行为,让很多爱鸟者和摄影师感到不耻和愤怒。在圈内比较受人尊敬的动物摄影师,也没有谁会去“扎堆”拍摄图片。我问周海翔先生:“什么样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动物摄影师?”他总结了这样几点:“首先要尊重被摄对象,用镜头反映野生动物真实的自然行为和生境;第二要了 解被摄对象,享受观察的过程和乐趣;最重要的是,要爱护被摄对象,尽量不干扰、不影响它们的正常生活。”
拍鸟人侵占了濒危鸟的栖息地
1998 年春天,一位渔民在辽宁大连一处叫做形人坨子的小岛上发现了珍稀的黑脸琵鹭。这是在中国大陆首次发现黑脸琵鹭的繁殖地,而且岛上还有很多罕见的黄嘴白鹭栖息做巢。在接来下的十年间,每到鸟类繁殖季,便有越来越多的拍鸟人登上这个面积只有0.3平方公里的小岛。人类的侵扰,让这些珍稀的鸟类不再有安全感,如今在岛上已经再难见到黑脸琵鹭和黄嘴白鹭的巢。
黑脸琵鹭的巢多位于悬崖边,拍摄者的步步逼近,让它们无路可退。
形人坨子岛,2002年尚有黄嘴白鹭的巢170处,到了2009年已经一巢也找不到了。小岛变得冷清落寞,曾经的拍鸟人也逐渐将其遗忘。
为摄影迷贴心服务:导潜口吐蜜蜂虾
鸟类摄影是如今国内动物摄影中惨案最多的领域。相比之下,拍摄野生哺乳动物的黑镜头要少很多,那类图片的问题主要集中于Photoshop作假——拍摄大型兽类,往往需要摄影师具备更为丰富的动物学知识和经验,这就大大增加了拍摄难度,摸不到门道的摄影者,连伸出黑镜头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拍摄飞鸟和昆虫,也有摄影爱好者开始把镜头瞄向水下。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潜水,水下摄影也借着这股热潮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在菲律宾的一次潜水体验中,我的导潜曾经神秘地把我们一行三人带到一片寂静的水域,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瓶中装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蜜蜂虾——为了能让客人拍到它,导潜悄悄把捕到的明星物种藏匿起来,神不知鬼不觉,更不会让其他同行看到。当然,这只虾不会让我们白白拍摄,这是他索要小费的筹码。
水下摄影师吴立新先生告诉我,这样的事在世界各地的潜水胜地常有发生,它似乎是个潜规则。很多导潜都暗中积累独有的资源,他们把美丽而珍贵的鱼虾转移到它们平时不会出现的水域,以防止他人找到。在带着客人拍摄海洋珊瑚礁生物时,真实的珊瑚背景通常杂乱,导潜会把鱼虾带到较为整洁的背景环境中,以帮助潜水者拍到满意的照片。如果遇到菜鸟客人,导潜还会把较深处的物种,比如水下30米处的豆丁海马带到较浅的水域。因为这种体型微小的海马多栖息在海扇周围,导潜通常是连同海扇一同移挖。客人拍到满意的图片,导潜拿到丰厚的小费,这是个双方满意的结果。可是,拍摄对象的性命前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还有就是投喂行为。比如水底的青蛙鱼会把身体伪装成与环境一致的纹理和颜色,为了让客人拍到这些鱼发动攻击,张开大口捕食的画面,导潜通常会带着小鱼来引诱青蛙鱼。看大鱼也是这样,在东南亚,带客人观鲸鲨的潜水公司发现,渔船上丢弃的小鱼会吸引鲸鲨久久跟随不舍离去,于是公司就雇渔船来吸引这种大而温顺的鲨鱼。
“对这样的事,我个人不太赞成。”吴立新说,“长久以往,投喂行为会让鲸鲨降低对人类的警惕,但一些人和渔船远没有它们想象得那样善良。另外,如果鲸鲨在食物 原本不充足的时间和水域获得了足够的食物,它们可能会改变甚至放弃世代遵循的洄游路线,这对种群的生存和发展肯定是有影响的。”
放君一步是坦途
青藏高原是我国拍摄大型哺乳动物的天堂,可是在可可西里和羌塘等地,经常有人驱车追赶野生动物进行拍摄。平坦开阔的高原上,血肉之躯哪是四驱越野车的对手, 在繁殖期,怀孕的藏野驴、藏原羚等有蹄类动物因为被车追而流产的惨剧时有发生。值得欣慰的是,更多熟悉这些动物习性的人对它们礼让有加,遇到喜爱和汽车赛跑的藏野驴,越来越多的车减速慢行,让好胜心强的藏野驴心满意足地从车前昂首跑过。摄影/杨丁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美
在思量如何撰写这篇报道的时候,我收到了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朱磊博士的邮件。朱磊告诉我,在某杂志的约稿中,他和几位朋友拍摄的鸟类图片都没有被编辑选中,杂志最终认可的,是被他们所深恶痛绝的虐拍幼鸟的图片。
“我心里别扭啊!”朱磊给我打电话诉苦水:“很多杂志的编辑,以及摄影比赛的评委,只看图片的画面效果,却不懂或者不在乎图片是如何拍到的。这些不道德的拍摄 行为其实并不违法,可是很多照片得到的喝彩实在不够光彩—真实、不伤害拍摄对象,我觉得是拍摄野生动物需要遵循的底线。”这些通过不道德手段拍摄到的照 片,到底满足了摄影师什么样的需求?大多数执黑镜头者把拍得的图片炫耀于朋友圈、微博或者网络论坛,以换取不知真相者的赞美和钦佩,从而得到内心的满足。
美国文学艺术学院院士苏珊・桑塔格在《论摄影》一书中说:“相机的每次使用都包含一种侵略性”,动物摄影其实更是如此。如今拍照已经成为大众的娱乐方式,在这个照片纷繁泛滥的年代,我们应该欣赏什么样的影像?如何将摄影的侵略性降到最低?我其实想把各种来路的动物照片摆出来,倾听不同人群的意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有时人眼看到的美,或许是黑镜头制造的罪恶。之所以不能辨别美和罪恶,是因为我们对自然的关注和认知还非常有限。
地理君
本文选编于《中国国家地理》2013年8月刊,撰文/李林夏 摄影/周海翔 等。如果你喜欢这篇文章就请转发到朋友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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