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hone发布会每年时间,浦东10万生产iPhone的青年人
iphone发布会每年时间,浦东10万生产iPhone的青年人李艳旷了工。但是,更多的年轻人会留下来。在这里,他们接受相对单调却能够赚钱的工作,花着“不偷不抢,凭实力赚来的钱”,背井离乡,怀揣梦想,以工厂为据点,向外探寻上海的繁华与机遇。每个人都守着自己内心的小确幸,每天为温热的想法而努力。李艳(化名)是昌硕科技员工的十几万分之一。这天她烦躁得不行。最后实在忍不了了,她打算做一件“大事”。身边絮絮叨叨的工友起身离去之后,她一个人坐在距离单位6号门外不远的树丛边上刷手机,一刻不停地。以这个姿势,她可以坐一整天。她想她再也不要在工厂里工作了,部分原因是太闲了。下月就走。成朔(化名)也下月辞职,但他是个“资深员工”,在这里呆了一年。升为“组长”后,他带领了100人的队伍。实际上,只要不时在生产线溜达,刷刷存在感;同时督促员工别偷懒,解决解决小摩擦小矛盾。对于有没有兢兢业业坚持很多年的“忠实员工”这个问题,成朔斩钉截铁地说“有!我老板”。早已离开的李真(化名
夜幕下的昌硕科技(上海)有限公司。
大城市很好玩,一个捞金的地方。
你不走(进步),这座城市会推着你走。
11月27日的昌硕科技工厂,像往常一样,太阳东升西落,白云聚了又散,时间缓慢流动。
这个距离上海内环约7公里的工厂,是苹果手机的主要代工厂之一,这里10多万人的生活,与iPhone息息相关。一批又一批的青年人来了又去,作为库克的“全球员工”,他们享受“科技红利”,也在科技生产线的末端徘徊。
李艳(化名)是昌硕科技员工的十几万分之一。这天她烦躁得不行。最后实在忍不了了,她打算做一件“大事”。身边絮絮叨叨的工友起身离去之后,她一个人坐在距离单位6号门外不远的树丛边上刷手机,一刻不停地。以这个姿势,她可以坐一整天。她想她再也不要在工厂里工作了,部分原因是太闲了。下月就走。
成朔(化名)也下月辞职,但他是个“资深员工”,在这里呆了一年。升为“组长”后,他带领了100人的队伍。实际上,只要不时在生产线溜达,刷刷存在感;同时督促员工别偷懒,解决解决小摩擦小矛盾。对于有没有兢兢业业坚持很多年的“忠实员工”这个问题,成朔斩钉截铁地说“有!我老板”。
早已离开的李真(化名),可以给你罗列出1000个离开的理由,与美纪录片《1000种死法》比肩。“有点脑子的都走了”、“我本来就觉得工资低”、“周末在这里是奢侈”、“在这里的三个月是我人生最累的时候”……像自动化钢珠炮弹,你都没按动扳机,一箩筐的话如连射子弹般突突突地就出来了。
但是,更多的年轻人会留下来。在这里,他们接受相对单调却能够赚钱的工作,花着“不偷不抢,凭实力赚来的钱”,背井离乡,怀揣梦想,以工厂为据点,向外探寻上海的繁华与机遇。每个人都守着自己内心的小确幸,每天为温热的想法而努力。
苹果发布会之后
李艳旷了工。
坐在树丛边的石灰台阶上时,她身上的工服还没来得及脱,是淡粉色的细格子,滑滑的。旷工的感觉,比旷课都要爽,尽管她没读完中学就辍学了。偏红一点的亚麻色短发显得整个人都很干练,脸上是典型的吹多了北方的风的紧实感。
“组长不会管我的,没有人找我。”话音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组长的电话。组长说,明天也不用来上班。李艳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上二休二的日子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本来千里迢迢出来就是为了赚钱,现在是没活儿可干,一身力气无处使,“太勤快还不行”。
5号门门口,有人拎着行李箱杵在电线杆旁边东张西望,有人在特意设置的栅栏边低头刷手机,有人提着行李袋转身离开。正午时分人群稍杂,身着制服的保安或维持秩序,或不停地走来走去。大门左边的房屋外,滚动屏一刻不停地发出通知:昌硕科技免费直招,自今日起公司暂停招工,具体招工时间将另行通知。
昌硕科技5号门外“内保免费直招宣传牌。
距离昌硕科技最近的地铁站是“康新公路站”。每天,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者从这里奔向工厂;工厂离职的员工也从这里离开。
沿着门外的东西向大路再走很长的一段距离,时不时还会遇到拖着行李,坐在路边的中青年男女。他们仿佛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百无聊赖,坐在这里,只是在等。偶尔抬头望望头顶不算耀眼的冬日,低头和身边人聊一下各自的小事。
公司官网上,昌硕科技是台湾和硕(原台湾华硕)在上海建立的明星企业,主要从事高科技电子产品的生产。2012年的出口额全国第四,上海第二。和富士康一样,这是一个劳动力吸纳厂,由7万员工组成。李艳介绍,今年厂里拿到的是iPhone8和iPhoneX的订单。一般在苹果新品发布会前,6-10月是旺季,这些员工根本满足不了生产线庞大的用工需求,按照李艳的说法,原本就有7万员工的昌硕科技“旺季又多招了几万”。
9月13日,苹果CEO库克在全球果粉翘首以盼中登上发布会舞台,强推具有更多特色的升级版Apple Watch 第四代、苹果史上第一只能插双卡的Apple Xs。截至2018年9月29日,苹果今年的营业利润达708.98亿美元,净利润595.31亿美元。一个月后的10月31日,苹果正式发布了新的MacBook Air、Mac mini、iPad Pro等产品。这些与“李艳们”无关。
2天后的11月2日,苹果宣布不再公布iPhone销量。尽管官方解释是“3个月内的销量并不能够反应公司的业务潜力”,整个11月苹果的股价几乎都在下跌,估值最多缩水3000亿美元。显然,不公布数据的“遮羞布”遮不住销量下滑的事实,苹果最近的日子并不太好过。
发布会之前,李艳和其他十几万员工加班加点,拿了史上最多的月工资——5000人民币。
“忍忍忍忍忍忍忍”
工作内容简单、机械。“是个人就行。”
流水线上,员工身着工服,脚穿工厂提供的拖鞋,头戴特殊样式的帽子,还有口罩。“这身行头不能随便卸掉,也不能随便穿出工厂门外。”手机被隔离在安检门外,抬头说话只能窃窃私语。上厕所找组长,除此之外,开始工作即不能有更多的休息时间。中午去食堂吃饭,稍不留神李艳就能把相熟的工友搞丢了。一抬头乌泱泱的清一色工装,挤来挤去,工友早已湮没在人潮中。
李艳一开始在流水线上负责将iPhone的前后盖合拢压实。她的效率和质量实在太高,很快被分配到头顶写有“重点岗位”的按螺丝工作。一开始按得手疼,但还是需要一刻不停地按。别人一分钟2-3个手机,她可以按5个。一段时间下来,食指磨出了又硬又厚的茧子,和庄户人家由于长期紧握镰刀锄头掌上生出的老茧差不多。
白天,在工厂门外逡巡的人员。
从湖南赶来的应聘者黄峥正倚着栏杆刷手机。
李真两年前从湖南湘潭追随女友来上海,第一份工作就是为这座苹果代工厂效劳。老家两年的锂电池方面的工作,让他一进厂就当上了组长。国庆后正值旺季,他的工作就是督促着100号人马不停蹄地加班加点。2400的底薪,其他的全靠加班,白班晚班轮换着,一月能拿4000元。“普通工人更少”。
“太烦了。”李艳的青春在那个方寸之大的家里,她从来没有给别人打过工。“打第一天就烦,也不知怎么就忍了这么久。”她说是闺蜜坑了她。那个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在这里工作了4年有余,这个秋天硬是把她拉扯过来,嘴里说的多好多好,在36岁的李艳看来,这里却像极了牢笼。她实在忍不了了。9月10日入职,现在辞呈已经提交,归期就是下月10日。
白天零零星星地进出厂门的,是极少数组长以上的员工,大多数人一进厂子,就不能出来。“一抬头就是左右和前面的工友,没有朋友。”每到傍晚时分,轻薄的暮色一上,一波一波员工鱼贯而出,四散而去。这样的热闹可以持续到晚十点。
“我觉得有点理想有点脑子的都走了吧。”
李真不懂为什么同事都渴望加班,在里面周末是奢侈。应聘时说的包吃包住6k 挺好的,但现实太骨感 。大专毕业的他,根本不想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白天投简历、面试,晚上上夜班,没三个月,他就走了。“那是人生中最累的时候了”,尽管也算一段珍贵回忆。
但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这里还是个不错的赚钱之地。也许还链接着“青春”、“打拼”等词眼儿。黄峥(化名)来自湖南的一个小镇,之前在昌硕待了一段时间,中间因私事离开,今天他又回来了。
拿不到的返费和两种进出方式
与此同时,还有一批人因为各种原因进不去。
工厂5号门外的保安亭旁边竖着的“内保、免费直招”牌已经明确标注:男生1.7米以上,初中以上学历;女生1.6米以上。此外“无犯罪记录”、“退伍军人优先”、“工资4300-5200”、“公司包吃包住”。要不是黄峥之前在里面工作过,被朋友拉进去,现在根本不可能进去。不然,就不会有一些远道而来的青年在厂外一直逡巡。
18-35周岁的年龄限制将刘曙(化名)挡在了门外。他脸上沟壑纵横,连撒个谎编纂年龄的资本都没了。现在的他,是个无业游民,每天在工厂周边晃荡,饿了就去市场买包子吃,嘴里总是不停地碎碎念。偶尔改善伙食,在店里吃一碗热乎乎的麻辣烫。眼尖地看到店铺招聘店员的启事,还会一个劲儿地追问现在缺不缺人。而给他上菜的正是前不久应招的员工。
昌硕科技5号门外的公司直招面试通道。
工厂附近墙体上粘贴的“现金收电子”广告。
想进厂门,还有一种方式——中介。百度搜索关键词“昌硕科技 中介”,会出来一大堆“骗子中介爆料”、“中介是不是骗人的”等信息。“大部分人都是冲着返费来的,可是他们都拿不到。”李艳身边的工友,因为拿不到6000元的“返费”,一些已经卷铺盖陆续回家了。所谓的“返费”,是中介每替工厂招一位员工,会将拿到的回扣中的一部分返还给应聘者。但这种“返费”,自始至终似乎只存在于中介的口头之中。
“现在的话,不要来了。”成朔这样劝想要进厂的人,旺季已过,他感觉厂里用不到那么多的人了。但是李真的印象里,工友们则会抱怨“怎么没加班,加班才有钱啊”。大部分年轻人渴望加班,他们从家乡出来就是为了攒钱,攒够了才好意思回家,一周做六休一是最完美的状态。
而发布会之后,一切都变了。高速运转的工厂和几万名高强度作业的员工,一下子调到低速档。一周上四休三,做一休一成了常态。
厂里厂外,这里,像一座“围城”。
每个人的小确幸与小幸福
快乐与幸福每天都会发生。
“刚开始我想是特别完美的地方。”
“大城市很好玩”、“一个捞金的地方。”
“你不走,这座城市会推着你走。”
他们眼中,在这里打工,天然与“梦想”、“打拼”、“赚钱”不可分割。有些人拿昌硕工厂当短暂的落脚地,日后另谋发展;有些人愿意一直在这里打工、赚钱。尽管劳动力成本在提高,“机器人成本目前还是比人力高”,所以成朔并不担心会被AI取代。
背井离乡,原欲与乡愁不可避免。
中午,一对身着工服的情侣在华硕夜市闲逛。
华硕夜市承包了工厂很多青年男女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
夜班员工下班后结伴在华硕夜市吃午餐。
刘响(化名)从河南赶来工作,今年23岁,已经打工8年。以昌硕的消费水平,恋爱中的他每周做六休一,每周与女友出门约会、开房,女朋友一旦看上喜欢的东西,一部手机、一块手表,刘响都会尽力满足对方。“实在没钱,就贷款,因为我爱她。”这给工厂周边聚集的信用卡代办提供了商机。看到女友为此兴奋甜蜜,是刘响最开心的时刻。
已经结婚的贺国庆(化名,人称老贺)今年39岁,老家的两个孩子和妻子需要自己养活。虽然工资仅有3000余元,“抽烟只能抽几块钱一包的”。除去吃饭、住宿,老贺每天都在省吃俭用。把钱汇给家里人的时候,是他无比自豪的时刻。
临时工同样存在。张超(化名)来自贵州,这个年度的苹果旺季,他在昌硕科技做了临时工,工资有4000多。“你看我今天穿这么破烂,只要把它洗干净,也是很好的。”打工13年的他,每月只花100多块钱,吃饭在厂里刷卡,不吸烟不喝酒,“十万二十万都可以拿得出来”。
坐在夜市小馆吃饭的时候,李艳突然指着对面的小门面说,“这里租个铺子做饭馆肯定不错”。眼神坚定,目光如炬。仔细询问才知道,2005年,她就是在家里的街道上租下一个铺面,自己掌勺,经营饭馆。2006年,她为自己买了一辆奥迪。后来生意太好遭房东觊觎,被赶出来的她转而经营美容店。几年过后给家里的爸爸妈妈和姐姐买了170平的楼房。2013年,她拿赚来的钱买了一辆别克。
“双十一”,自己吃十几元钱的麻辣烫都要犹豫一下的李艳给女儿买了几千元的服饰用品。夜里想起西安的女儿,就想着能够早点回家就好了。
“不偷不抢,这是凭自己实力赚来的钱,我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花。”
这是很多年轻人的想法。虽然普遍的初中、大专的学历某种程度上成为一种阻碍,这种打拼依然自带光芒。
“就算一年四五万,四五十万也可以回老家盖个房子买辆车。”
黑夜狂欢
18:30左右,华硕夜市一改白天的寂静萧条,一派灯火通明,不算宽的走道儿上人流拥挤、熙熙攘攘。
那些结束了一天工作,鱼贯而出的青年男女,大部分会到这里吃晚饭。三两人一波,有朋友,有情侣。与流水线上的寂静无声或窃窃私语不同,每每夜幕四起,这里就充斥着鱼龙混杂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兴奋的因子。
夜市距离工厂很近,承包了工厂很多青年男女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节奏恰与工厂上下班反着来。那些天南海北的人们,因为昌硕科技聚集在这里,生意变得稳定,作息也变得规律。只不过还是起早贪黑,迎来送往地接待着不同的面孔。
傍晚,昌硕科技的员工从5号门鱼贯而出。
傍晚,路灯亮起,昌硕科技的员工从5号门鱼贯而出又四散而去。
18:30左右,华硕夜市人流拥挤、熙熙攘攘。
夜晚,昌硕科技的员工在华硕夜市的川菜馆吃晚餐。
华硕夜市林立的店铺。
吃的五花八门,陕西面馆、四川小菜最多,十几二十块钱一顿。但李艳还是很少出来,工厂有吃的,虽然10月份有三个员工出了问题,但是食堂不要钱。一出来吃,就是自己的成本。在一家砂锅店的墙上,“不要打架、打输住院、打赢坐牢”的警方提醒很是显眼。
“世道变了。”李艳喜欢说这句话。不刷微博、不看微信,她通过身边的朋友跟上这个迅疾转换的时代,听说张雨绮把丈夫踹了,以无比高傲的姿态。“她是真的厉害,就应该这样。”撅噘嘴,下一秒,你以为她要竖起大拇指,结果话锋一转就到了“我也把丈夫踹了”。丈夫婚前惟她命是从,鞍前马后;婚后嗜赌,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美容店,丈夫不投资不说还总伸手要钱。她不想这样过日子了,即便有两个女儿,还是选择了离婚。
现在,她要回家了。之前不敢和催自己再婚的妈妈姐姐诉苦,现在依然不想诉苦。
“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再差也要说好。我见识了大上海,很好,但我再也不出来了。”
也不是一无所获,她给33岁还孤身一人的闺蜜介绍了家里的朋友,10号就拉闺蜜回家结婚。
“挺好的。”和许多闯来闯去的人一样,李艳像抓着后青春期的尾巴,肆意妄为了一把。更多的人会选择留下来,同样,还会有一波一波年轻人满怀希望奔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