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时辰有文学价值吗?长安十二时辰中的景教
长安十二时辰有文学价值吗?长安十二时辰中的景教罗马大帝狄奥多西二世,堪称罗马版的光绪皇帝。但是,普尔喀丽亚女帝早已看穿了一切,她一方面利用聂斯脱利的一生之敌——亚历山大港主教西里尔,一个十足的人渣,向聂斯脱利进行声讨,指责其言论为异端邪说;另一方面不动声色的向不听话的兄弟狄奥多西二世施压,使其放弃对聂斯脱利的支持。于是,在以弗所召开的宗教大会上聂斯脱利被西里尔一派围攻,被定性定为异端邪说的祸首,旋即遭到流放,最终受尽折磨死于埃及。一个世代之后,也就是在498AD,聂斯脱利派基督徒宣布与罗马帝国境内的正统派教会决裂,自称“东方儿女”,先后以波斯的巴格达及叙利亚的大马士革为中心展开宗教活动,是为亚述教会,并于一个世纪后沿丝绸之路传入了中原,被称为景教。因为《福音书》中基督曾说:“我是世上的光,跟随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而“景”有“太阳,光影”之意,于是自称景教,即所谓“真常之道,妙而难名,功用昭彰,强称景教”。后汉幽州书佐秦君神道柱,典型
在刷《长安十二时辰》第二十集时终于出现了“景教”,也就是基督教聂斯托利派。在唐朝景教与祆教(拜火教)、明教(摩尼教)并称“三夷教”,是除了儒释道之外影响最大的外来信仰,也被认为是最早进入中土的基督教宗派。
其实基督教进入中原的时间可能要远远早于唐朝,至迟在五胡乱华之际就传入中原。据《晋书》记载:
“安定人侯子光,弱冠美姿仪。自称佛太子,从大秦国来,当王小秦国。易姓名为李氏,依鄘爰赤眉家。颇见其妖怪,事微有验。赤眉信之,妻以二女。转相扇惑,京兆樊绥、竺龙、严谌、谢乐等,众聚数千于杜阳山,称大黄帝。改元龙兴,立官属。大将军镇西石广斩平之,子光颈无血,十余日面色如生。”
这一次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也的宗教战争可以说是基督教入中原之始。在中世纪早期的东方,大秦——也就是罗马,是美好和奇幻的象征。所以中国人认为是和同样伟大的文明,故尊称罗马为“大秦国”, 反复的强调“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中国 ”、 “其人端正长大,衣服、车旗,拟仪中国,故外域谓之大秦”。侯子光之乱为东晋咸康三年,也就是337AD,是年罗马帝国元首君士坦丁大帝崩。君士坦丁大帝又称君士坦丁一世,其文治武功对西方历史的影响是不亚于汉武帝对东方历史的影响,而他也是泰西诸帝佞奉基督教之始作俑者。而中古基督教入中土者也往往假佛家之名。甚至到了明朝后期利泰西来华时犹自称西天竺僧。所谓佛太子者即上帝之子基督耶稣。死后“颈无血,十余日面色如生”云云,就是《圣经》中基督复活的翻版。从“····佛太子,从大秦国来,当王小秦国”这些信息可以推测侯子光的这一种基督教信仰可能是早期基督教的一种异端孟他努派。这一派宣扬世界末日已近,基督即将再临,并在世上建立千年帝国。而改名为李弘并伪称“大黄帝”,似乎又与太平道信仰有关。所以,这个基督教与唐朝的景教无关。
后汉幽州书佐秦君神道柱,典型的罗马风格。说明罗马与汉朝的互相影响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富。
景教又称聂斯托利派,是侯子光之乱后百年才出现的基督教宗派。五世纪时,神学家聂斯脱利出任君士坦丁堡大主教之后便开始进行宗教改革。聂斯脱利认为基督既是神也是人; 圣母玛利亚只是生育耶稣肉体,而非付予神性,因此不可被神化,不应被尊为神明。这个观点和后世基督新教路德宗的观点十分相似,1539AD德意志宗教改革时,马丁·路德在他撰写的《宗教会议及教会论》( Von den Konzilli und Kirchen)中十分明确的否定聂斯脱里为异端。
当时东部罗马帝国先后由 阿卡狄乌斯大帝的遗孀优克杜莎太后及两人的女儿普尔喀丽亚女帝掌控。在母亲和姐姐的阴影之下,罗马大帝狄奥多西二世形同傀儡。聂斯脱利否定基督之母玛利亚为圣母的教义有助于从女主手中夺回大权,所以得到了狄奥多西二世的支持。这也就决定了聂斯脱利派日后经常投机政治、依附皇权的特征。
但是,普尔喀丽亚女帝早已看穿了一切,她一方面利用聂斯脱利的一生之敌——亚历山大港主教西里尔,一个十足的人渣,向聂斯脱利进行声讨,指责其言论为异端邪说;另一方面不动声色的向不听话的兄弟狄奥多西二世施压,使其放弃对聂斯脱利的支持。于是,在以弗所召开的宗教大会上聂斯脱利被西里尔一派围攻,被定性定为异端邪说的祸首,旋即遭到流放,最终受尽折磨死于埃及。一个世代之后,也就是在498AD,聂斯脱利派基督徒宣布与罗马帝国境内的正统派教会决裂,自称“东方儿女”,先后以波斯的巴格达及叙利亚的大马士革为中心展开宗教活动,是为亚述教会,并于一个世纪后沿丝绸之路传入了中原,被称为景教。因为《福音书》中基督曾说:“我是世上的光,跟随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而“景”有“太阳,光影”之意,于是自称景教,即所谓“真常之道,妙而难名,功用昭彰,强称景教”。
罗马大帝狄奥多西二世,堪称罗马版的光绪皇帝。
以弗所宗教大会,亚历山大大主教对阵君士坦丁堡大主教聂斯脱利。
唐太宗贞观九年(635AD),也就是唐僧取经归来的前十年,景教传教士阿罗本至长安传教。求贤若渴的唐太宗于是派宰相房玄龄到西郊欢迎。三年后即贞观十二年(638AD)秋,唐太宗下诏于长安义宁坊建造一座教堂,称波斯寺。至唐高宗时,阿罗本被为“镇国大法王”,在长安、洛阳、敦煌、凤翔、成都等地都修建了景教寺院。一时间景教在大唐天下:
“法流十道,寺满百城。”
进入中原后的聂斯脱利派信徒,或者说景教徒,仍旧保持着他们传统的生存之道——紧紧地依附于皇权。波斯寺建立伊始便于寺中供奉唐家天子的标准像。至武则天时又响应武三思号召,集资亿万于洛阳建记功柱“大周颂德天枢”。这个浩大的政绩工程仅十个月而就,《资治通鉴》中对此描述是:
“夏四月,天枢成。高一百 尺,径十二尺,八面,各径五尺。下为铁山,周百 十尺,以铜为蟠龙麒麟萦绕之。上为腾云承露盘,径三丈,四龙人立捧火珠,高一丈。武三思为文,刻百官及四夷酋长名。’
这个庞然巨物在建成之后二十二年,就被唐玄宗销毁了,而此时的景教却即将迎来自己的黄金时代。
唐玄宗是个性格夸张的的人,喜欢世界匍匐于自己的脚下的那种征服感。景教对皇权的恭顺和服从令他十分满意。天宝四载,唐明皇应景教信徒之请,将波斯寺改为大秦寺。景教虽然始于罗马帝国,也就是大秦 ,但从来都是以波斯为本阵。之所以景教信徒强调自身与罗马帝国的渊源恐怕除了不愿意与祆教、摩尼教混淆之外,也有更深刻的用意。从汉朝开始,中国人就称罗马世界为大秦。两国之间虽无正式的官方往来,但是彼此之间的贸易却十分繁荣。环地中海世界在古典时代的繁华是同期远东各国望尘莫及的,罗马、亚历山大港、迦太基、安条克那些由大理石修建的华堂广厦、由柱廊环绕的公共广场、蜘蛛网一样的道路、高架水渠、喷泉、珠光宝气的上流社会、共和政治的余烬、以金银为货币的商业系统······那是一个完全想象不到的世界。所以突出和罗马帝国的渊源,就意味着强调自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出身。顺便说一下,在《长安十二时辰》中景教寺院内多次出现了罗马大帝查士丁尼一世的画像,这在当时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查士丁尼一世成为罗马大帝之前景教的活动中心已经在波斯帝国境内,而立志于管天管地的查士丁尼大帝也经常组织神学讨论大会批斗二性说这种“异端邪说”,所以说景教寺院中不会供奉此人。
安史之乱,景僧伊斯效力中兴元勋郭子仪“为公爪牙,作军耳目”,军功卓著,被朝廷封赏,赐紫衣袈裟。故而唐肃宗、唐代宗、唐德宗三代天子亦弘护景教,而此时的景教在经历了一百五十年的辛苦耕耘之后也似乎是硕果累累。
金紫光禄大夫、同朔方节度副使、试殿中监、赐紫袈裟景僧伊斯。
仿照意大利拉韦纳圣维塔莱教堂后堂镶嵌画——查士丁尼大帝及其朝臣。
贝利萨留将军——实际上景教信徒可能会觉得查士丁尼大帝是“大秦”的灾星。
景教在传播的期间不断地进行这本土化的,比如对于景教的经文在翻译时时大多采用佛道两家的现成词汇甚至教义。比如景教为了表示对唐家天子的尊重,就曾借老子化胡之说以倚道而立;近现代基督教中的“福音”被译为妙道、圣道;“天使”译为诸佛,飞仙;“三位一体”是“三一妙身”;救世主弥赛亚是“迷师诃”;“天国”被译为无等界,无畔界······甚至基督的名字耶稣,在当时被翻译为“移鼠”——这是因为佛家有“二鼠”之说,以白鼠代指白昼、太阳,黑鼠代指黑夜、月亮。景教借用此概念,用“移鼠”表现神对于时间的掌控;而明朝传教士来华,将耶稣翻译成“爷甦”,用“爷”代指祖先,用“甦”代指苏醒,死而复生。后来的“耶稣”与“爷甦”两字通假,表意一致。
景教的高度本土化,使得这一外来宗教在一个世纪内由一开始的景僧二十余人”迅速发展为几十万的信众,但景教在日后的式微乃至于消亡也正在于此。在《大秦景教流行碑》树立在凤翔大秦寺之后的一个甲子,唐武宗对便将包括景教在内的诸多外来宗教进行了一场惨烈而短暂镇压。之后佛教、祆教、摩尼教都逐渐恢复,但是景教却从此一蹶不振。
《大秦景教流行碑》
“行人无计乞君恩
翻覆鲸波古镜昏。
海上看花花早茂
地中应有未归魂······”
之所以盛极一时的景教会如此脆弱,除了在迅速的发展中迷失了自我之外,过于依附皇权,以至于最后人情反覆,伴君伴虎,也是其昙花一现的根本原因。
到了宋朝,景教除了在几个国际化大都会中尚有存在之外,在中国的其它地方都已经成为了历史的陈迹。虽然在元朝已经萨满教化的景教曾借助着克烈部、乃蛮部、蔑儿乞部、汪古部的铁骑再度出现于中原,但却已经明显的对中原士庶百姓丧失了吸引力。至明朝,最后一批景教徒在大航海时代洪流中被罗马天主教和白莲教(也崇拜基督——夷数佛)瓜分,从此彻底的消失。
现在的景教——也就是东方亚述教会全称为“神圣使徒大公亚述东方教会The Holy Apostolic Catholic Assyrian Church of the East”,最高领袖为卡托利科斯(教会特使)、巴比伦尼亚-塞琉西亚-泰西封大公宗主教。1994AD,东方亚述教会和罗马天主教会签署《在天主教会与东方亚述教会之间的共同基督论声明》,两派彼此之间一千多年的恩怨从此冰释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