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与怀疑:怀疑者年鉴一个永无出口
苦难与怀疑:怀疑者年鉴一个永无出口我看不懂其中的数学原理和公式,却看懂了所谓“天才”的妥协与挣扎,他们似乎总是在斗,与天斗,与人斗,与自己斗,甚至与那份窥探了天机一般的“天赋”斗,然后在追求与拼搏中度过一生。推荐语中说,《怀疑者年鉴》就像数学版的《斯通纳》,可事实上,迈洛与斯通纳的确存在着一些相同点,譬如傲骨、执着、志业、起于孤独而归于平庸,但他们更存在着太多的不同,譬如悲悯、信任,以及情感。他可以创造出首尾相接的木头特别的链条,每节链环都刻成了拧转的形状,用手指顺着任意一节链环的表面滑动,都得绕上两圈才能回到原点;他可以证明马洛什猜想,年纪轻轻就拿下了数学界大奖菲尔兹奖章;他可以从六个方位上想象出周围世界的形貌,并确定自己在任何一个三维地形中所处的精确位置;他对林中的光线和阴影有着精确的记忆,哪怕只发生了一丁点儿变化,他都能立即分辨出来……他可以做到很多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但他偏偏“爱无能”;他的头脑里似乎有着某种对变动
所谓“怀疑者”,究竟是谁?又在怀疑什么?
在美国作家伊桑·卡宁的长篇小说《怀疑者年鉴》中,数学家迈洛——这位怀疑生活中的各种人、关系与情感,怀疑各种现象发生的合理性与可能性,甚至为了追求真理几乎将一生中所有的事物都怀疑一次的人,可谓名副其实的“怀疑者”。
在人们的固有印象中,“天才”与“疯子”之间似乎总有一些虚无缥缈的联系,一个人在某方面具有了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好像就必然会接受另一种缺失。
迈洛也是如此。
他可以创造出首尾相接的木头特别的链条,每节链环都刻成了拧转的形状,用手指顺着任意一节链环的表面滑动,都得绕上两圈才能回到原点;他可以证明马洛什猜想,年纪轻轻就拿下了数学界大奖菲尔兹奖章;他可以从六个方位上想象出周围世界的形貌,并确定自己在任何一个三维地形中所处的精确位置;他对林中的光线和阴影有着精确的记忆,哪怕只发生了一丁点儿变化,他都能立即分辨出来……
他可以做到很多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但他偏偏“爱无能”;他的头脑里似乎有着某种对变动极为敏感的构造,他能够感知自然与数学中的种种变化,却偏偏难以感知周围人的情感与喜恶;他是森林里来的大学者,是北奥克兰的伊萨克·牛顿,是一位极具天赋的数学家,但也是同事眼中的怪人、家人眼中粗鲁傲慢的丈夫和厚此薄彼的父亲;他年纪轻轻走向数学领域中令人瞩目的神坛,却也因此而摔得更痛,在“怀疑”中挣扎着、坚持着……
迈洛就是如此。
推荐语中说,《怀疑者年鉴》就像数学版的《斯通纳》,可事实上,迈洛与斯通纳的确存在着一些相同点,譬如傲骨、执着、志业、起于孤独而归于平庸,但他们更存在着太多的不同,譬如悲悯、信任,以及情感。
我看不懂其中的数学原理和公式,却看懂了所谓“天才”的妥协与挣扎,他们似乎总是在斗,与天斗,与人斗,与自己斗,甚至与那份窥探了天机一般的“天赋”斗,然后在追求与拼搏中度过一生。
正如约翰·威廉斯在《斯通纳》中所写:“你会任由这个世界吃掉你,再把你吐出来,你还躺在这里纳闷,到底做错了什么。因为你总是对这个世界有所期待,而它没有那个东西,它也不希望如此。”
童年总是会给人的一生带来深远的影响,正如迈洛影响着他的儿子汉斯一样,他也深受自己父亲的影响,迈洛家的房子是一座从里到外都装饰得非常华丽的维多利亚式建筑,然而那铺在陡峭的斜坡式屋顶上的扇贝形的瓦片、那种既古雅又严肃的建筑风格、那蓝色的墙面和深红褐色的装饰,不过给人带来失望的感觉,在迈洛的印象中,“从小他就觉得这房子孤零零的,犹如一个身着舞会盛装却坐在公交车站的女人”。
这便是他的家,从外面看上去是严肃的,走进门去只会更加严肃。那种同在屋檐下却总是无话的孤独感,那种明明是至亲之人却很少互相过问的疏离感,这些无疑成为迈洛成为一位“怀疑者”的关键因素,为了缓解无知带来的痛苦而进行的苦苦追寻,又何尝不是对于无边孤独的排解?
艺术家想去描绘世界,因为天地万物的本质在他看来都是难解之谜。
哲学家探讨的是人性,因为他对人性的方方面面都茫然无知。
对数学家来说,道理也是一样的。全都是无知。
用怀疑的态度去破解各种无知,这种感觉令迈洛着迷,哪怕是痛苦的尖叫也那么让人无法抗拒,就像写在封地的那句话:
我们生来就是如此。
我们追求的恰恰是不愿接纳我们的东西。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我们注定要失败的世界。
在这个注定要失败的世界里,怀疑又有什么意义?何不“难得糊涂”地过一生?
很多热血的喷张总会有一个契机,正如斯通纳在听到老师朗读莎士比亚的第73首十四行诗后“感受到血液在无形地穿过纤细的血管和动脉流淌着,从指尖到整个身体微弱又随意地颤动着”的激动,迈洛的“觉醒”或许正是从他把木链封进树洞的那一天开始,他要利用这种“只肯向他展示的力量”去揭示那些未知的秘密。
或许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们终将归于“平庸”,有人看清真相和本质,“都是徒劳和一场空,而且最终要消解成一片他们撼动不了的虚无”,也有人一面被环境和时代吞噬着力量,一面“追求着不愿接纳我们的东西”,以顽石般的怀疑精神去碰撞着时代和世俗中的暗礁。
五月天在《倔强》中唱着“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像迈洛这样的怀疑者,又何尝不是在“以刚克刚”?
迈洛可以证明马洛什猜想,却难以为自己的一生求证;他一直想创造出一件值得藏匿的东西,可讽刺的是,他“藏”起来的却是爱与情感;而那个曾经能够凭借着光影的微妙变化就可以分辨出方向和位置的迈洛,就这样迷失在他深爱的森林里,他再也无法凭借本能找出前行的方向,就像我们在试卷上写下那个“证”字之后的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地想要证明那些情况,却在通篇大论之后发现难以自圆其说。
正如《纽约时报》所评:“延展的时间,犹如一条莫比乌斯环:拧转的形状,唯一的表面,永无出口的路径,无休无止的循环。”
迈洛就像一个在这个永无出口、无休无止的循环里“怀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