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把松梅和什么成为岁寒三友?诗人眼中的岁寒三友与四君子不同
人们把松梅和什么成为岁寒三友?诗人眼中的岁寒三友与四君子不同(见《西江诗话》引,本诗又附会为杨士奇作,文字稍异:“竹君子,松大夫,老夫何独无称呼?回头试问松和竹,也识调羹手段无?”)把松叫作大夫,是用秦始皇封禅时遇狂风暴雨抱着松树避灾,后来封泰山松为五大夫的典故。调羹手段,是以梅子酸味调羹,用《书经》盐梅和羹调味的典故,比作调和鼎鼐的朝廷一把手。梅花细答松和竹,识得调羹手也无?这八百年前创立的岁寒三友,流行久远,宋末的吕浦酷爱梅竹,在《梅边稿》中道:“百花头上魁名久,独与苍松翠竹邻。”正沿用梅与松竹为邻的三友。宋末的林景熙描写《五云梅舍记》:“即其居累土为山,种梅百本,与乔松、修篁为岁寒三友。”把松竹梅融合在生活实景的四周,这时距楼钥下世已五六十年。明初的刘绍作《岁寒三友诗》:君子虚心问大夫,梅花何事不称呼?
岁寒三友是松、竹、梅,这三者在前面均曾论列,但意有未尽,三者在诗人、画家笔下创作极丰,故不嫌重复,再予阐述。
岁寒三友的出典,经我考查,说“三友”的第一人是南宋的楼钥(公元1137年~1213年),他的《题徐圣可知县所藏扬补之二画》诗:
梅花屡见笔如神,松竹宁知更逼真。
百卉千花皆面友,岁寒祇见此三人!
这八百年前创立的岁寒三友,流行久远,宋末的吕浦酷爱梅竹,在《梅边稿》中道:“百花头上魁名久,独与苍松翠竹邻。”正沿用梅与松竹为邻的三友。宋末的林景熙描写《五云梅舍记》:“即其居累土为山,种梅百本,与乔松、修篁为岁寒三友。”把松竹梅融合在生活实景的四周,这时距楼钥下世已五六十年。
明初的刘绍作《岁寒三友诗》:
君子虚心问大夫,梅花何事不称呼?
梅花细答松和竹,识得调羹手也无?
(见《西江诗话》引,本诗又附会为杨士奇作,文字稍异:“竹君子,松大夫,老夫何独无称呼?回头试问松和竹,也识调羹手段无?”)把松叫作大夫,是用秦始皇封禅时遇狂风暴雨抱着松树避灾,后来封泰山松为五大夫的典故。调羹手段,是以梅子酸味调羹,用《书经》盐梅和羹调味的典故,比作调和鼎鼐的朝廷一把手。
诗中所用典故和岁寒三友的寓意并不同,这诗只是游戏笔墨而已,但可见明初仍崇尚岁寒三友,常作为诗人吟咏的对象,而尚未见“四君子”出现。
其实到了明代中晚期,薛瑄提出“竹梅莲兰菊”五友,五友说并未流行成风,徐渭替五友斋作联,却举“松竹梅兰”为四君子,有松而无菊,徐渭的“四君子”亦未流行。吴衮的《七者山寮记》举“梅、竹、松、柏、水、石、我”为七处士,仍以三友为主,植物中添加柏,但并未引起回响共鸣。
今日以“梅兰竹菊”为四君子,未晓创始自何人,只在明代岳正《类博稿》中说葡萄宜与“菊兰梅竹”并驰而争先,所列同四君子。我推测是起于明代画家的创作,像画家喜绘“梅竹双清图”那样,盛行画梅兰竹菊于一幅画上,才成了“四君子”的风气。
岳正是画家,今存画葡萄并题诗,四君子就是他画的吗?岁寒三友也起于画家,幸有楼钥题诗,方知起源。松竹梅三友的流行广及海外,日本的建筑上常见此图案,古时日本国造的大铜镜重四十公斤,背面铸有岁寒三友(见《考古通讯》1958年七期),而韩国市郊至今还存有五大夫松。
至于由“松竹梅”三友演化成“梅兰竹菊”四君子时,为何独独将“松”挤出榜外呢?我想宋人李诚之的《松》诗有杀伤力,诗道:“一事颇为清节累,秦时曾作大夫官。”被秦始皇封过官职成了清节的瑕疵,仙风道骨,虬身龙甲,被一道封诰弄卑弄俗了。
映入中国诗人眼帘的苍老的松树,它往往是龙的化身。中国诗人将松联想为龙,从外貌看:蟠曲的古根、斑驳的鳞文,瘦甲苍髯,还挟着风雷般的松涛声。形态声音都有仿佛相似处。不过这种由外貌相似而作的联想,只是粗浅的层面,松与龙,更有其内涵特质的相同处。
松、龙,它们有着音韵相近的命名,必然都是庞然大物,大物才能取得这种声若宏钟般的命名。龙与“重”、“动”属同一语根系列的音响,而松树具有高大的形影,庄重的躯体,苍老的斑纹,摇曳的枝条,也具备“重”、“动”的客观条件,所以它们命名的声音相似,诗人在看不见龙的怅惘中,面对松树去幻想,也可以获得几分满足。
试看诗人们的梦:
叶少初凌雪,鳞生欲化龙!(吴武陵《贡院楼北新栽小松》诗)
日射苍鳞动!(唐扶《奉和中书相公植四松》诗)
赤松五千丈,一丈一云生。蛟龙分叶卧,雷雨抱枝鸣!(傅汝舟《赤松咏》诗)
想象真是无所不能:将静的树,假想为动的飞龙;地下的笨干,假想为天上的身影;无声的木叶,假想为龙吟龙鸣。从松与龙的联想出发,由化龙前的期待,经过龙动、龙卧,直到蟠飞直上苍穹,它能兴云、起雨、悬露·····诗人们对一株现实世界中相当笨重的松树,联想得如此浪漫神奇,寄望得如此殷切热烈,对松树的崇拜,已接近对龙的崇拜了。
除了这些形貌音响的相似之外,最主要是因为松有贞心、有劲节、有气质、有前途、有作为,这种种长处,正与一个受人敬重的君子身份相当。而数千年来,大抵受《易经·乾卦》的影响,君子与龙,二位一体,一个君子的进德修业、出处行藏,是从“确乎其不可拔”的“潜龙”,坚守刚健中正的节操自强不息,逐步提升,由初九到九五,直成为“经世济民”的天上“飞龙”。
君子与龙相似,松树也与龙相似,松有坚心、有高节,杂生草丛时像“潜龙”,干霄凌云时像“飞龙”,一旦成为栋梁,利益天下,若逢危机,又有能力“扶大厦之将倾”,所以诗人把松看作是龙的化身,也看作是君子的化身。这一点足见中国诗人的透视力,不仅动物植物的界限可以流通,人与物的界限也可以泯灭的。
松的生活态度具有君子的人格美。天赋给它的秉性已卓尔不同。在春天,没有与桃李竞艳的心计,但一到秋冬,桃李变得那样寂寞憔悴,而松树迎在风里,绝少摧折,直到岁寒,终不改色,愈是在霜雪中,愈能见它从容笑傲的神情。松,是一种有个性、经得起考验的树,诗人们歌颂它说:
凌风知劲节,负雪见贞心!(范云《咏寒松》诗)
孤标百尺雪中见,长啸一声风里闻!(李山甫《松》诗)
风霜正惨凄,终岁恒端正。岂不罹霜雪,松柏有本性!(刘桢《赠从弟》诗)
端正的本性,坚贞的心志,赢得世人的尊重。中国人是善于从患难之中去认识英雄的。倘使只有“孤标百尺”却不曾经历“风雪交加”,就不能从众木之中脱颖而出,备受赞赏。孔子说“岁寒而后知松柏之后凋”,一方面是“美之”,一方面是“惜之”,美之是在作艺术的欣赏,是在审美;惜之是在作身世的感伤,是在自惜。
当世风尽靡之日,孔子独自弘道不屈,砥柱中流,艰辛备尝,正在自惜凌厉冰雪的节操呢。陆肱写《松》诗说:“雪霜知劲质,今古占嘉名!”要赢得“今古嘉名”并不容易,每一声有价值的喝彩,都是打从风霜血泪中来的。
松在秋冬霜雪中表现了庄严的一面,在春夏间又表现出清雅的一面,松在哪里,清风就在那里,看到松树就联想到山野的烟霭、洞口的白云、采药的隐士······从烟翠之间,望见它孤直的身影,倜傥出群。它站在高岭上,乔干入云,荡荡的天风。奏鸣起远离尘俗的天籁,细韵远送,尘虑全消。踏着夏夜的月色松影,清凉得像“赤脚踏层冰”一样。它是如此超绝凡俗,在诗人的眼里除了充满仙气的鹤,几乎难以有什么飞禽可以和松的清影相配!
诗人们对松的清高十分倾倒:
冬春无异色,朝暮有清风!(储光羲《石子松》诗)
终日吟天风,有时天籁止。问渠何旨意,恐落凡人耳!(顾况《千松岭》诗)
清高出俗是松树出世的一面;构厦立柱又是松树入世的一面。诗人对松的看法真是面面俱到。松的清音寒影具有幽人隐逸的风仪;但松的翠盖虬枝更具备“有守有为”积极入世的面貌。国家仰仗人才,大厦仰仗栋梁,魁梧的巨松终究要辞别泰山的风雪、衡山的云烟,表现出造化的神力,贡献出栋梁的材干。
在诗人夸张的笔法下,松干可以令万牛回首,重如山岳,诗人说:
古来君子不改德,松亦何尝改其色!
往往工师求栋梁,重如山岳谁移得!(刘溥《赋贞松寿姑苏张继孟》诗)
这株“贞松”的重量,不能用秤码来计量的。工师去访求它,难以移动,不仅是斤两重,更写出君子出处进退的慎重,君子抽象的贞德,自然比山岳重得多!赋贞松,比君子,是中国诗的一大特色,中国人崇拜的君子必定是对出处进退,极有分寸的,大抵是兼备出世隐逸与入世受难双重的性格。
由此看来,中国诗人是如此留心周遭的一草一木,从一草一木中寻出人类所应当摹仿学习的长处,作为立身处世的借镜。中国诗人将松与龙、君子联想在一起,数千年来已成为思想上惯性的联结,这种联想或许是来自儒家,然已获得全民族普遍的认许,到今天,早成为中国文化中最具民族特色的优美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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