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贩子拐走哥哥哭苦寻多年:父亲寻子14年人贩子落网
被人贩子拐走哥哥哭苦寻多年:父亲寻子14年人贩子落网每次出门找儿子,申军良对旅馆的要求都不高,只要放得下那重重一大袋寻人启事就行。 经历了近14年的寻子之路,在2018年12月28日这一天,广州中院对拐走申军良儿子的人贩子进行了一审宣判。宣判后申军良站在法院门前申聪儿时的照片申军良制作的寻人启事申军良家清贫的陈设
来源:北京青年报
不满周岁儿子被邻居拐走 多年后人贩子落网 其中两人被判死刑 但被拐男孩至今下落不明
14年过去 父亲的寻子之路未终结
申聪现在模样的模拟画像
申聪儿时的照片
申军良制作的寻人启事
申军良家清贫的陈设
宣判后申军良站在法院门前
每次出门找儿子,申军良对旅馆的要求都不高,只要放得下那重重一大袋寻人启事就行。 经历了近14年的寻子之路,在2018年12月28日这一天,广州中院对拐走申军良儿子的人贩子进行了一审宣判。
案件宣判
寻子之路未画上句号
2005年1月4日,申军良即将满周岁的儿子丢了,租住地的邻居周容平、陈寿碧伙同他人抢走了孩子,其中一名嫌疑人还涉及其他多起拐卖案件。
这之后的14年,申军良的生活彻底调转了方向,他辞去厂高管的工作,踏上了寻子之路。
其间,申军良和妻子又有了两个孩子,但新生命的诞生不足以抚平伤痛。两个孩子刚学会说话,申军良就教他们背下了自家的地址、电话,以及遇到危险时该如何呼救。
2016年4月,涉及此案的周容平、陈寿碧等5名拐卖孩子的嫌疑人相继被捕。2018年12月28日,广州中院对此案进行一审宣判,判处周容平、张维平死刑,杨朝平、刘正洪无期徒刑,陈寿碧有期徒刑十年。
只是,法律的制裁还是没换来儿子的出现。申军良陷入了矛盾中,他想找个工作,多年寻子过后,已经欠下了40多万外债,他觉得亏欠家人太多。可申军良也还想继续找下去,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父亲。
犹如梦魇
母亲被迷晕儿子被抢
于晓莉永远记得那个窒息的时刻,她的眼睛和嘴巴突然被捂住了,一股像药酒的味道弥散开来,她睁不开眼,说不出话。
那是2005年的1月4日,丈夫申军良去上班了,于晓莉在广东省增城市的出租屋内做饭。闯入者是两个男人,一个控制住她,另一个用普通话说“封起嘴巴,绑起来,绑起来”。
一个男人用透明胶带封住了于晓莉的嘴,绕着头缠了几圈,又套上一个蓝色的塑料袋,她的手也被反绑了起来。隔了约十分钟,于晓莉挣脱后发现,即将满周岁的儿子申聪不见了。
申军良赶回家里,看见妻子的模样很心疼,于晓莉的眼睛还是睁不开,说话都要大声吼出来。
出事前,夫妻俩正商量着热热闹闹给儿子办个周岁宴,“那肯定要摆上好几桌,高高兴兴的。”
案发前几天,住在申军良家斜对门的周容平、陈寿碧夫妇搬走了。在这之后,警方确定,他们就是抢走申聪的嫌疑人之一。
周、陈夫妇只在这里租住了20天左右,申军良和他们几乎没有交流,只是妻子在楼道碰见时会打声招呼。
但事后申军良回忆,其实早有苗头。斜对门的邻居总是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有一次,于晓莉在家找不到孩子,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后来顺着孩子声音找去,才发现孩子在他们的房间里。“那些人说是给孩子拿饼干吃。”于晓莉说。
周、陈夫妇消失后,有楼里的租户称,在案发前一天,曾看到他们和两个男子在附近的草地上逗留。
寻子路上
寻人启事装了满满一大袋
报案之后,申军良走上了寻子之路。
申聪被抢走的第二天,申军良没再去上班。老板理解他的情况,保留着他的职位,照常给他发工资。申军良觉得亏欠公司,后来把工作辞了。
寻子路上,申军良大多住在二三十块钱的小旅馆,房间狭小潮湿,但对申军良来说足够了,他只想找个能放下寻人启事的地方,“满满一大袋,很沉”。申军良每次拿着一小沓寻人启事出去分发张贴,发完了再回来取新的。到了晚上,他回到旅馆泡一碗方便面充饥,便上床休息了。
申聪刚被拐的时候,申军良打听到周、陈夫妇可能跑去了珠海。两人曾跟于晓莉说,他们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申军良以为他们把申聪抱回去自己抚养了。
“当时觉得珠海没多大,很快就能把孩子找回来。”那段日子,申军良更加疯狂,每天都在打印分发寻人启事中度过,晚上困了蹲在墙角睡一会,醒了继续发。
一次申军良走在路上,突然几个人把他围了起来,用刀抵着他的腹部、逼到墙角,问能不能“借用”他的手机。
“我跟他们解释我是找孩子的,寻人启事上面都是我的手机号。手机被拿走了人家就联系不上我了。”这些没能得到对方的同情,申军良的手机和戒指都被抢走了,还被拿走了600块钱。
家底耗光
欠下了十几万外债
2005年初,申军良手上有五六万元积蓄。寻子三年后,他不仅花光了积蓄,还欠下了十几万外债。2008年底,申军良回到河南老家,把之前购置的房和车都卖了。
一个开家具厂的朋友希望他去做厂里的主管,申军良拒绝了这个职位,他想给厂子里开车。“我对家具不在行,而且做管理工作时间不自由。开车时间自由些,也不耽误找孩子。”申军良解释。
曾经,申军良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老家人都知道他在南方混得不错,但如今家底一点点耗光。“之前做注塑,厂里最关键的就是我那个部门,我们是龙头部门。”曾经在他职位之下的同事,现如今已身家千万。还有原来厂里的年轻人,现在办起了自己的企业。“他们中很多人出来单干,现在我很少跟他们联系了。”
人贩落网
孩子仍然下落不明
2016年3月,周容平、陈寿碧等多名嫌疑人被抓捕归案,其中嫌疑人张维平参与拐卖了9名儿童,在申聪案中,他作为交易中间人,将孩子转卖到了别处。
人贩子落网以后,申军良以为马上会收到孩子的好消息。他买了很多给申聪用的书包、衣服。在申聪被拐后,妻子又生下了两个男孩。“如果家里两个小家伙不跟他玩怎么办?”申军良也担心几个孩子之间会有隔阂。
申军良还想到了该怎么把孩子接回来,他想亲自开车,方便孩子的吃喝、休息。申军良借了辆车停在楼下,一直等着警方的电话。
十几天过去,一直没有孩子的消息传来。
申军良又坐不住了,他再次出发去了广州。张维平此前供认孩子被卖到了增城区,申军良继续在这里寻找,还是用贴寻人启事的办法。但后来,警方发现张维平在说谎,他重新供认孩子被卖到了紫金县。
2017年夏天,有人向申军良提供线索,紫金县一个孩子跟申聪非常相似,不但长得像,年纪和抱回来的时间都非常吻合。申军良马上坐车赶过去,他在那家人住所的对面守着,连看了两天,孩子进进出出,“越看越觉得像”。
申军良陷入了矛盾中,他看那家的孩子生活条件优越,房里摆着一架钢琴,“我儿子就应该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他又开始担心儿子真的回来了,能不能融进自己这个家。
申军良最后还是联系了警方,DNA检测出来,这个孩子不是申聪。
寻子多年
申军良成了“寻人专家”
张维平被捕后曾交代,9起拐卖儿童案均通过一个叫梅姨的中间人完成交易。2017年6月中旬,广州市公安局增城区分局向社会发布征集线索的通报,公开了梅姨的模拟画像。
梅姨的真实姓名不详,现年65岁左右,身高1.5米,会讲粤语和客家话,曾长期在增城、韶关新丰地区活动。除此之外,再无更多有效信息。
办案民警曾带张维平在紫金县找到梅姨的前男友。该彭姓男子称,他十二年前曾与一名50岁的妇女交往,六年前就没有联系了。据其称,该女子叫番冬梅。可在公安信息网查询,没有相关年龄范围的同名女子。
梅姨至今没有归案,找不到她,也就意味着无法找到孩子的“买家”。目前,警方正在根据接触过“梅姨”的人员描述,重新进行模拟画像。
孩子一直没有消息,几年的寻找下来,申军良自己成了“寻人专家”。找人时,他有了一套自己的技巧。
周容平未到案时,申军良发现自己的一个朋友和周的老乡是同事,申军良经常把钱给朋友,让他请周的老乡吃饭,借机打探周容平的消息。
他也学会了分辨各种线索的真伪,当有人告知关于孩子的消息,申军良通常会先去看看孩子长相、家长的情况,然后把家庭的详细情况记下来交给警方。
有人打来电话,说遇到个问路的人,感觉很像梅姨。申军良仔细分析后说:“应该不是她,她对那块很熟,不至于要问路。”
残缺的五口之家
小儿子刚学说话 就反复教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2018年12月28日,广州中院对此案进行一审公开宣判,判处张维平、周容平死刑,陈寿碧有期徒刑十年,另两名涉案人员杨朝平和刘正洪判处无期徒刑。
这和申军良期待的结果多少有些差距。他认为陈寿碧不是从犯,而是主犯。当初周容平、陈寿碧夫妻住在申军良一家的斜对面,两人多次找机会跟申聪接触。申军良表示,接下来他将向检察院提出抗诉。他也有别的担心,周容平和张维平什么时候会被执行死刑?能不能等到找到孩子以后?如果他们死了,找到梅姨后,谁能指认?
申军良也没把判决结果告诉妻子,于晓莉在事情发生之后遭受了很大打击,前年11月,她才重新找了份打扫卫生的工作,这份工作也是家里目前主要的经济来源。
申军良家现在住在济南,屋里空荡荡的,几张椅子是从楼下捡来的,柜子上放着两台笨重的旧式电视机,“电视是二手的,孩子们也不怎么看”。
身边两个孩子的衣服都是路边摊上买的,冬天的棉袄不超过50块,更没什么玩具。申军良感叹,“亏欠他们的太多了。”
一家人从2009年就租住在这里,那时候的租金是每个月600块,房东了解这个家庭的情况,这么多年没怎么涨过价。之前申军良父母住在这里的时候,客厅里挂张帘子,隔出来的部分就成了他们的卧室。听说房东有卖房子的意向,申军良恳求房东,“你不要卖了,如果卖了我们一家人搬都没地方搬啊。”
申聪的弟弟们出生后,一家人对孩子的安全问题都特别警惕。刚开始,于晓莉的神经很敏感,每天把自己和孩子关在房间里。
申军良说,自己的父母和妻子对两个孩子几乎寸步不离,孩子刚学会说话时,家里人就反复教给他们家人的联系方式、父母的名字、家里的地址。
前阵子申军良看到一条新闻,几个人在抢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男孩拼命呼救挣扎,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并报了警,后来警方抓住了人贩子。申军良把这段视频反复播放给两个孩子看,教他们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要大声呼救。
申军良有时候会想,如果申聪长大了,现在应该也是15岁的小伙子了,他可能上了初中,正为成绩或者暗恋的姑娘烦恼。
关于申聪实实在在的记忆,只有襁褓中那段短暂的时光。
申军良回忆,有一次儿子哭得很厉害,抱着申军良,哭湿了整个肩头。“这么多年了,他再哭的时候,还会有人抱抱他吗。”
据悉,“宝贝回家”志愿者协会理事长张宝艳也曾帮助过申军良寻找儿子。在接受北青报记者采访时,她表示,希望被拐儿童的家长们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因为她曾经遇到过孩子回来时家长却已经不在了的案例。
她也希望家长过好自己的生活,“如果孩子的买家家庭条件比较优越,而亲生父母的家庭相对贫困,孩子可能不愿意回来。”在寻找孩子方面,张宝艳建议家长如果得到关于孩子的线索,交给专业的机构可能比自己孤军奋战更有效。“申军良现在的情况比较明确,买家的范围已经缩小到了一个县。但是有的家长如果在全国各地盲目地寻找,往往会拖垮了自己的身体和家里的经济状况。”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记者 石爱华 实习生 袁思檬 统筹/刘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