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四颗大牙:一颗坏牙
坏了四颗大牙:一颗坏牙我时刻防范着,一天刷N遍的牙、换上最贵的杀菌牙膏,家里、包里都常备各种消炎药止痛片。 我向它妥协过,吃饭时候小心心翼翼的避开右边,冷热酸甜都不敢进口,拒绝吃辛辣上火的一切美食,甚至放弃了曾经最爱的天桥各式小龙虾。 这痛是波峰形的,从开始隐约的钝痛逐渐积累攀升到顶点停留在极致的尖锐的疼,再慢慢缓下来沉入谷底的钝疼过程需要5分钟左右,如是周而又复始,绝望到没有尽头。 再睡是不可能的了,在百度里胡乱搜寻着各种快速止疼的方子,热敷冷敷生姜味精试了个遍,焦灼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直到天亮。 因为第二天起就要出差,没空去医院,只能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去药房买了消炎药和止疼药,在连续几天超量的药物控制下,这颗牙终于是暂时消停了下来。从此和我进入冷战时期。
(上)
一切似乎早有征兆,去年年底的时侯就经常做梦,梦里牙齿会一颗颗脱落,是那种舌头一抵就掉下毫无抵抗力的脱落。梦持续了好多天,查过周公解梦、梦的释意等等各种中外解梦秘籍和大众医学、家庭医生科普文,最靠谱的解释就是牙齿有了轻微炎症或其他病变,白天注意力被转移了发现不了,夜晚牙神经的不适会反馈到中枢神经,就会以梦的形势在大脑意识里出现。即然不是什么恶兆,再加上并不明确到底哪颗牙有炎症,若有若无的忧患意识最终还是让位给日常各种纷杂琐屑的事务,来自牙们的警告理所当然直接被忽略了。
爆发点来自公历新旧年交替的那个夜晚,习惯早睡的我等不及听新年钟声就沉入梦乡,一阵痉挛样的疼把我从黑甜乡拽了出来,这回疼痛的起点很明显了,张开嘴巴,它就在那里,右下板牙倒数第二的位置。这是一颗大牙,官方说法应该叫臼齿,俗称后槽牙,破损严重,右边缺了一小块,还有个黑黑龋齿洞,这颗板牙估计是不满超过五十年的辛苦劳作沒有得到善待,愤怒到极点以至于彻底黑化了,在手机的光束里发出冷冷的微黄的光,用疼痛在向我宣战。
痛感初起时仅限下排几颗板牙,渐渐放射到上排臼齿,后又到整个口腔,连带着耳后太阳灾甚至头顶、后脑都跟着一跳一跳的痛,象一棵有毒的藤蔓,从那黑乎乎的龋齿洞里迅速地长出,绕过面颊,网住眼耳鼻舌,延升到头顶百会穴,并且这藤还在不断收紧,勒得眼珠和脑浆都要迸裂出来。所有的神经反应都被这强烈的刺激调动集中在了头部,仿佛躯干四肢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坠入地狱的脑袋。
这痛是波峰形的,从开始隐约的钝痛逐渐积累攀升到顶点停留在极致的尖锐的疼,再慢慢缓下来沉入谷底的钝疼过程需要5分钟左右,如是周而又复始,绝望到没有尽头。
再睡是不可能的了,在百度里胡乱搜寻着各种快速止疼的方子,热敷冷敷生姜味精试了个遍,焦灼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直到天亮。
因为第二天起就要出差,没空去医院,只能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去药房买了消炎药和止疼药,在连续几天超量的药物控制下,这颗牙终于是暂时消停了下来。从此和我进入冷战时期。
我向它妥协过,吃饭时候小心心翼翼的避开右边,冷热酸甜都不敢进口,拒绝吃辛辣上火的一切美食,甚至放弃了曾经最爱的天桥各式小龙虾。
我时刻防范着,一天刷N遍的牙、换上最贵的杀菌牙膏,家里、包里都常备各种消炎药止痛片。
可是坏牙并不领情,总是时不时的跳出来刷刷存在感。发作总是猝不及防,不分时间地点地,也不屑找理由。每一次在半夜里疼醒,都以发誓第二天一定尽快去医院拔牙开始,以大把的药片安抚让炎症暂缓而结束。你来我往中,适应了这种折磨,渐渐的从惊弓的麻雀适应成麻木的鸵鸟,直到半年后的今天,因为没有细嚼慢咽让食物降低了吸收率,肠胃功能受损,消瘦了很多,咬合肌使用不均衡也让左右两边脸颊的大小有了肉眼可见的差别。
坏牙越来越嚣张,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了,终于在昨夜又一场渡劫之后去了牙科诊所。打了麻醉针木着半天脸,医生大哥一边闲聊。一边用类似钳子的工具伸进口腔,坏牙倔强地对峙着,徒劳地挣扎着,一秒钟后就听啪的一声,它拖着长长根部就被拔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没有想象中斧钺钩叉的惨烈,也没有过多的节外生枝,甚至都没怎么出血,它就这样离开了我的身体。
麻药正在散去,稍微的不适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明确知道牙疼带来的噩梦离我越来越远了。
回想和这颗牙纠缠的大半年时间里,我是怎么被它控制胁迫着不能逃离的呢?
不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弃,跟随本尊五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敢 ? 怕疼,更怕一个人躺在手术椅上冰冷的感觉,还有臆想中疫情期间拔牙带来的后遗症。
麻烦?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会影响日常工作和生活。
都是都不是,表面上可以找到一万种理由,其实真相只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得过且过意识在作祟,不敢去迎接变化,哪怕这个变化大概率的会是优质的。
心理学家分析说人们面对痛苦的时候,如果没有外力的引导和助力,大多数人都会犯上类似拖延症的错误,在思想和行动中徘徊,进入一个无限的死循环,在痛苦中自我麻醉,不得解脱,直至被这痛苦没顶。
想想世间诸事莫不如此,不止是这颗坏牙,好多人好多事,弃之不忍,留下又是隐患,在忧豫拖拉中消沉着,白白浪费了本可以追寻快乐的大好时光,譬如一份混吃等死,日渐式微的工作,譬如一段明知无望还自找虐心苟延残喘的爱情。
(下)
人类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以为是。
在洋洋洒洒写下告别牙疼的文章后,坏牙又给我上了一课:往往你确定以为的结束,其实只是个开始。
周二,平静的日子被陈姓牙医干巴巴的声音打破:“周五下午有时间吧,过来准备安装义齿了。”
这才想起,从那颗折磨我半年的坏牙被拔后,已经过去了两周的时间,虽然缺了一颗牙的牙床有些空荡荡,但是和以前天天疼的吃不下、睡不着的日子相比,那是犹如天堂了,果然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呀。
坐在牙科诊所手术椅上,强烈的白炽光就在几厘米之外,眼睛闭上后,尖利的金属工具碰撞声就格外清晰,滋啦滋啦的刺刮着耳膜,有种上刑场的无奈,终于确定陷入了诊所设的一个局,要不是整牙前先趸交了几千银子,我早就夺门而逃了。
嘴巴张到了极限,电钻伴着刺耳的噪音探入,挫牙带来的骨质焦糊味在房间弥漫。说是要套上3个连体的牙套,必须将原本两边的牙齿磨削掉一部分,可怜我另外两颗牙何其无辜,要受到这样的牵连。
硬碰碰的打磨阵阵牵动着神经,那种好不容易摆脱的酷疼又回来了,差点晕过去几回。
打磨之后是倒模,取模,又回家等了两天,终于到了安装牙套的阶段了。
这次陈医生接受教训,轻手轻脚的花了一下午的时间鼓捣,让不锈钢的牙套覆盖上那颗消失的牙和它的左右邻居,将我后槽牙成功的打造成了钢铁阵营。
柔软的口腔自是容不下这组钢铁联盟的加入的,用各种酸麻胀痛表达着排斥和抗争,上下牙咬合时候:痛。沾了冷水热水时候:痛。就连写字看书时候,都会被随时出现的胀痛感骚扰。医生给出的解释是有少数人对痛特别敏感,不适应期会相对延长。
可我总觉得是那颗坏牙作祟,冥冥中它冷冷地窥探着,时不时用痛这种信号提醒我,刺激我,强调着它曾经拥有过,爱过、被伤害过、被抛弃过的不甘, 独处看雨中想起它,心情从悠然闲适瞬间转换到哀怨自怜。在杯盘交互时想起它,马上美味失色,食欲全无。绝望地思虑这坏牙的阴影可能真的要伴随余生。
夜深人静的时候,触及灵魂的疼痛一次次的复制、黏贴,将诗和远方截成一断断的苟且苟且再苟且。
新冠、火灾、水患、爆炸,死神无处不在,在这个痛苦泛滥的世界,能苟且地活着己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大把的消炎药让这苟且能苟且下去,生活仍在继续。毕竟只有活着才能和明天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