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谷子不涨价:5.傻子推砻
只有谷子不涨价:5.傻子推砻我知道,水龙磅辗米场的皮带断了接不回去,叔佬去圩上没买到新的,托人去县城买又说没这个型号的,得等上几天才有货。“你们几个细伢崽换个地方跳,我要推砻了。”妈妈挑着一担稻谷走进了厅下,我姐也拿着米筛、簸箕走了进来。我不喜欢当“柱子”,却喜欢唱儿歌。跳皮筋的儿歌我学会了“马兰开花”“董存瑞”这两首。“一二三四五六七,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董存瑞,十八岁,参加红军游击队!”我们唱哇,跳哇,是那么投入,那么开心!
下雨了,我和带娣、双凤在厅下跳皮筋。
跳皮筋是我在学校学会的,但还不太熟悉。以往,我只会跳绳。跳绳只要一边跳一边数数就可以,我一次能跳一百来下。跳皮筋要一边唱儿歌一边跳。
当“柱子”得两个人,把皮筋套在脚跟、脚踝、小腿肚、大腿。当皮筋套到腋下、脖子、头顶时,就不是跳,而是翻跟头了。
每次输了的人才要当“柱子”,所以,没有谁喜欢当柱子。我常常因为嘴巴与脚步不协调而被皮筋撂倒,所以没有玩到翻跟斗的那一级就得乖乖站着当“柱子”。
我不喜欢当“柱子”,却喜欢唱儿歌。跳皮筋的儿歌我学会了“马兰开花”“董存瑞”这两首。
“一二三四五六七,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董存瑞,十八岁,参加红军游击队!”我们唱哇,跳哇,是那么投入,那么开心!
“你们几个细伢崽换个地方跳,我要推砻了。”妈妈挑着一担稻谷走进了厅下,我姐也拿着米筛、簸箕走了进来。
我知道,水龙磅辗米场的皮带断了接不回去,叔佬去圩上没买到新的,托人去县城买又说没这个型号的,得等上几天才有货。
可等了五六天也没等到,我家早就没米。姐姐拿着扫渣(棕榈叶扎成的,作用与鸡毛掸子相同)利落地清扫砻和风车。
妈妈把稻谷适量倒入上座砻的凹形中,然后拿起砻钩勾住砻手一端的圆孔中。
砻钩的前端为七字形,后端为丁字形。横梁上有一枚很长的铁钉,铁钉上垂下两条绳子,绳子分别拴住砻钩的后端的两头,这样可以节省力气。
“老上人古话哇嘅冇错,世上三样苦,砻谷踏碓挖荒古;世上三样松,食烟屙屎挖鼻公。哎……可惜傻子不知跑哪里去了!”妈妈捶了捶腰,叹了口气按顺时针方向用力推拉,稻谷便会伴随轰隆隆的声音徐徐脱壳,连米带糠流到下方的砻盘中。
妈妈的话让我想起了“傻子推砻”的故事。在水龙还没有磅辗米场以前,村里人辗米都要靠推砻来完成。
傻子是个身材高大力气很足的后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后来也没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他来到村里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给村里人推砻。
推砻的报酬只要管三餐饱和一分钱、两分钱或五分钱不等。吃完晚饭,傻子会主动要钱。
他说“给我一辆车”,别人给他一张壹分的纸币就行;他说“给我一架飞机”,别人给他一张贰分的纸币即可;他说“给我一艘轮船”,别人给他一张伍分的纸币就好。
“傻子推砻”的故事,村里大大细细的人都听过。别人都说那个后生不认识钱,太傻了。妈妈却说傻子不傻。妈妈觉得砻谷很辛苦,不忍心占傻子的便宜,第一次砻谷给了傻子一元钱,傻子一直摇头不肯收,一个劲地说“我要一辆车”,妈妈换了一沓壹分的纸币给他,他只抽走了一张。
在细河坝洗衣服时,客女、夫娘聊起傻子收了谁家多少砻谷钱。妈妈发现傻子收“一辆车”的人家三餐饭都是带荤腥的,傻子收“一架飞机”的人家都是三餐管饭饱的,收“一艘轮船”的人家大都是三餐喝粥或番薯煮稀饭的。
我这边想着“傻子推砻”的故事,那边妈妈已经砻了好多谷,姐姐将砻好谷倒入风车。
姐姐摇着风车把儿,粗糙的米就从风车口流出来,那些糠就顺着风扬起落到一旁。姐姐把糙米倒在簸箕和米筛上,然后招呼我们一起挑拣遗漏在大米里的谷粒。
“一根竹子湿湿软,十刀八刀劈不断。”带娣说。
双凤答:“太简单了,雨!”我们或蹲或坐,干着活,打着典。
这次打典有个小规则——必须是厅下里有的东西。“千条坑,万条坑,牛唔去草冇生。”我说。
带娣乐呵呵地说:“瓦栋!昨日我放牛时猜过这个典。”
“远看一只马,肚里滚滚转。”我姐出了一个典。 我想到刚刚姐姐转风车的样子,立马说:“风车”
“远看一只马,冇头冇尾巴。肚里滚滚滚转,嘴巴出黄沙。”
“风车车谷!”妈妈累了,坐在门槛上歇肩。她被我们打典的氛围感染了,说:“我来打个典,包你们三天三夜猜不出!”
“木匠篾匠合力打造,一推一拉摇头晃脑,边吃边屙总是不饱,一日三餐功劳不小。”妈妈说完瞪了姐姐一眼,姐姐笑了笑低下了头。
妈妈和姐姐的互动被我看在眼里,我想,肯定不用三天三夜。今晚我就磨着姐姐,非得让她告诉我谜底不可。
“兰招婆婆,不用三天三夜。这个典我奶奶打过我猜。”看着我眼冒星星般的期盼眼神,带娣说,“打个谜底差不多的典吧,禾花,你猜得出我这个典,也就知道了你妈的那个典。”
双凤催促着:“带娣,那你快说哇!”“雷公轰轰,雨子啪啪,过山过岽,唔见足迹。”“推砻!”我兴奋极了,“妈妈打的典是‘砻’”。
大家哈哈大笑,异口同声地说:“禾花!你这个翻典脚的!”
——节选《典中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