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第一个患肺炎是谁:他救了一辈子人
最开始第一个患肺炎是谁:他救了一辈子人这14个人中,还有他的同胞姐姐。他是当天官方统计的新增肺炎死亡病例之中的14分之一。最后,儿子决定再打几年工,攒钱买条电动船,继承家族的使命。这部电影的制片主任,是一位名叫常凯的电影导演。土生土长的武汉人。2020年2月14日那天,他死于新冠病毒性肺炎,时年56岁。
2012年,湖北电影制片厂拍摄了一部电影,《我的渡口》。
这是个由真人真事改编,教人向善的故事。
大沙河渡口的一个家庭,一辈子无偿为乡亲摆渡过河,什么买卖都不做,就守着这条河。
广州打工回来的儿子十分不理解,后来得知他们家原来是逃荒来的外地人,为了报答村民接纳他们,便从祖父辈开始义务摆渡。
最后,儿子决定再打几年工,攒钱买条电动船,继承家族的使命。
这部电影的制片主任,是一位名叫常凯的电影导演。土生土长的武汉人。
2020年2月14日那天,他死于新冠病毒性肺炎,时年56岁。
他是当天官方统计的新增肺炎死亡病例之中的14分之一。
这14个人中,还有他的同胞姐姐。
2020年大年初一,常凯的父亲在武汉的家里发烧咳嗽,呼吸困难。
常凯的父母,都是同济医院的教授。即使如此,也没能在武汉求得一个床位。仅仅两天,他父亲就在家中去世了。
初九,母亲也走了。
除了远在英国读书的儿子,常凯全家都深陷在这场灾难里。常凯和他姐姐去世那天,他妻子也被送进了ICU。
这人间,只留给常凯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
异常残忍。
辗转诸家医院哀求哭拜,怎奈位卑言轻,床位难觅,直至病入膏肓,错失医治良机。
奄奄气息之中,广告亲朋好友及远在英伦吾儿:我一生为子尽孝,为父尽责,为夫爱妻,为人尽诚!永别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如此真诚善良,努力生活的人,也没能得到眷顾。
截至目前,死于这场瘟疫的中国人,已达2007人。
这不是死了2007个人。
是死了一个人,这种事发生了2007次。
作家方方在她的《封城日记》中写道: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只惟愿我们能有记忆。
记住这些不知名的人,记住这些枉死者,记住这些悲伤的日夜,记住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在这个本该欢乐的春节中断了人生。
没错。我想记住你们,这些普普通通的人,我们受难的同胞。
因为你们,曾照亮过这个人间。
01
武汉这座江城,是长江和汉江的交汇处。一到夏天,就有无数人喜欢到江里游泳。
为了防止溺水悲剧,十年前的2010年3月,武汉人俞关荣发起成立了武汉长江救援志愿队。
十年来,他们在这里救了700多条人命。仅2014年一年,俞关荣自己就救过52名落水者。
他们在长江边的危险地带设置了20个值守点,每天定时定点,派志愿者值守。
支撑他做这一切的,跟他儿子的去世有关。
2005年,俞关荣23岁的儿子搬电扇时意外触电身亡,他久久走不出来。
后来,他去登了珠穆朗玛峰。
因为,那里的山离天最近。爬到顶峰,就能跟儿子离得更近一些。
从珠峰回来后,他意识到:
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让别的家庭再有类似的经历了。
于是,他就在网上发帖征集志愿者,开始筹建长江救援队。
救人,成了他生活的信仰。
俞关荣身体好,有时候忙于救人吃不上饭,喝点水吃点面包都能扛得住。
2020年1月16日,俞关荣自己却扛不住了。
他在武汉发高烧了,38.4摄氏度。
他们去医院拍了片子,医生只说肺部有感染。
这天距离武汉8名医生被训诫刚过去16天,再也没有医生敢告诉他真相。
他们都只敢私下口头提醒亲友和病人:
出门多戴口罩。
这一天,在武汉市卫健委的通报里,无新增病例。
7天后,俞关荣发烧达39.8摄氏度。
因为武汉封城,公共交通全部停掉,他只好骑着共享单车去医院。一路骑得歪歪扭扭。
再往后一天,平时喜欢跑马拉松、不时横渡个长江的他,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
平时,他能在水下憋气3分20秒。而此时,说一句话都喘不上来气。
家人四处求助多日,他终于在1月29日被安排住进了医院。
但这个床位并没有带来转机。
在最后一通电话里,他央求妻子给他买成人纸尿裤。
因为,病人太多了,医护人员忙得没时间给他倒尿盆和便盆。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但,直到他于2月6日去世,纸尿裤也没能送进病房里。
在生前,由于身体素质好又经常行善,他经常被人说:至少能活到90岁。
现实中,他享年71岁。
他的妻子说:
他救了一辈子人,最后自己需要人救的时候,连亲人都没有办法。
他在遗愿里说,希望自己死后,能把骨灰洒在龙王庙外的江水里。
那是他在武汉最喜欢去游泳的地方,也是他救了无数人的地方。
俞关荣曾说过自己的奋斗目标:
让城市因溺水而死亡的家庭悲剧减到最少。
他自己却成了一出悲剧的主人公。
让每个认识他的人,都钻心地疼。
他去世的时候,因为用于检测的核酸资源紧缺,并没有被认定为冠状病毒肺炎患者。
因此,在这座城市目前的罹难者名单上,没有他的位置。
02
医生们噤若寒蝉的另一个结果是,武汉市中心医院再也见不到一个脸圆圆黑黑,满脸和气的汉子了。
这个汉子叫林红军,是医院门口小卖部的老板,开店已有十多年。
武汉市中心医院的每个老职工,基本都知道他。
林老板的小卖部,通常只要医生一个电话,他马上推着东西就上楼了,哪个科室哪个医生,他都能找到。
寄到医院的快递,医生没时间取,也大部分先被林老板收着。
在没有微信付款的时候,医生们没带钱,也能放心地在他店里赊账。
连他的名字,也被医生们简化成了“林军”。他总是乐呵呵地应着:哎。
就是一个这么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人。被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带离了人间。
即使在医院混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讨到一张床位。
感染科主任蔡毅几天后写文章回忆说:
前两天,我清楚记得,我们老麻醉科主任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床,这次疫情,老主任知道我难做,这是第一次为要床位向我开口,我当时实在没床位了,婉拒了,顺口问了一下,是谁?
老主任带了一句,小卖部的林军感染了,想问问你能不能安排一张。我想他那么年轻,也没怎么在意。
仅仅两天后,林红军死在了武汉市中心医院的急诊留观室里。
双肺全白。
唯一能救他的ECMO,整个中心医院只有两台。
其中一台还是韩红基金会捐助的。
蔡毅发文章悼念他时说:
我心怀内疚,问了问急诊兄弟,他们说也没办法,发展太快了,除非有ECMO(人工肺),也许才有一线生机。这才让我的愧疚,略微减少了一丝。
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等床,尚且困难,如何有机会,用上ECMO续命?
这样的残忍背后,是1月底,武汉市中心医院就已经有230多名医院职工达到了新冠肺炎临床确诊标准,只有130人住进了医院,
其中,还有多位是科主任和院领导。
到2月11日,林红军去世这天,武汉市感染新冠状肺炎的医护人员,就有1102人。
其中有一名退休后返聘的护士,2月14日病情加重离世。
她叫柳帆,随了母亲的姓。
她就是导演常凯的姐姐。
03
在肺炎去世的人中,还有一位叫邱钧的72岁老人。
他只是个退休工人,身高一米七,长得也不帅。但平时每次一到公园,就会有路人来找他合影,给他竖大拇指。
他是中国年龄最大的健美选手。
他刚刚在去年的世界奥赛之夜健美比赛中,拿下了老年组的亚军。
他第一次参加健美比赛还是1990年,代表武昌车辆厂参加湖北省的第一届健美比赛,得了个第五名。
这是他第一次向外人秀自己的肌肉,从那时开始,他就对健身上瘾了。
2003年退休之后,健身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他对身材的爱惜,让他对饮食的控制,深入到了日常的每一顿,早上一般就吃蒸馒头、红薯、鸡蛋和番茄。
曾经有一次,他为了健身比赛刻意控制饮食,把女婿上门的时间推后了3个月。
2018年,他站上了CBBA全国健美职业比赛的舞台。
很快,他成了一个网红。
只要到公园一练,马上有人上来搭讪、要求合影、竖大拇指。无数健身类的公号在转发他的照片。
人生最高光的时刻,竟然来自退休之后。
他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健身比赛起码要参加到80岁。
但这个目标,却在今年中断了。
大年三十那天,他发烧了,是肺炎。
之后的一周,邱钧经历了无数武汉人都经历着的难题,预约不到核酸检测,无法确诊,没有床位。
直到2月2日,他才接到入诊通知单,核酸检测为阳性。第二天,住进了武汉红十字医院。
2月5日,他给女婿打电话说想要几桶泡面。
原本以为有食欲了就是好兆头,没想一天后,满身肌肉的邱钧还是走了。
当他女婿去医院接他的时候,他被白布裹着,躺在屏风搭成的隔断里。
屏风像一道生死线,另一面,是还在输液的病人。
他躺在借来的折叠床上,为了取出腰包里的身份证,护士和女婿两个人才挪动了他健硕的身体。
05
截至今天,官方的统计数据里,冠状肺炎死亡人数已经累计2007人。
在冰冷的死亡数字背后,是常凯、俞关荣、林红军、邱钧……无数普普通通的人,和他们努力向善的人生。
他们曾给这个人间带来过温暖。
他们是我们的同胞。
多年前,一位名叫宋志标的评论员,写过一篇文章,名叫《躺在时间的河流上怀念他们》。
在这里摘几句话吧。
馨香几枝,烟气袅袅,升腾至虚空。他们不是冰冷的数字,他们也曾顶着百家姓活泼泼地存在过。
他们是父母,是子女,是姐妹,是兄弟,是黄皮肤的人。他们是寨子里的居民和过客,是跋涉山川河流的人,看云起云落,他们是一切真情。他们是你遇见或未见的人类,是住在大地上的灵魂。
我们知道,死亡已经发生,而遗忘等候一旁,觊觎他们的再一次死亡。如果不怀念,遗忘就会越来越强大。
今天的祭祀就是为了拒绝遗忘,拒绝再次失去他们。以后的纪念,目的无他,也是一遍遍证明给他们看:我们从未远离,我们一直在一起,哪怕是遇到死亡和恐惧。
起于尘土而又归于尘土,可有一种责任无法推卸。
这就是我们对他们的纪念。是校园对学生的纪念,山野对农夫的纪念,黄泥雕群对凝视者的纪念,是家庭对逝者的纪念,是鲜花对坟墓的纪念,是生命对生命的纪念。
我们始终不忘,始终向着他们的方向眺望。我们的生活里有他们,我们不只是为自己过活。时间的河流联系彼此,让我们重聚在一起,就像是真的没有失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