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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不负糟糠之妻句子:你没有把我换掉

我定不负糟糠之妻句子:你没有把我换掉看到邻居的收获,男人们趋之若鹜地跟着车队。他们很多人都贫困潦倒。只有一个刚结婚的年轻人可以进行对换。他的妻子挺靓丽,并不比任何一个外国女人差,只是她不像她们一样黄。交易按照些严格的定价,进行得非常迅速。感兴趣的人可以得到质量检验报告和质量证书,不过任何人都不能挑选。按照人贩子的说法,每个女人都是二十四克拉。所有女人都是金黄色,都是切尔克西亚[1]人。其肤色并非普通的黄色,而是像烛台一样的金黄色。/交换的故事/[墨西哥] 胡安·何塞·阿雷奥拉 随着“妻子以旧换新”的喊声,人贩子带着他的涂漆大篷车车队,走在镇子的公路上。

/如同镜像般对称的人物设定、从庸常生活的大地上升腾而起的意象、以及富有张力的叙事节奏共同支撑着阿雷奥拉对于人性的深刻洞察。正如他所言,这是些“既展现人的品质也展现人的缺陷的故事”,因而在这部看似荒诞古怪而又充满着讽刺意味的《寓言集》中,敏感的读者不难察觉他所隐藏的悲悯之心。本文选取了其中一则“换妻”故事,行文间所呈现的关于人性与生活的真相,如同该文结尾一般,早已从文本脱离而出,闯入了现时,不可逆转,且永无止息。/

说到底,最终谁还会在意是否从作品全集或选集的第五册起,所有作品都会被叫做“全寓言集”或是“记忆与遗忘”呢?在这里我只想指出一点,那就是不论编辑策划与否,书籍作者和其潜在的读者都是一体的。我们在记忆和遗忘间做出取舍,并用每个人的人生和阅历不断丰富着其中的内容。


——[墨] 胡安·何塞·阿雷奥拉

我定不负糟糠之妻句子:你没有把我换掉(1)

||胡安·何塞·阿雷奥拉||(Juan José Arreola,1918-2001),墨西哥作家、学者和编辑。他被视为二十世纪墨西哥先锋、实验性短篇小说作家的代表,可与博尔赫斯相媲美的拉美幻想主义文学大师。代表作《动物集》《寓言集》。

/交换的故事/

[墨西哥] 胡安·何塞·阿雷奥拉

随着“妻子以旧换新”的喊声,人贩子带着他的涂漆大篷车车队,走在镇子的公路上。

交易按照些严格的定价,进行得非常迅速。感兴趣的人可以得到质量检验报告和质量证书,不过任何人都不能挑选。按照人贩子的说法,每个女人都是二十四克拉。所有女人都是金黄色,都是切尔克西亚[1]人。其肤色并非普通的黄色,而是像烛台一样的金黄色。

看到邻居的收获,男人们趋之若鹜地跟着车队。他们很多人都贫困潦倒。只有一个刚结婚的年轻人可以进行对换。他的妻子挺靓丽,并不比任何一个外国女人差,只是她不像她们一样黄

一辆豪华大车从窗前经过时,我在窗户后面战栗着。一个像金钱豹似的女人倚靠在大靠垫和车窗帘间,像是透过一块黄晶,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我为这种感人的炽烈而折服,差点儿没把玻璃撞碎。我羞愧地离开窗户,把脸转过来看着索菲娅。

她很平静,正在一块台布上绣着惯常的首字母。她不为外界喧哗所动,用她安稳的手指穿针引线。只有熟悉她的我才能看出她那种微弱又不易察觉的苍白。在街的尽头,人贩子又最后开了价,引起一阵骚乱:“妻子以旧换新!”可是我的脚定在原地,对最后一次机会充耳不闻。外面,镇上流动着一种难堪的气氛。

索菲娅和我一起吃晚饭,没说一句话,无法做任何议论。

“你为什么不用我换另外一个?”她拿着盘子,最终问我。

我无法回答。我们俩人更加沉闷。我们早早就躺下了,可是我们睡不着。我们相互分开,沉默不语,那天晚上我们形同路人。

我定不负糟糠之妻句子:你没有把我换掉(2)

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摄影作品

从那时起,我们便生活在一种荒芜的小岛上,周围幸福激荡。整个镇子就像个孔雀窝。女人们懒洋洋,沉溺于享乐,整天都躺在床上。下午她们出现了,在阳光下容光焕发,像软绵绵的检疫旗。

她们的丈夫殷勤温顺,一刻也不离开她们。他们沉湎于甜蜜,即使上午也不想工作的事。

在邻居们的眼里,我是傻子,失去了原有的几个朋友。所有人都认为我打算给他们做个示范,为忠贞当一回荒唐的楷模。他们用手指指着我,笑着,指手划脚地甩出脏话。他们给我起淫秽的外号,我最终觉得在这个快乐伊甸园里,我就像个阉人

而索菲娅呢,日益变得寡言孤僻,她拒绝与我一起出门,以避免与我形成对比和比较。更槽糕的是,她不情愿地履行已婚女人的必须义务。说真的,我们都为我们简朴的夫妻情爱感到痛苦。

她那负疚的样子最让我生气。她觉得对我没有一个像其他女人一样的女人而负有责任。她从一开始就认为,她那每天都卑微的脸庞无法驱散我头脑里的诱惑形象。面对漂亮的入侵者,她边战边退至无声怨恨的角落里。我徒劳地花尽了家里微薄的钱财,给她买了饰物、香水、珠宝和服装。

“你不用怜悯我!"

她拒绝了所有礼物。如果我使劲看她,她就含泪说:

“你没有把我换掉,我永远也不会饶恕你。”

她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于我。我失去了耐心。想起那个像金钱豹一样的女人,我真希望人贩子再从这里路过。

我定不负糟糠之妻句子:你没有把我换掉(3)

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摄影作品

可是有一天,那些黄头发女人们开始生锈了。我们生活的那个小岛恢复了它的绿洲品质,周围沙漠环绕。那是个敌视的沙漠,充满了不满的哀号。一眼望去,无精打采的男人们并没有真正把注意力放到女人身上。既没有正眼看她们,也没有去鉴定她们的成色。她们根本就不是新妻子,而是第二手、第三手......谁知是第几手的妻子呢。人贩子只是简单地对她们进行一些必要的修饰,给她们镀上薄薄的浅淡金色,甚至禁不住一点儿雨水的冲刷。

第一个发现有点儿怪异的男人佯装不知,第二个男人也是如此。可是第三个男人,他是药剂师,有一天从他妻子身上的香气中嗅到一股硫酸铜的特有气味。他警觉地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在他妻子身上找到深色的斑点,于是大喊起来。

很快那些斑点就出现在所有女人的脸上,仿佛在她们中间爆发了一场锈疫。丈夫们都向别人隐瞒着自己妻子的缺陷,内心遭受着对这种缺陷来源的惊恐怀疑。慢慢真相大白,每个人都知道了,他们得到的是个伪造的女人

那个加入了这种激情变化的新婚者陷入深深的沮丧。沉迷于回忆中那明晰的白暂胴体的他,很快便做出了荒唐事。一天,他用腐蚀酸去除了残留在他妻子身上的余金,让她受到了伤害,成了一个真正的木乃伊

索菲娅和我遭遇了各种嫉妒和仇恨。面对这一普遍态度,我认为最好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可是索菲娅很难掩饰她的兴高采烈,穿上最靓丽的服饰上了街,在如此悲哀的环境中炫耀自己。索菲娅并没有对我的行为进行任何夸奖,而是自然地想到,我只是因为懦弱才会留下她,而我并不乏换妻的愿望。

我定不负糟糠之妻句子:你没有把我换掉(4)

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摄影作品

现在那批受骗的丈夫们都出去找那个人贩子了。那真是个悲惨情景。男人们高举拳头,发誓要报仇。女人们都穿着孝服,情绪低落,头发乱蓬蓬,就像一群哭丧的麻风病人。只有那个出了名的新婚男人留了下来,他是出于自己的某种原因而感到害怕了。他表现出种古怪的眷恋,说他会忠诚不二,直到死亡将他与那个发黑的女人分开,那个他亲手用腐蚀酸毁了的女人。

在这样一个不知道是愚蠢还是谨慎的索菲娅身边,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样的生活。很快,她就会缺少爱慕者了。现在我们在一个真正的小岛上,周围到处都是寂寞。人们临走前声称他们要追踪到人贩子的踪迹,直至地狱。事实上,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是一副注定要进入地狱的样子。

索菲娅并非像看起来那样黝黑。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睡着了的脸逐渐充满了光泽,好像从她的睡梦中飘逸出轻微的金色自豪感。

[1] 俄罗斯联邦欧洲部分南部一古地区,位于黑海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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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摄影作品

“这些故事仅仅是我们抓住人性某一特质的契机”

梁倩如 刘京胜 / 文(节选)

胡安·何塞·阿雷奥拉生于墨西哥哈利斯科州大萨波特兰,家境贫寒,小学未毕业便辍学。但他自幼就对文学有浓厚兴趣,博览群书,又遇名师指点,终自学成才。阿雷奥拉的作品融合了小说、诗歌和散文等文体的特征,将想象与现实结合,模糊了真实与虚构的界限。他的《寓言集》《动物集》《集市》等作品极大推动了墨西哥当代奇幻文学的发展。

自 25 岁发表短篇小说《他活着的时候行了善事》,阿雷奥拉开始在墨西哥文坛崭露头角,他与胡安·鲁尔福同属 20 世纪 50 年代一派,是拉丁美洲举足轻重的作家。阿雷奥拉的故事引人入胜,充满魔幻色彩。他擅长采用隐喻和夸张的方式使真实人物变形,在荒诞之上建立客观性和常识,语言明快犀利、俏皮诙谐。

文学评论常常会批评幻想文学脱离实际,但阿雷奥拉的许多作品却体现出了他对现实世界生活的焦虑和担忧。阿雷奥拉享有讽刺大师的美誉,以幽默的语调表现痛苦的主题,不仅是针砭时弊,也是对人生的思考。

埃马纽埃尔·卡瓦略[1]在谈到阿雷奥拉的讽刺手法时说:“他制造冲突,虚构情节,从理性跳跃到荒诞,又从荒诞回到理性。他将讽刺藏匿在叙述中慢慢灌输给读者。阿雷奧拉创造了一种新的小说形式。”

西摩·曼顿[2]这样评价阿雷奥拉简洁的文风:“在错综复杂的凝练文字中,作者表达出了最丰富的内容。他知道如何抓住人、物以及事件的本质。他不是在描摹,而是在做入木三分的刻画。”关于这点,阿雷奥拉本人则表示他要通过“既展现人的品质也展现人的缺陷的故事”来表现人性,而“这些故事仅仅是我们抓住人性某一特质的契机”。

我定不负糟糠之妻句子:你没有把我换掉(6)

阿雷奥拉(左)与博尔赫斯(右)

▸博尔赫斯曾说:“我不太想再去相信自由意志。但是,如果必须用一个词——非作家本人名字——来概括胡安·何塞·阿雷奥拉,那个词一定是‘自由’。由明澈智慧引导的无限想象力的自由。”

费利佩·加里多[3]这样概括阿雷奥拉作品的艺术特点:“阿雷奥拉是一位文学大师,他的作品充满惊奇、神秘与幽默,从可信走向不可信而又不失真实,其人物则在现实与幻想之间自由地来往穿梭。阿雷奥拉通过讥讽(先是温和的,后是粗野的)平和的荒诞和逻辑、文献资料和虚构的混合、对可感知现实的不断破坏——这些都是为了一种建立在荒谬基础上的客观性和常识——创作出一种新小说,开辟出一片新天地。在这片新天地里,语言变得俏皮而诙谐,给人以无限愉悦,但若想将真正的现实和纯粹的想象分辨清楚却是绝无可能的。”

阿雷奥拉把自己的作品概括为“个人的戏剧”,其中的主题包括“孤立”、“孤独”、“同居生活”,以及“不可能的爱”。有评论说,“爱是阿雷奥拉作品的重要主题——开始是年少时理想化的爱情,之后转变为以害怕和讽刺的眼光看待女性。对他来说,女性是精神狂乱、痛苦和死亡的化身。”这一点在《独角犀》《广告》中都有所体现。

《寓言集》是阿雷奥拉将诸多文学影响及表现手法融和一体的尝试之作,是一个化繁为简、浓缩精华的过程。本书中的文章寓意丰富,多样的表现方式中隐藏着苦涩的现实。对于同一个故事,不同的读者可能会有不同的理解;即便是同一位读者,多次阅读一个故事时也可能会产生不一样的感悟。每一篇文章既是在讲故事的主人公,也是在说作者,有时读者甚至还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阿雷奥拉的作品是越琢磨越有味,其中的奥妙还请读者慢慢品味揣摩。

注:[1]埃马纽埃尔·卡瓦略(1929 - 2014),墨西哥作家、散文家、文学评论家、编辑、记者。

[2]西摩·曼顿(1927 - ):文学评论家。

[3]费利佩·加里多(1942 - ):墨西哥权威评论家。

我定不负糟糠之妻句子:你没有把我换掉(7)

再做最后一点有些忧伤的坦白。我并没有充足的时间研习文学,可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爱着它。我爱语言超过爱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并对那些通过语言文字展现其灵魂的人心怀崇敬,不论是以赛亚,还是弗兰兹·卡夫卡。我对所有当代文学持怀疑态度。我生活在经典和美好的庇护下,它们守护着我的作家梦;可与此同时,我也生活在将要创造新的墨西哥文学的年轻人中间:他们的身上承载着我未竟的事业。为了帮他们成就伟业,我日复一日地向他们讲述着我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这时候我的嘴巴似乎是被另一人所控制)学到的东西,以及在片刻间通过那燃烧的荆棘[1]所听到的内容。


——胡安·何塞·阿雷奥拉

[1]燃烧的荆棘:《圣经·旧约·出埃及记》记载,有一天,已是白发满头的摩西去旷野放羊,来到何烈山附近时,耶和华的使者从荆棘里火焰中向摩西显现。荆棘着火,却没有被破坏。耶和华上帝在荆棘里呼叫摩西并给予其启示。

节选自《寓言集》, [墨西哥] 胡安·何塞·阿雷奥拉 著,梁倩如 / 刘京胜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7年7月。

我定不负糟糠之妻句子:你没有把我换掉(8)

题图:I Do I Do I Do | Photograph by Chien-Chi C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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