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我的我就是孩子的父亲(孩子做我的爸爸也行)
孩子是我的我就是孩子的父亲(孩子做我的爸爸也行)直到新冠疫情来临,他穿梭在武汉的大街小巷送外卖,见到许多也想了许多,忍不住要写下点什么。从前张赛是嗜书如命的“书呆子”,却又困顿自己的“无用”,一度放下书搁下笔,娶妻生子,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2019年,是张赛最忙碌的日子。他和妻子在老家的偏郊买了房子,双胞胎儿子上了幼儿园。他在武汉一天打三份工,早上4:30起床,5点到9点把早餐车推到固定的地方,卖早餐。9点开始送快递,下班再兼职送外卖。他给自己设定目标,一天赚够300块钱。张爱玲的《小团圆》有两百八十多页,每天他赚多少钱,就会翻到对应的页码,赚到的钱数超过书的页码,便不翻了。忙到没有时间看书的日子里,他就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翻翻书。
澎湃新闻见习记者 刘昱秀
【编者按】
今天是儿童节,我们每个人都曾经是儿童,其中不少人也会成为家长。在这个日子里,也许适合“回到童年”,想想当我们还是孩子时,那些对世界的热望,不着边际的狂想;也审视当我们成为家长时,要怎样与孩子相处。
下面是张赛和他的一对孩子的故事。他一边在武汉送外卖,一边记下生活中看似微不足道却让人回味的细节,其中和孩子共同成长、“纵容”他们做梦的部分最让人欣喜。
2019年,是张赛最忙碌的日子。他和妻子在老家的偏郊买了房子,双胞胎儿子上了幼儿园。
他在武汉一天打三份工,早上4:30起床,5点到9点把早餐车推到固定的地方,卖早餐。9点开始送快递,下班再兼职送外卖。他给自己设定目标,一天赚够300块钱。
张爱玲的《小团圆》有两百八十多页,每天他赚多少钱,就会翻到对应的页码,赚到的钱数超过书的页码,便不翻了。忙到没有时间看书的日子里,他就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翻翻书。
从前张赛是嗜书如命的“书呆子”,却又困顿自己的“无用”,一度放下书搁下笔,娶妻生子,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
直到新冠疫情来临,他穿梭在武汉的大街小巷送外卖,见到许多也想了许多,忍不住要写下点什么。
2020年1月30日,张赛的第一篇日记发表在杂志《单读》上。后来,不少媒体报道了这位写故事的外卖员。
张赛做外卖骑手的工作照。
如今写作占据了他生活的一半,另一半还是送外卖。他在写一本以外卖员生活为题材的小说。5月29日,这本小说终于写完了,14多万字,17个篇章,他命名为《外卖真实故事集》。
今年4月,张赛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这本书不管能不能发表,他都要写完。因为那些虚构的人物身后,是他最真切的生命经验。
【以下为张赛的口述】
我平常不爱说话,不会向周围人吐露心事。忍不住想要说话,就说给日记听,说给电梯里的玻璃听,说给路边的垃圾桶听。一方面是我不习惯用很通俗的语言去表达自己想说的话,另一方面是身边的人没办法理解或者回应我说的话,我就没有了表达的欲望。
唯一例外的是,我很喜欢和孩子说话,因为孩子的世界是开放的,包容的。你可以在孩子面前跳舞,但是你没有办法在老婆面前跳舞。在孩子面前,你可以无拘无束的,整个心态都发生了变化。
孩子做我的爸爸也行,我做他们爸爸也可以。
武汉封城结束,和家人补拍的全家福。
我希望给孩子提供一个宽松的环境,让他们自由的活着。哪怕他们长大了,想开挖掘机,开就好了。就像苏轼在诗中写的,“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我并不要求孩子一定要上大学,学历肯定是有用的,应试教育是人们总结好的经验,一个有效的渠道。但学历也不是唯一的,不能太迷信。
在育儿方面,我和妻子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妻子倾向于随大流,别人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多数人说什么好就是什么好。
比如在“有没有星期八”这个问题上,我就比较纵容孩子。孩子还小,不懂事,他们数到星期八、星期九也停不下来。妻子说,“那是不对的,世界上没有星期八。”我反驳说,“可以有星期八。”妻子又说,“这样会教出来怪人的。”可是大人从来不说星期八,连小孩子都不能说了吗?
有人觉得要给后代铺好路,自己犯过的错,不让孩子再犯。但即使给孩子每条路都规划好,每一个路口都标识出安全区,也是没用的。我见到有一户人家,他家里有小孩,他就把他家里的桌角用棉花包起来,怕孩子磕着碰着。这样做确实很安全,但是你能把邻居家的桌角都包起来吗?你能把世界上的桌角都包起来?
我希望培养孩子的批判性思维,希望他们成为独立思考的人。就像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学生对老师非常迷信;进入社会,对领导非常迷信。可是老师或者领导说的话就是真理吗?这可能未必。比如说有100个人,注定有一个人会成为领导者,有十个人会成为这样的人,有十个人会成为那样的人,人类好像在玩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我是希望我的孩子扮演批判者的角色。
因为他们还比较小,我主要通过讲故事,简单易懂的例子培养他们的批判思维。有时候不惜拿自己当反面教材给孩子举例子。孩子知道了“黑是黑,白是白”,我就故意犯错,我说,“黑是白,白是黑”。孩子很明显会反对我,我就引导他们,我说,“你们看爸爸是不是也有犯错的时候,妈妈也有犯错的时候,你们想一想,你们的老师是不是也不是万能的?”
即便我不能给孩子提供多好的物质条件,我也希望帮助他们找到思维本身的乐趣。大多数人找到的只是生命本身的乐趣,比如说,我喝了一瓶啤酒,感觉晕晕乎乎的,好舒服。但思维的乐趣,需要你花费时间,动脑筋,是另外一个层次,追求思维的乐趣相比较追求生命的乐趣,更艰难一点,但是也更快乐。
传统的父子关系是君臣父子,我们习惯用感情代替理性,这个在家庭里面尤为明显。一旦进入父母这个角色,你就会扮演父母。以为爱自己的孩子,为孩子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对的。父母常说的一句话是,“难道我还会害你吗?” 天呐,我听到这句话,我就想说,“你真的会害我。”
童年像是一只破碎的指甲
我出生在河南驻马店市的乡下,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妈妈去世了,同一年,我爸爸在晚上下班骑车回家的路上,腿摔断了,变成残疾人。我哥哥不得不辍学去新疆打工,供养我们一家人。
爸爸腿摔断的时候,我们家没什么钱。我爸爸派我去一个亲戚家借钱,我在亲戚家从早上待到下午不得不回家的时候,临走时他塞给我十块钱。张爱玲的《小团圆》里有句话说,后妈结婚的时候,她吃喜糖觉得那个喜糖是贿赂。我回想起来那十块钱,也觉得是贿赂。当时十块钱对一个小孩来说挺多的,但却救不了我爸爸,使他落下了残疾。
当时我恨这个世界和那些人,为什么不帮我们?后来我明白,一个几乎不可能还你钱的人,你会借钱吗?我便不再抱怨别人,尝试去宽容这个世界。但是如果我自己能够穿越回去,我还是愿意借钱给我爸爸。
家人里面,妈妈对我的影响比较大。虽然她不在了,但是她的影响一直在我的血液里面流淌。我妈妈喜欢看书,小时候家里有一个书柜放在电视机下面,书柜是我妈妈买的,那时一个农民家里有书柜是有点不可思议的。书柜里大多是古典主义的书,包括四大名著、一些小说、《大众电影》等杂志。我上小学开始看《红楼梦》,当时看不懂,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里面的情绪。
上学时,我经常读课外书,对课本反而兴趣不大。初中的语文老师很喜欢读我写的作文,说我怎么老是爱用一些别人看不懂的词和诗句,语言比较晦涩。可能是家里古典主义的书比较多,书里难认的字会多一点。
我对文学的热爱是妈妈领上道的,一开始我的生活里只有妈妈。妈妈初中毕业,以前当过民办教师,印象里她从来没跟别人吵过架。爸爸一开始在供销社工作,供销社倒闭了,他顺应改革浪潮倒卖一些牛、马,后面去了海南打工。等他打工回来,真正地进入我的生活,妈妈又没了。
原生家庭对我来说,像是一个破碎的指甲。那时家里种玉米还没有机械化,摔断了一只腿的爸爸拿一个席子,往地上一铺,用镰刀砍玉米,累了的时候就往地上一躺,休息一下。爸爸整个人消沉下去,以前在村里有很多朋友,忽然之间,一个朋友也没有了。他话少了很多,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气氛,家里面只有我和爸爸。哥哥去打工了。两个人在屋里面,只能听到院子里大白鹅的叫声。我假装学习,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基本上没有什么沟通。
2003年,我16岁初中毕业,考上了普通高中,但没钱念。辍学的决定是自己做的,爸爸让我自己做决定。但是他当时说了一句话,他说,“我们情况就是这样,你自己也知道,如果你念高中,考不上大学的话就没有必要念了。”小时候,妈妈灌输给我长大了要考大学的思想,等到我爸爸管我的时候,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已经陷入低谷了,他没心思管我,他的精力都放在怎么驱使自己的残疾之身,赚一些生活费上面。
爸爸和哥哥不喜欢我读课外书。我爸爸说,“你看《红楼梦》,考试的时候考吗?”我哥哥说,“你要么就考上大学,要么就赶快赚钱。”我当时没有和他们抗争,也没有说一定要考大学。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面,爸爸半夜醒来的时候在那里“哎呀”,非常疼。你很早就接受了一些那个年龄本不应该接受的东西。我知道,我不是考试特别有天赋的人,如果一直读下去,可能是一个平庸的大学生,对于整个家庭来说,就是一种折腾。
“书呆子”
打工的第一站,我跟随哥哥去了福建晋江一家卫生巾厂的流水线工作。他可能觉得在自己亲戚面前放不开,他就去了其他厂,留我一个人在那。
那时我20多岁,别人都喊我“老张”,肉眼可见地和别人不一样。我的穿衣打扮比较老气,衣服很多天不洗,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工厂干活比较累,下了班大家都想放松一下,喝个酒、打个牌、谈恋爱。我却去图书馆看书,钻研一些东西,像一个怪物一样存在。
读的书多了,但凡有点追求,你都会从看书变成想表达,不满足于只做这个世界的过客,而是想有一种参与感。这个时候我开始关注有深度的、对话性的作品。我最开始喜欢尼采,他的一些书不像是一个哲学家,像一个散文家。后来也看了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尼采和叔本华都属于悲观主义哲学家,崇尚悲观地看世界,乐观地去活着。可能跟我的经历有关系,苦行僧一样地生活着。
我是个书呆子,手脚比较笨,流水线上一些最简单的活儿都干不好。经常犯些低级性的错误,被大家说呀、骂呀,被看不起。
流水线上有一个胶箱需要半个小时往里面放一次热熔胶,如果胶跑完的话,整个机器都要停下来,又要花很长的时间把热熔胶融化掉。我就站在那发呆,想李白的诗句,经常热熔胶用光了,我才想起往里放胶。组长就过来骂,恨不得打你的样子,我自己也知道错了,但总是会犯一些很简单的错误。
那时候,我读儒家的经典,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白天嫌我做事不行,看不起我。等下了班,我开始写日记,我在日记上面就批判他们,记录每一天经历的事,觉得只有自己是正道的光。
打工一段时间,也想过自考本科。因为我有几个玩的好的同学都上大学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同学还把资料发给我了。我当时看了一下,我说“我考不了”。因为我去图书馆找课本看,完全按照自己的兴趣,并不是教育部规定的教材。
打工时和家里爸爸联系很少,一两年回去一趟。经常是我离家到工厂了,给我爸打个电话,我说“我到了”,我爸说“好”。到了年底再打一个,我说“我今年不回去了”,他说“好”。一年只打两个电话,一直往家里寄钱,因为我爸爸一直有病,不是这病,就是那病。我没有出去打工之前,他还欠了一些债。
我和哥哥花了大概两年的时间把家里外债还了。哥哥和我完全不一样,他是完全世俗化的,按部就班,打工赚钱,结婚生子,从来不抗拒,不挣扎。
我一直在图书馆借书,每到一个工作的城市,我都会在图书馆办个卡。不管打工的地方距离图书馆多远,我都会去。有次我去泉州图书馆我办读者证,他看我资料不给我办,他说,“你都退了多少次你自己知道吗?”我说,“不知道”。他说,“退了五次,你退了那么多次,你还办什么办?”最后,他还是给我办了。
只要离开一个城市,我就会把读者证退掉,因为办读者证需要押金,而我不确定会不会再去这个城市。哪怕从泉州到晋江,我都会把证退掉,在另外的地方再办。我怕再也不去那个城市了,始终是一种漂泊的状态。
2015年以前,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福建的几个城市之间穿梭,还为了相亲去过广东。我爸爸在家乡给我说不到媒,找在广东的鞋厂上班的一个亲戚帮我介绍。
那一个没谈成,当时我不善于伪装,说话像写诗一样。我们在网上聊了聊,女方就把我看破了。她跟我亲戚说,不合适就不要见面了。那时,我对另一半的想象是那些所谓的才女,比如林徽因、陆小曼。我感觉自己不找就算了,要找一定要找一个至少能和自己对话的。
“情愿不自由,便是自由了”
从2003年初中毕业到2012年,我写了九年的日记。长的短的都有,内容大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当天发生的事情,另一部分是自己的想法,在心里面瞎说。
印象深的是,有一天我接到哥哥的电话,他刚刚结婚,和妻子在武汉开了家饺子馆,找我过去帮忙。我连夜收拾好行李,主管让我跟老板娘打声招呼再走。我去了办公室,老板娘听完把茶杯往地上一摔,用闽南话骂我,我就走了,没有要工资。
后来有一天我翻到那篇日记,我发现日期是那年的大年初一。我真的很有感触,自己是一个莽撞的少年,眼里只有自我。一个工厂,大年初一走人,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如果我穿越回去的话,我至少等过了正月十五再走。但当时不会这样想,只知道兄弟情深。我不断地用批判的眼光去看待世界,更多地是批判自己,批判过去的另一个自己。
读书太多的话,很难不想去做学问,去追求更高的东西。我对古典的学问感兴趣,有一次我在杂志上看到宋之问的一首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杂志上说他为了这首诗,杀了他的亲外甥,我就想考证这件事情。
我去翻阅各种的资料,罗列了一个书单。奇怪的是图书馆里有那本书,但是我却找不到,也查不到借书的记录。图书管理员说,那本书属于古籍,在二楼。我此前没有去过二楼,二楼的图书管理员让我把证件给他看,我拿出借书证,他却说不是这个证,是另外的证。搞学术的证件,或者你有文联证、作协证、大学里面的证,你才能进来看。
我当时就想,原来我读再多的书,我连二楼都上不来,连这个门都敲不开。后来,我参考了《敦煌诗集残卷辑考》,一本非学术古籍,完全从一个外行的角度考证了这个问题。
但是这件事对我有一定的冲击,我失望地发现,原来看书也是有门槛的,我不能再做书呆子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看书慢慢地也少了,也不怎么写东西,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
2015年,我在泉州一个工厂的流水线认识了妻子。当时我已经学会伪装,带她出去玩,做正常情侣做的事。但融入同事的社交还是有一些困难,很明显的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聊工作上的事情,聊厂里的八卦,但我内心还是渴望出现一个和我聊聊读书这件事的人,可惜打工的十多年里面,一个都没有。
和妻子结婚前,我特意拿出两张纸,一张纸写结婚的理由,另一张纸写不结婚的理由,然后让他们对打。不想结婚的理由,包括我的精神空间太小了,不能容纳第二个人;我喜欢哲学方面的书,哲学是客观的,而婚姻会把一个人最大程度上的世俗化,它会破坏掉你内心的一些原本有的东西。
结果,我还是选择了结婚,跟我妈妈有关系,我当时写的是,我想再次找到我的妈妈。我还是渴望那种温暖的感觉,就是曾经失去的那种感觉。
结婚以后,妻子才发现我还挺喜欢看书的。她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那时我已经认清现实,我知道我跟她结婚会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就像胡适说的,“情愿不自由,便是自由了。”
写故事的人
我和妻子去到武汉,投奔我哥哥。2016年开始,我送了三年的快递,后来做了外卖员,妻子一直在奶茶店上班。
2020年的春节,我原本准备大干一场。当时期房已经买好了,希望多补贴家用,过年不回家有奖金和补贴,比平时一个月多赚三千元到四千元。妻子则带着孩子去岳父家过年。
2020年1月底,武汉发生疫情的时候,我是封城当天才知道。当时,我一个住在哥哥的饺子馆里,晚上打地铺,可以把房租省下来。我一个人待在房间,手机上关于新冠肺炎的信息完全是爆炸级的,特别是朋友圈里消息传播是带有感情的,对方恐惧的时候会把情绪也带给你。
下班后,我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在房间里面来回走动。不想再看新闻,也看不进去书。那种感觉像是一个蚂蚱的头掉了,回到家,你不确定空气里面,桌子上面有没有病毒,但是你要做饭,你要睡觉,不可能就站在那里不动。
从那时开始,下班回去我就写日记。因为你在绝境之中,忍不住想要发出声音,写日记和你喊一嗓子在那种情况下作用是一样的。
比如,疫情期间口罩不好买,我们公司发口罩,但是我哥哥没有口罩,我就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发口罩的时候,我多拿一个给我哥哥。我想起来我爷爷,困难时期,他在生产队当会计,他利用公职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带一些东西给我爸爸、姑姑吃,他们才没有饿死。我还想起来我们村的厨子林,当时他在城里的宾馆工作,他家小孩儿饿的不能忍,这个老实人就动了些心思,用面粉把头发染白回家,帮助他们家渡过难关。
从一个口罩,我想起了爷爷、厨子林,我们真的是一脉相传。一个平凡的人,他能追求点什么呢?他追求的无非是一口吃的。
我记得,18岁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写过遗书,年少轻狂,觉得自己已经把整个世界看透了,想做一件很潇洒的事情。像刘伶说的,“以酒为名,死便埋我。”就是一种姿态,觉得人类世界不过如此,我随时可以和这个世界告别。
疫情期间,我也写了一封遗书,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当时我想,难道我的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吗?我跟妻子连婚纱照都没有拍过,她为此还跟我闹过一段时间,我就说让学画画的朋友拿手机来拍,肯定比照相馆拍的好。妻子说,“你不就是想省钱吗?”。
婚纱照没拍就算了,我们一家连全家福都没有拍过,我很后悔。我就在纸上画了一张我们的全家福,一个孩子长得跟我一样瘦,一个孩子长得跟妈妈一样不瘦。我把我的一些密码写在另外一张纸上,比如微信密码,银行卡密码,虽然我卡里面也没多少钱,好像一万多块。但这是我面对家庭,面对世界的唯一的价值所在。
疫情期间,张赛画的全家福。
疫情结束后,我也没有把这件事情跟家人提过。以前的遗书是洒脱,现在的遗书是沉重,不想再提。
解封以后,我回老家待了两个月,打工十七八年了,从来没有休息过那么长的时间。我想把时间找回来,特别想孩子,想老婆,想陪在他们身边,因为我害怕没有机会。
现在日记我已经不写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写作。我在写一本讲外卖员生活故事的小说,希望通过故事这个外衣,让大家走进外卖员的生活,体会到他们的内心。
目前,我的状态是半天上班,半天写作。
孩子下半年就上小学了,妻子回家照顾两个孩子,我继续在武汉上班。买的房子还没有住进去,现在还需要攒些钱用来装修。长远来说,我还是想跟孩子们在一起,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离家很近,下了班就可以陪着他们。
我没有想过以文字为生,可能写一篇文章,还没有我上班一天赚的多,我必须面对现实。
但我想搏一下,写一本作品。现在写了五章,有四万字,我不知道能写多少,写到哪儿算哪儿,我计划写到十几万字。不管能不能发表,写完后,我都要正常去上班,跟两年前一样。
责任编辑:黄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