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娶小卢的故事(得知夫君隐藏身世秘密后)
太子娶小卢的故事(得知夫君隐藏身世秘密后)在场的土匪都在她手里吃了亏,哪儿还敢说不同意。“这是我扬威镖局的拜帖,今儿就算是见过了。来日,扬威镖局行镖经过这里,还请诸位行个方便。”两年前,她刚当上镖头的时候,跟这山里的土匪打过一次交道。双方约好了在山谷外的平地上见面,冷芜带了拜帖只身前往。对方见她是个女子,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结果,一行二十几个人,都败在了冷芜一对短刀之下,受了些轻伤。她不杀人,这算是给自己立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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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遇上许轻尘那天,冷芜刚结束了一次押镖,正带着签收的信印要回去复命。
这条山路上向来都不太平。虽然山里的土匪换了一拨又一拨,可这下山打劫过往商客的行径就从来没变过。
两年前,她刚当上镖头的时候,跟这山里的土匪打过一次交道。
双方约好了在山谷外的平地上见面,冷芜带了拜帖只身前往。对方见她是个女子,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结果,一行二十几个人,都败在了冷芜一对短刀之下,受了些轻伤。
她不杀人,这算是给自己立的规矩。
“这是我扬威镖局的拜帖,今儿就算是见过了。来日,扬威镖局行镖经过这里,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在场的土匪都在她手里吃了亏,哪儿还敢说不同意。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冷芜也因为这件事在扬威镖局里站稳了脚。
“镖头,前面好像有人。”坐在车上的小七回头朝走在车后的冷芜道。
“停。”冷芜一摆手,前后三辆马车立刻都停了下来。
山林之中风声飒飒,冷芜凝神细细地听了一听,笑道:“你这耳朵还挺灵的。”
“那当然,我虽然崴了脚,耳朵可没聋,还是那个扬威镖局第一顺风耳。”小七被夸奖,立刻喜形于色,歪在车上一拍胸脯。
十五六岁的孩子,还真是禁不得夸,冷芜摇头一笑,对众人道:“往前走吧,我去看看。”
“哎?镖头,你自己去?”
“你都这样了,我不自己去,你跟我去?”冷芜走上前,伸手打了一下小七屈着的腿,小七顿时疼得泪眼汪汪,“用不着担心,我去去就回。”
“不担心,这山里的土匪早都巴不得离你远远儿的了。再说了,就你那身手,我们还有啥好担心的。”小七瞥了周围的人一眼,“真要说担心,我们呀,也只担心你什么时候嫁出去,大伙儿说,是不是?”
“对对对。”
“小七说得没错。”
顿时,起哄的声音盖过了山林间的风声,夹杂着充满善意的大笑。
冷芜哭笑不得,顺手在小七腿上捏了一把,“再瞎说,我就让他们把你扔下车。走了。”
说完这话,冷芜转身朝着林中走去。
那儿有人声的地方离他们并不远,只因为隔着一个斜坡,故而在官道上看不见人影。
冷芜在斜坡上站住脚,躲在树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好汉饶命,我就是穷书生,没有银子啊!”
“大哥,真是个穷酸书生,除了书就只有些花花草草。”
“真晦气!官道上好不容易等来一块儿大肉,还是扬威镖局那个娘们儿。想随便劫一个打打牙祭,又遇上你这么个臭穷酸。”
冷芜听着他骂骂咧咧,闪身出来看了一眼。
地上散落着书,书生被那两个土匪踹倒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两个土匪不死心,把书生浑身上下又搜了一遍,终于放弃。
“得了得了,杀了喂狼。”领头的土匪不耐烦地冲着另外一个挥挥手。
“大王饶命,饶命!”书生躺在地上大叫。
冷芜实在看不下去,在坡上扬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他没银子,放了也好,何必害了他性命?”
“谁?你他……”领头的土匪嘴里正要骂娘,猛一抬头就看见两只手抱在身前,正俯视着他们的冷芜。
两年前山谷的那场见面,他也在其中,当时被冷芜的刀削了腿上一块儿肉,落下的疤现在也还明显。
如今再见到冷芜,不由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身后那小喽啰也忙跟着跪下磕头。
冷芜见状,心知他是认出了自己,纵身从山坡上跃下来,走到他们面前。
“这人我救了,回去就说,扬威镖局的冷镖头多谢你家山主。”
“是是是,小的回去说,回去说。”
“嗯,请便吧,我身上也没带银子,就不请你们喝茶了。”
两个土匪一听,如同死囚得了大赦,连磕了几个头,爬起来就跑,就好似见了鬼。
冷芜再看书生,已经从地上坐起来,一本一本把书捡起来,又趴在地上捡了一把花花草草,仔细放在书里面夹好。
这些都做完了,书生才站起来,对着冷芜打躬道:“多谢冷姑娘救命之恩。”
“谢就不用了,这山里土匪多,以后孤身一人还是走官道吧!”
“嗯,在下记住了。”
事情了了,冷芜也没有耽搁的道理,当下转身就要走。这脚还没迈出去,就听见书生在后面问:“冷姑娘,此处往淇水镇是哪个方向?”
“你也是淇水镇上的人?”
“啊,在下才搬到淇水镇没多久。”书生陪笑,“如此,在下能不能跟姑娘同行?”
冷芜心下有些怀疑,不动声色地道:“既然是同路,就一起走吧!”说完,她上前去抓书生的手腕,嘴里道,“这边请。”
习武之人最重要的便是命门,是以都会有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一旦有人出手袭击自己的命门,就会用最熟悉的招式将对方的手挡开。
然而,她这一抓正把书生的手腕握住,手上的力道将他拉了一个踉跄,书生整个人撞向冷芜。
冷芜忙闪身躲开,顺手将他扶住。
“唐突了唐突了,姑娘莫怪。”书生连连后退,手腕却还在冷芜手里攥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冷芜,突然问道:“冷姑娘,在下看你这装扮,未许人家吧!”
“啊?”冷芜一时愣住,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
“在下许轻尘,是个书生,稍微懂一点歧黄之术,平时在淇水镇上替人打理药材。”
“啊,好啊,自力更生。”冷芜茫然地应着他的话。
“虽然穷,但绝不会让姑娘受苦。”
“我受苦?”
“姑娘救了在下,那么在下就应该报答姑娘。可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唯有以身相许。”许轻尘双目炯炯,极为认真地盯着冷芜,“回去之后,我一定去扬威镖局向姑娘提亲。”
“啊?”
2
冷芜一路上能劝的话都已经劝过了,可那许轻尘竟是个死脑筋,认准了非要娶冷芜不可。
回了扬威镖局的第二日,许轻尘居然真的带了彩礼来上门提亲。
冷芜板着脸坐在正堂上,许轻尘坐在她对面局促不安,时不时抬起头偷瞄她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冷芜忍不住白了许轻尘一眼,“昨天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许公子,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故意想试试,我会不会把你扔回土匪窝?”
“姑娘生气的时候,眉眼之间犹有笑意。”
被他一语拆穿,冷芜语塞,终于装不下去,笑了出来,“许公子,你就死了这份心,带着彩礼回去吧!这嫁人讲究个缘分,咱俩之间呀,没有。”
“你我有缘有分,只看姑娘放不放得下,想不想得清。”
冷芜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哦?”
“姑娘不会觉得奇怪吗?”许轻尘微微笑着,像是在说一件他早已经熟知的事情,“淇水镇是个小地方,女儿家及笄之年便要出嫁,到了双十年华若是还待字闺中,连父母也要跟着抬不起头。
“姑娘如今,双十有五了吧!这镖局上下几乎每一个人都给姑娘你找过一位相亲的对象,上到淇水镇的士绅,下到平头百姓,一个不相中两个不相中是情理,可各个都不相中就难免让人闲话了。这样与周围格格不入,到底是不好。”
“你怎么知道?”这话落在冷芜耳中,犹如平地惊雷。
“小七兄说的。”
“不是这个。”冷芜盯着许轻尘,手已经悄悄握住随身的短刀,“你知道我指什么。”
许轻尘讶然,浑然不知冷芜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满脸上都写着“无辜”。
难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吗?冷芜心下也有些动摇。对方是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算他知道了,大概也构不成威胁。
冷芜紧绷着的身体稍稍舒缓了一下,道:“哪里不好?我不嫁人是耽误人家吃饭了,还是耽误人家做生意了?”
“当然是对姑娘不好。”
“哦?”
“如果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难免会被有心人听出什么姑娘不希望别人知道的。”
这话出口,冷芜就相信绝不是自己反应过度了,眼前这人必定是来找她的。
冷芜手中短刀刚要出鞘,又听许轻尘接着道:“在下听说,姑娘的身手非比寻常,连山上的土匪都不是姑娘的对手。这样的人物,却甘愿在淇水镇这么个小地方当一个小小的镖头。若姑娘就是这淇水镇上的人,落叶归根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所以,在下揣测,姑娘也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能猜到这个,那也应该能猜到,这是在找麻烦。”冷芜瞥了一眼地上的彩礼。
“在下说过,姑娘救了在下的性命,那在下就应当报答姑娘。”许轻尘指了指地上的彩礼,“帮着姑娘你大隐隐于市,这不就是对姑娘最好的报答吗?”
冷芜无话可说,事实上她如果铁了心就是不想嫁,周围任何一个人都拿她没有办法。也没人觉得这文弱的书生能说动冷芜。
可偏偏,她点了头,应下了这门亲事,同意嫁给眼前这个书生。
按着小七他们的说法,是她冷芜终于答应娶这位书生过门。
冷芜只身一人在淇水镇,巧得很,许轻尘说他也没什么亲人。冷芜从镖局出门,跟着许轻尘到了他住的地方,就算是婚事结束。
只有镖局的一众人给冷芜送亲,冷芜在许轻尘家的小院里面摆了一桌酒席让他们喝得尽兴。
长夜漫漫,终于小院里只剩下了冷芜和许轻尘。两个人都穿着大红的喜服,坐在八仙桌的两边看着对方。
冷芜心里觉得尴尬,先道:“忙了一天,我先去睡了。”说着便要起身进屋。
许轻尘连忙道:“娘子且稍等。”
这称呼让冷芜怔了一怔,看着月光之下起身倒酒的许轻尘。“娘子”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说不尽的温柔。真想不到,她也有一天能够成为别人的妻子,能够过上柴米油盐的正常日子。
只这出神的功夫,许轻尘已经倒好了两杯酒,走到冷芜面前,将酒杯放在冷芜的手里。他自己拿着酒杯,在冷芜僵在半空不知所措的手臂上绕过。
“这叫合卺酒,咱们一起喝,以后就能夫妻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冷芜微微仰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许轻尘,他口中的愿望再平常不过,一如他这个人一样。
也许,正因为这平平常常,她才会答应嫁给这个人吧!
见冷芜不说话,许轻尘的脸红了一红,低声道:“我……我听隔壁王婶儿说的。你们家乡是不是没有这个风俗?”
“啊?哦,不是。”他这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让冷芜心里生出一丝暖意来。
她抓着许轻尘的手将酒杯送到自己嘴边,仰头喝了个干净,接着把自己手里的酒杯递到了许轻尘面前。
许轻尘犹豫了一下,“合卺酒,不是这么喝的。”话没说完,看见冷芜故意沉下的脸色,立刻又改口道,“但是,这么喝更好,更显得夫妻相亲相爱。”说完,连忙伸脖子把冷芜手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冷芜看着他明明无措却又强作镇定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好了,酒也喝完了,该休息了。”放下酒杯,她拉着许轻尘的手回到屋里。
“我睡地上就行。”许轻尘指着地上早已经铺好了的席子,“你放心,我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非礼勿动,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有什么不轨企图。再说,那个……我也打不过你。”
“喂,书呆子,你这哪里是娶妻啊!简直要比得上请了尊菩萨回家供着了。”
“我就是想保护你,免得你无意里招来什么灾祸。”
“保护我?”冷芜还抓着许轻尘的手,她感觉得到这双手的无力。这样一个文弱的书生,却说着要保护她的话。换做从前,她大概会觉得好笑,可现在,只觉得一阵心动。
“许轻尘。”
“娘子你吩咐。”
“我以后跟定你了。”冷芜上前一步,一把抱住许轻尘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脖子上,“不管发生什么。”
3
转眼大半年已过,日子太平无事,只是有点怪。
冷芜从没有经历过正常女儿家该过的日子,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许轻尘跟别人家的丈夫实在不太一样。
她在淇水镇两年,还从没见过或者听说过哪家的男人一日三餐全都亲自下厨,不容自家娘子插手半点;甚至晚上回来时,他连洗脚水都已经烧得冷热适宜。
对于她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一走一两天出去护镖的事儿,许轻尘也半点儿埋怨都没有,照常去药铺上工,下工了就在家里老老实实等着她回来。
小七说得没错,的确是她娶了许轻尘过门,而且许轻尘还出乎意料的贤惠。
这天夜里,冷芜坐在小院里的藤椅上乘凉,许轻尘搬了小凳子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蒲扇轻轻地给她扇风驱蚊。
坐着坐着,冷芜突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
“你觉不觉得,你这不像是以身相许,倒像是卖身还债的小媳妇儿?”
许轻尘摇头,眉清目秀的脸上只一派温柔。
“外面,就没人说你什么?”
冷芜知道,淇水镇这地方的人,要是认真讲究起别人,能生生将人的脊梁骨戳断。他在药铺里,不可能一点儿流言蜚语都没听过。
“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许轻尘伸手摸了摸冷芜冰凉的额头,“还是说,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
“没有没有,你这么贤惠的男人,谁要是嫌弃你不好,那绝对是眼瞎了。”冷芜抓住许轻尘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下,“我啊,只是担心你。”
许轻尘笑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想隐藏的,随他们说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轻尘这话落在冷芜的耳朵里,倒像是旁敲侧击强调她隐瞒过去。冷芜面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去,两只手抓着许轻尘的手,手指轻轻揉捏着他的指关节。
“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许轻尘放下扇子,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包裹在掌心之中。
“我不是有意想对你隐瞒,只是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许轻尘知道她是多心了,笑道:“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你不想知道,也不介意吗?”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知道了又能怎样?我娶的是现在的你,至于从前如何,我不关心。”许轻尘又拿起蒲扇,轻轻扇动,“人这辈子啊!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清清楚楚。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是一种负累。”
他声音轻柔如这扇子送来的风,缓缓地从冷芜的心头抚过。
也许,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温饱之家,身边有他。从前,她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却已经拥有了。
冷芜伸手拉住许轻尘的手放在面颊旁,她不敢放手,生怕这触感一旦消失,自己就会发现其实这一切不过是梦境一场。醒来,仍旧要面对血腥杀戮。
4
冷芜次日起来去镖局,才知道总镖头夜里接了一趟走近处的镖,只一天的时间就能打一个来回。
寻常地方这么近根本不用请镖局,只因为目的地在山那边,托镖那人说怕被土匪截了,所以才花钱请人护镖。
要保的东西只有一个盒子,颇有分量,托镖的人没说是什么,所以总镖头也没多问。这趟镖也用不上什么车马,只冷芜一个人将盒子背在身上,骑匹快马送去即可。
她立刻启程,想着连夜回来。
冷芜骑马一路飞奔,沿着官道直到山林里。正走着,忽然看见山林里飞起一群鸟,叫声颇为惊恐。她行走江湖见得多了,心知是有埋伏等着。
这山里的土匪还真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冷芜握着手里的双刀,策马向前,破空一道利箭直刺在马腹上。马匹应声倒地,冷芜连忙纵身跃开,站在林间的空地当中。
“我杨威镖局既然已经拜会过山主,你们这样做就是违背了江湖规矩。”
她话音才落,只见树林之中五个人闪身出来,手中都拿着手指粗的铁绞成的铁链,链子头上拴着一只泛着寒气的铁钩。
冷芜的心沉到了深渊里,到底还是找来了。她认得这些人,更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
“夜刃叛逃者,依规矩,五马分尸。”
所谓五马分尸,就是这五个人分别用钩子勾住人的四肢和咽喉,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一起用力,将人扯成块儿。
冷芜手里短刀出鞘,冷笑道:“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事实证明,他们虽然比从前那些来追杀的人都强,但仍旧没有这个本事取了冷芜的性命。刀光过处,那些人咽喉上只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冷芜收了双刀,身上三处伤都是被钩子刮去了皮肉,幸好伤得不深,包扎一下就能止住血,也免得回了家让许轻尘担心。
想到许轻尘,冷芜陡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把扯下身后背着的盒子,打开一看,果然!
里面放着的是一双短刀,刀身上绣着繁复花纹,用金丝勾勒。
这是她昔日用过的刀,因这精致的花纹得名“锦绣”,而后这二字也成了她在夜刃中的代号。
这一趟镖分明就是调虎离山,几番派人追杀均告失败,这一次自然要动些脑子,找到她的弱点逼她就范。
而这弱点,就是许轻尘。
跑了不知多久,冷芜在入夜时终于赶回了淇水镇。
她的家在巷子最深处的地方,此时家门紧闭着,一派宁静。站在门口,能闻到院子里飘出的饭菜香味。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她颤抖着抬起手敲门,生怕这看似紧闭的门一碰就开了。
门打开,许轻尘惊讶地看着狼狈不堪,站在门口的冷芜,“这是怎么了?”
冷芜终于放下心,悄悄舒了口气,笑道:“没什么,今天走了一趟镖,遇上了几个不长眼的土匪。”
“快让我看看。”许轻尘关上门,拉着冷芜到了屋里。
他取了药箱给她包扎了伤口,冷芜道:“家里,都好吧?”
“当然都好啊!”许轻尘莫名其妙地看了冷芜一眼,低头把她身上最后一个伤口包扎好,道:“换身衣服出来吃饭吧,吃完了也好早点休息。”
“好。”
冷芜换好了衣服出来,桌子上饭菜已经摆好。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平静日子过了。他们既然找到了她的行踪,一定会像疯狗一样紧追不舍。腥风血雨,许轻尘他一个书生恐怕受不住。
或许应该趁着他们还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时让他离开,也免得他卷进来,白白赔上性命。
而且,没有许轻尘在身边分神,她也更容易脱身。
“吃饭吧。”许轻尘将她拉到饭桌前,将筷子放在她手里,“奔波了一天,一定饿坏了。”
“嗯。”冷芜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菜,“轻尘,咱们离开这儿吧。”
“怎么突然说这个?”
“什么都不要问,明天一早收拾东西离开,沿着官道一直向北,我到镖局交代了事情之后自然会赶上你。”
“你不和我一起?”
“嗯……镖局的镖头有限,我这突然走了,总要打声招呼。”
“那我等你一起。”
“不行,你必须先走。向北走,不要停下。”
“那好吧。”冷芜看得出许轻尘有太多想问的东西,但他都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夹起豆腐放在冷芜的碗里,“快趁热吃,我特地等着你回来才下锅的。”
“嗯。”冷芜将他夹进碗里的菜全都吃了,然后看着许轻尘忙着收拾碗碟。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吃他做的饭菜,看着他忙碌了。从此之后,他们就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冷芜想,她一定会一辈子都记得这段嫁人的日子。都会记得,她的生命里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书生,一直小心翼翼地待她,说要保护她。
想着想着,倦意就袭了上来,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冷芜闭上眼睛,伏在桌子上沉沉地睡去。
许轻尘将她抱回屋里,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眉眼。
“分明说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跟着我,怎么又反悔了呢?”
如果冷芜现在能听到许轻尘的低语,一定会大吃一惊。不过,没有许轻尘的解药,她要睡足六个时辰才会苏醒。
许轻尘给她掖了掖被子,将屋中门窗敞开,自己拿了一只筷子,站在门口道:“在外面看了这么久,出来吧!”
夜色渐浓,小院的阴影里走出六个人。其中五个手里拿着铁链和铁钩,另外一个手里拿着一对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短刀。
“五马分尸?原来她是夜刃的人,难怪要隐藏行踪。”
“我还以为她真的嫁了个书生。”
“她既然有心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就不该找来。”许轻尘看着手中的竹筷,“更不该动手伤了她。”
拿短刀的人闻言笑道:“怎么,你这是想给她出头?”
“君子动口不动手。”许轻尘将手背在身后,“读书人都喜欢做君子。”
“我今日偏要你做不成。”话音落下,两把短刀一前一后朝着许轻尘砍过来。
许轻尘闪身躲开,手中筷子恰好架在短刀的护手之上。指尖稍一用力,顿时筷子将两把刀绞在了一起。
同时,那其余五个拿着铁钩的人已经冲向躺在床上的冷芜。
许轻尘空手夺白刃,将一把刀握在手中,转身筷子出手,正好穿在其中一个人后心上。跟着他纵身跃起,来到床边,手中短刀随意一挥,对方铁钩竟被劈开,面门上留下一道笔直的血痕,直直倒下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六个人里就只剩下了最开始拿刀的男子。
“在下唐林,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不过淇水镇一书生罢了。看刀!”许轻尘的刀早已挥出。
他清楚这个人已经识得了他的真实身份,留下活口将后患无穷。
这地方,可真是住不得了。
十数招之后那个人便就落了下风,许轻尘有把握三招之内置他于死地。
忽然,那人的刀脱手而出,越过许轻尘直奔冷芜。
许轻尘想也不想,立刻转身以手中的刀挡下。刀身相撞迸出火花,两把刀一起扎在地上。再回头看时,那个人已经没了踪影。
罢了,只冷芜没事就好。
5
冷芜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转过头看时,许轻尘靠在床边睡得正香,似乎是一晚上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本想着悄无声息地起来,可她一动,许轻尘也跟着惊醒。
“你怎么就这么睡了?不怕着凉。”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许轻尘笑着摸了摸冷芜的额头,“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不了,咱们今天要离开淇水镇,越快越好。”
“好。”许轻尘回答得极是痛快,“你先去镖局吧,家里的东西不多,等你从镖局回来,我也就收拾妥当了。”
“不是说好……”
“我不放心,还是想等着你一起走。”许轻尘握着冷芜的手,语气温柔却分明让人觉得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冷芜知道拧不过他,只得应下。这也好,看着他安顿好了再离开,自己多少也能放心些。
站在镖局门口,见到镖局与平时无异,冷芜暗自松了一口气。
才一进门,迎面小七跑过来道:“镖头,有人找,在厢房里喝茶等着呢!”
冷芜眉头一挑,来这里两年,有人登门来找她还是头一次。
托镖的人自会去找总镖头,来的大概是旧相识。这念头让她心里猛然一沉。
走到厢房门口,里面坐着的人抬起头,四目相对,一张熟悉的脸闯入视线。
“锦绣,好久不见。”
冷芜顿时如三九天里被人从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只僵在原处。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到底还是见到了。
“唐寂,想不到你会找到这里。”
两个人在厢房里坐下,门窗皆敞开,外面是否有人一眼就是可以看见。
“这地方挺好,离着京城远远儿的。”唐寂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听说你嫁了个书生?”
冷芜换了个人一般,阴沉着一张脸道:“我的事,与他们无关。”
唐寂扬起嘴角笑了一笑,“原本这些只是蝼蚁,杀了还是放了,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原本?”
“十年前,夜刃曾对整个江湖发出追杀令,你还记得吧?”
“那是夜刃三十年来唯一一次追杀令。”
“算一算,当年那个剑术高手销声匿迹也差不多十年了。”唐寂别有深意地看了冷芜一眼,“可夜刃的追杀令一直都在,谁能杀了陈无端给老首领报仇,谁就可以成为新主,统领夜刃。”
“你究竟想说什么?”
“如果我成为夜刃的新首领,可以念在过去的情分上,放过你。”
“唐寂,你若真会念所谓情分,昨日也不会派人在林中伏击我。”
“哎呀呀,这也是迫不得已啊!谁让我现在也是屈居人下呢?再说,你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锦绣刀,我心里很清楚,他们不是你的对手。”
“你我共事十年,彼此都很了解,这些虚情假意就省了吧。”冷芜懒得继续同他绕圈子,索性将话挑明,“我与我夫君的性命,你开个条件。”
“你这爽快劲儿可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冷芜觉得自己的耐心即将耗尽,从踏入这屋子开始,过去的种种就在此被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这种感觉让她厌恶,让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要立刻逃离。
“你不说就算了,大不了我与你们一直纠缠下去就是。”
从离开夜刃那天起,她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局。余生将不断的处在追杀与奔逃之中,直到有一天,她与夜刃其中一个从这世上永远消失。
“陈无端,我要他的人头。”
“呵,你也说了,他在江湖上已经销声匿迹近十年。”
“我听唐林说,你夫君不简单。”
“我夫君?”
“唐林是咱们夜刃里除了你之外,锦绣刀练得最好的人。可就连他,昨儿晚上也差一点栽在你夫君手里。”唐寂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上,“是就此了结,还是下半生永无宁日,你自己选吧!”说完,他站起身往外走。
“难怪你喜欢,这镖局不错,那个叫小七的少年也很有意思。”
“你若敢动他们,我绝不会放过你。”
闻言,唐寂停下脚转头看了冷芜一眼,旋即大笑,“好,这才是夜刃的锦绣。今晚,我定会登门拜访。”
冷芜拿起桌子上的瓷瓶看着出神。
昨晚的记忆十分模糊,睡得很沉,也什么都没有听见,就仿佛是中了迷药一般。
6
冷芜坐在桌子边上,两只手抱在身前看着对面端正而坐的许轻尘。
怎么看,这文弱的书生也不像是能将唐林击退的人。可唐寂话中的意思,分明指着他是当年的那个剑术高手陈无端。
过了一会儿,冷芜从袖中取出唐寂交给她的瓷瓶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有人让我用这东西杀了你,不然就一直追杀我。”
许轻尘看了冷芜一眼,默不作声地弯腰,伸手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对短刀,推到冷芜的面前。又从凳子下面取出一把长剑,放在桌子上。
“昨天已经来过了。”
“这么说,你的确是陈无端。”
“想不到,十年之后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许轻尘无奈地笑了一声。
冷芜伸手拿起双刀,放在眼前细细看了一遍上面金线勾勒的花纹,口中道:“你当年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头,只身一人挑遍天下高手,最后找上当时夜刃的首领。听说,你们斗了三天三夜后,你赢了。”
“拳怕少壮,他当时已经是六旬老者,我小他四十几岁。”
“不管他是被你剑术打败的,还是被你生生耗死的,人的确是死在你手上,所以夜刃绝不会放过你。”冷芜将两把刀插在桌子上,“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你的用意了。”
“什么用意?”
“没有人能想到,一个怕老婆的书生会是当年那个威名赫赫的陈无端。有时候,不同也是一种掩饰。”
许轻尘盯着冷芜,微微一笑,“你觉得,我娶你是为了这个?”
“否则,你又为何明知道我来历有问题,还将这危险留在身边?”
许轻尘只看着冷芜含笑不语,一双眼睛似乎能直接看到冷芜的内心。
冷芜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装作仔细研究锦绣刀上的花纹。
“你想激怒我。你以为,激怒我,我就会与你动手。”
冷芜叹了口气,“许轻尘,有时候我觉得,我在你面前简直像个傻瓜。”
“娘子很有自知之明嘛!”
闻言,冷芜白了他一眼,“现在怎么办?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
“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有如此了。”冷芜站起身,抓起瓷瓶放在怀里,“渴了,我去煮些茶。”
不一时茶滚,冷芜将茶倒入壶中,将瓷瓶中的药粉一并倒了进去。
得知夫君隐藏身世秘密后,我给他的茶碗里加了料。
“喝茶。”
杯中琥珀色的茶映着许轻尘的眼眸,杯子在他嘴边停了一下,只听他问:“娘子,你为什么要离开夜刃?”
冷芜的心停了一下,勉强笑道:“为了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所以我才会死缠烂打要娶你。”
“嗯?”
“你我是一样的人,只想在这纷乱之中求一份安宁。”许轻尘扬起嘴角笑了一笑,一仰头把杯子里的茶喝了个干净,“好茶,如果是酒,就更好了。”
冷芜低着头不敢看许轻尘,喃喃道:“好,我知道了。”
许轻尘伸手抹去嘴角上溢出的血迹,强自撑着站起来,摇晃着走到冷芜的身边,半跪着握住她的双手。
“你夜里睡觉常会踢被子,这习惯要改,会着凉。”
“嗯。”
“身上的伤要记得换药。药我配好了放在床头。”
“轻尘。”
“娘子,为夫……不能陪你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添衣,记得加饭。”
冷芜闭上眼睛,用力点头,“好,我知道了。”
得了她的回应,许轻尘也放下心,手上的力道渐渐消失,身体朝前倾倒,头重重砸在冷芜的腿上。
冷芜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轻轻地将许轻尘放在地上。
她抚摸着许轻尘这张眉清目秀的脸,想着他寻常时候笨拙无措的样子。现在细想想,他看着她时,眼睛里那快要溢出的宠溺中,总是带着了然。
彼时她只以为天下的丈夫看妻子都这样,现在才晓得,他是感同身受,也是将心比心。
唯有一个同样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人,才会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才会懂得,下了决心离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来之不易,才格外珍惜。
“啧啧啧,好一派夫妻恩爱的场面啊!”唐寂拍着手从外面走进来,身旁跟着唐林。
身后小院之中,五个手持铁钩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冷芜站起身对唐寂道:“陈无端已死,这是他的剑。”说罢,冷芜一拍桌子,剑从桌子上弹起来,被她顺手推出。
唐寂一把抓住宝剑,而后看了一眼唐林。
唐林过去俯身查验了一番,对唐寂拱手道:“恭喜首领,这一次回去一定马到功成。”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杀了陈无端,又为夜刃清理了门户,我看那些老家伙还有什么好说的。”
“清理门户?”冷芜柳眉一挑,挥手之间双刀已然入手,“你利用我。”
“这才几年光景,你就变得这么单纯了?”唐寂十分惋惜地摇头道,“果然,这刀要是不常用,就会生锈,没了旧日的锋芒。”
“你带着剑回去复命,杀死陈无端的功绩足矣。我只想退隐江湖,安心过我的太平日子。”
“但你活着,总归还是让人不放心啊!”唐寂用手摸着有些陈旧的剑鞘,“锦绣刀,即便你叛出了夜刃,这三个字仍旧很有分量。”
唐寂话音才落,唐林已经亮出手中的双刀,“首领,此事交给我。”
“好,事成之后,你在夜刃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冷芜眼看着唐寂带着刀离开,外面那五位持铁钩的人将屋子围住。
“他把你留在这儿,是送死。”冷芜的两把刀在身前交叉,金丝在灯光之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唐林贪婪地盯着她手里的刀。这把刀轻且韧,天下绝无仅有。
“你我武功招数相同,而你已经荒废了。”
冷芜挑眉一笑,“说这话,为时尚早。”
屋中刀光交错,冷芜将唐林从屋中引出屋外。她身法极快,铁钩的速度及不上她的变化,反倒让那些钩子相互缠在了一起。
月自中天偏移入乌云之间,冷芜与唐林已将所会的武功招数尽数过完。
唐林脚下一片血迹,身上三十二道伤口,每一道只需要再深些许就会要命。此时冷芜也遍体鳞伤,但都不伤及要害。
胜负已分,唐林的双刀从手中落下,没在泥土里。
“我还是打不过你。”
冷芜只是微微笑着,一扬手,左手刀飞出落在唐林面前。
“锦绣已经死了,从此,你就是这对刀的主人。”
“你舍得?”
“它于我而言,早已经没有用处。”
唐林盯着地上的刀,弯下腰将它从地上拔起来,对着冷芜抱拳道:“多谢。”
“你习武成痴,不大在乎地位。能效忠唐寂,想必是他许诺让你学到全套的锦绣刀法。”冷芜看了一眼屋中躺着的许轻尘,温柔地笑了笑,右手刀脱手而出,落在唐林手中。
“刀法中有破绽。
“回去仔细看看这对刀,就明白了。”
7
淇水镇发生了命案,据说是土匪因为吃过杨威镖局冷镖头的亏,心里不满,于是趁夜里来报复。冷镖头寡不敌众,死于非命,尸体被砍成数块后扔在井里。
显然捞上来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小七带着人把井填了,权作是坟墓。
淇江的水面上,一艘小船慢悠悠地从码头出发,在江上顺流而下,随意飘着。
冷芜盘膝坐在船头,许轻尘从船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碗刚煮好的鱼汤。
“趁热尝尝。”他盘膝坐在旁边,将碗递过去。
冷芜接过碗,放在船板上且不忙着喝。
他醒过来已经有三天了,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问。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在船上,这种事儿于他而言仿佛理所应当。
“怎么了?”
“许轻尘,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那茶碗里有毒?”
“知道。”
“明知道我要毒死你,你还喝?”
“我死了,说不定你以后就不用被追杀了。”
“只有五成胜算的事,你还真是敢做。”冷芜一时竟也不知是气还是笑,身子一颤抖反而牵扯了伤口,不由地呻吟了一声。
许轻尘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早知道,那碗茶我就不喝了。有我在,他们就伤不了你分毫。”
冷芜窝在许轻尘怀中,笑道:“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唐寂回去邀功,天下人都会以为你已经死了。”说着,忽然又叹了口气,“只可惜,那把跟了你这么多年的剑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许轻尘吻了吻冷芜的发心,抬眼看着平静的江面。
小舟水流而下,长河落日终于只剩下一片金辉灿烂,再无血色。(原标题:《锦绣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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