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钢琴奏鸣曲经典(一支拯救生命的悲壮奏鸣曲)
莫扎特钢琴奏鸣曲经典(一支拯救生命的悲壮奏鸣曲)哪怕是在深暗中,矿工们依然是纯洁的,赋予彼此坚持下去的精神力量。有人插科打诨调节气氛,有人以法律条文描摹家属的光明未来,有人组织起临时的祷告场,原本孤立的移民被接纳,哄抢食物的人真心羞愧,羸弱的人反而表现得无比坚强。食物短缺、高温狭窄、身体病痛,乃至生还无期都没能打败他们。讽刺的是,最后破坏平衡的,竟是带着希望而来的聚光灯——“恶魔化身为矿工身上的贪婪、误解、嫉妒以及背叛”。急急忙忙暴露于镜头前,鲜有人能在名利的许诺面前保持淡定。作品中无处不见悖论种种,譬如,身在井中与金矿亲密接触的矿工大多贫穷;“矿山创造的巨大财富并没有一丝用来加强它的安全性;这些满面尘灰从事着平凡体力劳动的人有着近乎本能的单纯,性命攸关的环境令他们保持原始的信任无间,随时需要互助自然无隔夜仇。日复一日,矿工们像一台巨大机器上的齿轮,他们是可替代的,更无力去质疑什么,直到灾难将一群人推入深暗中。升井脱险后的矿工们普遍遭遇
矿井轰然坍塌,33名矿工挤在700米地下,断绝了通往地面的道路。倘若电影《地心营救》让人记住了灾难的惊心动魄,原著《深暗》则更发人深省——物质和心理的双重窘境时刻提醒读者,这是一部纪实作品,而非小说。
圣何塞铜金矿矿难发生后,一整块足有45米高的巨大的闪长岩石,从山体上塌落下来,压垮了层层叠叠的“之”字形隧道,堵死了斜坡,引发了山内的恶性连锁塌方。其实,事故发生前并不是没有征兆的,海拔540米处的斜坡道内出现了手指头宽的裂缝,但矿山的老板与管理层对此不以为然。事故发生后,公司管理及安全措施上的漏洞都彻底曝光——矿井内根本没有安装地震监测仪和检波器,连最起码的梯子和通风扇都没有。最令人乍舌的是,事故发生五个多小时后,矿主才向政府求救;出事八个多小时了,矿主还在向矿工家属们隐瞒真相。两个矿主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甚至宣称对事故没有任何责任,将过错全部推卸到了矿工们身上。资本逐利贪婪的本性、对安全的漠视和对生命的冷血在那一刻显露无遗。
显然,被埋地下的矿工们的顽强坚持与等待、矿工家属们的呼吁与期盼,和智利政府及时调整、公开透明的救援行动相互配合,才合力奏出了一支拯救生命的悲壮奏鸣曲。救援队采用了美国一家公司提供的有四个排球大小的钻头组成的群集钻头进行钻孔,美国钻探专家杰夫·哈特从阿富汗的美军前线被请来操作这种机器;智利政府还请来美国国家航天局(NASA)的专家设计了名为“凤凰”的救生舱。经过69天的奋战,救生孔道终于被打通,从16名候选人中被选拔出来的救生专家冈萨雷斯穿上橙黄色的连体衣、头戴白色的安全帽,在总统、矿业部长、救援总指挥以及在场媒体的目送中,乘坐“凤凰号”救生舱缓缓降落到矿井深处——33名矿工终于转危为安,全部获救。
智利矿难的33名矿工成功获救,轰动全球,堪称奇迹。奇迹是怎么发生的?可以总结出不少可资其他国家参考借鉴的经验,比如遇险矿工与家属们的不抛弃、不放弃,智利政府的科学决策与缜密施救,跨国人道主义合作发挥的重要作用,等等。但作者并未停留在“主旋律”的叙述层面,而是将笔触延伸到了得知获救有望后矿工及其家属们的情绪与心理变化,成功升井获救后普遍遭遇的心理危机,深入发掘,因而使《深暗》有了人性的温度与多维的深度。在听到钻机的声响、明白获救在望时,33名矿工先是狂喜,然后便在情绪、心理和生理上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当得知智利的一个富豪向每位遇险矿工捐助500万比索(约合一万美元),而且脱险后每人可以得到不菲的保险金和补助,矿工们盘算起了心里的小九九。由于钻通救生通道的时间比较长,矿工们的耐力与心理承受力达到了极限,有五人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不少人出现了胃肠和泌尿系统的紊乱,腿部浮肿,皮炎症发作。原先同甘共苦的气氛变弱了,吵嘴打架的事不时发生,维克多在日志中感叹道:“食物一到,情况刚开始好转,大家就露出了爪牙,想证明谁更粗暴。”地面上,乔尼的妻子与情人为争夺他的结婚证和工资单明争暗斗。自然,有阴暗,也有亮点闪耀。当班主管乌尔苏亚的妻子卡门给丈夫写信,提醒他最重要的是救援行动以及他所负责的32名矿工的生命安全,而不是可能到来的名利和财富。
升井脱险后的矿工们普遍遭遇了心理危机。有人半夜惊叫着醒来;有人整夜睡不着觉,戴着安全帽呆坐在黑漆漆的客厅里;有人整天脑海中回荡的都是巨大的嘈杂声;有人被汽车引擎点火的声音吓得瘫坐在地;有人变得冷漠呆板。那位在矿井里用跑步来鼓舞自己和工友的埃迪森在纽约的一个电视秀节目像明星一样亮了相,参加了马拉松比赛,然后便丢魂落魄,开始酗酒;“超级马里奥”由于向媒体吹嘘自己是矿工们的领袖而遭到了大伙的谴责,但他依然我行我素,上电视,频频接受媒体采访,发表演说,风头十足。假如说艰难绝境中能激发出众志成城的人性善的力量,那么长久地处于黑暗压抑中也会释放出人性的丑陋,陷入精神上的危机。这正是《深暗》呈现的人性的真实、复杂与深刻之处。
曾经在矿井里给工友们讲解法律知识,动员大家达成维护自己权益的“沉默”协议的伊利亚内斯第一个重新工作。因为他知道,工作与充实的生活是疗治心灵创伤的良方;维克多重新开始记日记,这是他排解身心伤痛的最好办法,他称其为“我的救赎”。有一位矿工妻子说:“最糟糕的莫过于所有人都称他们为英雄”。连希腊神话中的神都有虚荣、自私、贪婪、暴躁等弱点,何况现实生活中普普通通的人!去掉虚幻人为的光环,努力回归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直面人生,感恩幸福,这大概是《深暗》作者、也是关心智利33名脱险矿工的读者们的共同心愿。
当矿工们经历69天暗无天日的生活重返地面时,他们需要一副墨镜,保护双眼不被阳光刺痛;当争执频发,名利的诱惑让矿工们反目成仇时,他们需要一副墨镜,暂别喧嚣;当凡人变成“英雄”,所到之处都自带勇气、顽强、团结的光环时,他们需要一副墨镜,理性看待自己,也包括看清将来的出路。当然,作为观者的我们也需要一副墨镜,去审视我们的内心,观照其中力量充沛的美好和随时推脱给环境的丑恶;去关注更多迫于生计、与危险豪赌的人,他们仍在深暗中,可能说着和我们一样的语言,不在智利圣何塞。
作品中无处不见悖论种种,譬如,身在井中与金矿亲密接触的矿工大多贫穷;“矿山创造的巨大财富并没有一丝用来加强它的安全性;这些满面尘灰从事着平凡体力劳动的人有着近乎本能的单纯,性命攸关的环境令他们保持原始的信任无间,随时需要互助自然无隔夜仇。日复一日,矿工们像一台巨大机器上的齿轮,他们是可替代的,更无力去质疑什么,直到灾难将一群人推入深暗中。
哪怕是在深暗中,矿工们依然是纯洁的,赋予彼此坚持下去的精神力量。有人插科打诨调节气氛,有人以法律条文描摹家属的光明未来,有人组织起临时的祷告场,原本孤立的移民被接纳,哄抢食物的人真心羞愧,羸弱的人反而表现得无比坚强。食物短缺、高温狭窄、身体病痛,乃至生还无期都没能打败他们。讽刺的是,最后破坏平衡的,竟是带着希望而来的聚光灯——“恶魔化身为矿工身上的贪婪、误解、嫉妒以及背叛”。急急忙忙暴露于镜头前,鲜有人能在名利的许诺面前保持淡定。
《深暗》取自新闻故事,读者早早知晓结局,因此全书最可观者不是获救与否的悬念,而正在于人物心理这种戏剧性的转变。虽然矿工们在脱险前冰释前嫌,可他们的人生真真切切因这深暗中的69天改写了,再不能回到从前。在希望与绝望间徘徊过、见证过人性在聚光灯下的不堪一击、承受着更多的猜疑、称赞抑或挖空心思的利用,无论他们有没有成为明星的幻想,都不可能有一副墨镜保护他们回归平静人生。这恰又是现实的悖论,如果我们过于关注他们的精神光环,便难以正视亟待留心的问题,那些处于边缘被有意无意放过的问题。
在地下坚持写日记的矿工维克多·塞戈维亚感慨:“矿井跟他很像:有缺陷、被忽视,可也值得尊重和爱护。”危险的工作场所如是,被忽视的群体亦如是。但愿有一副墨镜,当我们从聚光灯下移开视线时,能看到陷于深暗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