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一双人帝姬(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一生一世一双人帝姬(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赵佶还对不同的宗室女子赐以不同的称呼,把“长公主”改称为“长帝姬”,“郡主”改称为“宗姬”,“县主”改称为“族姬”。他还把早夭的“益国公主”追封为“顺淑帝姬”。当然,也把刚刚册封为“柔福公主”的赵多福,改封为“柔福帝姬”。蔡京得知赵佶非常喜欢小公主,便想法讨宠,他知道这位皇帝最喜标新立异,就建议赵佶按照周礼,称“公主”为“王姬”。这个想法很是投合赵佶心思,他便很快答应,果然快悦非常。只是他觉得,也不能一味照搬旧礼,便改称“公主”为“帝姬”这样,更显气派。赵佶听了王贵妃的话,不禁大喜,她总是这样,每句话都能到他心窝里去,怎怪他偏疼她?他转头叫奶娘把小公主抱来。裹在锦褥中的小公主,眸光炯炯,唇妍齿洁,一副玉雪可爱的模样,惹得赵佶忍不住去抱。他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这是一个父亲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但在宫室,这可了不得,这意味着小公主得到了龙宠,以后,这个孩子在宫中就会处处受到庇护。王贵妃看着眼前这一
01
北宋政和三年,道君皇帝赵佶依旧沉浸在昏天暗地的享乐当中。他觉得宫城不够宽阔,少气象,便指使宰相蔡京等一众不得人心的权奸,在北拱宸门外大建新延福宫。这年春天,新延福宫告竣。也是这一年,赵佶的宠妃王贵妃,为其生下第二十一个女儿。对他来说,不啻双喜临门。
赵佶喜欢儿子,也喜欢女儿。当他得知贵妃又为他生下一女时,很是开心,即刻着人随他前去探看产妇和爱女。他穿着一身华服,就着煌煌宫灯,坐在贵妃床帐前,拉着她柔弱而光滑的手,说:“爱妃受苦了,朕这就大大地封赏你,你说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
王贵妃知道皇帝是真的体贴她,然而,他毕竟不是她一人的夫君,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夫君,便又欣喜又感激地说:“臣妾什么都不要,只要皇上龙体康健,便是万民之福,也是臣妾的莫大福分。”
赵佶听了王贵妃的话,不禁大喜,她总是这样,每句话都能到他心窝里去,怎怪他偏疼她?他转头叫奶娘把小公主抱来。裹在锦褥中的小公主,眸光炯炯,唇妍齿洁,一副玉雪可爱的模样,惹得赵佶忍不住去抱。
他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这是一个父亲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但在宫室,这可了不得,这意味着小公主得到了龙宠,以后,这个孩子在宫中就会处处受到庇护。王贵妃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一股暖流涌动着,一度埋藏心中对赵佶流连于京城花魁李师师的怨怼,全然消散。
赵佶一高兴,当即便要给小公主赐名,他说,新的延福宫刚刚筑成,小公主又那样天庭饱满,笑意满脸, 就取名“多福”,国姓为“赵”,音同“招”,“赵多福”也就是“招多福”之意。王贵妃连连称是,她是真心祈愿自己女儿能够多多招来福气的。
蔡京得知赵佶非常喜欢小公主,便想法讨宠,他知道这位皇帝最喜标新立异,就建议赵佶按照周礼,称“公主”为“王姬”。这个想法很是投合赵佶心思,他便很快答应,果然快悦非常。只是他觉得,也不能一味照搬旧礼,便改称“公主”为“帝姬”这样,更显气派。
赵佶还对不同的宗室女子赐以不同的称呼,把“长公主”改称为“长帝姬”,“郡主”改称为“宗姬”,“县主”改称为“族姬”。他还把早夭的“益国公主”追封为“顺淑帝姬”。当然,也把刚刚册封为“柔福公主”的赵多福,改封为“柔福帝姬”。
赵佶时常来看惹人怜爱的柔福帝姬,他穿着象征着权力和富贵的龙袍抱着她时,她不知道他的笑,是因为给她改了称呼的得意,她也不知道,她来到这个世上是福是祸,只是天真纯净地笑着。一双眼睛莹莹然,望着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望着这男人身后巨大而华丽的宫殿。
02
赵多福在填满了奢华和宠爱的宫廷中,慢慢长大。她似乎什么都不缺少,不要的,有,想要的,也有。但她也有她的悲伤,那就是,在她四岁那年,母亲王贵妃永远地离开了她。虽有父皇的宠爱,有兄弟姊妹的友爱,她还是觉得,她的心,一半是空的。每当看到其他同父异母的姊妹们,可在母爱的环拥中骄纵嬉笑时,她都禁不住伤心。
只是,她向来性格和顺,清朗,伤心总是一会子,很快,她就会让自己快乐起来。正是她这样淡淡的无争无欲,使她在宫廷里能够得到很多人的喜欢。没有了母亲,她就把更多感情投注在胞兄莘王赵植、胞姊顺福帝姬赵缨络、胞妹贤福帝姬赵金儿身上。
可能因为赵多福的宽厚仁爱,几个兄弟姊妹,有什么心事,都会向她诉说,她也真心和他们分担。她是他们的一抹霞光。她是个温厚又活泼的女孩子,喜欢和别人玩各种有趣的游戏,喜欢在父皇的允许下四处游赏,但也喜欢诗词歌赋,遇到喜欢的诗书,便会手不释卷,足不出户。
身为女子,赵多福却喜欢杜甫的诗,她没想到,像杜甫这样一个一生都没做过大官的人,却那样忠爱家国,那样能体察老百姓的疾苦。她有时会想,要是杜甫生在大宋,她一定要想尽办法荐举他,使他得以施展才华。
不过,毕竟,赵多福是生在深宫的帝姬,她生活的大部分,还是对繁华的享用。这是她的宿命。她也没打算躲过这些。她的衣饰再朴实,也是绮罗锦绣。她几乎喜欢每一个节日,都觉得有意思极了,她最喜欢的,还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
每逢上元,无论宫里宫外,都极尽繁华和热闹。在那繁华和热闹中,人们都变成了玩兴十足的孩童,不拘礼节而欢声笑语。让人觉得,生在世间,实在是件幸事和美事,如果可以,真想活到千岁万岁。
宣和七年,赵多福十二岁,已经是个光彩照人的小美人了。那年上元,赵多福姊妹们得到父皇的准许,到宫外元夜赏灯。因此,一大早,赵多福便和姊姊赵缨络、妹妹赵金儿收拾妆扮起来。
赵多福虽出过几次宫,但都是被装扮成小男孩,和宫女到店铺里采买饰品。好玩是好玩,却没多大乐趣,后来也就不再出去了。宫里的元夜,自然繁华之极,但她听说,宫外的灯市,更好玩更热闹,甚至,连宫里都比不上。
黄昏张开了帷幕,宫里已高挂起各色花灯,赵植带着赵多福三姊妹,和他们相熟的韦修容的儿子康王赵构,带着他的妻子邢秉懿,侧室姜醉媚,相偕出宫。月亮渐渐升起,像一面玉色的镜子,缓缓向天心拉去,这几个皇子帝姬妃嫔,便藏身华盖油壁的车辇中,在侍卫和宫女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朝宫门驶去。
汴梁城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之一,天街的灯市的盛况,若非身临其境,绝对难以想象。赵多福三姊妹同坐一辆车辇,赵多福轻轻撩起绣帘,打量着外面的奇景,但见,到处都是人影丛叠,到处都是灯烛辉煌,高楼连云,烟花遮月,店铺相属,管弦如潮,实在是丹青难描,妙笔难书,她觉得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梦境,美得无法言说。
他们那晚玩了很久,但是从未下车,生怕给人群冲散了,也因此,不能尽兴。到底要回去时,他们都有点留恋不舍的神情,仿佛,永远也不能再看到这样的奇景了,永远在不能逗留在这个美梦里了。赵多福和妹妹赵金儿的脸凑在一起,绣帘外如昼的光景,一点点消失而去,不知为何,她竟掉下泪来,然后,阖上帘子,隔开那如梦的繁华与热闹,陷入长久的静默。
03
靖康二年,赵多福十四岁了,益发楚楚动人。改封为顺德帝姬的姊姊赵缨络,已经成为士子向子扆的妻子,她们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朝夕相处了。她也听说,已经退位的父皇正在为他择选称意的驸马,也许,不久,她就像姊姊一样,离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宫殿,离开她的哥哥和妹妹。
她还没有想着要嫁给一个男子,和他一起生活。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还有好多书要读,好多地方要去,好多事情要做。像她那样不太黯然洒泪的人,也常常临轩叹嗟,对月伤怀起来。
这年的上元,赵多福也去赏灯,只是,并未出宫。宫里的元夜也很绚烂,但她早已看惯了,没有新意,最主要,她没有心情。众姊妹们也没有心情,她们都知道金军已经杀过来了,也许很快,她们就会成为阶下囚了。她们贪图这点热闹,又了无情绪,玩乐一会子,便都回到寝宫。
后来的后来,这个没精打采的元夜,成了她们常常忆起的一片繁华,她们懊悔着,为何不在当时惜取寸光阴,反落得无花折空枝。所有的懊悔,都因结局无法预期,就像所有的花,并不知道,它们终将在哪一片沃土静卧,或在哪一道沟渠沦落。
这年二月初二,金军攻陷汴梁,登极未久的钦宗赵桓和退位的徽宗赵佶,被废为庶人,与此同时,无数宫人、大臣都被成了俘虏。柔福帝姬赵多福,也无处可逃地,成了这浩浩荡荡俘虏长河中的一员。这简直是个发出闷响的噩梦,昨夜尚在玉阶赏春月,今朝便随胡奴北漠行。
这个举世繁华的京城,这座充满了无数记忆的宫阙,赵多福在泪眼中凝望着,多看一眼,便是一眼了。昨日的他们,都还是人中龙凤,不可逼视,现在,连普通的百姓都不如,皇皇如丧家之犬。这一去,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归来。想必是不能了吧?这样的惨状,如何扭转的了?然而,她又不甘大宋就这样成了掬不起的灰烬。
金人的鞭子和呼喝,像滚过天穹的雷声,碾过来,碾过来,又仿佛无数的巨石要轰响着,砸下来,砸得大地裂缺。十四年来流下的泪水,都没有今日流的多。为了保命,她还是尽力压抑住哭声,让泪水沾染着残剩的胭脂,淌落在衣襟、裙带上。
二月初七,赵多福和其他一些帝姬、王妃,被押送到汴梁城外东北方的刘家寺。这里是金国二皇子完颜宗望驻扎的营寨。当晚,完颜宗望便下令,让这些大宋宫人换上绮艳的舞衣,到各个营帐里为金军起舞助兴,任他们蹂躏。
赵多福不喜欢跳舞,也不会跳舞,她穿上舞衣,只觉得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不认识自己了。她被强行涂上浓艳的脂粉,簪上大朵大朵的绢花,她的眼泪在喉头哽咽着。她觉得她像被卖掉的贫女,凡事都由不得自己。
可她又能怎样,只有不甘的心,没有反抗逃脱的力气。她听着外面从一个个营帐传来的狂暴的作乐声,禁不住手指颤抖。和她一起被押送到此的宫人们,正被无情凶悍的金人作践,她呢,很快,也要屈服于这样的命运。
她眼睛里的光彩,一下子全黯了下来,像一个陡然熄了灯的夜。然而很快,她便告诫自己,无论如何,她要活着,她要活着,哪怕忍受多么不堪的屈辱。笙歌之声越发喧嚣聒噪,她被催促着走向营帐,暗夜中的路径十分生疏,她几乎一步一跌地走着,走向一团也许从此将无法清洗掉的淤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