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被站着砍死的（谁杀死了这个18岁）

谁是被站着砍死的（谁杀死了这个18岁）相似家庭催生出的凶手强奸入狱的养父法国总统萨科齐两度接见受害人家属之后浮出水面的“案中案”更令人震惊委曲求全的双胞胎姐姐

一个18岁的女孩，被绑架、杀害、肢解

听起来这只是一桩普通的刑事案件？

但却引发民众数次游行抗议

近万名法官持续10天的大罢工

法国总统萨科齐两度接见受害人家属

之后浮出水面的“案中案”更令人震惊

委曲求全的双胞胎姐姐

强奸入狱的养父

相似家庭催生出的凶手

……

这个名叫Laetitia的法国少女

在她短短18年生命中所经历的一切

让很多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姐妹和女儿

想起了自己

01

童 年

1992年，一对双胞胎诞生在法国的南特市

姐姐叫Jessica（杰西卡），妹妹叫Laetitia（蕾蒂西娅）

在拉丁文中，Laetitia是快乐、幸福的意思

可惜这个名字却没能带给这对姐妹好运

她们的家庭处于底层，收入微薄

而更致命的打击来自于父亲

Frank Perrais（弗兰克.裴雷）是一名酒吧服务员

常年旷工、酗酒、家暴

而母亲Sylvie（希尔薇）在怀孕时就备受虐待

双胞胎出生后，Frank更是变本加厉，常把希尔薇打得伤痕累累

Sylvie忍无可忍

在双胞胎还不满一岁时就跟Frank离婚，独自抚养双胞胎姐妹

但是噩梦并没有结束

Frank经常喝醉酒后，就来骚扰Sylvie母女

他多次闯入她们家中，强奸Sylvie

有一次，他为了胁迫Sylvie，抓起孩子半吊在空中，又扔在地上

Sylvie不得不带着双胞胎频繁搬家

但是阴魂不散的Frank总能找到她们

←生父Frank

双胞胎渐渐长大

对暴虐的父亲、痛苦的母亲开始有了记忆

姐姐Jessica曾经回忆：

爸爸打了妈妈几个耳光，妈妈大哭起来。可是我们不敢去帮她，不然挨打的就会是我们……

在双胞胎3岁时，Frank再次持刀威胁、强奸Sylvie

Sylvie终于报警反抗

1997年9月16日，Frank被捕，因强奸被判五年监禁

然而，Sylvie母女的生活却无法继续

长时间的殴打、恐惧和性暴力，已经彻底摧毁了Sylvie

她患上精神疾病，必须长期住院治疗

无法照顾两个三岁的孩子

幸亏，双胞胎姐妹获得了法国AEMO的援助

AEMO（开放环境教育援助）是法国针对未成年人的一项司法援助制度

对于像Laetitia姐妹这样失去父母监护的未成年人，儿童法官在安置他们时，会首先尽量考虑家人或熟悉的环境，同时要配备一名专业教育人员，定期做出报告、建议等；

如果必须离开家庭，则可以选择到寄养家庭中，成为新的家庭成员

于是，双胞胎姐妹被送到奶奶家居住

同时配备了儿童教育专家和心理医生

姐妹俩的健康报告中记录：

在姐妹俩的原生家庭中，父亲具有明显的暴力倾向，酗酒、多次殴打、强奸她们的母亲

这些可怕的记忆给姐妹俩留下了身心的双重创伤：

不仅使她们出现消瘦、睡眠过多、交流障碍、消极、压抑等表现；

而且严重影响了她们的能力，在姐妹俩8岁时，认知能力只相当于5岁孩子的水平

→童年的Laetitia（左）和Jessica（右）

2000年，姐妹俩8岁

母亲Sylvie的精神问题时断时续，依然无法照料她们

父亲Frank刑满出狱

努力找工作，决心痛改前非

但他已经失去了监护权，只在每周日才能跟姐妹俩呆两个小时

此时，姐妹俩在学校表现出种种问题

心理医生建议她们进入正常的家庭氛围中成长

于是，儿童法院征询姐妹俩的意见：

想不想到寄养家庭中生活？

法国的寄养家庭必须由政府认证

“家庭寄养协助员”需要经过300小时以上的培训，学习儿童健康和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才能获得寄养家庭的许可。

每个家庭最多只能寄养3名儿童

政府每个月会给每个孩子发放1000欧元的补助

南特市共有475个寄养家庭

姐妹俩选择了去寄养家庭

2000年11月，南特的儿童法庭发布了安置令

Laetitia姐妹将由ASE社会儿童救助厅安排寄养家庭

同时，她们的亲生父母失去了监护权，只保留了探视等其它的父母权利

其实，法国的儿童救助体系，在世界范围来说，已经属于先进、完善的

曾经成功拯救了不少可怜的孩子

他们有的被父母抛弃、无家可归；

有的惨遭家庭暴力和虐待。

儿童救助组织带他们脱离险境，为他们安排心理医生和教师；

儿童法庭帮他们寻找寄养家庭

很多不幸的儿童得以从此开始新的生活

但这一次，它不幸失效了

不仅没有把姐妹俩拉出泥沼

还把她们推向了更黑暗的深渊

02

寄养家庭

2005年2月，姐妹俩来到了Patron（帕特龙）夫妇家

开始了寄养生活

这一年，她们12岁

→姐妹俩和Patron夫妇

Patron家是模范寄养家庭

它被批准成为寄养家庭已经有十年时间

在姐妹俩到来之前，有4个孩子在这里长期寄养、长大后离开

男主人Gilles Patron（吉尔斯.帕特龙）55岁

他曾从事过会计、助理等工作

同时也是一名少年教练，教孩子们柔道、体操和足球

1992年，他离职后接受了家庭寄养的培训学习，成为南特市的家庭寄养协助员

当时南特市的475个寄养家庭中，只有24名男性协助员，Patron就是其中一员

1995年，他45岁时，他家获准成为正式的寄养家庭

Patron的妻子，名叫Michele（米歇尔）

她是一名教师，同时也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

她和Patron结婚36年，婚姻美满

生了三个子女，都已经长大成家

双胞胎姐妹一来到，就立刻感受到Patron夫妇的温暖和友善

Patron是个好爸爸

他指导姐妹俩做家庭作业，提醒她们按时睡觉，还跟她们一起讨论电视节目

连邻居们都说Patron是模范养父

双胞胎姐妹对新的家庭倍感珍惜

她们重燃信心，走向新生活

但是，这个“完美家庭”逐渐显露出矛盾

Patron非常强势，在家里是绝对权威，妻子只能随声附和

而这种控制欲逐渐蔓延到姐妹俩身上

他禁止姐妹俩外出，放学后必须立刻回家

对她们的朋友也严加防范

还很排斥她们和生父Frank接触

每次跟生父见面，只要时间稍有延长，Patron就会大发雷霆

养父Patron和生父Frank

Jessica和Laetitia虽然是双胞姐妹，但性格迥异

姐姐Jessica温顺、胆小

对于Patron的强势，她言听计从

生怕失去来之不易的家庭温暖

而妹妹Laetitia却更叛逆、更有自我意识

尽管她也很依赖Patron带给自己的亲情

但她时不时也会跟Patron对着干

比如她“竟然敢”恋爱

Patron对Laetitia的恋情反应异常激烈

每当Laetitia跟男友在一起，Patron就会不停给她打电话

还要求Jessica监视妹妹

而Jessica却丝毫不敢反抗

因为“他就是规则”

还有比控制欲更可怕的事

姐妹俩渐渐长大，长成了楚楚动人的少女

而Patron也露出了狰狞面目

他强奸了姐妹俩

直到她们18岁，Laetitia死于非命

也许很多人会问：

她们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求助？

多年后，从Jessica对警方的证言中，可以找到答案：

一部分原因是，摄于Patron咄咄逼人的强势权威

而更重要的是，她们不想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唯一的“家”

那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过节的温馨场景

那种再也不用担心无家可归、居无定所的安全感

让她们一次一次妥协、沉默

尽管这个“家”的温情脉脉之下，掩藏着黑暗和罪恶

但即使是这么一点点的温情，也已经足够让姐妹俩珍惜、依赖

她们就像两个饿极了的孩子

为了吃到一小块面包，愿意挨一顿打

而且，由于Jessica更软弱、更顺从

更依赖Patron夫妇

也就更愿意委曲求全

所以她也更多地承受了Patron的性暴力

同时，她的创伤影响也更为严重

她出现了阅读、写作和认知方面的障碍，一般能力也达不到同龄人的平均水准

而这又让她更加无力反抗Patron的淫威

在Jessica这里，我们仿佛看到一个可怕的——受害者闭环

越软弱无力，就越被施暴

越被施暴，就创伤越深

创伤越深，能力障碍就越大

能力障碍越大，就越软弱无力

就越被施暴……

还有人会问：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其实，ASE社会儿童救助厅给每个寄养家庭都安排了“联络人”

他们负责定期追踪和记录寄养儿童的状态，并向ASE报告

姐妹俩的联络人是Laviolette（拉维奥莱特）女士

她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姐妹俩都非常缺乏自主性

还接到她们生父Frank的投诉，说Patron总是阻挠自己见女儿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姐妹俩和Patron夫妇相处得非常融洽

这让她打消了顾虑，丝毫没有朝性暴力方面去猜测

Laetitia的闺蜜Lara，跟她们年龄相仿，也是一名寄养儿童

一次，Lara去Patron家玩，发现Patron对姐妹俩动手动脚

她回家后，告诉了自己的养父母

Lara是个勇敢的姑娘

更是个幸运的姑娘——她的寄养家庭完全信任和支持她

帮她一起向ASE社会儿童救助厅举报

他们差一点就能把Laetitia姐妹俩拉出泥潭

但遗憾的是，当ASE找姐妹俩调查时

姐妹俩都否认了

我想你一定不难猜到原因：

此时是2010年，姐妹俩已经在Patron家生活了5年

Patron这个恶魔

已经在某种意义上“养成”了她们

最终，举报被撤销了

一年之后，Laetitia离开人世

03

18 岁

2010年，姐妹俩年满18岁

她们成为了成年人

这年夏天，姐妹俩到南特市的一家家庭旅馆实习

Jessica负责厨房工作

Laetitia则负责房间清扫服务

比起懦弱的Jessica，Laetitia更想离Patron家远一点

所以她更努力地工作

更积极地去适应新的环境

她开始有同事、有新的恋情

她学会了工作的责任感

她考了驾照

她准备攒钱租一间小公寓自己住

她变得自信一些了，有时在Facebook上发自拍

她们的联络人Laviolette女士由衷地高兴，在报告中夸她“有了质的进步”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着积极美好的方向发展

这个夏天充满了希望

只是她还不知道

短短六个月后

她就要死去

2011年来了

新的一年刚开头，Laetitia再度陷入绝望

Patron的魔爪并未消失

姐姐Jessica依然无力反抗

Laetitia一度萌生了自杀的念头

1月18日下午

烦躁不安的Laetitia在沙滩散步，认识了32岁的Tony Meillhon（托尼.梅隆）

两人一起聊天，还喝了一杯酒

后来Laetitia要回去上班

两人约好，下班后Meilhon来接她

晚上10点，Laetitia下班了

Meilhon如约来接上她，还带着一个小礼物

Laetitia高兴地接过了这个来自地狱的礼物

就此踏上了夺命之旅

两人先去酒吧喝酒

事后有目击者回忆：Meilhon的强壮身材让人印象深刻

←Tony Meilhon

之后，Meilhon带她去了自己住的大篷车

他们打开音乐，喝伏特加

Meilhon还鼓励Laetitia吸了大麻，又尝试了可卡因

这时Meilhon提出想跟Laetitia上床

Laetitia拒绝了

Meilhon大发雷霆，臭骂她是个婊子，还揪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

Laetitia吓得大哭，逃出了大篷车

凌晨1点半，Laetitia骑摩托往家飞奔

她给朋友发信息，说有人要强奸自己，但手机快没电了

Meilhon怕她去报警，一路开车跟踪她

Laetitia并没有报警

但Meilhon还是在她快到家时，加速撞上她的摩托

随即绑架了她

这里离家只有50米

1月19日早上7点半

Jessica看到了妹妹的摩托横在路上，旁边还有她的鞋

她立刻报了警

多年后，法国历史学家和作家Ivan Jablonka

历经两年的采访和写作

完成了长篇新闻传记《Laetitia或人类的终结》

他曾经回答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Laetitia对陌生且强悍的Meilhon 毫不设防？

Ivan认为有三个原因：

第一

原生家庭和寄养家庭留下的创伤

给姐妹俩造成了不可逆的能力障碍

报告显示，Laetitia 18岁时的认知能力只相当于15-16岁

这让她对危险缺乏足够的判断和警惕

第二

姐妹俩在成长过程中，长期频繁地遭受暴力和性暴力

而未成年的她们，担心失去“家”，又不敢反抗

长期的忍耐和压抑，让她们的自我防御机制土崩瓦解

她们既不知道怎样判断危险

也不知道怎样防备和逃脱

第三

Laetitia对Meilhon产生了天然的亲近感

因为她和他，有着极其相似的童年

04

凶 手

1979年，Tony Meilhon出生在法国一个底层家庭

像Laetitia一样，他家境贫困

像Laetitia一样，他的父亲酗酒、施暴

像Laetitia一样，他也被送到寄养家庭

这就是Laetitia对他产生亲近感的原因

而且，Meilhon的原生家庭比Laetitia家还要混乱可怕

Meilhon的爷爷强奸了Meilhon的妈妈，还生下一个孩子

Meilhon不知道应该叫他弟弟还是叔叔

后来Meilhon的父亲去世，母亲继而改嫁

但Meilhon跟继父水火不容，无法进入新的家庭

8岁时，Meilhon辍学

稚气未脱就在街头鬼混

盗窃、抢劫、吸毒、贩毒

长期酗酒和和吸毒，让他异常地暴躁冷血

十几岁时，仅仅因为跟女友发生矛盾

他就偷了一辆车要撞死女友

他16岁被捕

被起诉了七项罪名，被判入狱13年

入狱第二年，他又被加刑

因为17岁的他在狱中强奸狱友

直到2010年2月，Meilhon刑满释放

此时他31岁

人生的一半时光在监狱中度过

出狱后，他找了货车司机的工作，还认识了Anne Sophie

Anne是一名单亲妈妈，带着一个4岁的儿子

两人成为情侣，一度还准备要结婚

但Anne很快发现，Meilhon脾气暴虐、专横跋扈

只要别人对他的话稍有违背，他就暴跳如雷

动辄辱骂、殴打

连对他母亲也不例外

他还有强烈的占有欲和妒忌心

他曾经怀疑Anne跟同事有一腿，就放火烧了同事的车

还威胁Anne，说要杀死她和她儿子

2010年11月，Anne提出分手

Meilhon闯入她家强奸了她

Anne报警后他逃走了

2011年1月，他又出现在Anne家附近，还跟踪她

Anne再次报警，他又逃走了

2011年1月4日，他被警方列入了通缉名单

此时他出狱才刚刚一年

14天后，他绑架杀害了Laetitia

Laetitia和Meilhon

同样来自于底层贫困人群

同样有一个酗酒暴力的父亲，和支离破碎的原生家庭

同样承受着童年阴影的伤害，和由此带来的障碍

但她和他，也代表着底层人群的分化：

Laetitia在奋力挣脱

她受教育、进入新家庭

即使不幸遇到Patron这个虚伪的恶魔

她还是坚持到了成年离家

她学着工作、社交、独立

她努力地回到正轨

而Meilhon，则在义无反顾地“脱轨”

他拒绝教育、混迹街头、酗酒、吸毒、犯罪、入狱

出狱后继续犯罪

他一条邪路走到黑，头也不回

她和他，就像两个不幸坠入深渊的人

一个从未放弃

苦苦挣扎着从深渊逃离；

另一个则变成了深渊里的恶龙

杀死了跟自已一样不幸的人

05

轩然大波

1月19日早7点半，Jessica报警

1月20日早6点，警察就逮捕了Meilhon

在他手机里，警方找到他18日下午和Laetitia在海滩的照片

在他居住的大篷车附近，警方找到一个烧焦的购物车，里面有一把刀、一把斧头、一把钢锯

还有一枚Laetitia的耳环

此时警方已经有所预感，Laetitia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Meilhon居住的大篷车

而Meilhon被捕后一言不发，拒绝提供任何线索

警方只好自己调查搜救

这个耸人听闻的案子传遍全国

成千上万的人知道了Laetitia的存在

这名18岁少女的生死，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Laetitia的寻人启事

随着媒体报道的深入，Meilhon的资料也被挖出

大家这才知道，Meilhon曾因强奸等暴力犯罪入狱，刚放出来一年

在法国，这样的惯犯出狱后，通常应该还有持续的行为监控

但由于财政长期亏空，法国基层公务员系统缺钱少人、不堪重负

所以并未及时启动对Meilhon行为监控

民众由此爆发抗议游行：

假如行为监控正常启动，Laetitia或许不会遭此厄运

Patron更是一马当先、表现抢眼

他带领游行、接受采访、大声疾呼

完全取代了Laetitia父亲的角色

公众也被他这个四处奔忙的模范养父所打动

1月25日，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得知此事

他表示“这样的悲剧不容忽视”

并敦促警察迅速有效地查明真相

1月31日，萨科齐在爱丽舍宫接见了Patron夫妇和Jessica

Patron激动异常

Laetitia的亲生父母Frank和Sylvie声明自己也是受害者，也应该被接见

但被拒绝了

与此同时，警方在走访Meilhon的前女友时，得知他常去一个名叫La Garenne的池塘钓鱼

警方立刻在附近开展搜查

他们派出近百名警察、潜水员，两支警犬队，甚至动用了直升机

2月1日，终于有了结果

潜水员找到了一些被肢解的尸体

一个年轻女性的头

两只手臂和两条腿被电线缠在一起

没有躯干

经过法医确认，它们属于Laetitia

Laetitia生还的最后一丝希望就此破灭

而此时，Meilhon依然沉默，拒绝透露剩余尸体所在

悲伤而愤怒的人们再度走上街头

为悼念Laetitia而举行“白色游行”

Patron也再次呼吁：

对犯罪者采取最严厉的惩处！

——请记住这句话

Laetitia的亲生父母Frank和Sylvie

2月3日，萨科齐再次发表讲话，将矛头对准了法国司法系统

他指责警方执法不力

谴责法官释放Meilhon这样的累犯，让他得以再次犯罪

萨科齐声称要对法官和警察做出惩罚：

这是个错误，而犯错误的人必须受到惩罚，这就是规则！

萨科齐一言激起千层浪

由于财政亏空，法国基层部门拨款不足、缺乏人手、公务积压

就在Laetitia案发地，只有17名法官，却要应对3300多起案件

司法系统早就疲于奔命，怨声载道

此时这些积压已久的怨气

正好被萨科齐的公开谴责彻底引爆

法国15个城市，共1万名法官，举行了为期10天的大罢工

如此规模的法官罢工，在法国历史上前所未有

前面提到的《Laetitia或人类的终结》的作者Ivan认为

萨科齐对此事的频繁作秀，本就有收买人心之嫌

作为总统，又避重就轻

对案件所反映出的社会问题——诸如底层贫困人群、儿童救助、男性暴力等，统统视而不见

却一味归罪于司法系统，让基层法官当替罪羊

Ivan的看法颇具代表性

法官大罢工期间，法国进行民意调查

受访者中有65%都支持法官

2月17日，如芒在背的萨科齐，第二次接见了Patron夫妇和Jessica

萨科齐亲切询问Jessica对未来职业有什么规划？

Jessica怯怯地回答，对警察工作感兴趣

萨科齐立刻交代身边的一个官员，给她找个实习机会

这期间，狱中的Meilhon也没闲着

他于2月13日、3月29日两次自杀未遂

但依然拒绝透露其余尸体部分的位置

直到4月9日

有人在另一个名叫Briord池塘发现了浮尸

警方立刻派潜水员前往搜查

这才找全了Laetitia的尸体

此时距离Laetitia案发已经过去近三个月

Meilhon这时终于开口

但他说当时是发生了交通意外，自己驾车不小心撞上Laetitia

同时否认自己肢解过尸体

6月1日，法医出具了完整的尸检报告

报告排除了交通事故的可能

也证实了可怜的Laetitia死前遭受了毒打

身中40多刀

最后被勒死、肢解

尸检结束后，法官签发了葬礼许可证

6月25日，Laetitia的葬礼在她家附近的教堂举行

她那伤痕累累、拼凑完整的尸体

安放于白色的棺木

在凝重的音乐声中抬进教堂

她的家人、朋友

还有几百名素不相识却为她心痛的人们

来送她最后一程

萨科齐也送来了亲笔信

葬礼上，Jessica和生父母，身后是Patron夫妇

06

案 中 案

接下来，就是等待对Meilhon的宣判了

事情似乎正在逐渐过去

只有警方调查时留下的一个疑点

他们在Laetitia的房间发现两封信，是Laetitia遇害几个月前写的

她似乎想要自杀，在提前处理后事

一封信里，她声明死后将捐献器官

另一封信里，她说把自己的钱留给Jessica

还说：

抱歉，我要走了，我不能再忍受这些

她不能再忍受什么？

到底是什么让她想自杀？

与此同时，Patron夫妇正在准备庆祝40年结婚纪念

他们邀请了三个儿女、五个孙辈，和一百多亲朋好友欢聚

但他们很快就没心情庆祝了

8月8日，Laetitia的闺蜜Lara——

没错，就是那位曾经举报Patron的勇敢姑娘

还有Jessica的好友Juliette

两个女孩一起到警局报警

Juliette说，自己一个月前去探望Jessica

Patron闯进屋来对她上下其手

她不得不躲进卫生间，然后找机会逃走

Lara则说，自2007年起，Patron多次性骚扰自己

值得一提的是

她们在头天约Jessica一起去报警，Jessica当时答应了

但第二天，她却没有出现

Jessica遭受Patron的蹂躏已经太久

以此换取一个完整稳定的家庭，外加一点点情感和一点点重视

她已经变得有些木然

再次选择了退缩

一周后，61岁的Patron被警方带走

Jessica此时才被警方传唤

也许是警察唤醒了她对同胞妹妹惨死的责任感

这一次，她终于战胜了童年时深埋心中的恐惧

说出了一切

她还参加了5个小时的听证会

当记者问到“Laetitia是否遭受了跟你一样的遭遇？”

她流着泪点头

而Lara也证实，Laetitia亲口告诉过自己，她被Patron强奸了

然而，在听证会最后

Jessica还是喃喃说道：

Patron是个好父亲，尽管他犯了这些罪

8月17日，Patron因性侵和强奸被批捕和起诉

ASE社会儿童救助厅在震惊中，立刻取消他的寄养家庭许可

Patron自然是矢口否认

他赌咒发誓，自己正是为了保护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免遭性虐待，才去作寄养家庭的

又在接受采访时，称自己和Jessica是情人关系，“因为爱情而交融”

他说自己确实爱上了Jessica，Jessica毕竟不是自己亲生女儿，也没叫过爸爸，不算乱伦

现在Jessica居然背叛了爱情，自己非常痛心……

至于Laetitia，“从未碰过她一根头发”

而他的妻子，60岁的Michelle

更是坚定不移地支持丈夫

她说Patron细心、慷慨、富有智慧和创造力，经常送自己小礼物

她坚信丈夫是被冤枉的，那些女孩子们都在说谎

她说，自己的亲生女儿曾经提醒自己：“妈妈，Jessica想取代你的位置”

还说，直到在Laetitia的纪念会上，Jessica依然挽着Patron的手臂，怎么可能是强奸？！

10月，又一名14岁的男孩站出来，指控Patron

他也曾是Patron家的寄养儿童

而Patron在2005-2006年性侵自己，当时自己只有8岁

2012年5月，Patron被警方带上电子手铐

而Michelle 依然义无反顾地相信他

陪着他去法院、面对记者

为他“洗清不白之冤”四处奔忙

07

结 局

2013年5月22日，Meilhon案开庭

心理学专家和精神病专家排除了Meilhon智商低下或患精神病的可能

但指出他具有病态人格

童年遭受的虐待、教育的缺失、酒精和毒品的侵蚀

让他缺乏基本的共情能力

庭审素描

6月5日，法庭宣判：

33岁的Meilhon因绑架、谋杀和肢解尸体，被判终身监禁

同时赔偿受害人姐姐、父母等家庭成员共计13万欧元

Meilhon不服上诉

11月被裁决维持原判

此后，狱中的Meilhon还时不时又闹出些新闻

2016年，37岁的Meilhon第三次自杀未遂

一个多月后，又因在狱中放火再次受审

2017年，他称自己受到了歧视，并向国家索赔8000欧元

让人生寒的是

Meilhon居然还有崇拜者，在狱中还收到好几封情书

2014年3月18日，Patron案开庭

3月28日，法庭宣判：

由于强奸和性侵五名受害者，以及受害人是未成年人的加重情节

Patron最终被判入狱8年

Patron当庭嚎啕大哭

他的妻子Michelle也瞬间崩溃

Jessica虽然鼓足勇气、说出了真相

却几乎被摧毁

她患上严重的焦虑症

噩梦、失语、不停地吃东西

现在，她虽然已经成年，但只能被送往另一个寄养家庭

2016年，历史学家、作家Ivan Jablonka

历经两年采访写作

出版了新闻传记《Laetitia或人类的终结》

并于当年获得法国美迪奇文学奖

08

尾 声

我花很长时间才看完Laetitia的传记和新闻报道

难过地透不过气来

这不是虚构的小说

这是真实的案件，更是真实的18年

1岁时父母离婚

5岁时亲生父亲入狱、母亲住进精神病院

8岁被救助安置

12岁被寄养

13岁被强奸

18岁被毒打勒死、肢解抛尸

她或许是死于2011年1月18日的深夜

但从她一出生，就在不幸中备受摧残

贫困、童年阴影、暴力、性暴力、儿童救助缺陷、寄养制度漏洞、司法监管不力……

它们合伙，用18年时间

把她推向毁灭

她有过三个家庭

却从未拥有过一个真正的家

生父和养父

貌似有云泥之别，却具有相似的本质：

控制欲强、有暴力倾向、把女性当做泄欲工具

生母离开了

却把伤痕、恐惧、崩溃、绝望，永远留下

这些记忆塑造了她

又把她推向了同样的境遇

来自上一辈的悲剧

像魔咒一样传给了下一代

受害的Jessica如此

被杀的Laetitia如此

杀人的Meilhon亦如此

正如Ivan在书中所说：

想要摧毁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光是杀死她，并不足够

还要让她出生在一个暴力横生、混乱不堪的家庭，剥夺她情感上的安全感

然后把她安置在邪恶的寄养家庭里，对她不闻不问

最后再用她的死，大做政治文章

她是我们的姐妹，也是我们的女儿

有时候，她就是我们自己

最后，我想说的是

在Laetitia的悲剧中

我固然看到了人性的阴暗、丑陋和虚伪

但也同样看到了人性的善意和光明

诚然，Laetitia在遇害前，确实有一些过于轻率的行为

但在整部厚厚的传记中

Ivan丝毫没有苛责这个不完美的受害人

——试想，如果在微博上，一个年轻女孩跟陌生男人喝酒、回家、吸大麻，然后被杀了

评论中会有多少道德人士，掉转头去指责女孩自己“不检点”“作死”“活该”？

而Ivan，却怀着对Laetitia的深刻同情

去细细探寻她的经历，还原了案件的全貌

他告诉所有人

在Laetitia轻率举动的背后

是家庭暴力和长期性暴力，摧毁了她的防御能力

是社会救助体系的缺陷，把她引向黑暗

是司法部门运转的疏漏，给了惯犯可乘之机

抱有这样跨越性别与阶层的悲悯之心

他真了不起

还有很多像Ivan一样的人

他们素不相识，却为Laetitia祈祷、哀悼、抗议

他们也为跟Laetitia一样的弱者、儿童、受害女性、贫困人群而呼吁

他们为这个黑暗的故事

留下了亮色

ref

• 直面21世纪男性暴力（演讲），Ivan Jablonka，2018.3.28

• Laetitia或人类的终结，Ivan Jablonka，2016

• https://www.parismatch.com/Actu/Societe/La-double-peine-de-Jessica-Perrais-154057

• https://www.lemonde.fr/societe/article/2011/11/03/gilles-patron-de-victime-a-suspect_1598283_3224.html

• https://www.lemonde.fr/societe/article/2012/05/04/affaire-laetitia-perrais-gilles-patron-le-pere-d-accueil-remis-en-liberte_1696137_3224.html

• http://www.leparisien.fr/archives/tout-ce-qu-on-a-fait-de-bien-devient-suspect-ou-mal-19-01-2012-1818449.php

• https://www.rtl.fr/actu/nouvelles-accusations-d-agressions-sexuelles-contre-gilles-patron-7740714202

• https://www.parismatch.com/Actu/Societe/Laetitia-a-ete-violee-comme-sa-soeur-d-apres-l-oncle-de-Jessica-148798

• https://www.liberation.fr/societe/2013/05/30/proces-meilhon-la-face-cachee-de-laetitia_907094

• http://www.lefigaro.fr/actualite-france/2014/03/28/01016-20140328ARTFIG00372-gilles-patron-le-pere-d-accueil-de-laetitia-perrais-condamne-a-8-ans-de-prison.php

• https://www.lexpress.fr/actualite/societe/justice/jessica-perrais-gilles-patron-juge-pour-viols-et-agressions-sexuelles_1500611.html

• http://www.lefigaro.fr/actualite-france/2011/05/31/01016-20110531ARTFIG00634-laetitia-a-subi-de-multiples-violences-avant-sa-mort.php

• http://www.leparisien.fr/loire-atlantique-44/retour-sur-l-affaire-laetitia-perrais-17-08-2011-1569105.php

• https://www.liberation.fr/societe/2013/06/05/reperes_908665

• https://www.liberation.fr/societe/2013/05/24/la-personnalite-psychopathique-de-tony-meilhon-scrutee-a-la-barre_905513

• https://www.liberation.fr/societe/2013/11/12/tony-meilhon-condamne-a-verser-130-000-euros-aux-proches-de-sa-victime_946409

• https://www.lexpress.fr/actualite/societe/justice/jessica-perrais-gilles-patron-juge-pour-viols-et-agressions-sexuelles_1500611.html

• http://www.ingeniousmag.net/societe/affaires-criminelles/tony-meilhon

• https://www.lepoint.fr/societe/laetitia-le-pere-incrimine-ne-pourra-plus-accueillir-d-enfants-18-08-2011-1363754_23.php

• http://archive.francesoir.fr/actualite/politique/laetitia-fronde-des-magistrats-contre-sarkozy-70024.html

• https://www.dailymail.co.uk/news/article-1354510/Sarkozys-criticism-French-legal-angers-judges-sparks-judicial-strike.html

• https://fr.wikipedia.org/wiki/Action_éducative_en_milieu_ouvert

• https://next.liberation.fr/livres/2016/08/24/laetitia-le-corps-du-delire_1474441

• 一份关于死亡的声明报告，曲慧钰，20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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