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双版纳热带雨林砍伐(探访西双版纳消碳庄园)
西双版纳热带雨林砍伐(探访西双版纳消碳庄园)大藩是我们此行的向导/讲解员/翻译,也是他发现了路边玉米地旁的亚洲象脚印,因为被雨水冲刷过,脚印的形状已经模糊,但大小几乎有成年人两只脚掌的面积总和。大藩的帽子上写着:animals and people thriving together;拍摄:苏建勋在云南西双版纳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不到一小时,中巴车比我想象中提早停了下来。“还没到(目的地)。”大藩从另一辆SUV车上下来,“让你们看看亚洲象的脚印。”一头卷发、身形魁梧的曹大藩,云南普洱人,有着西南少数民族的异域长相(但他是汉族)。大藩是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云南代表处代表,头上戴着的帽子写着一行标语:animals and people thriving together(人与动物共享生命之美)。
「碳案」是 36 碳围绕“双碳与ESG”推出的案例解读栏目。我们希望解决“碳中和”领域的信息不对称。通过对企业节能减碳、绿色环保、社会责任等代表项目的一线走访,记录“优等生”的减碳成果,回答“谁在做、怎么做”的问题。
「碳案」第六期,我们来到了云南西双版纳的倒淌箐新村,探访了这里的“消碳庄园”,路途中,一个疑问始终萦绕在我们心间:这个常住人口只有150人的僻静村庄,怎么就成了需要被减排的对象?
实际上,倒淌箐村“消碳庄园”,是一项融合了社会、经济、环境、动物等多重学科的社会实验。这个生态是如何运行的?请跟随36碳的脚步一探究竟。
文 | 苏建勋
在云南西双版纳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不到一小时,中巴车比我想象中提早停了下来。
“还没到(目的地)。”大藩从另一辆SUV车上下来,“让你们看看亚洲象的脚印。”
一头卷发、身形魁梧的曹大藩,云南普洱人,有着西南少数民族的异域长相(但他是汉族)。大藩是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云南代表处代表,头上戴着的帽子写着一行标语:animals and people thriving together(人与动物共享生命之美)。
大藩的帽子上写着:animals and people thriving together;拍摄:苏建勋
大藩是我们此行的向导/讲解员/翻译,也是他发现了路边玉米地旁的亚洲象脚印,因为被雨水冲刷过,脚印的形状已经模糊,但大小几乎有成年人两只脚掌的面积总和。
玉米地旁的亚洲象脚印;拍摄:苏建勋
大藩接着介绍,这附近至少有20多头亚洲象,亚洲象正常每天要花18小时觅食,但在村民的农田里,玉米、干果等作物都是现成的,亚洲象只用花4-5个小时就能饱餐一顿,“过去要啃草根、树皮,现在有了更便捷、更美味的食物,亚洲象当然更喜欢这里”。
成年亚洲象身高超过两米,虽然性情温和,但在受到惊吓的时候,会因为警惕而有攻击性。如果村民不巧遇到,只有一个字:逃。为了规避亚洲象的攻击,在亚洲象活动频繁的区域,林业、保护部门还支持修建了“避象亭”。
人象冲突,成了当地村民头疼的难题,也是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最早关注此地的原因。2020年6月,IFAW联合云南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西双版纳州热带雨林保护基金会(简称雨林基金会),在亚洲象活动的频繁区域“倒淌箐村”,启动了环境友好型社区生计发展项目。
解决人象冲突并不容易。亚洲象作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的,理应受到保护,人类也不应该侵占象群的栖息地;但同时,当地的村民要生存、要发展。亚洲象毁了农田,村民自然会有怨言……
如何缓解二者的紧张关系,让老百姓提高生计的同时,还能对大象保护做出贡献,是需要把握的微妙平衡点。
2021年,在 IFAW 的引荐下,另一个角色也加入到倒淌箐村的可持续项目中——太古可口可乐。
太古可口可乐有限公司,是可口可乐全球装瓶系统销量第五大装瓶集团,与可口可乐公司合作超过50年,在中国内地拥有18家工厂。此前太古可口可乐曾宣布,计划于2025年前,在全国陆续打造5座“消碳庄园”,西双版纳倒淌箐新村,便是第一家。
行程中,太古可口可乐的同事们也对这趟旅途充满期待,她们在2021年项目启动时来过村子,还在山坡上种下了芒果树。一年后,她们再次踏上前往倒淌箐新村的路程,车上装满了可口可乐最新推出的“蜜桃味”可乐(由当时话题度最高的明星王心凌代言),她们很想看一看,一年前种下的果树,如今长得怎么样了?
中巴车发动了,继续朝着倒淌箐新村的方向行驶下去。
倒淌箐新村,静谧的村庄一隅;拍摄:苏建勋
一、村子里没什么碳排放,为什么要做“消碳庄园”?
距离倒淌箐新村越近,我心里的疑惑便越重。
既然是“消碳庄园”,在我的想象中,当地应该有火电、水泥、化工这类传统的“排碳大户”,可一路上,除了遍地绿植的山路,和偶尔出现的低矮房屋,看不到任何高耗能产业的踪迹。
消碳庄园,“碳”在哪里?
倒淌箐新村的碳排放并不高,相反,因为村落偏远,村里只有34户,常住人口150人,整个2021年,倒淌箐新村的温室气体排放总量仅为276.5吨(单是北京高碑店某电厂一年碳排放就达400万吨),主要是村民日常开车、生活用电、生活垃圾燃烧造成。
就这两百多吨的碳排放,倒淌箐新村也减了不少。屋顶上的太阳能热水器随处可见,就连村子里的路灯,都连着一块小型光伏板用来发电
2022年4月,在太古可口可乐的支持下,村子角落的空地上架起了一块更大的光伏板,它有16KW的装机量,能将自然光转化为电能,年发电量能达2万余度。
在农村里搞光伏发电并不容易。由于农村电网的排网、线路布架都不完善,一旦气温过高、或者电量并发过大,电箱就很容易跳闸。经过十几次整修,这块社区光伏板才终于使用正常。
太古可口可乐“消碳庄园”公益示范项目社区光伏并网发电示范点;拍摄:苏建勋
走到这里,我的疑惑依然没有解除——从减碳的效率与规模来看,国内有电力、水泥、化工等八大高能耗行业,它们是碳达峰、碳中和主题下最切题的行业,而我所在的这个西双版纳的僻静山村,怎么看,都不是最需要被减排的对象。
直到“退胶还果树”的景象出现在我们眼前,消碳庄园的样板作用,才浮现出清晰的轮廓。
行程中,倒淌箐村民张江美与我们同行,村子背后的山坡上,一排排新种的灌木郁郁葱葱,张江美指着这些作物,说:“这儿,原来种的都是橡胶树,现在都改种芒果、坚果了。”
顺着张江美手指的地方,还有更广袤的橡胶树林。橡胶是典型的经济作物,只要在树上割上一刀,就有白色的树汁流出,凝固后的汁液加工后可以制成防水雨靴、轮胎等橡胶制品,
倒淌箐村周边种植林;拍摄:苏建勋
对于村民来说,橡胶价格的骤降,是他们放弃橡胶的本质原因。
橡胶树只在半夜产胶,村民们要戴着头灯,从凌晨两点劳作到天亮,“头灯的光刺眼,胶的味道也大,干活久了会头晕。”张江美这样形容割胶的感受。更让村民不能接受的是,近几年橡胶价格从高峰时的40元跌到8元,这让他们不得不寻找替代作物。
橡胶树的问题还不止这些。张锡炎是西双版纳州热带雨林保护基金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他把橡胶形容为“绿色沙漠”,由于橡胶树对水分需求极大,其树根会源源不断地吸取土壤里的水分,因此在橡胶树周围,其他植物几乎无法生存,还容易引发水土流失。
橡胶树损害了雨林的多样性,而雨林是吸附二氧化碳的绝佳场所,果木替代橡胶,看上去是一套绝佳方案,既能让村民开辟新的种植作物,还能储备更多的森林减排资源。
但问题没这么简单:种胶卖胶,是当地村民持续多年的收入来源,把橡胶树砍了,再种上新作物,村民要重新学习种植,还要拓展新销路,当中的成本与风险谁来承担?
这便是倒淌箐村“消碳庄园”更深层次的意义所在——退胶还林的确更有利于绿色环保,但村民的生活、甚至是生存会因此受到影响,当地需要探索出一条既能满足村民生计、且有益于生态环境、还能缓解前文提到的“人象冲突”的发展路线。
可以说,倒淌箐村“消碳庄园”,是一项融合了社会、经济、环境、动物等多重学科的社会实验。
二、授人以“渔”
7000元,是不少互联网公司基层员工的月薪,却是倒淌箐村村民们的平均一年的收入。
这个数字意味着村民生活的抗风险能力较低,何况,橡胶价格一直在跌,村民把橡胶树砍掉改种芒果、坚果,也需要适应的过程,日常生计也要维持。
如何找到新的可持续收入?大家想到了“养蜂”。
2021年,在太古可口可乐宣布打造首个“消碳庄园”后,除了搭建光伏板,规划200亩坚果、芒果等经济作物种植计划,太古可口可乐还与IFAW、雨林基金会共同完成了100个蜂箱的落地安装。
这个举动也综合了多重考虑。和其他劳作项目相比,养蜂需要投入的时间不多,十天内只需要2-3次管护,按一家十箱蜂箱来算,每次管护需要的时间在两小时内,因此可以作为村民们日常劳作的补充。
“消碳庄园”中架设的蜂箱;拍摄:苏建勋
养蜂的收益也相当可观。西双版纳的雨季6月开始、9月结束,在雨季之外,蜂箱都能产蜜,理想状态下,一年可以采4-6次蜜。
大藩算了一笔账:某户村民今年单次采蜜,13个蜂箱就采了124公斤,对口企业的收购价是50元/公斤,相当于一次采蜜就挣了6000元,别忘了,这里村民的平均年收入也只有7000元。
事少钱多,养蜂成了村民们竞相加入的项目,为了更好地掌握养蜂技术,除了接受项目支持的技术员现场培训,村民们自发上网学习养蜂,与“养蜂博主”交流,还举办过养蜂示范户的蜂量评选,评出“养蜂大王”、“产蜜大王”。
另一方面。养蜂与“消碳”的主题也息息相关。
与毁坏雨林生态的橡胶树相比,养蜂不会对环境造成任何破坏,除了运输环节有一些碳排放以外,蜂蜜产品的诞生几乎没有碳的踪影。
养蜂还有一处意想不到的功能。蜂群能形成屏障,进而抵御野象的袭击,这便是“养蜂防象”。在非洲,这一方式已经初见成效,但在国内尚未有成熟案例,目前倒淌箐村也还在初期的试点阶段。
行程到此,消碳庄园的全景已尽数呈现在我们眼前,这是一个颇为复杂的生态:
首先,村民面临的现实问题是“人象冲突”、“橡胶价格大跌”,进而影响生活;
为此,太古可口可乐联合多方,为村子提供光伏板、替代作物(坚果、芒果)、蜂箱;
最终,村民们种上了新作物、卖起了蜂蜜,收入来源变多……最终,“消碳”成了一个自然而然的结果,核心解决的,则是村民最关心的生计问题。
这也是太古可口可乐云南“消碳庄园”的独特之处。大部分企业在落地社会责任项目时,“参观、捐钱、宣传”是典型的步骤,这只会带来短暂的繁荣,村民的窘迫或许能缓解,但那些更长远、更复杂的问题依然存在。
太古可口可乐不想做得这么简单粗暴,事实上,除了给村子带去几箱新出的饮品外,太古可口可乐的品牌在倒淌箐村是隐身的,村民的生活没有因为一家大企业的赞助有太多变化,项目带来的是生产工具与方法论,但村民们依然需要学习和劳作,才有可能让生活变得更好。
太古可口可乐的员工们每次来村子,都会带去最新款的饮品;图片拍摄:苏建勋
“我们给村民的不仅仅是生计发展的模式,其实是让他们思考:我的发展、我的生活、我和周围环境之间的关系。”大藩这样总结道。
行程结束了,我们挥手告别了大藩、张锡炎、张江美和其他村民朋友们,他们会留在西双版纳,去思考怎么让蜂箱产出更多蜂蜜,芒果树种植有哪些技巧,以及蜂蜜的销路该怎样打开——要让消碳庄园有更加光明的未来,生活上的难题还在等着他们。
云南“消碳庄园”只是太古可口可乐“消碳合伙人”可持续发展项目的第一步,到2025年,太古可口可乐计划在全国陆续打造5座“消碳庄园”,在官方定位里,“消碳庄园”是集减碳、生物多样性保护和乡村振兴三位一体的复合型社区发展项目。
这场社会实验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