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听书第三集(鬼吹灯第二十-二十二章)
鬼吹灯听书第三集(鬼吹灯第二十-二十二章) 众人为了避开中午的烈日,连夜赶路,正走得困乏,见了这种景色,都不禁精神为之一振,Shirley杨赞叹道:“沙漠太美了,上帝啊,你们看那棵胡杨,简直就是一条沙漠中金色的神龙。”取出相机,连按快门,希望把这绝美的景色保留下来。 早上的第一缕阳光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映红了天边的云团,大漠中那些此起彼伏的沙丘,笼罩上了一层霞光,干枯的胡杨和波纹状的黄沙,都被映成了金红色,浓重的色彩,在天地间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等过了这条河湾就算是真正进入沙漠了,孔雀河改道向东南,往那边是楼兰、罗布泊、丹雅,我们则向着西南行进,进入“黑沙漠”。安力满老人说黑沙漠是胡大惩罚贪婪的异教徒而产生的,沙漠中掩埋了无数的城池和财宝,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从黑沙漠里把它们带出来,哪怕你只拿了一枚金币,也会在黑沙漠中迷失路径,被风沙永远地埋在里面,再也别想出来了。 这是一片流动性大沙漠,大风吹动沙丘,地貌一天一个样,没
行程的第一段路线是从博斯腾湖向西南出发,沿孔雀河向西走一段,直到找到向南的古河道。博斯腾可译为站立之意,这个名称的由来,是因为有三道湖心山屹立于湖中。古代也称这个湖为鱼海,是中国第一大内陆淡水湖,孔雀河就是从这里发源,流向塔克拉玛干的深处。在我们经过湖边的时候,放眼眺望,广阔深远的蓝色湖水让人目眩,不经意间,产生了一种仿佛已行至天地尽头的错觉。
动身之后头两天,教授的三个学生兴致极高,他们都很年轻,平生头一次进入沙漠,觉得既新鲜又好玩,一会儿学着安力满老汉指挥骆驼的口哨声,一会儿又你追我赶地打闹、唱歌。
我心里也跃跃欲试,恨不得跟他们一起折腾折腾,不过我身为考古队的领队,还是得严肃一点才是,想到这,我直了直骑在骆驼背上的身子,尽量使自己的形象坚毅伟岸一些。
初始的这一段路程,按照安力满老汉的话说,根本不算是沙漠,孔雀河的这一段古河道是河流改道前就存在的,有些地段的河床并未完全干涸,周围的沙子也很浅,到处都有零星的小型湖泊和海子,水面上偶尔还游动着一小群红嘴鸥和赤嘴潜鸭,沿着孔雀河的河湾,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绿洲,生长着沙枣、胡杨和一些灌木。
等过了这条河湾就算是真正进入沙漠了,孔雀河改道向东南,往那边是楼兰、罗布泊、丹雅,我们则向着西南行进,进入“黑沙漠”。安力满老人说黑沙漠是胡大惩罚贪婪的异教徒而产生的,沙漠中掩埋了无数的城池和财宝,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从黑沙漠里把它们带出来,哪怕你只拿了一枚金币,也会在黑沙漠中迷失路径,被风沙永远地埋在里面,再也别想出来了。
这是一片流动性大沙漠,大风吹动沙丘,地貌一天一个样,没有任何特征,古河道早就不见踪影了。多亏有了安力满,那些被黄沙埋住大半截,只露半个屋顶的古堡、房屋、塔楼;被狂风吹成倾斜,与地面呈三十度夹角的胡杨;沙漠中几株小小的梭梭(植物名),都逃不过安力满老汉的眼睛。这些东西连起来,就串成了一条线,它告诉我们,孔雀河的古河道曾经从这里经过,在这条消失不见的古河道尽头,就是那座传说中被胡大遗弃的精绝古城。
在沙漠中给我们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千年的胡杨,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会相信沙漠中也有树。每一棵树都像一条苍劲的飞龙,所有的树枝都歪歪斜斜地伸向东方,好像这条龙在沙漠中奔跑,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历经了上千年,早已枯死,树干被风沙吹得都快平贴到地上,但是它仍然没倒下。
早上的第一缕阳光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映红了天边的云团,大漠中那些此起彼伏的沙丘,笼罩上了一层霞光,干枯的胡杨和波纹状的黄沙,都被映成了金红色,浓重的色彩,在天地间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众人为了避开中午的烈日,连夜赶路,正走得困乏,见了这种景色,都不禁精神为之一振,Shirley杨赞叹道:“沙漠太美了,上帝啊,你们看那棵胡杨,简直就是一条沙漠中金色的神龙。”取出相机,连按快门,希望把这绝美的景色保留下来。
在大家都被美景所醉的时候,我发现安力满老汉盯着东边的朝阳出神,脸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丝不安,我走过去问他:“老爷子,怎么了?是不是要变天了?”因为在内地,我也听说过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的话,早上火红的云霞,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已经是我们出发的第五天,进入黑沙漠的第三天了,前边是西夜古城的遗迹,我们本来是预计明天抵达的,但是安力满老汉说这次的风暴会很大,筑了沙墙也挡不住,如果不赶到西夜城遗迹,我们都会被活埋在沙漠里。
我听他这么说,知道这事不是闹着玩的,这里离西夜古城的遗迹还有多半天的路程,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耽误了,那可就麻烦了,而且走了整整一夜,大伙都累坏了,那几个老弱妇孺能不能坚持住,还不好说。
我跳上骆驼背想招呼大伙快走,却见安力满老汉慢慢悠悠地从骆驼上下来,取出一张毯子,不紧不慢地铺在黄沙上,跪在上面,双眼微闭,神色虔诚,张开双手伸向天空,然后又捂住自己的脸,大声念诵。
他这是在向真主祷告啊,每天早晨必做的功课,我见他如此气定神闲,以为他说晚上要起大风暴的事没有多严重,也就随之放松了下来,便去和胖子、Shirley杨等人一起观看大漠的美景。
谁想到安力满祷告完了之后,就像变了个人,身体好像拧紧了发条,三下两下卷起毯子,弹簧一般地蹿上骆驼,打个长长的口哨:“噢呦呦呦呦……快快地跑嘛,跑晚了就要被埋进黑沙子的炼狱了。”他推动胯下的大骆驼,当先跑了起来。
我大骂一声:“这他娘的死老头子。”这么紧急的情况,他刚才还有闲心慢吞吞地祷告,现在又跑得这么快,当下招呼众人动身。
骆驼们也感到了天空中传来的危险信号,像发疯了一样,甩开四只大蹄在沙漠中狂奔,平时坐着骆驼行走,晃晃悠悠觉得挺有趣,但是它一旦跑起来就颠簸得厉害,我们紧紧趴在骆驼背上,生怕一个抓不稳就掉了下来。
奔跑的驼队在大漠中疾行,扬起的黄沙卷起一条黄色的巨龙,大伙都把风镜戴在眼上,用头巾遮着了鼻子和嘴。我左右看了看,越发觉得情形不对,骆驼们已经失控了,瞪着眼喘着粗气跟随着安力满老汉的大骆驼,跑得像旋风一样,看来事情比我预想的底线还要紧急危险。
我最担心的是有成员被骆驼甩下来,想喊前边的安力满慢一些,却根本来不及张嘴,也没办法张嘴,一张口就灌进一嘴的沙子。
我只能不停地左顾右盼,数着驼峰上的人数,一直跑到中午,饶是骆驼们矫健善走,这时也累得大汗淋漓,不得不缓了下来,还好没人掉队。
安力满让大家赶紧趁这时候吃几口干粮,多喝点水,不要担心水喝光了,西夜城的遗迹下面,可以找到地下水脉,清水在那里将得到补充。吃饱喝足,让骆驼稍微养一养脚力,好在离得已经不远了,不过还是马上就接着跑,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大伙取出馕和干肉,胡乱吃了几口,我和胖子担心这些知识分子,挨着个地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事。
陈教授年岁不小,被骆驼颠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年纪最轻的女学生叶亦心,哇哇哇吐了几口,他们俩只喝了点水,什么也吃不下去。
最要命的是郝爱国,他的深度近视眼镜掉了,什么也瞧不清楚,急得团团乱转,多亏研究生萨帝鹏也是近视眼,他有一副备用的近视镜,他们的度数差不多,解了郝爱国的燃眉之急。
Shirley杨和另一个大高个学员楚健倒没什么,特别是Shirley杨,也许是她那个热爱冒险的父亲遗传,也有可能和她在美国长大有关系,她有很强的冒险精神,身体素质也很好,一夜未睡,又在沙漠中奔跑了大半日,也不见她如何疲惫,依旧神采奕奕,忙着帮安力满老汉给骆驼背上的物资加固。
一阵微风吹过沙丘,卷起一缕缕细沙,远处的天际,渐渐变成一片暗黄色,安力满老汉大叫:“信风来啦,不要再歇了嘛!真主保佑,咱们这么多人,快快逃命去嘛!”
考古队的成员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爬上骆驼,此时已顾不得骆驼体力了,吆喝着催动骆驼奔跑。
刚刚还是晴朗的天空,好像一瞬间就暗了下来,那风来得太快,被风卷到空中的细沙越来越多,四周笼罩在铺天盖地的沙尘中,能见度也越来越低。混乱中,我又暗中清点了一遍队伍的人数,加上我,一共八个人,谁掉队了?
风越刮越凶,狂沙肆虐,到处是一片暗黄色,我看不清是谁掉队了,不过驼队刚下沙丘才百十米,现在回去找人还来得及。
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位美国的杨大小姐,她要没了,我们的钱就泡汤了,不过随即我就打消了这种念头,刚才的想法有点自私了,他们美国人的命固然金贵,我们中国人的命也不是拿咸盐粒子换来的,不能让任何人掉队。
在我身边的就是胖子,也是我唯一能辨认出来的人,我想跟他说话,但是风沙很猛,张不开嘴,我骑在骆驼上打着手势对他比划,让他截住跑在前边的安力满老汉。
就这么一耽搁,二十峰大骆驼又跑出数十米远,我来不及确认胖子有没有领会我的意思,一翻身从狂奔的骆驼背上翻了下来。
骆驼们踩在沙漠中的足印,已经被风沙吹得模糊了,马上就会消失,我往回时的方向顶着风跑,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纸片一样,每一步都身不由己,随时会被狂风卷走,耳中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踉踉跄跄地跑出将近两百米,最后在我们刚才休整的沙丘梁上,找到地上躺着的一个人。那人的身体已经被沙子覆盖了一半,不知是死是活,我急忙赶过去,把他从黄沙里拉了出来。
原来是陈教授,他刚才的情况就不太好,可能大家上骆驼逃命的时候,匆忙中他被骆驼颠了下来。陈教授还活着,只是吓得说不出话,他见我来了,一激动就晕了过去。
这时的风沙虽然猛恶,但我知道,这只是沙漠大风暴的前奏,真正猛烈的暴风随时可能到来。一刻也不能拖延,我把他负在背上,转身一看,刚被我踩出的一串足印还能辨认,老天爷保佑,胖子务必要拦住安力满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老家伙啊。
我想背着陈教授走下沙丘,没想到背后的风太大,迈出第一步就没立住脚,俩人一堆儿滚下沙坡,昏黄的风沙中,有人把我扶了起来。原来胖子搞懂了我的意思,用刀猛扎骆驼屁股,赶上前边的安力满,把他从驼峰上扑了下来,驼群见头驼停了,其余的也都停住脚步,只有屁股受伤的那只,发了疯似的朝前奔去,马上消失在了茫茫风沙之中。
也就是多亏了他们没跑出太远,不然根本找不回来,这工夫谁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打手势,能领会就领会了,看不明白跟着做就行,众人准备重新爬上骆驼逃命。
但是骆驼们好像吓坏了,都不会跑了,任凭安力满老汉怎么抽打,也不听指挥,排成一溜,蹲在原地,把头埋进沙里。
我们一路上见过不少骆驼的白骨,死亡的时候,都保留着这样的姿势,好像是罪人接受惩罚一样。安力满说这些都是被胡大的黑风沙吓坏了的骆驼,它们知道黑风沙马上就会来,跑也没有用,干脆就跪在地上等死了。
这种情况突然出现,我们束手无策,难道都等着被黄沙活埋吗?那滋味可不太好受。正当一筹莫展之时,Shirley杨一拉我的胳膊,指着西边,示意让我们看那边。
只见在漫天的风沙中,一个巨大的白影朝我们跑来,离得已经很近了,但是风声太大,谁也没有听到。我下意识地把驼背上的运动步枪取了下来,这种小口径运动枪是我们准备对付狼群用的。所有的人都顾不上风沙了,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团白影上,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不像是人。
白色的影子像魔鬼一样,瞬间就到了我们身边,那是一峰比普通骆驼大上两倍的骆驼,背上只长了一个驼峰,全身雪白,在黄沙中分外醒目。
“野骆驼!”认识这种骆驼的几个人心中同时叫了一声。
寻常的骆驼与野骆驼除了体形大小有差别之外,它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人们饲养的骆驼背上有两个驼峰,而野骆驼背上只有一个。
隔着风镜,我仿佛都能看见安力满老汉那双眼睛放出了光芒,那是一道死中得活的喜悦之光,安力满兴奋得挥动双臂赞美真神胡大,跪在地上的骆驼们也好像受到某种召唤,把埋进沙子里的头又抬了起来。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凭直觉理解出它们的举动,我们还有求生的机会,跟着这匹雪白的野骆驼跑就行了,它是这沙漠中的动物,应该知道哪里可以躲避胡大的黑风沙。马上对其余的人打个手势,让大伙爬上驼背,跟着前边的白骆驼跑。
骆驼们低着头,跑得嘴里都快吐白沫了,使出剩下的体力,紧紧跟着前边的白骆驼,转过一大片沙山,沙漠的地势在这里忽然拔高,白骆驼的身影一闪,只一蹿便不见了。
我暗道不妙,它跑没影了,我们可就麻烦了,眼见周围越来越暗,已经分不清楚天空和大地了,再过一两分钟,吞噬生命的黑色沙暴就要来了。
还没等我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座下的骆驼纷纷转向,绕过了这块高耸的沙山,我向左右一看,那块沙山竟然有一段残破的城墙,下面有个夯土的大堡垒,原来这里是一座小小的古城遗迹。
大部分建筑都被黄沙埋住了一多半,有的房屋已经倒塌,只有那段坚固的城墙高耸出来,风吹日晒,已不知有多少年月了,早已变成了和沙漠一样的颜色。从远处看,只会认为是座大沙丘,不从侧面钻进来,永远也不会发现这座古堡。
那峰全身雪白的野骆驼原来是跑进了这里避难,只不过古城的断壁残垣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它跑到哪去了。
城墙就像是道高高的防沙墙,若说能否凭借它挡住这次罕见的大沙暴,用安力满老汉的话讲:“那就要看胡大的旨意了嘛。”总之在这种情况下,有地方躲藏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考古队的队员们劫后余生,人人都是脸色发黄,看不清是被吓得脸色发黄,还是一脸的沙尘。众人下了骆驼,安力满指挥骆驼们在墙边趴好,随后带领着一众人等,陆续从一间大屋的破房顶下去。
古城虽然有城墙遮挡风沙,但是那些城墙有些地方断开了,这么多年来有大量的沙子被风吹进城中,破损的房屋中积满了细沙,足有两米多厚。
我们进去避难的这间大屋,可能是类似衙门或者市政厅那样的设施,比较高大,纵然是这样,仍得猫着腰,稍稍一抬头,就会撞到上面的木梁。
叶亦心、郝爱国等体格不好的人,进去就躺在地上,拿出水壶就喝,其余的人帮手把陈教授扶了进来,他神智已经恢复,只是双腿发软。胖子长出一口大气:“咱们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安力满进屋之后,立刻跪倒在地,黑地狱来的魔鬼刮起了黑沙暴,感谢胡大,感谢他派来吉祥的白骆驼,救我们远离灾祸的噩梦。安力满老汉说单峰白骆驼是沙漠中最神奇的精灵,成吉思汗西夏王李元昊等人,都有白骆驼,不过那些都是两个驼峰的,虽然罕见,但并不算神奇。
如果队伍中哪怕有一个胡大不喜欢的人,咱们都不会见到白骆驼,看来咱们这些人是被真主眷顾的虔诚信徒,从此以后彼此要像亲兄弟一样,打断骨头连着筋。安力满拍着胸口保证:“如果再有危险,再也不会先撇下大家自己逃命了。”
我心中暗骂:“敢情你这老头,先前就没拿我们当回事,我说一出事你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呢。”
说话间,外边的大沙暴已经来了,狂风怒号,刮得天摇地动,我们在古城遗迹里也不免心惊,万一风沙把房子的出口埋住,还不得活活憋死?于是我安排萨帝鹏、胖子、楚健三个人,轮流盯着屋顶上的破洞,一有什么情况,就赶快通知大伙跑出去。不过大伙都心知肚明,要是风暴移动沙漠,前边的城墙被吞没了,我们就算跑出去,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被活埋而已。
房外墙下长满了沙蒿子,这是一种干草,我探出身去随手拔了一些,取出固体燃料,点了一小堆火,给大伙取暖。
黑漆漆的古屋,被火光照亮了,叶亦心突然跳了起来,头一下撞到了房梁,差点被磕晕过去,房梁上落下无数细沙,底下的人都没戴风镜,免不了被迷了眼睛。
大伙一边揉眼睛,一边问叶亦心怎么了,发什么神经。
我的眼睛也进了沙子,什么都瞧不见,耳中只听叶亦心颤抖的声音叫道:“右边墙角躺着具尸!”
“尸?”郝爱国边揉眼睛边问,“你个小叶,一惊一乍地干什么?咱们考古的还怕尸吗?”
叶亦心的眼睛也进了沙子,捂着撞到屋梁的头顶道歉:“对不起,郝老师,我……我就是没想到这屋里会有死人,思想准备不充分……对不起对不起。”
我听说过一个秘方,迷了眼,马上吐口唾沫就能好,这招我以前百试百灵,于是我赶紧吐了一大口唾沫,迷眼的感觉立刻减轻了,流出不少眼泪,但是已经能睁开了。
睁开眼一看,就吓了我一跳,原来我刚才那口唾沫,刚好吐在了Shirley杨的头顶,她是个爱干净的人,就算是在沙漠中日夜兼程,也保持着良好的卫生习惯。她正在不停地揉眼睛,混乱之中没有注意到自己头顶上被人吐了口唾沫。
我只好装作没这么回事了,急忙从便携地质包里取出手电筒,往墙边查看,果然是有具人类的尸骨。沙漠中气候干燥异常,看不出死了多久了,只剩下一副白骨,被黄沙埋住了一小半,大部分还露在外边,冷眼一看,还真是挺吓人的,怪不得吓得叶亦心跳那么高。
这时其余的人也陆续睁开了眼睛,拿出水壶,用清水为几个迷眼迷得严重的人冲洗,我告诉众人不用担心,就是一具人骨,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等咱们吃些东西,稍稍休息一会儿,挖个坑给他埋了就是。
考古队的成员,除了安力满老汉,都是经常跟古尸打交道的,也没有人害怕,只是对这具人骨死在这里多少有点疑惑。沙漠中的死者很少会腐烂,多半都是被自然风干成了木乃伊,可是这副白骨身上半点皮肉都没有,说不定是让沙狼给吃光了。
安力满认为这并不奇怪,那峰白骆驼不是跑进来躲避大沙暴吗,咱们多亏了跟着它才幸免于难。这片沙漠不同于有楼兰遗迹雅丹奇观的半沙漠半戈壁,人们进这西边的黑沙漠,只敢沿孔雀河古河道的线路,一点都不敢偏离,凭咱们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这座城堡的废墟,但是沙漠中的动物们就不一样了。这座废城,肯定是胡大赐给沙漠中动物们的避难所,咱们是没看见,那些破房断墙后边,说不定藏着多少避难的沙狼、黄羊、沙豹……这会儿天上正在刮大沙暴,地上的动物们都吓坏了,谁也顾不上谁了,等沙暴过去之后,也许会发现狼和黄羊都躲在一间屋子里,那时候是狼就该龇出牙,是黄羊的就该伸出头上的角了。
听说这些破房屋中还藏着不少避难的野兽,叶亦心等几个胆子小的人,都有些紧张,安力满也担心躲在破城墙后边的骆驼们,他要冒着沙暴出去,把骆驼们拴住。看来这场大沙暴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还不知道要在这间大屋中耗上多久,于是我让胖子与楚健两人也和他一起出去,顺便把吃的东西和燃料睡袋都搬进来。
他们三个戴上风镜,用头巾裹住口鼻耳朵,从屋顶上的破洞翻了出去。过了两根香烟的工夫,他们仨就回来了,身上全是沙土,胖子把头巾和风镜扯掉,一屁股坐倒在地:“这风刮的,要不是我们三个人互相拉着,都能给我们刮到天上去了。不过那老爷子没蒙咱,我们路过一堵破墙的时候,那后边藏着六七只黄羊,等会儿风小点,我拿枪去打两只,咱们吃顿新鲜肉,这几天都是肉干,吃得也烦了。”
安力满闻听此言,表示坚决不同意:“不可以不可以,你一开枪的嘛,那个枪声嘛,就把藏在城里的野兽嘛,都吓跑了,它们跑出去,就会被活活埋在魔鬼的黑沙暴里的嘛。咱们和那些动物们一样的嘛,都是胡大开恩,才能来这里躲藏嘛,你不可以这么样的。”
胖子说:“得了得了,您赶紧打住,我不就这么一说吗,招出您这么多话来,我接着吃肉干行不行?不会连肉干都不让咱吃吧?”说罢从包里取出肉干和罐头、白酒,分给众人吃喝。
在大沙漠中亡命奔逃了多半日,现在被沙暴困在这无名古城的废墟中,除了胖子和安力满老汉之外,其余的人都没心情吃东西。我关心陈教授,就属他岁数大,在沙漠里缺医少药,可别出点什么意外才好。我拿着装白酒的皮囊,走到陈教授身边,劝他喝两口酒解解乏。
Shirley杨和郝爱国扶着陈教授坐起来,学生们除了轮到去屋顶破洞旁放哨的楚健以外,也都关切地围在教授身边。
陈教授好像已恢复了过来,喝了口酒,苦笑道:“想想以前在野外工作,后来被关在牛棚里三年多,又到劳改农场开山挖石头,什么罪没遭过啊,也都挺过来了。如今老啰,不中用了,唉,今天多亏了胡老弟了,没有你,我这把老骨头非得让沙暴活埋了不可。”
我安慰了他几句,说我不能白拿杨大小姐那份美金,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您老要是觉得身体不适,咱们尽早回去,还来得及,过了西夜古城,那就是黑沙漠的中心地带了,环境比这要残酷得多,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陈教授摇头,表示坚决要走下去,大伙不用担心,这种罕见的大沙暴百年不遇,不会经常有的,咱们既然躲过了,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正要再劝他几句,Shirley杨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对我说道:“胡先生,以前我觉得你做考古队的领队,实在是有点太年轻,还很担心你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经验,今天我终于知道了,这个队长的人选非你莫属。有件事还需要你帮忙,咱们领教了大自然的威力,队员们的士气受到了不小的挫折,我希望你能给大伙打打气,让大家振作起来。”
这倒是个难题,不过掌柜的发了话,我只能照办了。大伙围在一起吃饭,我对大家说:“那个……同志们,咱们现在的气氛有点沉闷啊,咱们一起唱首歌好不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莫名其妙,心想我们什么时候成军人了?我军的优良传统跟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唱歌?一时谁也没反应过来。
我心想坏了,又犯糊涂了,怎么把在连队那套拿出来了,于是赶紧改口道:“不是不是,那什么,咱们聊聊天得了,我给你们大伙汇报汇报我的一件小事。”
大伙一听我要讲故事,都有了兴趣,围得更紧了一些,边吃东西边听我说:“有一次,我们连接到一个艰巨的任务,要强行攻占,高地上有几个人的火力点,他们配置的位置非常好,相互依托又是死角,我的炮火不能直接消灭掉他们,只能让步兵硬攻。我们连攻了三次,都没成功,牺牲了七个,还有十多人受了伤。战士们非常沮丧,打不起精神来,我正着急呢,忽然团长打来个电话,在电话里把我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说你们连行不行?不行把位置让开,再让别的队上。我一听这哪行啊,把电话挂了,就想出一个办法来,我对伙伴们说,刚才长官给我打电话了,说六连真是好样的,一定能把阵地拿下来。伙计们一听,什么?长官都知道咱们了?那咱可不能给他丢这脸,当时就来了劲头,上去一个冲锋就把给拿了下来。”
考古队的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得有点激动,纷纷开口询问在详细的情况。
我对大伙说:“同志们,我说这个故事的意思就是,没有什么困难是能阻拦我们的,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只要能战胜自己的恐惧,只要咱们克服掉自己的弱点,就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在我的一番带动之下,先前那番压抑沉闷的气氛,终于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外边的大沙暴虽然猛烈,这些人却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吃完东西之后,轮到萨帝鹏去接替楚健放哨,我和胖子去收拾墙角那具遇难者的人骨,就那样把它摆在那,屋里的人也不太舒服,睡觉前,先把这具人骨埋了比较好。
现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不可能埋到外边去,只能就地挖开沙子。挖了没几下,工兵铲就碰到了石头,我觉得有些古怪,这屋子很高,几百上千年吹进来的黄沙堆积得越来越高,怎么才挖了几下就是石头?
拨开沙土观看,那石头黑乎乎的,往两侧再挖几下,却没有石头,郝爱国等人见了,也凑过来帮忙,一齐动手,挖了半米多深,细细的黄沙中,竟露出一个黑色石像的人头。
这人头足有常人的两个脑袋加起来那么大,眼睛是橄榄形,长长的,在脸部的五官中比例太大了,显得不太协调。头顶没有冠帽,只绾了个平髻,表情非常安详,没有明显的喜怒之色,既像是庙里供奉的神像,也像是一些大型陵寝山道上的石人,不过从石像在这间大屋中的位置判断,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点亮了一盏汽灯,陈教授看了看,对郝爱国说:“你看看这个石像,咱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
郝爱国戴上近视镜,仔细端详:“啊,还真是的,新疆出土过一处千棺坟,那墓中也有和这一模一样的石人,眼睛非常突出,异于常人,这应该是叫巨瞳石像。”
在新疆天山、阿勒泰、和田河流域,以及蒙古草原的各地,都发现过这种巨瞳石像,关于石像的由来,已不可考证,曾经有学者指出这应该是蒙古人崇拜的某个神灵。根据史册记载,忽必烈在西域沙漠中有一处秘密的行宫,称为“香宫”,最早这种石人的雕像就供奉在香宫里面。但是后来又过了些年,随着几座年代更为久远的古墓和遗迹被发现,也从中发现了巨瞳石人像,这就推翻了“香宫”的假设。有人说这是古突厥人遗留下来的,到最后也没个确切的说法,成了考古史上众多不解之谜中的一个。
考古队中的几个学生从没见过巨瞳石像,掏出笔来在本子上又记又画,商量着要把下面的沙子挖光,看看石人的全身。郝爱国给他们讲了一些相关的知识,说今天大伙都累了,先休息吧,明天等沙暴停了,咱们清理一下这大屋中的沙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换了个地方,挖开黄沙,把那具遇难者的尸骨埋了,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来历的东西,连个简易的墓碑都没法给他做,唉,好好的在家待着多好,上沙漠里折腾什么呢,就在此安息吧。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外边的黑沙暴依然未停,反而有越来越猛的势头,说不定还会刮上整整一夜。
除了放哨的萨帝鹏之外,其余的人都用细沙子搓了搓脚躺进睡袋休息了,这是跟安力满学的,在沙漠里,水是金子,洗脚只能用细沙子。我找到在房顶破洞下的萨帝鹏,让他先去睡一会儿,我来替他放哨。
我坐在墙角,把运动气步枪抱在怀里,以防突然有野兽突然蹿进来伤人,一边抽烟一边听着外边的风声,一想到陈教授他们还要接着往沙漠深处走就让人头疼,谁知道那黑沙漠的深处潜藏着多少危险的陷阱。今天遇到大沙暴,而队员们没出现伤亡,这绝对可以算是奇迹了。
我想得出了神,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也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风声还是那么大,像是无数魔鬼在哭号,不时有沙子落进屋顶的窟窿,这风再不停,怕是前边的破城墙就要被沙子吞没了。
这时我发现Shirley杨醒了,她见我坐在墙角放哨,就走过来,看她那意思是想跟我说话。平时,我很少跟她交谈,主要是因为她跟胖子俩人不太对付,互相看着都不太顺眼,所以除了必要的交流,我们不怎么跟她说话,说戗了她扣我们点钱,那也够我们受的。
出于礼貌,我跟她打个招呼,Shirley杨走过来问我:“胡先生,你也去睡会儿吧,我替你两个小时。”
我说不用了,等会儿我叫胖子替我的岗,我让她再去接着休息,她却坐在了我的对面,跟我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起来。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她,为什么非要找那座古城,也许那座城市早就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见过,她父亲和那几位探险家,未必是死在那座古城里了,在沙漠中什么危险都可能遇到,想找到那些迷路的遇难者遗体可真是太难了,而且这片黑沙漠里还存在着很多解不开的疑团。我曾经看过一些小报,上面说有三个探险家也是来这里探险,然后失踪了,隔了很久以后,人们在沙漠的边缘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这三个人都是脱水死亡的,奇怪的是他们的水壶里还装着多半壶的饮用水。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我们人类对沙漠的了解太少了,沙漠中的动植物种类很多,有些属于未经发现的物种。咱们尽力找也就是了,就算找不到,也不用太过自责。
Shirley杨点点头:“胡先生,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始终坚信我父亲他们找到了精绝古城,因为自从他在沙漠里失踪之后,我不止一次地梦到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洞口悬着一具大棺材,棺上刻满了鬼洞文,还缠了很多大铁链,棺材上面还趴着一个巨大的东西,但是我看不清它是什么,每次都是极力想看清楚,那棺材上的究竟是什么,可是一到那时候,我的梦就醒了。这半年多以来,我几乎每一晚都梦到同样的情景,我相信这是我父亲给我托的梦,那棺木一定是精绝女王的。”
我心想怎么美国人也这么迷信,还信托梦的事,但是看她神色郑重,也不敢说出反驳她的话来,只是安慰了她几句,岔开话题,问她那精绝国究竟是怎么回事。
Shirley杨说:“我父亲和陈教授是多年的好友,他们年轻时是同学,都很痴迷西域古文化。四八年,我父亲和家里人去了外国,他在外国的时候,曾经买下了一批文物,都是十九世纪早期,欧洲探险家们在沙漠里发掘出来的珍贵文物。那些欧洲探险家曾在尼雅绿洲附近发现了一处古城遗迹,据考证遗迹和文物都是汉代的,由一些线索推测,那里很可能就是西域三十六国中最强盛的精绝国的遗迹。而我父亲和陈教授经过多年的研究,推断尼雅遗迹只不过是精绝国的一个附属城市,真正的精绝主城应该在尼雅的北面,兹独暗河的下游。我父亲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亲自找到精绝古城的遗迹,才冒险组织探险队进入沙漠的。关于这个曾经无比辉煌的古城,现存的记载并不多。精绝国是当时西域各小国联盟的首领。那些小国家,现在看只不过是一些贸易线路上,自然形成的大小不一的若干城市,一个小城也以一国自居,而这些小国中最强大的,就是精绝。精绝人以鬼洞族为主,还混杂了少数其他民族,精绝国最后一任女王死亡之后,这个城市就在沙海中消失了。是毁于自然灾难,还是毁于战争,都无从得知,就像是这个国家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但是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有一位英国探险家,他带领探险队进入塔克拉玛干探险,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走了出来。他的神智已经彻底丧失了,但是相机里的几张照片和日记本,却证实了精绝古城的存在。后来也有人曾经想按这条线索去寻找,可是随后就爆发了二战,直到最近这三四年,各个探险队才有机会进入沙漠寻找宝藏和遗迹。”
Shirley杨取出一个小包给我看,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张发黄的黑白老照片,和一本写满英文的古旧日记簿。照片的画面非常模糊,隐隐约约还可以辨别出拍摄的是一座在沙漠中的城市,中间立着一座塔,细节几乎都看不清楚。
我问Shirley杨这难道就是……Shirley杨说道:“是的,这是我父亲从英国买回来的,这就是那位曾经亲自到过精绝古城的探险家华特先生的日记和照片。这也给了我们一些线索,不过日记中只写到他们在兹独暗河的下游见到一座庞大的古城,准备早上进去探险,之后就没有了,不知道他们在古城遗迹中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最后仅剩一个神智失常的人幸存了下来。”
我跟她聊着聊着,无意中发现,在被屋中汽灯照亮的墙角处,那尊被挖出来一个大脑袋的巨瞳石人像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我一天两夜没合眼了,莫非看花了眼不成?
挂在房梁上的汽灯被灌进破屋里的狂风吹得摇晃不定,光线闪烁,映得破屋中忽明忽暗,漆黑的石人好似一个被活埋的死人,只露出头部,下面全埋在黄沙之中。
走到近处一看,原来在石人的眼睛上,趴着一只大蚂蚁,有一个指关节那么大,身体乌黑,尾巴呈血红色,被汽灯的光线一晃,就闪出一丝微弱的光芒,从远处看,就如同石人的眼睛在闪光。
我见只是只蚂蚁,就顺手一弹,把它弹到地上,踏上一脚,耳中只听嘎巴一声轻响,踩了个稀烂,稍稍觉得古怪的是,这只大蚂蚁的身体比起普通蚂蚁可硬得多了。
我看了看四周,破屋里到处透风,不知道这只蚂蚁是从哪爬进来的,Shirley杨走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没什么,就是有只蚂蚁,让我踩死了。
我把正在熟睡的胖子叫醒,让他去放哨,随后往火堆里添了些固体燃料,让火烧得旺一些,把汽灯熄了,便钻进睡袋睡觉。
身体疲倦,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九点多,外边的沙暴刮了整整一夜,兀自未停,只是比起先前的风力小了很多,这场魔鬼般的沙暴终于要结束了。
古城遗迹又有一大截陷入了黄沙,露出地面的部分已经不多了,再有两次这么大的风沙,恐怕这座无名的古城就会消失在沙漠之中,不过即使全被黄沙埋住,也不意味着是永远被掩埋,塔克拉玛干有一多半是流动性沙漠,随着狂风移动沙漠,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它还会重见天日。
郝爱国正在指挥学生们挖掘墙角那尊石人,已经挖到了石人的大腿,大伙都围着观看,只有安力满趁风势减弱,出去照看躲在城墙下的骆驼。
我从包里取出些干粮,边吃边去看他们挖土,这次跟随考古队进沙漠,除了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大型古墓,也是想和这些专家学些考古方面的经验。
他们怕损坏石人身上的雕刻,只用工兵铲挖开外围的沙子,然后用平铲和刷子一点点地清理,挖开一部分,清理一部分,同时还要做各种记录。
陈教授见我醒了,就对我点点头打个招呼,看来他身体已经没问题了。他告诉我现在这次就是让学生们练练手,增加一些实习经验,理论知识的学习虽然重要,但是考古这行,现场实习同样是非常重要的,在现场多看多接触多动手,才能有直观的感受,结合起理论来就会快很多。
没过多一会儿,学生就清理到了石像的底座,我是头一次见这种巨瞳石人像,这石像身穿胡服,双臂下垂,身体上雕刻了很多花纹,似是某种密宗经文。据陈教授说,这些文字始终没有被破解,不过随着最近几年考古研究领域的拓展,专家们认为这应该是某种符号或暗号,记载了一些远古宗教方面的信息。至于为什么会把这些符号雕刻在石人身上,也许是和祭祀有关。但是相关的文献、壁画、历史记录等资料,完全没有,到现在这些也只不过是推测而已。
萨帝鹏在旁听了教授的讲解,请教道:“教授,这种石人的造型和常人差别很大,我觉得有这种可能,古代有种崇拜外星人的宗教,他们见过外星人之后,就认为他们是天神,于是制造了一些这样的石人出来膜拜,这些石人身上的符号,是一种外星语言。”
郝爱国立即批评他:“小萨你平时学习起来就很不用功,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要把脑筋用到歪处,怎么连外星人都搞出来了?对待历史,对待考古,要严肃。”
陈教授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慈祥的笑容:“有想象力不是坏事,年轻人,思路活跃,是很好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这一点都不矛盾嘛。不过,我们考古,研究历史,就是一定要遵循一个原则,大胆地假设,谨慎地求证。想象力要建立在现实的依据之上,缺乏依据的想象力是不牢靠的。咱们就拿这巨瞳石像来说吧,古代人喜欢通过天文现象来判断吉凶祸福,每当夜晚,他们眺望星空,会不会希望自己的眼睛看得更远一些呢?在制造石像的时候,会不会把这种愿望加入进去?这种可能性是很高的,四川的三星堆也出土过一些造像,眼睛长长地延伸出去,保守地说,这极有可能寄托了一种古人对探索欲望的表达。”
我听到此处,也不禁叹服,还是教授有水平,不拿大道理压人,比起陈教授的境界,郝爱国就差太多了。
陈教授继续说:“你所说的外星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并不是一提到外星人,就意味着外国小说中虚构的科学幻想,其实最早对外星人的记载,还是出现在咱们中国古代的笔记和壁画中。早在七千五百年前,贺兰山的原始部落壁画中,就出现了身穿太空服的宇航员形象,他们从一个大圆盘中走出,周围的动物和居民四散奔逃,这些恐怕不是当初的人类靠想象力能想象出来的,那应该是一幅记录发生重大灾难和事件的记录性质的壁画。类似的情况在周夏时期的鼎器,以及一些古籍中都有记载……”
这时安力满冒着风沙从屋顶的破洞中跳了回来,告诉众人沙暴就快过去了,用不了半个小时,天就会放晴,全凭真主保佑,沙子已经快吞没外边的城墙了,如果再多刮两个小时,咱们今天就要被活埋在这了。
本来众人还有些担心,虽然见风势小了,却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有了安力满这番话,就彻底把悬着的心放下了。学生们专心地听陈教授讲课,我在火堆上煮了壶茶,准备让大家喝完了就动身上路。
茶刚刚煮沸,围着巨瞳石人像的几个人突然齐声尖叫,都向后跳了开来,有的人喊:“啊……怎么这么多大蚂蚁?”有的人喊:“哎哟!这边也有!”
我急忙去看,只见石人脚下的沙土隆起一个大包,就像喷泉一样涌出无数的大蚂蚁,有人用铲子去拍,一下就拍死上百只,但是同时又从沙子里冒出上千只。密密麻麻的,瞧得人头皮发紧。
开始以为是他们挖沙子挖开了蚂蚁窝,但马上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地面上出现了十几个大洞,越来越多的蚂蚁从中爬了出来,每一只都是漆黑的身体,红色的尾巴,红黑相间,如绝堤的潮水一样不计其数。
安力满只看了一眼,扭头就往外跑,胖子等人还想用工兵铲去拍,就在这一瞬间,蚂蚁已经多到无从下手的地步了。
Shirley杨是地理杂志的摄影师,去过的地方多,见闻也广,只听她焦急地对众人喊道:“大伙快从屋顶爬出去,这是沙漠行军蚁,走慢一点就要被啃成骨头架子了。”
数以万计的沙漠行军蚁已经堆满了半间屋子,地下还源源不断地爬出更多,不仅是地下,房梁上,墙壁里,到处都在往外爬。陈教授叶亦心几个人被这骇人的情形惊得双脚软了,哪里还走得了半步。
别说那几个知识分子,就连我和胖子这样的都全身发抖,这些沙漠行军蚁太可怕了,说不定屋中原来那具人骨,就是它们的杰作,怪不得一点皮肉都没剩下。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看周围的人,发现安力满这老家伙又是自己先逃了出去,这个老油条,看见危险就跑,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要和我们同甘共苦。
眼看工兵铲的拍打已经阻止不住潮水一般的沙漠行军蚁,我一脚踢翻正在煮茶的火堆,把半铁罐子固态燃料全倒了出去,在屋中形成一道火墙,碰到火墙的蚁群立即就被烧焦,稍稍阻住了沙漠行军蚁的前进势头。
那些沙漠行军蚁数目太多,而且毫不迟疑地冲向火墙,想利用数量把火焰压灭,多亏固体燃料燃烧性很强,不过被蚁群压灭只是迟早的事。
利用这段时间,我们拿上能拿的行李装备,连拉带拽,都出了破屋,外边的风沙已很小了,只见数百只黄羊、野骆驼、沙狼、沙鼠、鬣晰在古城的废墟中乱窜。不仅是我们刚才所在的大屋,很多地方都冒出一片片的沙漠行军蚁,有些动物稍微跑得慢了些,立刻就被沙漠行军蚁覆盖。
沙漠行军蚁的口中含有大量蚁酸,成千上万只一齐咬噬,就是大象也承受不住,一些沙狼和黄羊纷纷倒地,沙漠行军蚁过后,它们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这城中的沙漠行军蚁数量何止千万,仿佛整个古城就是一个巨大的蚁巢,我们被困在屋顶上,只能挥动工兵铲把爬上来的行军蚁扫落。
远处的城墙下,安力满正在忙着解开拴住骆驼的绳索,我把步枪扔给胖子:“打他帽子。”
胖子举起步枪,毫不迟疑地对准安力满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安力满的皮帽子被子弹击飞,吓得他一缩脖子,回过头来看屋顶上的人。
我对他大喊:“老头,你要是敢跑,第二枪就打你的屁股,胡大肯定没意见。”
安力满连连摆手,示意不跑了。但是屋下已经布满了沙漠行军蚁,我们暂时下不去,在屋顶上也不是办法,正没理会处,却见一堵破墙轰然倒塌,一只羔羊般的大蚂蚁从里面爬了出来。
这是只蚁后,身上长着六对透明的大翅膀,可能是由于沙暴的袭击,惊动了藏在巢穴深处的蚁后,它正准备迁移。
见了蚁后这等声势,考古队员们人人脸上变色,Shirley尖叫道:“擒贼先擒王,快开枪干掉它。”
胖子拍了拍手中的运动型步枪,急得直跺脚:“这枪口径太小,他妈的打不动啊。”话虽然这么说,还是开了枪,把弹仓中剩余的子弹全射向了蚁后。
我摘下挡风沙用的围巾,把剩下的固体燃料全用围巾包了起来,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围巾的一角,当作燃烧弹从屋顶上砸向下面的蚁后。
这招竟然收到了奇效,火借风势,把那巨大的蚁后身体包围,蚁后吃痛,挣扎着在沙子上滚动,越滚火烧得越大。这种压缩燃料,只要一点就能燃烧十几分钟,何况这多半桶,足有一公斤左右。火越烧越大,四周的沙漠行军蚁都炸了营,奋不顾身地冲向蚁后,希望凭借数量,将火焰扑灭。
我见机会来了,对大伙一招手,拎着工兵铲当先跳下破屋,把零散的沙漠行军蚁驱散,大个子楚健背了陈教授,郝爱国叶亦心等人互相搀扶着,胖子断后,一行人都从突破口冲了出去。
这时候安力满已经把受到惊吓的骆驼群控制住了,大伙都爬上了骆驼,催动驼队向城外跑,身边不时有各种野兽窜过,平时碰上都是你死我活的,这时候谁也顾不上谁了,全都拼了命地奔逃。
驼队奔出数百米,我回头看去,古城破败的遗迹已经看不见了,无数的沙漠行军蚁,翻翻滚滚地跟开了锅的红黑色海水一样,沸腾着从地下蜂拥而出。不过只要没被这大队蚁群包围,就没有危险了。
安力满解释说他是想先出去,解开拴骆驼的绳子,要不让蚁群把骆驼们啃成骨头,咱们想跑都跑不掉了,并不是自己先逃命。
胖子不信,用大拇指指着背上的枪:“你甭跟我说,以后要解释就跟我这支枪解释。”
安力满的理由似乎很充分,也不能认定他是抛下众人独自逃跑,以后在沙漠里还有很多地方离不开他,我不愿意就此和他闹翻,于是拦住胖子,不让他继续说了。
我对安力满说:“咱们在沙漠中一同见到了吉祥的白骆驼,又逃脱了沙漠行军蚁的围攻,这都是胡大的旨意。他老人家认为咱们是兄弟,都是虔诚的信徒,所以我们都相信你,背叛朋友和兄弟的人,胡大会惩罚他的。”
安力满连声称是:“赞美安拉,胡大是唯一的真神,咱们嘛,都是顶好顶好的朋友和兄弟嘛,真主是一定会保佑咱们的嘛。”
这场不大不小、有惊无险的插曲就算是结束了,谁知道过了西夜古城的沙海深处,还有什么麻烦等待着我们,我还是得想办法劝陈教授他们回去。
我们离西夜古城的遗迹,还有不到半天的路程,风已经停了,火球一样的太阳悬挂在半空。在沙漠里行路,最重要的是保持自身有足够的水分,白天赶路原是大忌,但是我们的水还很充足,到了西夜城就可以补充清水,所以就顶着似火的骄阳在沙漠中前进。
白天的沙漠,另有一番景色,在上古时代,喜马拉雅山的造山运动形成了塔里木盆地,整个新疆的地形就像是一个大碗,碗中盛着一碗金色的黄沙,而我们这九个人十九匹骆驼组成的驼队实在太过渺小,其比例还不如这碗金沙中一粒沙子的万分之一。
大漠茫茫,没有边际,要不是身后长长的足印,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是在不停地前进,真是佩服那些独自一个人进入沙漠戈壁滩的探险家,也许只有孤独地行走在天地之间,他们才会体验到生命真正的意义。佩服归佩服,我这辈子是不打算那么干,还是集体生活适合我。
萨帝鹏等人好奇心很强,边走边让Shirley杨说沙漠行军蚁的事情,Shirley杨以前并没有亲眼见过,只是见过沙漠行军蚁洗劫过的村庄,人畜都被啃得只剩下骨头,惨不忍睹。
这种蚁群之所以叫行军蚁,是因为它们具有高度的组织性纪律性,以兵蚁为主,如果和人类的军队相比,除了机动能力和火力之外,训练有素的人类军队的协调组织能力,根本不能同沙漠行军蚁相提并论。
他们边走边说,脚下的沙丘忽高忽低,起伏的程度前所未有,安力满说这些密集的沙丘下都是被黄沙吞没的古代城市,他引领众人走上最高的一个大沙山,指着南面告诉大家,那里就是咱们的中间站———西夜古城的遗址了。
我举起望远镜,向南方望去,沙海腹地的一片绿洲,尽收眼底。
沙漠中的绿洲,就像是装点在黄金盘子上的绿宝石,远远看去,一座黑色的城池遗迹矗立其中。
西夜城的遗址保存得相当完好,这座城的年代也比较晚,一直到唐末才毁于战火,遗弃至今。十九世纪初,德国探险家们发现了这里,把遗迹里的大部分壁画和雕像等有艺术价值的文物劫掠一空。
沙漠中只剩下这座空城,最古老的孔雀河古河道,到此为止。由于城中从古到今,一年四季都有地下水脉通过,这里就成了沙漠中旅人的一处重要补给点。
驼队下了大沙山,缓缓向着绿洲前进,安力满和我商议,到了西夜城多歇两天再进黑沙漠,进去了就不容易回头了,这些天骆驼们受了惊吓,又驮着大批物资,非得好好养足了脚力才能再次出发。
此言正合我意,我巴不得多停几天,好找借口劝考古队打道回府,也别找什么精绝古城了,就在附近挖两坑,转悠转悠得了。最近我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再往沙漠深处走,早晚要出大事,到那时,恐怕就不会像先前几次那么幸运了。
我放慢骆驼的脚步,和陈教授并骑而行,我对他说道:“教授,咱们进了西夜城,休息个三五天五六天再出发怎么样?安力满说骆驼们都累坏了,要不让它们歇够了,咱们就得改开十一号了。”
陈教授听得不解,问道:“什么……十一号?怎么开?”
我说:“教授您怎么连十一号都不知道,就是拿两条腿走路啊。”说罢我用两个手指模仿两条腿走路的样子,“这不就是十一号吗?”
陈教授大笑:“胡老弟,你啊你,哪来这么多新鲜词?真有意思。好吧,咱们就在里边好好休整几天,我也正想好好考察考察这座名城的遗迹。”
在沙山上看离绿洲不远,却足足走了三个小时才到。城墙是用黑色的石头砌成,有些地方已经塌陷风化,损毁得十分严重,只有当中的主城造得颇为坚固,还依稀可见当年辉煌的气象。一些油井工人、探险队、地质勘探队,路过此处,都是在主城中留宿,用石头把门挡住,就不用担心狼群的袭击。
自从七十年代中期,都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打狼活动,大规模的狼群已经完全绝迹了,只剩下些三五成群,或是独自行动的孤狼,都不足为患。何况我们人多,又带着枪,自然不用担心有狼。
此时正值风季,这里除了我们之外,再没有别的人来,便在主城中找了间宽敞的屋子,点燃营火,吃饭煮茶。
我和安力满两人找到城中的古井,据说几千年来,这口井就没干涸过,安力满说这是胡大的神迹,我对此不置可否。用皮桶打上来一桶井水,井很深,放了几十米的长绳才听见落水声,拎出来之后我先喝了一口,冰凉冰凉的,沁入心脾,在沙漠中被毒太阳晒的火气顿时消失,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把十九峰骆驼都安置在井旁,一一饮得饱了,又取出盐巴豆饼给它们吃,随后拎起两大桶井水回到考古队员们休息的屋子。
这些人都累透了,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人嘴里还咬着半块饼,吃着半截就睡着了。我没惊动他们,这几天也够他们受的了。
烧开了一大锅水,这才把陈教授等人挨个叫醒,逼着他们用热水烫脚,然后把脚上的泡都挑破了。
这一切都忙完了,我才睡觉,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疲劳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过来,晚上大伙围坐在一起听胖子吹牛。
胖子口若悬河,给众人讲东北老林子里物产多么丰富,山珍野味多么多么好吃,哪像这沙漠啊,除了沙子就是沙子,风又大,打只黄羊吃一口,都吃出一嘴沙粒子。特别是大小兴安岭,什么好吃的都有,自古就有这么一个说法,棒打狍子瓢舀鱼,山鸡飞进饭锅里。你们能想象得出来猎人们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几个学生阅历浅,都让胖子侃傻了,萨帝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奇地问道:“王大哥,什么是棒打狍子?用棍子打吗?”
胖子说:“眼镜儿啊,看你挺好学,就告诉告诉你,就是说你走在大山里,拿根棒子,随手一抡,就砸死只狍子,在河里用瓢,瞎捞都能捞到大肥鱼,这就是说物产丰富啊。”
Shirley杨哼了一声,对胖子所言不屑一顾:“沙漠也有沙漠的好处,沙漠中动植物的种类并不比森林中的少,而且塔克拉玛干沙漠虽然处于盆地的最低处,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这里是古代文明的一个高峰,森林里除了野鹿狗熊还有什么?”
我怕他们俩打起来,赶紧说屋里有女士,我们哥儿俩出去抽根烟去,边说边把胖子拉到外边。
天上明月如画,繁星似锦,照得大地一片银光,我给胖子点上支烟,劝他多让着点Shirley杨。胖子说我当然不能跟她一般见识,他们外国人不懂事,咱不能不懂啊,何况又是个女流之辈,要是个男的,早给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
我笑道:“没错没错,你是什么人啊,撒泡尿都能把洋灰地面嗞出个大坑来,你可得务必得大人有大量,别把Shirley杨脑袋揪下来,要不咱那工钱找谁要去?两万美元,那不是小数目。”
说笑了几句,我抬起头吐了个烟圈,只见天空中巨门星、左辅星、右弼星,三星闪耀,排列成一个正三角形,中心太阳星、太阴星并现,好一组乾甲金吉星。
以前从来没仔细研究过天星风水,只是为了到考古队混些钱才硬着头皮看了若干遍,此时一看,风水秘术中天字卷的内容马上就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我连忙跑回屋去,拿了罗盘,又登上城楼的顶端,对照天空的星宿,这处吉星笼罩之地,就在城中的古井处。这是我第一次实践天星风水,心里没底,不过多半不会看错,我家这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不是俗物。那么就是说在地下水脉附近,必定会有古墓?墓葬倒是有抱水这么一说,不过这是否离得也太近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重大发现,我得把这件事告诉考古队,最好他们在这发现点什么,有所收获,大概就不会非要进黑沙漠了。
听我一说,陈教授大喜,带着学生们兴冲冲地赶到井边,张罗着要下去瞧瞧。这口井的井栏和绞索都是后来重新装的,以前的早就不知在何时毁坏了。
我和Shirley杨商量了一下,井很深,可以做个双扣安全锁,把人吊下去看看究竟有什么东西。
那只能是我下去了。下面虽然有水脉,还是不敢大意,戴上了防毒面具、手电、哨子、工兵铲、匕首,暗中藏了黑驴蹄子和摸金符,伸手试了试绳索的坚固程度,商量好联络的办法,如果用手电筒向上晃三圈,上边的人看见了就会停住不再放绳;第二次向上晃手电筒,就是让往上拉,为了预防发生意外,还带着哨子,如果看不见手电筒的光线,就用哨声来联络。
这时正是晚上,除了手电筒的光线,四周全是一团漆黑,抬头也看不清楚井口的所在,越降越深,沙漠中的夜晚气温很低,再加上井中的湿度大,让人感觉从骨子里往外的冷。
井壁溜滑,难以落脚,据说这口古井的年代比西夜城还要久远得多,是先有这口井,后来才有的西夜城。忽然一股凉风吹来,我急忙用手电筒去照,见那井壁上有一道石门。
我对准头顶,又吹哨子又晃手电筒,这里离井口还不算远,只有十五六米深,只要大声说话,上面的人就能听见。他们接到信号,马上停止再放绳子,我刚好悬在石门靠下一点的地方。
冷风就是从石门的缝隙中吹出来的,我用手一推,感觉石门很厚,没有石锁石闩,缝隙虽然大,却推不动,需要用撬棍才能打开。
我见进不去,就发出第二次信号,让他们把我拉了上去。我把井下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陈教授称奇不已:“奇怪,这也许不是陵墓,是条暗道之类的,天下哪有陵墓修在井边,还留条这么诡秘的通道呢?”
胖子自告奋勇:“管他是什么,乱猜也没意思,咱们进去一看便知。你们把我弄下去,我去撬开石门。”
我说:“算了吧,要下去还是我拿着撬棍下去,胖子你太沉,万一把绳子坠断了,我们还得下井里捞你去。”
这次我们做了一条绳梯,这样石门开了之后,谁想下去就可以从绳梯爬下去,最后决定下去的人有陈教授、Shirley杨、萨帝鹏和我四个人,胖子等人留在上面。
仍然是我先下去,用撬棍撬动石门,看来这道门以前经常开阖,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缝隙,不过最近几百年可能没开启过,在绳梯上使不上力,为了开这道门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石门后是砖石结构的甬道,宽敞工整,里面黑漆漆的深不可测,我招呼上面的Shirley杨他们下来,一个一个把那三人拉进了甬道。
Shirley杨分给众人一种药片,说能预防缺氧,然后再戴上防毒面具,往里面走就万无一失了。
四人向里面走了大约五十来米,一连经过两道石门,最后一道门密封得很紧,石门上浮雕着不知名的异兽,门缝上贴着死兽皮,用平铲把兽皮一块块地切掉,才得以把门打开。
走到尽头,就进入了一间宽敞干燥的石室,长宽差不多都是六七十米,高三米,四个人站在里面一点都不显得局促拥挤。
这空间虽然宽敞,气氛却绝不轻松,地上累累白骨,都找不着能下脚的地方,看那些骨头都是动物的,极其松散,一踩就碎,四周立着几十根木头柱子,上面绑着一具具风干的人类尸骨,看体型全是壮年男子。
我和陈教授、Shirley杨三人都久经历练,只是觉得这地方诡秘,没觉得害怕,只有萨帝鹏见到这么多干尸,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教授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步也不敢远离。
Shirley杨看了看那些干尸,叹道:“真惨啊,都是殉葬的奴隶或囚徒之类的人吧,实在太野蛮了。”
陈教授对众人说道:“看来这里是间举行祭祀重要死者的所在,这是古时姑墨的风俗,这些个人都是罪犯,绑在沙漠中活活渴死,被完全风干之后,才摆到这里,然后宰杀动物的鲜血,淋到这些干尸身上。咱们找找看,这里应该有间墓室。”
我们转了一圈,四处查看,四面都是石壁,敲击了几下,显然是实心的,后面不会有什么别的空间。
还是Shirley杨心细,发现石室的地板有问题,我把地上的碎骨头都拨开,地面上露出一块也是带有浮雕的大石板,两端还有两个拉环。
我招呼萨帝鹏帮我把石板拉起来,见他全身抖成一团,忍不住好笑,便让他顺原路回去,免得在这里吓尿了裤,顺便把郝爱国换下来,他一定对这诡异的墓穴感兴趣。
萨帝鹏像得了大赦,匆匆忙忙地跑了回去,陈教授又好气又好笑:“唉,这个孩子,胆子太小,不是干这个的材料啊。”
我和Shirley杨合力拉开地上的石板,随后扔进去一支冷烟花,把下面照得通明,只见地面下是一间和上面差不多大的墓室,中间摆放着一口四方形的棺木,说是棺材和内地的差别也太大了一点,没有任何装饰花纹,也不是长方形,方方正正的,倒像是口大箱子。
这种墓穴和棺木的形式别说我没见过,以陈教授之渊博,都瞧不出个究竟。这恐怕是一种早已失传的古代民族墓葬形式,很大程度上受了汉文化的影响,但是弄得似是而非,加入了很多自身的文化,实在是罕见之至。
这时郝爱国带着楚健赶来了,他一见这里的情景,激动得两眼冒光,戴上防毒面具,第一个跳了下去,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后脑勺都快乐开花了。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严肃古板的人,想不到此时他就像个孩子,他现在就差手舞足蹈抓耳挠腮了。
我们也陆续下到底层的墓室,一看周围,都忍不住“啊”了一声,墓室的四壁,全是精美绝伦的彩色壁画。
陈教授看到其中一幅,也激动得够呛:“这……这画里记载的事,和精绝国有关啊。”
我最想看的东西是值钱的陪葬品,这口棺材不小,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好东西,虽然当着教授他们不能拿走,但是也能开开眼。我现在感觉是个贵族的墓就比黑风口那座将军墓奢华。
但是陈教授在看墓室的壁画,并没理会中间的棺木,我只好耐着性子等待,只听陈教授给郝爱国他们讲评这些壁画。
这前面几幅画说明墓主生前是姑墨的王子,姑墨是精绝的属国,备受欺压,每年都献去大批的财宝和牛羊奴隶,他曾经去向精绝女王请求给他的臣民自由,一连去了三次,都没有见到女王的面。
这幅画大概是说他不甘心,勇敢的王子是太阳战神的化身,他独自潜入精绝想刺杀邪恶的女王,却发现一个大秘密。
我听着听着也被教授的话吸引,我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秘密,走过去和Shirley杨等人一起倾听教授的解说。
陈教授走到下一幅壁画旁,仔细看了良久:“这个意思可就很古怪了,你们看这画上王子躲在角落里窥探。精绝女王的脸在所有的壁画中都是蒙着面纱,这张画中女王只有背影,她一只手揭起了面纱,对面的一个人,好像是奴隶之类的,就变成了一团影子……消失了?”
我听得糊涂,正想细问,却听Shirley杨说道:“这女王是个……妖怪。”
“妖怪?”陈教授闻言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对Shirley说道,“有意思,说说你的想法。”
Shirley杨指着壁画说道:“画这壁画的画师绘画技艺很高,构图华丽而又传神,叙述的是姑墨国王子生平的重大事迹,虽然没有文字的注释,但是特征非常鲜明。”
我一边听她对壁画的解析一边仔细观看,确实如她所言,壁画中的人物、服饰、建筑、神态都惟妙惟肖,如果对西域文化有所了解,可以通过画中的这些信息,大致掌握画中所记录的事件背景。
只听Shirley杨继续说道:“教授您刚才所说的这幅壁画,是所有壁画中最难理解的一幅。画中女王揭开了始终罩在脸上的面纱,她对面的一个人物,就变成了虚线。这所有壁画中的人物都是写实的,唯独见到精绝女王正脸的人变成了虚线,只画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从这个仅有的轮廓上,我们看不出这个人物的身份,只能推测这个虚线的人物,是个奴隶或者刺客之类的人,是女王想要除掉的一个敌人。”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问了一句:“杨大小姐,你的意思是……画中这个人见了女王的脸,就此消失了?”
Shirley杨说:“胡先生说得差不多,倘若用我的话来解释,我会说成是女王的眼睛看了这个人,这个人就消失了。”
我摇头苦笑:“大活人,看一眼就没了?消失了?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实不相瞒我理解起来有些困难。”
陈教授似乎可以理解Shirley杨的意思,示意让她接着说下去。
Shirley杨说:“我虽然只是推测,却并非凭空而谈。家父生前喜欢读一本叫作《大唐西域记》的书,是唐代高僧玄奘所著,我也曾看过数遍,书中记载了很多古西域的传说,有些是神话传说,也有不少是真实的事件,其中有一则沙漠女王的传说。在沙漠的深处,有一个城市,城中居住着一个来自地下的民族,他们统治了其他的周边小国。经过数百年后,王位传至一任女王,传说这位女王的眼睛,是连接冥界的通道,她只要看她的敌人一眼,对方就会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永远也回不来了,消失的人去了哪里,恐怕只有那些人自己才知道。女王采取高压统治,她要所有邻国的百姓,都把她当作真神供奉,所有反抗的人一律活活地剥皮处死,也许是她的举动触怒了真主,女王没折腾几年就身患奇疾,一命呜呼了。
“那些奴隶们最怕的就是女王,她一死,奴隶们和周边受女王欺压的几个国家,就组成了联军,血洗了女王的王城。联军准备要毁坏女王的陵墓,就在此时天地变色,可怕的风沙将王城和联军一起吞没,女王的墓穴以及她搜罗来的无数财宝都被掩埋在黄沙之下。经过了几百年之后,沙漠的流动,使得王城再次重见天日,有些旅人经过那里,他们只要是拿了城中任意一点财物,就会引发沙漠风暴,烟云骤起,道路迷失,拿了女王财宝的人永远也无法离开。
“但是这个传说中神秘的王城,邪恶的女王,以及年代背景等等信息,书中都没有明确的记载,今日在此见到墓中的壁画,对照那个远古的传说,两者竟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让人觉得那不仅是个传说,也许在尘封的历史中,真的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些事。”
Shirley杨让众人看接下来的几幅壁画:“我们之所以敢肯定,画中的女王就是精绝女王,是由于精绝人特殊的服饰,还有精绝独特的建筑物、装饰品,这些都是最有力的证据。教授,胡先生,你们再看后边的几幅壁画,更加证明了我推论的可靠,这几幅壁画表达的意思很明白,王子行刺没有成功,他回国后继续谋划怎么样除掉女王,这时王子遇到了一位遥远国度来的占卜师,占卜师让王子将特制的慢性毒药藏进金羊羔肉中,然后进贡给女王。果然过了不久传来女王暴毙的消息。而同时,王子也因为操劳过度,过早地去世了,他和他心爱的妻子合葬在一起。占卜师设计了一个陵墓,把他们安葬在圣井的祭坛下边。”
原来是先有上面的祭坛,然后才修的这间墓室,而这壁画中记载的事件,与那个书中的传说丝丝入扣。陈教授见Shirley杨虽然是摄影师,但是毕竟出身考古世家,家学渊源,老同学有女如此,甚觉欣慰。这时想起那位失踪在沙漠深处的老友,又不由得老泪纵横。
Shirley杨对教授说:“您多保重身体,别太难过了,这次咱们收获不小,对精绝遗迹的了解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我相信不久之后,咱们一定能够找到精绝古城。先父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我心中暗暗叫苦,本想找到个古墓,让他们就此掉头回去,没想到事与愿违,看这情形,再劝他们也没用了,早知道当初我就假装看不见了。
我忽然想起Shirley杨说精绝国的女王是个妖怪,便问道:“杨大小姐,我记得先前听你们谈论时说起过,女王是西域第一美女,别的女人在她面前,就如同星星见到了太阳般黯然失色,怎么又说她是个妖怪?她倘若真是妖怪,咱们去找她的墓穴,岂不是送死吗?”
Shirley杨说道:“这些事都是传说,加上咱们的推论,并不一定能够肯定就是事实。考古就是这样,传说、记载、出土的古物,再加上学者的推测,这些内容越多,就越接近历史的真相。但是我们能做到的,只不过是无限地接近真实,任何历史都不可能被还原。在古代,人类对世界的认知程度很低,一些现在看来很普通的现象,在古代就会被夸大成妖魔鬼怪或者神迹,即使到了科学高度发达的今天,仍然有些现象无法用科学来解释,我相信这并不是因为真的存在神和恶魔,而是科学的探索领域还不够,在以后的岁月中,一定能通过科学的途径,找出所有不解之谜的答案。”
我又问道:“那么精绝国女王用眼睛可以把人变没了,这件事在科学与文明都很发达的今天,咱们应该怎样去理解呢?”
Shirley杨说:“胡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美国一个轰动一时的事件。在美国肯萨斯州的特殊现象与病理研究中心,曾经出现了一位奇特的患者,这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他从小就有一种特异功能,长时间凝视一个直径小于五厘米的物体,这件物体就会消失,如同蒸发在空气中一样。邻居们把这个男孩视为异类,说他是妖怪。他的父母也深受困扰,所以希望政府有关部门能够帮助他们把孩子治好。”
这可奇了,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们中国的事我知道的都不多,更别说美国的异闻了,这种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听上去和那妖怪女王如出一辙,最后这小孩被治好了吗?
Shirley杨说:“经过科学家们的研究,发现这个小男孩的脑电波异于常人,他的脑神经和视觉神经产生出一种搬运能量,这种能量连接着一个虚数空间(无法探知的空间)。这种特异功能在人类中所占的比例是三十亿分之一,最后有一位研究人员找出一个办法,他们制作了一个磁性头盔套在小男孩的头上,一年之后,他的特异功能就消失了。当时美国军方曾经计划把这个小孩秘密地送到军事研究所里,但是这事败露了,在民众中引起轩然大波,军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计划。”
听了这件事,我心里还是有些嘀咕,那传说中的邪恶女王,只怕不是那个美国小孩那么简单。死我倒不怕,倘若我们真的找到女王的古墓,万一被她贬到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那该如何是好?反正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真有危险,我就使用强硬手段把他们带回来,谁敢不服从命令?他娘的,我就不信了,这几个知识分子的胳膊还拧得过我老胡的大腿不成,还反了他们了。
这一番长谈,浪费了不少时间,周围的壁画都研究完了。我请示陈教授,棺材里面的东西,咱还看吗?
陈教授连连摇手:“开不得!姑墨王子夫妻合葬的这口棺木,是国宝啊。咱们现在没有条件,环境也不合适,一旦打开就会破坏密封的棺木和里面的物品。咱们此行的目的是向上级提交评估报告,申请发掘,或者对这些古代文明遗产给予应有的保护。回去让爱国带着楚健他们把记录做好就行了,报告由我亲自来写。”
看来我是没机会看看这棺里有什么好东西了,明知道教授说得有理,仍然免不了有些失望,当下和他们一起爬回了上一层的祭祀间。
祭祀间的石门上原本封着很多兽皮,都被我用平铲切碎了,陈教授说这些都是为了保持祭祀间的干燥,隔绝圣井的水汽。古代姑墨人把活的牲口带进祭祀间宰杀,之后马上把刚剥下来还带着热血的兽皮,贴在石门的缝隙上,而牛羊的肉和内脏则切割干净,只留下骨头,石门直到下一次祭典才会再次开启。这种宰杀牲畜剥皮剔骨,木桩绑干尸的诡异仪式,是为了保持圣井的水源,让它永不干涸。古代沙漠中的人们认为生命的灵魂来自神圣的水,这和达尔文的生命起源论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经非常接近了。
我们不可能再用那些兽皮来封住石门,除了骆驼周围没有大型动物,但是十九峰骆驼对我们而言,格外的珍贵,是不能剥骆驼皮封门,就用数层胶带贴住。
考古队在西夜城休整了三天,便向南出发,终于进入了当地人称为“黑沙漠”的沙海,这里再也见不到沙漠中的胡杨,也没有高低起伏的沙山,四周的沙丘落差都差不多,像一个个扁扁的馒头,无边无际,向任何角度看,都是同样的景色,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
我问安力满以前有没有进过这片沙漠。
安力满老汉苦笑道:“这是黄沙的地狱嘛,连胡大他老人家都不愿意来的嘛。我嘛,也只是少少地来过一次,这不就是现在这一次的嘛。要不是你们的干部老爷,和胡大宠爱的白骆驼嘛,我是死一百次也不会来的嘛。”
抱怨归抱怨,安力满被人们称作沙漠中的活地图,绝非浪得虚名,他对沙漠的熟悉,就如同女人摆弄锅碗瓢盆。他虽然也是平生头一遭进入这片禁忌的黑沙漠,但是用他那两只沙狐般的眼睛,硬是能发现那些沙窝中的梭草、沙蒿等植物,他就是跟着这些植物的踪迹,以及长年在沙漠中摸爬滚打的经验,才能带领考古队前进。
沙漠中有中国最大的内陆水系,但是塔里木河等水系,很多都渗进了沙中。表面上寸草不生的沙漠,在深深的地下,也许就是奔流汹涌的暗河。
一些专门生长在沙漠中的植物,就凭借着地下水脉那一点点上升到沙漠表面的水汽,顽强地生存着。其实这里除了少量的植物,也有许多动物,不过多半都是在阴冷的夜晚才出来觅食。
在汉代甚至更早的时候,塔克拉玛干被称为“古老的家园”,当时这一地区沙化程度并不严重,河流还没有渗入地下,到处都有绿洲城镇、戌堡、佛寺、驿站。无数的商队携带着丝绸、香料、茶叶往来于此,直到元代,那位著名的意大利人马可波罗还随商队经过这里前往中原。
到了明代的时候,横跨欧亚的奥斯曼帝国崛起,战争阻挡了欧洲和亚洲大陆的商业贸易。那个时代,是属于海洋的时代,航海家们开辟了新航线,往来贸易的主要路线由陆地转向了大海,这个伟大的时代又被称为地理大发现时代。
再加上沙漠侵蚀日益严重,生存环境的恶劣,沙漠中大大小小的国家就此彻底衰败,昔日的繁荣与辉煌都被天神带走了。
黑沙漠是最早被众神遗弃之地,这里的文明到晋代就停止了,一直到今天,黑沙漠依然是死气沉沉。
我们出发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轻微的风沙,天空微黄,不过风沙不大,又刚好遮蔽了太阳,可以在白天赶路。
Shirley杨拿着那本英国探险家留下的笔记本,边走边和安力满商量行进的路线。笔记本上记载离开西夜城后,那些探险家们在附近发现了一个地方,有大批石头坟墓,他们准备回来的时候再进行挖掘,所以在笔记中绘制了详细的路线。
安力满的经验加上Shirley杨的笔记本,虽然无法精确地定位,但是从距离和方位上,为我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晚上宿营时安力满找到了一片凸地,众人在沙丘上砌了一道防沙墙,把骆驼安顿下来,随后在沙丘背风的一面,点了火取暖。
这一天走得十分辛苦,虽然风不大,但是刮得人心烦意乱,安力满唠唠叨叨地说现在是风季,在黑沙漠平均两天就有一次这种天气,没有风的时候,恶毒的太阳会吸干旅人身上最后一滴水分。
胖子说:“热点好,出汗能减肥,太阳晒晒,倒也痛快,只是这么不停地刮风,路上连话都说不了,实在气闷。”
安力满说你懂什么,这里才是黑沙漠的边缘,再走五天才算进入深处,我虽然没进去过,但是认识一些进去过的朋友,他们都是从黑沙漠走回来的幸存者。
黑沙漠的可怕之处,不是陷人的流沙子,不是能把汽车啃个精光的噬金蚁,也不是黑风暴。传说在深处有一片梦幻之地,人们进去之后,就会看到湖泊、河流、美女、神兽、雪山、绿洲,那些又渴又累的人自然是奔着那些美景拼命地走啊走,可是直到渴死累死,都走不
到。其实那都是魔鬼布置的陷阱,引诱人们去死在里边。不过胡大会保佑咱们的,阿拉胡阿嘛。
Shirley杨说:“他们看到的可能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不知究竟的人,的确容易被迷惑。”
正说话间,叶亦心过来把Shirley杨拉到一边,俩人悄声嘀咕了几句,Shirley杨转过头来对我说:“我们去那座沙丘后边有点事。”
我知道可能是叶亦心要去方便,她胆子小不敢自己去,要拽着Shirley杨陪她。便对她俩点点头,嘱咐道:“带着手电筒和哨子,有事就使劲吹哨子,快去快回。”
Shirley杨答应一声就和叶亦心手牵手地走向不远处的一座沙丘后边。
胖子问我还有酒吗。
我说没了,就算带上一桶白酒也架不住你这么喝,喝几口热水赶紧睡觉吧,过个五六天要是找不到水源,到那时候,连每人每天的饮水配给量都要减少了。
这么说只是吓唬吓唬胖子,就算找不到沙漠中的暗河,我也有办法保证让所有人都能有最低限度的饮用水。
不过那是个万不得已的办法,很麻烦,但是的确管用,我当兵的时候学到过荒漠求生术。
安力满最初死活不肯进黑沙漠,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原因就是黑沙漠没有淡水,地下虽然有暗河,但是根本挖不了那么深,从梭梭这种沙漠荒草的根处往下挖,三五米之下,只有湿沙和咸水,越喝越渴。
这种方法安力满也懂,我跟他反复研究过它的可行性,私下里约定,走到连梭梭都不长的地方,就绝不再往前走半步了,他这才同意。
在军队接受过沙漠求生训练的人都知道,新疆的沙漠中较浅处,多是矿物含量较多的咸盐水,在沙漠植物根颈处向下挖,可以挖到湿沙和咸水,通过简易的阳光蒸发、过滤处理后,就可以得到少量淡水,虽然少,却足够维持人的生命。
这时风沙稍稍大了一些,对面沙丘后一阵尖锐的哨声传了过来,众人都是一惊,随手抄起工兵铲、步枪奔向事发地点。好在离得极近,只有不到两百步的距离,三步并作两步,顷刻即到。
只见叶亦心有一半身子陷在沙中,她不断地挣扎,Shirley杨正抓住她的手臂,拼命往外拖她。
忙乱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流沙!”
我们顺着地上的足印冲上前去,不顾一切地拉住叶亦心,有几个人来不及找绳索,便把自己的皮带解了下来,想套住她的胳膊。
没想到也没使多大力气,就把叶亦心从沙中拖了出来,看样子倒不是流沙。叶亦心吓坏了扑在Shirley杨怀中哭泣。
大伙问她们怎么回事,是不是流沙。
Shirley杨边安慰叶亦心边对众人说道:“我们刚走到沙丘后面,叶亦心就一脚踩空,整个身子陷下去一半,我就赶紧拉住她,随即吹哨子求援。不过似乎不是流沙,流沙吞人速度快吸力大,倘若真是流沙,凭我的力气根本就拖不住她,而且她落下去一半之后,就停住了,好像下边是实心的。要不然你们闻讯赶来,中间耽搁这十几秒,要从流沙里救人已经晚了。”
叶亦心也回过神来,抹着眼泪说:“我好像在沙子下边踩到了一块石板,石板下有一段是空的,被我一踩就塌下去了。”
Shirley杨奇道:“难道是那些石头坟墓?咱们去瞧瞧。”
我们用铲子挖了几下时才陷住叶亦心的地方,不算厚的一层黄沙下,与沙丘的坡度平行,赫然露出一面倾斜的石墙,石墙上被人用炸药炸出一个大洞。
看来炸开的时间不久,也就是最近这几天的事,风沙将破洞的洞口薄薄地遮住了一层,叶亦心就是踩到这个破洞边的碎石陷了进去。
众人望着那石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这分明就是个石头墓啊,难道已经被盗了?
我仔细查看洞口的碎石,和爆炸冲击的方位———精确的小型定向爆破!我做了那么多年工兵,自认为对炸药的熟悉程度无人能比,要让我来爆破这石头古墓,顶天也就是这种水平了。
看来爆破的人充分了解岩体的耐破性,爆炸只是把石壁炸塌,碎石向外扩散,丝毫没有损坏石墓的内部。
再看炸药的威力,绝不是民用炸药。离开部队好几年了,难道现在连现役军人也倒斗了?肯定不是,也许是偷来的炸药。而且在这种茫茫无边的大沙漠,倒斗的人是怎么找到这些古墓的?这附近地形地貌完全一样,难道这世上除了我这个半吊子水平的,还真有其他会看天星风术的倒斗高手?
逐渐清理开沙丘,这是一面槌形的石墙,除了被爆破的这面,其余的部分都深埋在黄沙之下。
看来是一座魏晋时期典型的石头墓,巨大厚实的山石砌成拱形,缝隙用麻鱼胶粘合,这样的石墓在西夜遗迹附近十分常见。十九世纪早期,欧洲的一位探险家曾经这样形容:“沙漠中随处可见的石墓,有大有小,数不胜数,有一多半埋在黄沙下面,露出外边的黑色尖顶
,如同缩小版的埃及金字塔,在石墓林立的沙漠中穿行,那情景让人叹为观止。”
现在这些石墓已经被沙漠彻底覆盖,很难寻觅其踪影了,陈教授估计可能是和前几天的那次大沙暴有关,大风使这座石墓露出了一部分,没想到那些盗墓贼来得好快,考古队还是晚了一步。
这一路上我们已经见到了若干处被偷盗损坏的古墓,难怪陈教授如此焦急,拼了老命也要进沙漠,如果再不制止这一带的盗墓活动,恐怕在不久的将来,什么都剩不下来。
墓穴的破洞里黑乎乎的,我和陈教授郝爱国等人打着手电筒进去查看。墓室相当于一间小平房大小,里面散落着四五口木棺,棺板都被撬坏,丢在一旁,到处都被翻得一片狼藉。
那些棺木有大有小,似乎是一处合葬墓,棺里的古尸只剩下一具年轻女性的干尸,长发多辫,只有头部保存比较完好,身体都已破碎,其余的料想都被盗墓贼搬走了。
新疆沙漠中的古墓,与财宝价值相等的,就是墓中的干尸。我听陈教授讲过,古尸分为带有水分的湿尸,如马王堆女尸;还有蜡尸,是一种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尸体;冻尸存在于积雪万年不化的冰川地区;鞣尸则类似于僵尸;其余的还有像标本一样的灌尸等等。
干尸中也分为若干种,有用石灰或木炭等干燥剂放在棺木中形成的干尸,也有像古埃及用特殊防腐处理技术,人工制造的木乃伊。
而新疆的干尸则完全是在一个高温、干燥、无菌的特殊环境下自然形成的,这种干尸,年代稍微久远的,就相当值钱,海外一些博物馆、展览馆、收藏家们争相高价收购。
陈教授见这处石墓中的其余干尸都被盗了,而且破坏得一塌糊涂,止不住唉声叹气,只好让几个学生把墓中残破的物品都整理整理,看看还能不能抢救出什么来。
我担心教授太激动,身体承受不住,就劝他早点休息,陈教授又嘱咐了郝爱国几句,让他带人把石墓的情况详细记录下来,就由胖子送他回营地休息了。
第二天风还是没停,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刮着,考古队出发的时候,陈教授找到我,他说昨天夜里见到的那个石墓,被盗的时间不超过三五天,也许有一队盗墓贼已经早于咱们进入了黑沙漠深处,咱们不能耽搁,最好能赶上去抓住他们。
我随便应付了几句,心想可他娘的千万别碰上,同行是冤家,何况盗这处石头墓的那帮家伙有军用炸药,说不定还有什么犀利的器械,跟他们遭遇了,免不了就得大打出手。我倒是不在乎,问题是这些考古队的,万一出现了死伤,这责任可就太大了。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茫茫沙漠,两队人要想碰上,谈何容易,要不是我们昨天见这座沙丘是这附近最高的一处,也不会在此宿营,更加不会误打误撞遇到那被盗的石墓,哪还有第二次这么巧的事,也许那些家伙偷完干尸就回去了。
随后的这十几天里,考古队在黑沙漠中越走越深,最后失去了兹独暗河的踪迹,连续几天都在原地兜开了圈子。兹独在当地古语中的意思是“影子”,这条地下河就像是影子一样,无法捕捉。安力满老汉的眼睛都瞪红了,最后一抖手,彻底没办法了,看来胡大只允许咱们走到这里。
众人人困马乏,谁也走不动了。这几天沙漠里没有一丝风,太阳挂在天上的时间格外的长,为了节约饮用水,队员们白天就在沙地上挖个坑,上面支起防雨帆布,吸着地上的凉气,借以保持身体的水分,只有晚上和早晨才行路,一半路骑骆驼,一半路开十一号。
再往前走,粮食和水都不够了,如果一两天之内再不走回头路,往回走的时候,就得宰骆驼吃了。
我看着这些疲惫已极、嘴唇暴裂的人们,知道差不多到极限了,眼见太阳升了起来,温度越来越高,便让大家挖坑休息。
安顿好后,Shirley杨找到我和安力满,商量路线的事。
Shirley杨说:“胡队长,安力满老先生,在我那本英国探险家笔记中,有这样的记载,那位英国探险家也是在黑沙漠深处失去了兹独暗河的踪迹,在这一片寸草不生的死亡之海中,两座巨大的黑色磁山迎着夕阳的余辉相对而立,如同两位身披黑甲的远古武士,沉默地守护着古老的秘密,穿过像大门一样的山谷,一座传说中的城市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