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个故事出自什么(卖油郎独占花魁)
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个故事出自什么(卖油郎独占花魁)卜乔心中暗想:“昨日被官军抢去包里,正没盘缠。天生这碗衣饭,送来与我,正是奇货可居。”便扯个谎道:“你爹和妈,寻你不见,好生痛苦,如今前面去了,吩咐我道:倘或见我女儿,千万带了她来,送还了我。”许我厚谢。卜乔听得啼哭之声,慌忙来看。瑶琴自小相认,今日患难之际,举目无亲,见了近邻,分明见了亲人一般,即忙收泪,起身相见,问道:“卜大叔,可曾见我爹妈么?却说瑶琴被乱军冲突,跌了一跤,爬起来,不见了爹娘,不敢叫唤,躲在道傍古墓之中过了一夜。到天明,出外看时,但见满目风沙,死尸路。昨日同时避难之人,都不知所往。瑶琴思念父母,痛哭不已。欲待寻访,又不认得路径,只得望南而行。哭一步,捱一步,约莫走了二里之程。心上又苦,腹中又饥,望见土房一所,想必其中有人,欲待求乞些汤饮。及至向前,却是破败的空屋,人口俱逃难去了。瑶琴坐于土墙之下,哀哀而哭。恰好有一人从墙下而过。那人姓卜名乔,正是莘善的近邻,平昔是个游手
话说大宋徽宗道君皇帝年间,汴梁城外安乐村一户姓莘名善,浑家阮氏。夫妻两口,开个六陈铺儿。虽则粜米为生,一应麦豆茶酒油盐杂货,无所不备,家道颇颇得过。年过四旬,止生一女,小名叫做瑶琴。自小生得清秀,更且资性聪明。
瑶琴七岁上,送在村学中读书,日诵千言。十岁时,便能吟诗作赋。到十二岁,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若提起女工一事,飞针走线,出人意表。此乃天生伶俐,非教习之所能也。莘善因为自家无子,要寻个养女婿来家靠老。
只因女儿灵巧多能,难乎其配,所以求亲者颇多,都不曾许。不幸遇了金虏猖獗,打破了京城,劫迁了二帝。那时城外百姓,一个个亡魂丧胆,携老扶幼,弃家逃命。莘善领着浑家阮氏和十二岁的女儿,同一般逃难的,结队而走。
正行之间,谁想鞑子到不曾遇见,却逢着一阵败残的官兵。看见许多逃难的百姓,多背得有包里,假意呐喊道:“鞑子来了!”沿路放起一把火来。此时天色将晚,吓得众百姓落荒乱窜,你我不相顾。他就乘机抢掠。
却说瑶琴被乱军冲突,跌了一跤,爬起来,不见了爹娘,不敢叫唤,躲在道傍古墓之中过了一夜。到天明,出外看时,但见满目风沙,死尸路。昨日同时避难之人,都不知所往。
瑶琴思念父母,痛哭不已。欲待寻访,又不认得路径,只得望南而行。哭一步,捱一步,约莫走了二里之程。心上又苦,腹中又饥,望见土房一所,想必其中有人,欲待求乞些汤饮。及至向前,却是破败的空屋,人口俱逃难去了。
瑶琴坐于土墙之下,哀哀而哭。恰好有一人从墙下而过。那人姓卜名乔,正是莘善的近邻,平昔是个游手游食、不守本分,掼吃白食、用白钱的主儿,人都称他是卜大郎。也是被官军冲散了同夥,今日独自而行。
卜乔听得啼哭之声,慌忙来看。瑶琴自小相认,今日患难之际,举目无亲,见了近邻,分明见了亲人一般,即忙收泪,起身相见,问道:“卜大叔,可曾见我爹妈么?
卜乔心中暗想:“昨日被官军抢去包里,正没盘缠。天生这碗衣饭,送来与我,正是奇货可居。”便扯个谎道:“你爹和妈,寻你不见,好生痛苦,如今前面去了,吩咐我道:倘或见我女儿,千万带了她来,送还了我。”许我厚谢。
瑶琴虽是聪明,正当无可奈何之际,君子可欺以其方,遂全然不疑,随着卜乔便走,卜乔将随身带的乾粮,把些与他吃了,嘱咐路上二人父女相称,以免外人猜疑不便。瑶琴依允。从此陆路同步,水路同舟,爹女相称。
到了建康府,路上又闻得金兀术四太子,引兵渡江,眼见得建康不得宁息。又闻得康王即位,已在杭州驻跸,改名临安,遂乘船到润州。过了苏、常、嘉、湖,直到临安地面,暂且饭店中居住。
也亏卜乔,自汴京至临安,三千余里,带那莘瑶琴下来,身边藏下些散碎银两,都用尽了,连身上外盖衣服,脱下准了店钱,只剩得莘瑶琴一件活货,欲行出脱。访得西湖上烟花王九妈家要讨养女,遂引九妈到店中,看货还钱。
九妈见瑶琴生得标致,讲了财礼五十两。将瑶琴送到王家。瑶琴方知被卜乔所骗,放声大哭。九妈劝解,良久方止。自此九妈将瑶琴改做王美,一家都称为美娘,教他吹弹歌舞,无不尽善。
瑶琴长成一十四岁,娇艳非常。临安城中,这些当豪公子慕其容貌,都备着厚礼求见。也有爱清标的,闻得她写作俱高,求诗求字的,日不离门。弄出天大的名声出来,不叫她美娘,叫她做花魁娘子。
王九妈来劝女儿接客。王美执意不肯,说道:“要我会客时,除 非见了亲生爹妈。他肯做主时,方才使得。”王九妈心里又恼她,又不里得难为她。
偶然有个金二员外,大富之家,情愿出三百两银子,梳弄美娘。九妈得了这主大财,心生一计,与金二员外商议:若要她成就,除非如此如此,金二员外意会了。
其日八月十五日,只说请王美看潮,请至舟中。三四个帮闲,俱是会中之人,猜拳行令,做好做歉,将美娘灌得烂醉如泥。
扶到王九妈家楼中,卧于床上,不省人事。此时天气和暖,又没几层衣服。妈儿亲手伏侍,剥得她赤条条,任凭金二员外行事。美娘梦中觉痛醒将转来,已被金二员外耍得够了,欲待挣扎,争奈手足俱软,直待绿暗红飞,方始雨收云散。
五鼓时,美娘酒醒,已知鸨儿用计,破了身子。自怜红频命薄,遭此强横,起来解手,穿了衣服,自在床边一个斑竹榻上暗暗垂泪。
美娘哭了一日,茶饭不沾。从此托病,不肯下楼,连客也不肯会面了。九妈心下焦燥,踌躇数日,无计可施。忽然想起,有个结义妹子,叫做刘四妈,能言快语,与美娘甚说得着,当下叫保儿去请刘四妈到前楼坐下,诉以衷情。
刘四妈的嘴舌儿好不利害!说着长,道着短,全没些破败。就是醉梦中,被你说得醒;就是聪明的,被你说得呆,好个烈性的姑姑也被你说得她心地改。最后,劝事已至此,不接客人,怎寻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从良。
再说王美娘自听了刘四妈一席话儿,思之有理。以后有客求见,欣然相接,宾客如市,不得空闲,声价愈重。每一晚白银十两,兀自你争我夺。王九妈赚了若干钱钞,欢喜无限。美娘也留心畏拣个知心著意的,急切难得。
却说临安城清波门外,有个卖油郎姓秦名重,生得一表人才。虽然已冠,尚未娶妻。都呼他为秦卖油。时值二月天气,不暖不寒,秦重闻知昭庆寺僧人,要起个九昼夜功德,用油必多,遂挑了油担来寺中卖油。
秦重在寺出脱了油,挑了空担出寺。其日天气晴明,游人如蚁。秦重绕河而行,遥望十景塘桃红柳绿,湖内画船箫鼓,往来游玩,观之不足,玩之有余。走了一回,身子困倦,转到昭庆寺右边,望个宽处,将担子放下,坐在一块石上歇脚。
近侧有个人家,面湖而住,金漆篱门,里面朱栏内,一丛细竹。未知堂室何如,先见门庭清整。只见里面三四个戴巾的从内而出,一个女娘后面相送。到了门首,两下把手一拱,说声请了,那女娘竟进去了。
秦重定睛观之,此女容频娇丽,体态轻盈,目所未睹,身子都酥麻了。方正疑思之际,只见门内又走出个中年的妈妈,同著一个垂发的丫头,那妈妈一眼瞧见油担,便道:“方才要去买油,正好有油担子在这里,何不与他买些?
那丫鬟取了油瓶也来,走到油担子边来买油的。秦重方才知觉,回言道:“没有油了!妈妈要用油时,明日送来。
那丫鬟看见油桶 上写个“秦”字,就对妈妈道:“那卖油的姓秦。
妈妈也听得人闲讲 有个秦卖油 做生意甚是忠厚 遂吩咐秦重 道: “我家每日要油用,你肯挑来时,与你个主顾。”秦重道: “承妈妈作成,不敢有误。”那妈妈与丫鬟进去了。
秦重心中想道:“这妈妈不知是那女娘的甚么人?我每日到他家卖油,莫说赚他利息,图个饱看那女娘一回,也是前生福分。
秦重打听才知道这是有名的粉头,叫做王美娘,人都称为花魁娘子。原是汴京人,流落在此。吹弹歌舞,琴棋书画,件件皆精。来往的都是大头儿,要十两放光,才宿一夜哩。
秦重挑了担子,一路走,一路的肚中打稿道:“世间有这样美貌的女子,落于娼家,岂不可惜!
捱到天明,爬起来,就装了油担,煮早饭吃了。匆匆挑了王妈妈 家去。九妈往外一张,见是秦卖油,笑道:“好忠厚人,果然不失信。”便叫他挑担进,并嘱他但隔一日,便送来。秦重应诺,挑担而出,只恨不曾遇见花魁娘子。
时光迅速,不觉一年有余。秦重到了王九妈家多次,家中大大小小,没一个不认得是秦卖油。日积月累,秦重攒有一大包银子,兑足十两,又将几钱银子,置下镶鞋净袜,新褶了一顶万字头巾。回到家中,拣个晴明好日,侵早打扮起来。
秦重打扮得齐齐整整,取银两藏于袖中,把房门锁了,一迳望王九妈家而来。王九妈走将出来,见了秦重,便道:“秦小官今日怎的不做生意,打扮得恁般济楚,往哪里去贵干?
事到其间,秦重只得老着脸,上前作揖。那鸨儿是老积年,见貌辨色,见秦重恁般装束,一定是看上了我家哪个丫头,要嫖一夜,便满脸堆下笑来,请到里面客座里细讲。
九妈道:“我家这几个姐姐,都是你认得的,不知你中意哪一位?”秦重道:“别个都不要,单单要与花魁娘子相处一宵。”随即从 袖中摸出这秃秃里一大锭放光细丝银子,递与鸨儿道:“这一锭十两重,足色足数,请妈妈收。
九妈见了这锭大银,已自不忍释手,又恐他一时高兴,日后没了本钱,也要尽他一句才好。便道:“这十两银子,做经纪的人,积趱不易,还要三思而行。”秦重道:“小可主意已定,不要你老人家费心。
九妈把银子收于袖中,告知近日美娘不得空,也要他预先留下个体面。再来时,换件绸缎衣服,教这些丫鬟们认不出,也好与他装谎。秦重一一理会,作别出门。买了一件见成半新半旧的绸衣,穿在身上,到街坊闲走,演习斯文模样。
秦重每隔三五日就来探信,却都不得闲。又过了一月有余。那日是十二月十五,大雪方霁,西风过后,积雪成冰,好不寒冷,秦重 如前妆扮。王九妈迎进安置,不觉又过了一更天气。只听外面热闹闹 的,却是花魁娘子回家。
九妈连忙起身出迎,秦重也离坐而立。只见美娘吃得大醉,侍女扶将进来,到于门首,醉眼蒙胧。也不卸头,也不解带,和衣上床,倒身而卧。九妈甚不过意,对秦重道:“小女平日惯了,他专会使性,休得见怪!”秦重道:“小可岂敢!
九妈向耳傍嘱咐道:“那人醉了,放温存些。”然后去了。秦重要了一壶浓茶,带转房门,看美娘睡得正熟。秦重想酒醉之人,必然怕冷,又不敢惊醒她。忽见栏杆上又放著一床大红丝的锦被,轻轻的取下,盖在美娘身上。
却说美娘睡到半夜,醒将转来,坐在被窝中,垂著头,只管打乾哕。秦重知她要吐,放下茶壶,用抚摩其背。良久,美娘喉间忍不住了,说时迟,那时快,美娘放开喉咙便吐。秦重怕污了被窝,忙把自己的道袍袖子张开接着。
美娘不知所以,尽情一呕,呕毕,还闭着眼,讨茶嗽口。秦重下床,将道袍轻轻脱下,放在地平之上;摸茶壶还是暖的,斟上一瓯香喷喷的浓茶,递与美娘。美娘连吃了二碗,胸中虽然略觉豪燥,身子兀自倦怠,仍旧倒下,向里睡去了。
美娘那一觉直睡到天明方醒,覆身转来,见傍边睡著一人,问道:“你是哪个?”秦重答道:“小可姓秦。”美娘想起夜来之事,恍恍惚惚,不甚记得真了,道:“我记得曾吐过的,又记得曾吃过茶来,难道做梦不成?
秦重方才说道:“是曾吐来,小娘子果然讨茶,饮了两瓯。”美 娘大惊道:“脏巴巴的,吐在哪里?”秦重道:“恐怕小娘子污了被褥,是小可把袖子盛了。有幸得沾小娘子的余沥,美娘听说,心下想道:“有这般识趣的人!”心里已有四五分欢喜了。
此时天色大明,美娘起身,下床小解,看著秦重,猛然想起是秦 卖油,遂问道:“你实对我说,是甚么样人?为何昨夜在此? ”秦重 遂将初次看见送客,又看见上轿,心下想慕之极,及积趱嫖钱之事 备细述了一遍。
美娘听说,愈加可怜,道:“我昨夜酒醉,不曾招接得你。你乾折了多少银子,莫不懊悔?”秦重道:“小娘子天上神仙,小可惟恐服侍不周,但不见责,已为万幸,况敢有非意之望!”
“难得这好人,又忠厚,又老实,又且知情识趣。美娘想道:百中难遇此一人。可惜是市井之辈,若是衣冠子弟,情愿委身事之。”正在沉吟之际,丫鬟捧洗脸水进来,又是两碗姜汤。秦重洗了脸,呷了几口姜汤,便要告别。
美娘取出二十两银子,送与秦重道:“昨夜难为你,这银两奉为资本,莫对人说。”秦重哪里肯受。美娘道:“我的银子,来路容易。这些须酬你一宵之情,休得固逊。若本钱缺少,异日还有助你之处。”
美娘将银子在秦重袖内,推他转身。秦重料难推却,只得受了,深深作揖,卷了脱下这件龌龊道袍,走出房门,别了九妈回转去了。
且说美娘与秦重虽然没点相干,见他一片诚心,去后好不过意。这一日因害酒,辞了客在家将息。千个万个孤老都不想,倒把秦重整整的想一日。
秦重有二十余两本钱,安整店面,坐柜卖油,生意越盛。秦重单身独自,急切要寻个老成帮手。有个惯做中人的,叫做金中,忽一日引著一个五十余岁的人来。
原来那人正是莘善,因那年避乱南奔,被官兵冲散了女儿瑶琴,夫妻两口胡乱的过了几年
秦重当下取两贯钱把与莘善,连浑家阮氏也领将来,与秦重相见了,收拾一间空房,安顿他老夫妇在内。两口儿也尽心竭力,内外相帮。秦重甚是欢喜。
光阴似箭,不觉一年有余。多有人见秦重年长未娶,家道又好,做人又志诚,情愿白白把女儿送他为妻。秦重因见了花魁娘子,十分容貌,等闲的不看在眼,立心要访求个出色的女子,方才肯成亲。以此日复一日,担搁下去。
却说临安城中,有个吴八公子,父亲吴岳,见为福州大守。这吴八公子,打从父亲任上回来,广有金银,平昔间也喜赌钱吃酒,三瓦两舍走动。闻得花魁娘子之名,未曾识面,屡屡遣人来约,欲要嫖他。
王美娘闻他气质不好,不愿相接,托故推辞,非止一次。那吴八 公子也曾和闲汉们亲到王九妈家几番,都不曾会。吴公子领着十余个 狠仆把美娘从房内直拖出来,口中元自乱嚷乱骂。王九妈欲待上前陪 礼解劝,看见势头不好,只得闪过。
吴家狼仆牵著美娘,出了王家大门,直到西湖口,将美娘下了湖船,方才放手。美娘跑到船头上,就要投水,被家童们扶住。公子道:“你撒赖便怕你不成!就是死了,也只费得我几两银子,你住了啼哭时,我就放回去,不难为你。
美娘听说放她回去,真个住了哭。公子吩咐移船到清波门外僻静之处,将美娘氆脱下,去其里脚,露出一对金莲,如两条玉歟相似。教狼仆扶她上岸,骂道:“小贱人!你有本事,自走回家,我却没人相送。”说罢,一篙子濠鍈,再向湖中而去。
美娘赤了脚,寸步难行,思想:“自己才貌两全,只为落于风尘,受此轻贱,到不如一死为高。只是死得没些名目,枉自享个盛名,到此地位,看著村庄妇人,也胜我十二分。”越思越苦,放声大哭。
事有偶然,却好秦重那日到清波门外祭扫过了,打发祭物下船,自己步回,从此经过。闻得哭声,上前看时,虽然蓬头垢面,那玉貌花容,从来无两,如何不认得!吃了一惊,道:“花魁娘子,如何这般模样?
美娘哀哭之际,听得声音厮熟,止啼而看,原来正是知情识趣的秦小官。美娘当此之际,如见亲人,不觉倾心吐胆,告诉他一番。秦重心中十分疼痛,亲手与她拭泪。再三把好言宽解。去唤个暖轿,请美娘坐了,自己步送,直到王九妈家。
九妈不得女儿消息,在四处打探,慌迫之际,见秦小官送女儿回来,如何不喜!问其缘故,已知女儿吃了大苦,全亏弓秦小官。深深拜谢,设酒相待。
日已向晚,秦重略饮数杯,起身作别。美娘如何肯放,道:“我 一向有心于你,恨不得你见面,今日定然不放你空去。”九妈也来扳留,秦重喜出望外。
夜深酒阑,二人相挽就寝,行云雨之事,说一夜相思,喜侥幸皮贴肉。一个谢前番帮衬,合今番恩上加恩;一个谢今夜总成,比前夜 爱中添爱。红粉妓倾翻粉盒,罗帕留痕。卖油郎打泼油瓶,被窝沾 湿。可笑村儿乾折本,作成小子弄风梳。
云雨已罢,美娘道:“我有句心腹之言与你说,你休得推托!”秦重道:“小娘子若用得著小可时,就赴汤蹈火,亦所不辞,岂有推托之理?”美娘道:“我要嫁你。
秦重道:“小可承小娘子错爱,求之不得,岂敢推托?只是小娘子千金声价,小可家贫力薄,如何摆布。”美娘道:“这却不妨。不亮不费你心力。”两个安排停当,直说到天明。
原来黄翰林的衙内,韩尚书的公子,齐太尉的舍人,这几个相知的人家,美良都寄顿得有箱笼。美娘只推要用,陆续取到,密地约下秦重,教他收置在家。然后一乘轿子,抬到刘四妈家,诉以从良之事。
刘四妈听美娘要从良,了解前后,当即允下,叫美娘在家吃个便饭少坐,自己即刻雇乘轿子,抬到王九妈家。
九妈相迎入内。刘四妈问起吴八公子之事,九妈告诉了一遍。四妈只道侄女声名大了,日后会时常遇着吴八公子这一个吓杀人的,万一失差,官宦人家,和他打官司不成!倘然山高水低,悔之无及。
九妈也知小庙难养大神,道:“我如今与你商议:倘若有个肯出钱的,不如卖了她去,到得乾净,省得终身担著鬼胎过日。”刘四妈 呵呵大笑道:“做妹子的此来,正为与侄做媒。你要许多银子便肯放他出门?
九妈道:“妹子,你是明理的人。我们这行户例,只有贱买,哪有贱卖?况且美儿数年盛名满临安,谁不知她是花魁娘子,难道三百四百,就容她走动?少不得要他千金
刘四妈道:“待妹子去讲。 若肯出这个数目,做妹子的便来多口。
刘四妈回来与美娘讲了,二人将诸事安排停当。次日,美娘所藏金银如数交与九妈自赎。刘四妈见王九妈收了这主东西,便叫亡八写了婚书,交忖与美儿。美娘唤人挑了行李,别了九妈,欣然上轿,同刘四妈到刘家去。
是晚,秦重差莘善到刘四妈家讨信,已知美娘赎身出来。择了吉日,笙箫鼓乐娶亲。刘四妈就做大媒送亲,秦重与花魁娘子花烛洞房,欢喜无限。
次日,莘善老夫妇请新人相见,各各相认,吃了一惊。问起根由,至亲三口,抱头而哭。秦重方才认得是丈人丈母。请他上坐,夫妻二人,重新拜见。亲邻闻知,无不骇然。
是日,整备筵席,庆贺两重之喜,饮酒尽欢而散。三朝之后,美娘教丈夫备下几副厚礼,分送旧相知各宅,以酬其寄顿箱笼之恩,并报她从良信息。此是美娘有始有终处。王九妈、刘四妈家,各有礼物相送 ,无不感激。
满月之后,美娘将自己所藏箱笼打开,内中都有黄白之资 ,吴绫 蜀锦,何止百计,共有三千余金,都将匙钥交付丈夫,慢慢产,整顿家当。油铺生理,都是丈人莘善管理。不上一年,把的 买 房 业 置挣家 得花锦般相似,驱奴使婢,甚有气象。
秦重感谢天地神明保佑之德,发心于各寺庙喜舍合殿油烛一套,供琉璃灯油三个月;斋弁沐浴,亲往拈香礼拜。先从昭庆寺起,其他灵隐、法相、净慈、天竺等寺,以次而行。
就中单说天竺寺,是观音大士的香火,却是山路,不通舟楫。秦重叫从人挑了一担香烛,三担清油,自己乘轿而往。先到上天竺来。
寺僧迎接上殿,老香火秦公点烛添香。也是天然凑巧秦公 只因油桶上有个大大的“秦”字,又 有“ 汴 梁”二字 ,心中甚以 为奇,动问缘由。秦重听得问声,带 著 汴梁 人的土音 ,忙问道: 老香火,怎么?莫非也是汴梁人么?
秦公道:“正是。”秦公把自己乡里,细细告诉。秦重一把抱住,放声大哭道:“孩儿便是秦重。在做挑油买卖。正为要访求父亲下落,故此于油桶上,写”汴梁秦“三字,做个标识。谁知此地相逢!真乃天与其便!
众僧见他父子别了八年,今朝重会,各各称奇。秦重这一日,就歇在上天竺,与父亲同宿,各叙情节。
次日 秦重将父亲接回 中堂设坐 同秦莘氏双双参拜。亲家莘 公、亲母阮氏,齐来见礼。
一连又吃了几日喜酒。秦公不愿家居,思想上天竺处清净 出家。秦重不敢违亲之志,于上天竺另造净室一所,送亲到彼 居住。其日用供给,按月送去。每十日亲往候问一次。秦公活 到八十余,端坐而化。遗命葬于本山。故父那
却说秦重和莘氏,夫妻偕老,生下两孩儿,俱读书成名。至今风月中市语,凡夸人善于帮衬,都叫做“秦小官”,又叫“卖油郎”
有诗为证:春来处处百花新,蜂蝶纷纷竞采春。堪爱豪家多子弟,风流不及卖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