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脚妹的工作现状(自愿成为东莞洗脚妹)
洗脚妹的工作现状(自愿成为东莞洗脚妹)我叫元枝,今年22岁,在足浴店当足浴技师已经三个年头了。以下,是元枝的故事。在年幼的元枝的认知里,这是一个令人抬不起头的职业,是众多小说和影视作品里的“失足女”,总和“色情”“毒品”“小三”等负面标签有斩不断的联系。入行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元枝的老家在广西钦州的一个贫困山村,父母都是农民,因为家里穷,元枝初中没念完就辍学去了广东打工。然而,受年龄和学历限制,留给她的工作机会很少。兜兜转转打了几年零工后,为了养家糊口,元枝无奈选择了当时她所能接触到的最高薪的职业,足浴技师。从最初对这份工作的厌恶、鄙夷,到如今的接纳和喜欢,元枝用了整整三年。这三年对于元枝来说,不光是一个努力打破职业偏见的过程,也是一个农家女孩扛起生活的重担,悦纳自我的成长历程。
作者|元枝
编辑 | 灯灯
十点人物志原创
三年前,在东莞打工的00后女孩元枝踏入足疗行业,成为了一名足浴技师。
在年幼的元枝的认知里,这是一个令人抬不起头的职业,是众多小说和影视作品里的“失足女”,总和“色情”“毒品”“小三”等负面标签有斩不断的联系。
入行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元枝的老家在广西钦州的一个贫困山村,父母都是农民,因为家里穷,元枝初中没念完就辍学去了广东打工。然而,受年龄和学历限制,留给她的工作机会很少。兜兜转转打了几年零工后,为了养家糊口,元枝无奈选择了当时她所能接触到的最高薪的职业,足浴技师。
从最初对这份工作的厌恶、鄙夷,到如今的接纳和喜欢,元枝用了整整三年。这三年对于元枝来说,不光是一个努力打破职业偏见的过程,也是一个农家女孩扛起生活的重担,悦纳自我的成长历程。
以下,是元枝的故事。
我叫元枝,今年22岁,在足浴店当足浴技师已经三个年头了。
我的老家在广西钦州的一个贫困山村,父母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家里有三个姐妹和一个年幼的弟弟,我排行老二,和弟弟相差12岁。
可能你们不敢相信,我们家现在还住在会漏雨的土屋,爸妈早上5点起床,烧上整整一天的砖头,总共才能赚240块钱,一家人连吃饭都成问题。
初二那年,我偷听到村里的媒人跟爸妈在谈哪家彩礼给得更高,感觉寒意一点点爬上了我的脊柱。
为了让弟弟过得好一点,爸妈在大姐十七岁的时候,把她嫁给了一个刚出狱没多久的男人,换了三万块钱。后来,大姐被家暴到流产,逃回来求助,爸妈却在第二天将大姐送了回去,还一个劲地向对方道歉,说是他们没有教好女儿。从那一天起,我就只想逃离这个家。
我跟爸妈说,我要出去打工,要给弟弟更好的生活。爸妈果然很高兴,夸我懂事。就这样,我辍学了。
辍学后,我去了广东打工。我想进工厂,工厂不敢要我,因为不收童工。我想去应聘餐饮店的服务员,人家也不收,因为服务员要求至少要有初中学历。我还想过当销售,同样因为年龄和学历不符合标准,被拒绝了。
幸好,当时有家餐馆生意好,急缺洗碗工,把我留下了。我日日夜夜地洗碗打零工,手在水里泡得发白发烂,工资很低,一个月只有2500元,但是宿舍里有空调,我已经很满意了。
我第一次知道足浴,还是从一起在餐馆打工的室友那儿听说的。当时,室友男朋友劈腿,她哭着和我们说,她男朋友的钱都被足浴店那些“烂透的女人”花完了。
后来室友分手了,我跟着她一起逛街,路过了几家足浴店。简陋的门店,贴着“洗脚技师”“按摩技师”字样的招牌,站在门口的女人穿着紧身衣,打扮得很俗气。
室友捂着鼻子跟我说,“你知道吗,这一条街都是低级小姐”。我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不可思议地望了我一眼,“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我看向那破破烂烂的门店,招牌上明码标价“洗脚35,按摩45”。经过门口时,我偷偷往里面看过去,发现一个女人正抱着男人的脚按摩。那个男人肥胖邋遢,暖红色的灯光下,头发油成一团顶在脑袋上。他似乎在和女人说笑,一双浑浊的眼睛一刻没有离开过女人的胸前,那只灰黄的脚,被女人捧到穿着薄薄紧身衣的胸前,按摩、拉伸……
那一瞬间,我浑身上下涌出了强烈的不适与恶寒。我给这个职业打上了“恶心”的标签,并发誓,这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去碰的职业。
转眼间,在广东打了几年零工后,我18岁了。
爸妈想要我快点成个家,可是我并不想结婚。我内心的自卑没有愈合,我觉得自己没有一丁点儿价值,也害怕自己像妈妈和姐姐一样,被家暴还不敢反抗。
爸妈的思想很封建,认为女孩迟早要结婚生子,被男人打也是理所当然。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们,但是总感觉不应该是这样,肯定不是这样的!
我只能撒谎跟他们说,我找到了一个工资很高的工作,保证每个月给他们转三千块,他们才肯放我出去打工。
但我身上没有多少钱。自从初中辍学出来打拼后,我基本都是在不同的餐厅和便利店打零工,工资很低,钱也没有存到。
有一天,我在一家兰州拉面的面馆吃面,听见邻桌两个穿着西装的人在吐槽老板,其中一人对另一个人说,“一个月3500也给得太少了,就这样还想招到前台?”
当时我听到这句话,两眼放光,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对方是做什么的,我抹了抹嘴,鼓起勇气站到他们面前,说:“哥,你看我可以吗?3500我愿意做前台。”对方打量了我几眼,问了我的年龄和身高,最后一锤定音,让我跟他们走。
我拖着行李箱,跟着他们去店里看看,一到目的地就傻了眼——原以为是什么餐馆或酒店,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xx沐足阁”几个大字。我顿时感觉心里一阵绝望,甚至想扭头就走,可是卡里仅剩100的余额,让我连掉眼泪的资格都没有。我咬咬牙,心想,干一个月就辞职。
就这样,我办了入职,正式成为了一名足疗店的前台。店里包吃包住,一天上班八个小时,我对这个条件还算满意。在这里,我学会了电脑,感觉自己又熟悉了一门技能。慢慢地,想走的心也淡了。
第一次穿上前台制服的自拍照 | 图源作者
做前台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尽可能地避免和那些技师打交道,我总觉得她们会侮辱我的“人格”。
我甚至讨厌她们,讨厌她们脸上的浓妆,讨厌她们腿上的黑丝,讨厌她们被客人揩油还当作炫耀的谈资。她们跟我说话,我一般能不回就不回,还把自己的碗和杯子单独放在一边,生怕挨着她们的东西,会沾染什么不干不净的病毒。
不光是我,前厅业务部的人似乎都不堪与她们为伍。做业务的人不用给客人洗脚按摩,我们经常会聚在一起,把技师当作八卦的对象,聊聊这个技师的生活啊,跟哪位客人纠缠不清啊,甚至会故意编造人家的私生活,言语里总带着些许轻蔑。
只有大师兄是例外。大师兄是店里唯一的男技师,也是老员工,手法技巧十分纯熟,甚至还考了健康理疗师的执照。平日里,他个性洒脱,待人很热情,言语豁达,同事和顾客们都很喜欢和他聊天。
有次聊天,我敞开心扉,向大师兄说出了我内心深处对技师的真实想法。
他听我说完,很直接地反问我,“那你觉得我下贱吗?”
我急忙摆手,大声说,“你怎么可能跟她们一样呢?”
大师兄问,“哪里不一样啊?”
我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对啊!哪里不一样呢?同样是给客人按摩按脚,只不过他穿的是长裤,而她们穿的是长裙罢了。
大师兄掸了掸烟灰,将烟又叼进嘴里说:“我们都一样,只不过我是男的,她们是女的,同样的职业,我们来做就是专业,她们来做就是擦边。”
我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那好多做这一行的女的,都搞黄色,好多人都瞧不起她们,大家都这么说。”
大师兄只是回答:“有肯定是有,但你换位想一下,男的要是也这样,顶多被说成风流多情手段高。而且在我们店里,你见过有一个人去搞黄色吗?错的哪里是她们?错的是偏见和流言。你们明明身为女性,却成了攻击女性的主力军。”
我哑口无言。我这才意识到,是我的偏见使我蒙蔽了双眼,把自己困在囹圄之地,成为了一个不可一世的井底之蛙。
决定做技师的那天,是很寻常的一天。
那天,我在前台和同事一起查工资,突然发现好多技师都月入过万,当月的点钟冠军,收入竟然高达3万!
我承认我心动了,我那颗“打死不做足浴技师”的心动摇了。做前台,一个月工资3500,还要给家里打3000,再扣掉每个月200块的住宿费,我几乎什么都不剩。况且,我还想把我的小妹妹接出来,不想让她被爸妈天天打,被骂“赔钱货”。
刚好,那时候店里技师缺得紧。业务主管知道我的遭遇,一直劝我做技师多赚钱。那个可爱的大姐姐说了很多,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她的一句话——“你妈你姐被家暴,为什么不走?就是因为没钱!没钱就不敢独立,只能被压迫,被打,然后教自己的女儿,说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我运气不错,刚准备当技师,店里的技师服就从原来俗气的黑丝短裙紧身衣,换成了淡蓝色的中式旗袍小上衣,配宽松飘逸的白色长裤。那时候,我很喜欢盯着技师们的裤摆,总感觉随着她们的走动,这裤摆像一朵纯洁的栀子花。
然而,入行第一天就刺伤了我的自尊心。
我坐在低低的椅子上,面对技师师姐的那双脚,手颤抖了好久,都没能放到她的脚上,脑子里不断回放当初在破烂小店偷窥到的那个刺伤我神经的场景。
最后,我还是过不了我心里的那道坎,破门跑回了技师房,哭得撕心裂肺。
我以为技师们会讨厌我,可是出乎意料,她们都在安慰我。师姐说,她懂我的苦衷,她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她是打死都不会告诉她女儿她做这一行的。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心疼我,可怜我,说我年纪这么小,还在读书的年纪,就要出来赚钱,红着眼眶和我一起哭了。
哭过一场,工作该做还得做。上了牌,我的工作就正式开始了。但我总感觉自己按过脚的手有股味道,一天要用半瓶酒精消毒,和别人吃饭前,我通常要先洗半个小时的手,再喷上香水,否则总感觉别人会闻到什么。
技师刷卡上钟 | 图源作者
每次和朋友出去逛街,遇见一些套近乎的销售人员问我是干什么的,我都会耻于说出我的职业,只好含糊地说,“我是干健康行业的”。
最尴尬的一次,是我刚刚在一个理发店装大款开了会员,理发师毕恭毕敬地给我鞠躬,把我热情地送出店去,第二天,我就在他面前鞠躬弯腰给他按脚。那次,我羞耻到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人家没有故意刁难和奚落我,反倒说了一句让我豁然开朗的话:“不用不好意思啦,咱们都是在外面打拼的普通人,职业是没有等级之分的啦,又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嘛!”他是广东本地人,我第一次感觉广普能说得这么好听,这么让人热泪盈眶。
我也渐渐发现,那些我曾经看不起的技师们,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不堪。
店里的技师兄弟姐妹们 | 图源作者
师姐四十多岁了,有个正在读大学的女儿。丈夫不靠谱,全靠她一人养家。跟女儿视频的时候,她总会向女儿热情地介绍技师房的姐妹们,日子虽然一地鸡毛,但她永远积极向上又热心肠;
还有26号的技师姐姐,喜欢看股票买股票,总会听见她开心地说哪只股票涨了一万多啦,特别有理财头脑;
900号技师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喜欢看韩剧,是这个大家庭的开心果,工作两年后,全款买了她一直喜欢的粉色QQ代步车。
我最喜欢的是389号技师,她是一个35岁的姐姐,入行多年,气质温婉灵动,好似古代的大家闺秀,我们在闹在笑的时候,她就在一边柔柔地捂嘴看着我们笑,一手毛笔字可以让人赞叹好久!
当然,做这一行有时也会碰见不太正经的客人。
记得有一次,一个客人喝醉了,强行拉着我们的小师妹去KTV。大家哄也哄了,劝也劝了,他还是胡搅蛮缠,将所有贬低、侮辱女性的词汇都用在了技师们身上,甚至因为大师姐将小师妹护在身后,扇了大师姐一耳光。
这时,平时最会当和事佬的店长挺身而出,一个人将小师妹从客人手中拽回来,拿着手机厉声呵斥:“你敢把人带走试试!老子已经报警了!老子就算不干了,今天也要跟你拼了!”
过了一会儿,警察来了,醉酒的人被带走了,走时嘴里还嚷嚷着,要让这家店开不下去。我们都很害怕,怕店长被总部批评,也怕其他客人觉得我们店不好,更怕那个人真的会来报仇找麻烦。
可是第二天,总部的董事长就来给我们打了一剂强心针。董事长夸店长做得好,说,如果自己手下的员工都护不住,这个店趁早倒闭好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当天很多目睹了事情经过的客人,后来都成了我们店的忠实粉丝,一些女客人还跟我们说,现在,她们敢放心带自己家的男士来我们店按摩放松了。
三年过去了,很多技师来来走走,而我一直在这里,每个月拿着8000左右的工资,过着平静安稳的生活。
工作之余,我会和大师兄大师姐聊聊天,练练按摩手法。我最喜欢的还是和389号技师姐姐在一起,听她念纳兰容若的诗。我也因此喜欢上了诗歌和文学,平时没事会写写文章。
技师姐妹们正在学习英语 | 图源作者
我没什么远大志向,只想在几年后回老家买个房子,然后开个小店,如果运气好的话能遇上好的另一半,平平凡凡地过完这一生。
如今,我依然不太敢跟别人说我在足浴店当技师,父母每每问起,就只说在酒店当收银员。同行的一些姐妹也一样,发在朋友圈的照片,都是身穿白衬衫手捧咖啡的美照,俨然都市白领,可说起自己的职业,仍然羞于开口。
大家都说,这个职业的刻板印象已经深入人心,就算解释无数遍,也只会被说成“哦,干那一行的”。
后来,店里新来了一个前台,她不跟我们说话,把碗和杯子单独放得远远地,对我们的态度和对大师兄的态度截然不同。我只是笑笑,曾经的我也是这样,可是这份职业不是她想得那样。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有勇气,像大师姐那样,昂起头骄傲地跟别人说,“我在足浴店上班”,但我知道,我的内心深处已经对这份工作没有偏见了。
前段时间休假,有一天,我和小师妹在奶茶店喝奶茶,看见邻座一个小姐姐的美甲做得非常漂亮,便和她聊了起来。
我们愉快地聊了好久,小姐姐告诉我们,她是开美甲店的,又问我,“你的工作是做什么的?”
我犹豫了一会儿,回答,“是当按摩技师”。
小姐姐赞叹,“哇,好厉害,这份职业好辛苦啊!”然后伸出手,和我握了握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从未像这样热切又剧烈地跳动着。
部分插图来源于电影《天注定》《过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