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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过太皇太后的人(二十岁就当上太皇太后是一种什么体验)

做过太皇太后的人(二十岁就当上太皇太后是一种什么体验)没有人应我,小宫女们已经习惯了我的顾影自怜,我又长叹一记,“为什么那个人就是不喜欢我呢……”我手一软,镜子掉到了肚皮上,我叹气一声:“唉,又被自己的美貌吓到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儿啊……”我仰躺在一张铺了白虎皮的紫檀长椅里,左手搂着一只浑圆的暖炉搁在腹前,右手则以兰花之姿探到了长椅外,那里正恭恭敬敬地跪着一个总着双髻小宫女,正在大气也不敢出地为我涂蔻丹。蔻丹是鲜艳的大红色,衬得我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如凝脂白玉。我搁下手中的暖炉,手在虎皮上摸啊摸的,马上就有小宫女心领神会地递给我一面镜子,我揽起来一照,镜中人白的肤,红的唇,双瞳是惑人的紫……

文 | 十里菱歌

01.

我今年二十岁。

我已经是一个国家的太皇太后。

我仰躺在一张铺了白虎皮的紫檀长椅里,左手搂着一只浑圆的暖炉搁在腹前,右手则以兰花之姿探到了长椅外,那里正恭恭敬敬地跪着一个总着双髻小宫女,正在大气也不敢出地为我涂蔻丹。

蔻丹是鲜艳的大红色,衬得我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如凝脂白玉。

我搁下手中的暖炉,手在虎皮上摸啊摸的,马上就有小宫女心领神会地递给我一面镜子,我揽起来一照,镜中人白的肤,红的唇,双瞳是惑人的紫……

我手一软,镜子掉到了肚皮上,我叹气一声:“唉,又被自己的美貌吓到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儿啊……”

没有人应我,小宫女们已经习惯了我的顾影自怜,我又长叹一记,“为什么那个人就是不喜欢我呢……”

我的贴身侍女湘屏从门外走进,弯腰在我耳边禀告道:“太皇太后,庚王来看你了。”

02.

我嫁来玄鸟泽的时候,本来是准备当皇后的。

玄鸟泽的国君已经五十多岁,儿女都生了十几个,自然有立过皇后。

那一年原本的皇后薨了,玄鸟泽的国君为了卖我雪衣国一个面子,特地请求雪衣嫁一个皇女过来,封作皇后。

大婚那一夜,我在新房里等我的夫婿,没想到夫婿没等到外面就传来了兵马厮杀声,原来是太子看皇帝还有体力娶媳妇,怕是有好长岁月要活,太子已经等不及要坐那张龙椅,便索性造反篡位了。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我洞房花烛都还没吹熄,就成了皇太后。

可笑的是,太子龙椅都还没坐热,第二年去打猎时就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没了。

于是,我成了太皇太后。

我是雪衣国的三皇女,我出生那日天降红火,烧毁了四分之一的皇城,百姓死伤无数,雪衣神殿里的祭司大人合指一算,说我雪苏蓝命中带火煞,这话倒是不假。

瞧,我一嫁来玄鸟泽,什么都不做就扑街了两位皇帝,火力堪比千军万马。

唉,难怪洛庚不敢接受我。

我兜里揣着一个装了蔷薇水的小瓷瓶,命人摆舟将我送到对岸的皇宫。

我走到御书房前,宫人毕恭毕敬道:“摄政王已经处理完了政事,正在里面教陛下识字。”

太子坠马后,他四岁的儿子被咿咿呀呀地抱上了龙椅,洛庚是老皇帝最小的弟弟,国已无人的情况下,迫不得已被群臣请了出来当摄政王。

特地让宫人不必去报,我一路分花拂柳地来到御书房,还没敲门,听得里面传出来洛庚温厚低沉的说话声,正在耐心地教小皇帝哪个字怎么读怎么读,小皇帝奶声奶气地跟着复述,时不时打个饱嗝。

我扬起笑容推开房门,里面两道目光……不,三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我身上。

我没想到,当今的太后,小皇帝的亲娘沈明珠也在这里。洛庚坐在书桌后亲和地抱着小皇帝,沈明珠坐在书房一侧的圆凳上遥遥望着,表情很是眷恋柔和。

看到我的刹那,沈明珠眼里闪过意外,随即很快地起身给我行礼:“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

小皇帝一团雪球似的朝我扑过来,声音又甜又软:“皇祖母,抱抱!”

我接住小皇帝,仿佛接到烫手香芋一样赶紧将他塞到沈明珠怀里,道:“我看长天今天也学习得差不多了,小孩子逼紧了反而不好,你还是带他去外面晒晒太阳,休息一下吧。”

小皇帝很爱粘我,但看在他爹和他爷爷死于非命的份上,我始终不敢太亲近他。

沈明珠垂头支支吾吾为难道:“可长天今日才新学了十几个生字……”

我中意洛庚是一件宫内丑闻,而丑闻一般都是瞒不住的,相信沈明珠多多少少应该也有听说。

同样,我多多少少也听说了她亦中意洛庚。

既然是情敌,那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我道:“太后,你也不是不识字,摄政王本就事务繁多,你怎的还拿长天的功课来烦他?国家政务的确该摄政王来教长天,然而小娃娃识几个字,任何一个夫子都可以胜任,你若是当真不识得,哀家迟些便请些夫子一同教你,如何?”

沈明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碍于我身份比她高级,她只能吞下不甘,乖顺地应道:“太后教训得是。”

把情敌成功撵出去,我喜笑颜开地挨到洛庚边上,他正坐于书桌后,我屁股蹭啊蹭地就要蹭到他的大腿上去坐,奈何我的心思早已被他瞧穿,他手臂抬起伸到桌上去拿茶杯,看似不经意,却刚好阻住了我的动作。

我倒也不介意,抢过他手里的茶杯冲他一笑:“茶冷伤身,我去帮你倒杯热的。”

我走到窗边将茶杯里的冷茶泼到窗外的玉兰树根下,走回时重新斟了一杯,送到洛庚面前,“现在可以喝了。”

这杯,是我加了蔷薇水的。

洛庚不疑有他,沉默地接了过去。

我本就觉得洛庚饮茶的姿势很养眼,如今一想到他喝下这杯加了料的茶后会怎样,我笑得更加心花朵朵开。

他饮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看着茶水皱眉道:“这茶的味道不对。”

我若无其事地:“是吗?”

他目光紧紧地咬着我,额际渗出了一层汗珠,半晌不太确定地开口:“你在这茶水里下了药?”

我不回答。我对我九皇妹的药很有信心,哪怕他只喝了一口也已经足够了。

我奸计得逞地“嘿嘿”笑两声,问他:“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我抓住他的手扶起他,想把他扶到一旁的内室里去,“来,我们去床上……”

他猛地扣住我的腰,一阵天旋地转,我已经被按到了宽广的书桌上。

他倾身朝我俯下来,眸底宛如暴风雨时的大海。

我伸手去推攘他,调笑道:“你不要这么性急嘛,你别看我已经混到了太皇太后,膝下儿女成群,实际上这可是人家的第一次呢,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雪苏蓝,你怎会如此任性?”

他突然出声打断我,本就低沉的嗓音此时在蔷薇水的作用下带着一丝沙哑,听得我更加心神荡漾。

我直勾勾地迎视他,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只轻轻松松地对他笑。

他握住我的手钉在书桌两侧,眸底墨色汹涌,声音冰冷如冬夜寒风:“你对我下情药?你究竟在想什么!”

前一句问得有些难以置信,后一句出来时却已经夹带着凛冽的怒气。

我笑笑地看着他,直言不讳道:“你这话问得……讨厌,你明明知道人家喜欢你。”

“喜欢我就可以对我下药?”他冷冷地勾唇,“我知道你任意妄为,却不知你不自爱到这种程度!”

我垂下长睫,半晌,抬起眸子故作镇定地看着他:“是,我是不自爱,对上这么不自爱的我,小叔子你就当是一夜风流就好了,别强忍了。”

瞧他,脸色越来越潮红,还一直在强忍着和我叽咕个啥呢?

我善解人意地伸手去解他的腰带,“你要在这书桌上我也随你了,来吧!”

他冷笑道:“是,你都如此作践自己了,我又何必珍惜。”

“嘶啦”一声,我身上本就穿得凉爽的布料被不留情地撕开。

“这就对了,小叔子,你尽管为所欲为吧。”我心满意足地笑。

可是,笑着笑着,眼眶怎么会渐渐凝上了一层水汽呢。

我想,一定是因为他不爱我的缘故。

03.

第一次见洛庚不是我嫁来玄鸟泽之后,而是我十五岁,他十九岁那年,他捧着一纸国书到我雪衣国的朝堂之上请求下嫁皇女。

我是雪衣国的长公主,要嫁自然是我先嫁,他明白这个道理,请婚也是明摆着冲我去的。

他将国书呈给大皇兄,又从随行的官员手里接过一个白瓷水缸,缸口约莫一个水桶大小,里面游着一尾活泼的红鲤。他捧着鱼缸不卑不亢道:“我玄鸟泽乃大泽之国,但愿这水中鲤能化解三皇女命中的火煞。”

就是这短短一刹,我爱上了他。

我从出生长到十五岁,每一个人都知道我命带火煞,但只有他一个人提出了要替我化解。

此番心意,怎能让人不感动,不心动。

我藏在屏风后,远远地朝大皇兄比了个嘴型:“我嫁。”

我天生紫眸,乃不祥之人,这一辈子本不打算出嫁,如今既然要嫁,能为国家做点贡献,能嫁到一个时常能看到洛庚的地方,也好。

事实证明,洛庚那番话是纯粹在鬼扯,我一嫁到玄鸟泽就完成了从皇后到太皇太后的三级跳,水中鲤能化解个毛球火煞,如今倒是在大泽之中混得肥肥嫩嫩的。

往事如梦,一闪而过就了无痕迹,如今只有床帐之外烛火微跃。

意乱情迷之际,我修得尖尖的大红指甲掐进了洛庚的肩胛里,细细喘息着与他道:“小叔子,我想要一个孩子,这样你以后不来找我玩耍的时候,我也不至于太无聊。”

他滚烫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垂,沉哑道:“你是我国的太皇太后,皇兄已经驾崩多年,你若是挺着个大肚子,岂不白白招人口舌?”

肌肤热烫,这思路倒是还很冷静。

我翻身将他压了过去,在他怀里软成了一团云絮,一池春水,存心搅乱他的理智,呵气道:“不怕,你也知道,我的栖凤宫除你之外从来没有别人去的,又有谁能发现?”

我以为自己是以欢欣鼓舞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然而在他愕然睁大的眼眸里,我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了几滴圆滚滚的泪珠。

我摸摸眼睛,比他更惊异:“咦?”

一整夜都面色不善的他此时突然沉默下来,眼里含了一抹深深的幽色,半晌,又将我压到了底下,薄唇吻上我的眼睛,口吻有些无奈地低喃:“苏蓝,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大中午,凌乱的床铺中央只剩下了我一个,摄政王他委实是个大忙人,我也不指望他能等到我醒来。

坦白说,昨晚他能那样待我,我已经十分心满意足。

真该修封家书去好好感谢一下我的九皇妹。

我自个儿把仪容收拾齐整,走出御书房唤来宫人为我摇船,将我送回对岸的栖凤宫。

我昨夜才和洛庚说我这栖凤宫不会有旁人来,谁知此刻我才一踏上水榭,马上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斥责声和女子的哭泣声。

我加快脚步推开宫门,正对着是一个别致的花厅,我栖凤宫中的三五个小宫女零零散散地跪了一地,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地呜咽着,其中湘屏趴在一张瘦削的长凳上,旁边站着两个壮硕的侍卫,一人手里持着一把木杖,再一瞧,湘屏臀部已是血迹斑斑,脸色苍白,唇角也有血丝。

我顿时气急攻心,眼风一扫看见沈明珠正坐在大厅的东北角,一副振我朝纲的端庄模样,这火气马上又烧旺了几层,我冷笑道:“好哇,太后,你现在动刑还动到我的栖凤宫来了。”

沈明珠站起来亭亭地朝我行了个礼,温婉道:“太皇太后你误会了,臣妾对这些贱婢用刑,实乃为了后宫清誉。”

她摊开手心,里面握着一个小瓷瓶,道,“今早有洒扫的宫女在御书房外捡到这个,经太医断定,此乃催情药物,而这瓷瓶底下的印字则表明它产于雪衣,这般不干不净的东西,当然不会是太皇太后所有,那便只能是湘屏这个随你嫁来的贱婢了。”

她手中的小瓷瓶,正是我给洛庚下完药后,随手就抛到窗外的那个。

我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沈明珠道:“所以你就敢对哀家的侍女动刑?”

沈明珠道:“因为她一直不肯承认……”

我打断道:“不承认是对的,那是哀家的东西,与她何干?”我大大方方道,“哀家没事就喜欢拿催情药物来研究,与你何干?”

沈明珠有些尴尬,道:“如此,是臣妾错怪了。”

我挥挥手:“滚吧,我要看湘屏伤得如何,再决定要怎么和你算这笔账。”

沈明珠眼眶通红,众目睽睽之下大抵是觉得我这话说得太不留情面,僵了一会儿,她走到我身边贴着我的耳朵道:“太皇太后,你如此为难明珠,无非是因为摄政王对明珠有心罢了,明珠也知,你这药是用在摄政王身上的。”

我奇怪地瞅着她,觉得这姑娘脑子不好使哇,我现在明明是因为她伤了湘屏才责难她,又关洛庚什么事?

她笑了一声,道:“可是,没用的,无论你怎么努力,摄政王也不会爱上你。话已至此,我也不怕对你坦白,我的儿子洛长天……是洛庚的骨肉。”

做过太皇太后的人(二十岁就当上太皇太后是一种什么体验)(1)

04.

我没有被雷劈过,但我猜,被雷劈到的感觉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之后沈明珠又唧唧歪歪地说了什么我也记不太详细了,总结起来就是,她和洛庚是青梅竹马,当年她进宫本来是要嫁给洛庚的,怎奈太子一眼就看上了她,将她强纳成了侧妃。

她在当了太子侧妃后仍是念念不忘洛庚,便和洛庚暗通了那款曲,当今的小皇帝洛长天,其实是洛庚的亲生骨肉。

我一边照顾湘屏一边在脑里将这桩宫闱秘闻过了一遍,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好你个大爷的洛庚,竟然和沈明珠暗通款曲也不肯和我通,这不是对我美貌的侮辱嘛。

湘屏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抓住我的手摇了摇道:“三殿下,你别哭,去找摄政王问清楚就是了……”

我抹了一把脸,等湘屏支撑不住地睡了下去,我独自摆舟去找洛庚。

难得的,洛庚今夜不在御书房,他回了自己的寝宫,正披了件宽松的外袍负手立在窗前,窗外大泽水光潋滟藏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连廊上搁着的几盆九重葛倒映进了水里,更显得花影重重。

这是我第一次来他的寝宫,来了之后才发现,他这一扇窗开的方向,正对着我的栖凤宫。

听说栖凤宫是我嫁来之后,为了防止我这个雪衣皇女干政而特地建的,由当时仍是十一王爷的洛庚亲自选址监工。

他将宫址选成这样,又代表了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持着手就要回过身来,抢在那之前我急急地开口阻止道:“不要动,你不要动……”

我怕如果我对上他的那张脸,我是否还有勇气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听见是我的声音,他意外地怔了怔,果真没有回身,只是稍微地偏侧了头,听我说话。

我喉头霎时间哽住,吞咽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开门见山地问道:“沈明珠说小皇帝是你的骨肉,是不是?”

他沉默,周身的气息顿时如被冰雪覆盖般寒冷。

等了一会儿也等不到他的回答,我追问道:“不是对不对?你只是为了让我死心,为了让我不再纠缠你,才由得沈明珠那样诬赖你,对不对?”

他依旧没有回答,时光仿佛就这样亘古地沉静了下去。

我抹抹眼角的湿意,无力地笑道:“你不回答,不回答也好……别人如何我不管,你与我之间的事,我现在只想问个明白。”

“雪苏蓝……”他突然开口唤道。

“不,你先听我说完。”我抢断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地向他背后走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你身后追逐,可你心中却始终只有家国天下,伦理纲常……若我不是这个国家的太皇太后,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闺女,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我走到他背后站定,缓缓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泪湿冰冷的脸颊贴在他并不比我温暖多少的背上,放低了声音问道:“洛庚,你抚心自问,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他身躯猛地一震,像是突然被惊到的猛兽,扣住我交叠在他前腹的手腕用力将我扯开。

没料到他有此举,男性的力道也不是我能抵挡得住,我刹那间被他扯得甩飞了出去,连连后退几步直到被茶几绊倒,摔倒时额头磕到了茶几的方角上。

眼前一阵昏黑,随后袭来一阵剧痛。

黑雾散去时洛庚已经追到了我面前,一张素来淡静的脸煞白煞白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我,眸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单膝跪到我跟前想要扶起我,我一把将他的手挥开,额上流下的血沾湿了我的眼睫,而我此时只觉得好笑,便笑了两声,哑着声问:“洛庚,摄政王,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吗?”

他的嗓比我还要哑上几分,看似有些无措:“苏蓝,我只是……”

“你只是想推开我罢了。”我接话,坐在地上笑了笑,“无妨的,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失手,我会原谅你的。”

他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一手绕到我膝后一手揽住我的腰,想把我打横抱起:“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先起来再说。”

我推开他的手,就这样倚着桌脚坐着,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把下巴埋进去,只留出两只眼睛灼灼地望着他。

手臂上的布料不一会儿便被额上流下的鲜血给湿润了,下一刻又有清凌凌的泪水滴下,把血迹晕开一片淡淡的粉红。

我道:“洛庚,你知不知道,我的故乡很美?雪衣青岭是这全天下最美的山脉,你可知道入冬之后,雪花簌簌地飘落下来,压在一枝枝交错的梅花上面是多么美?”我闭上眼睛,半刻后睁开,淡淡地续道,“我嫁来这里,于栖凤宫那一个小小的水上阁楼里面生活,已经五年。我已经五年没有回过雪衣,我五年没有在陆地上走过了。”

“苏蓝,你先起来。”他伸出手想碰触我。

我看也不看他,抱紧了自己自顾自道:“我是那么的喜欢你,我原以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没有名分,哪怕风评不好,哪怕只有那一个水上阁楼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偶尔来看看我,我有个孩子陪着我,便足够了。”

“苏蓝……”

“可是,今天沈明珠和我说出那些话时,我突然便觉得害怕,原来我很贪心,原来只拥有那么一点是不够的,我想要你只属于我一个,谁也不能抢走。”我抬起眼睫看他。

我赖在地上不起来,他只好去柜子里拿出一方干净的棉帕和金疮药来替我止血。药粉撒到额头上微微有些刺痛,我一阵哆嗦,接着道:“我的母妃写信告诉我,说我的皇弟皇妹们最近有好几个都成亲了,他们都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这很好。洛庚,你知道么,我今年已经二十岁,我最美的年华,是禁锢在那一个小小的天地里,每天盼望着你从对岸驶来的一叶扁舟。”

他帮我止血的手有些抖,压抑了许久,他缓缓道:“是我误了你。”

我用力地点头:“没错,是你误了我,但是没关系,我还不算太老。”我攀住椅脚缓缓地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接下来的时光,我想找一个爱我的人,因为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太辛苦了。”

他眉心拧得深深,站起来抓住我的胳膊,问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拂开他的手,浅浅笑道:“摄政王,五年来,多谢你包容苏蓝的任性,从此天大地大,玄鸟雪衣,望你我各自安好。”

第二天,我头上缠了几圈白花花的纱布,五年来第一次在这玄鸟泽的宫殿里穿上我雪衣国的服装,这也是我当年穿着嫁来玄鸟泽的衣裳。

我站在大殿之下,百官中央,仰起头执拗地望着龙椅上那一个软软小小的身影,实际上却是在对龙椅侧旁那一个眉心皱紧的男人朗声道:“陛下,苏蓝懦弱,思乡情深,恐怕不能表率后宫,凤仪天下,在此,请陛下恩准,废太皇太后。”

05.

洛庚没有答应废了我,他摆出来的言辞是我乃雪衣国皇女,废了我不利于两国的和平与发展。

我说没关系,我大皇兄总不会出兵打你,他却很坚持。

就这样僵持了两天,我大皇兄突然带着大部队来了。

我吓了一跳。我住在栖凤宫里与外界隔绝,消息闭塞,原来我大皇兄和五皇妹近日正在攻打橿谷国,橿谷和玄鸟泽相邻,他们打完战后就顺路来看看我。

这一顺路,可不吓软了玄鸟泽文武百官的小腿。

我在朝堂之上,再次铿锵有力道:“请废太皇太后。”

洛庚脸色从未有过的端肃,两天不见,他的身形似乎变得有些瘦削,驳回道:“太皇太后在位五年,并无过错……”

大殿之下的大皇兄突然轻笑了一声:“并无过错?敢问陛下,若无过错,苏蓝何以额上带伤?”

稍顿,袖口一甩,大皇兄脸上笑意全无,“五年前,我正是因为相信贵国,一个雪衣侍卫也不留在玄鸟泽,只留一个贴身侍婢来陪苏蓝,可如今再见,苏蓝头缠白纱,侍婢卧床不起,陛下,你还真是担得起我雪衣子民的信任。”

洛庚沉默,大殿顿时静如死水,半晌,他沉沉开口:“是我玄鸟泽疏忽……”

五皇妹一把将我扯到身后,端详了少顷我的伤势,明眸一扫,怒气隐隐地对着洛庚:“我雪衣儿女可不容人这般践踏,摄政王,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说法,我也不介意晚些回国陪媳妇,先把你这什么鸟国给收了!”

五皇妹向来飞扬跋扈,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顿时齐齐抖了三抖。

我大皇兄带来的一个服饰奇异的小姑娘还火上加油,她拐拐我大皇兄的胳膊问道:“这个美人是你的妹妹?”末了又说,“你是我野鸡族人,那么你的妹妹也是我野鸡族人,欺负我野鸡族的,来,唐伯狐,你给本酋长碾死他。”

他们这般自由发挥,我反而有点同情起了玄鸟泽。

我拨开五皇妹,背脊挺直地立到龙椅正前方的台阶下,仰头直直地望着上面的洛庚,道:“皇兄皇妹都只是因为挂念苏蓝,请陛下见谅。事已至此,苏蓝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留在玄鸟泽,望陛下念苏蓝思乡情深,将苏蓝废了吧。”

光明正大地请他废了我是给他面子,事实上以两国悬殊的国力,我就算自己溜达回雪衣国也不会有人敢吱什么。

大皇兄和五皇妹住在玄鸟泽特地为他们辟出来的行宫里,我便也凑过去做一堆。

那夜刚好和五皇妹在湖心亭里对月饮酒,听她说自己“英雌一怒为蓝颜,皇女挂帅战羽沙”的英雌事迹,外面突然就有宫人跑来报:“栖凤宫失火了。”

我撑着腮帮子感慨:“我这命中火煞还真是厉害,眼见我就要离开玄鸟泽了,临时还起个火,幸好那宫中现在也没什么人……”

宫人急急道:“摄政王在那里。”

哐啷。我手里的酒杯摔了个粉碎。

我到不了栖凤宫,在皇宫这一边我就被宫人死死地扯住了,对岸火光滔天,把千里湖色也映得一片火红,栖凤宫的飞檐瓦壁全被火海吞噬,偶尔看到一两根横梁被火舌舔着砸进了水里,滋滋冒着火烟。

这般大火,如若他真在那里,他如何能活?

我一下子就软到了地上。

宫人见我不再挣扎着要冲过去,便丢下我,去帮忙救火了。

此岸彼岸船来船往,夜色漆黑,我突然便看到以漫天火光为背景,忽然有一叶扁舟从对岸飘来。

舟上有一人,长衣直袍,腰带上配着一面令牌一块玉佩。

当小舟行到我面前时,我顾不得周遭怪异的目光,等不及他上岸我就跳到了舟里去。

我手势在他身上熟稔地乱摸,焦急问:“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他道:“栖凤宫的火,是我放的。”

我怔住,头脑发懵地望着他。

他无力地勾了勾唇角:“你都不在了,栖凤宫留着又有何用?我在对岸望过去,也只是徒增心烦。”他道,“五年来,的确是我负了你。你那夜问我的话,我今夜一并答了罢……沈明珠与我没有任何干系,若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闺女,我会要你。”

我怔怔的听着,直到眼睛发涩才记得要眨眼,一眨,两行泪珠顺着脸颊流下。

他抬起手,有些迟疑,终究还是搭到了我的脑袋上,慢慢地,动作轻柔地抚着我的发:“可如今,你要走了。”

我在他怀里重重地点头:“对,我要走,我必须要走。”

他手势顿住。

僵硬个什么呢?失落个什么呢?

我自个儿抓住他的手按在我的脑袋上,随后更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仰起脸来看他,眼眶因泪意而酸涩,却阻止不了嘴角想扬起的笑。

“你等我回来,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闺女了。”

做过太皇太后的人(二十岁就当上太皇太后是一种什么体验)(2)

06.

一年后。

玄鸟泽的文武百官们敏锐地觉得,近日来,他们家一向励精图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摄政王有些倦态了,有些腐败了。

先不说他最近常常旷工不上朝,也不说他把小皇帝的功课全部交给夫子,自己不再亦步亦趋地跟着,只说他几个月前在玄鸟泽那为数不多的土地上建了一座别苑,别苑的风格偏向雪衣,众臣们便不得不睿智地怀疑,摄政王他谈恋爱了,金屋藏娇了。

群众的好奇心压抑也压抑不住,有一天一位年轻官员再也看不下去,一封奏章递给小皇帝弹劾摄政王,言其“沉溺美色,疏于国事”云云。

小皇帝一个喷嚏,顺手就把奏章给揉成了废纸。想起爱卿叔叔刚刚说了什么,小皇帝稚声稚气道:“皇祖母要带小弟弟,皇叔公要陪皇祖母。”

大臣们被小皇帝这一句话绕了几绕。陛下您的皇祖母,不是已经被她大皇兄接回国去了吗?

还没琢磨出什么深长的意味,大臣们又听得小皇帝对身旁的摄政王道:“皇叔公,你明日把小弟弟抱来给朕瞄瞄。”

摄政王莞尔:“微臣遵旨。”

第二天,朝堂上史无前例地炸开了锅,文武百官眼里都只剩下了柔软的粉红泡泡,少男心啵啵啵地绽放了一片,全围在摄政王身边往他的臂弯里瞄:“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喜的小娃娃啊,瞧瞧这脸蛋,这鼻子,这嘴巴……”

忽然有官员惊讶地嘀咕:“这眼睛好看是好看,可怎么是紫色的……”

摄政王淡淡一笑:“随他娘亲。”

一阵沉默。

文武百官们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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