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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

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看看电视刚躺下,王小虎便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舅舅来了。一坐定,舅舅便兴奋地说,他挑子(妹丈)有个同学认识高中的王校长,只是需要疏通疏通。现在的行情,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路。花多了,你们招架不住;少了,还不是拿上驴球敬神,神没敬喜,驴早痛死了。王小虎一听要花钱,凛然地说:“我还是去复读吧,求人总是个难事儿,到头来还不如求自己。”舅舅用一根指头敲着王小虎的额头,煞有介事地说:“你嘴黄儿还没褪,舔过几天干屎渣子,就冒充哮天犬。复读要减去三十分,人越来越稠,迟出去一年,岗位早满了。找工作多困难啊,一句话,早上大学早找工作早超生。”说完乜了王小虎一眼,小虎无语。沉默。石英钟在没心没肺地当当前行。王小虎像受伤无助的大雁,轻轻地放下碗,刚欲转身,却又静静地把碗摞齐,放进水池,打开水龙头。稍一激灵,便拿着抹布擦拭餐桌、茶几。爹妈的话像开水一样烫着他稚嫩的胸膛。像他们说的都怪先人埋到了烂泥坑里,烟囱里不冒青烟

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

刘希国

楔子

一片叶子太息般坠落于空旷大地的时候,山城便迎来了金黄的九月。昔日的伙伴们新衣新裤雀儿般飞向了神往的高中。经过一番艰苦不绝的折腾,王小虎如期领到了初中毕业证,没上线的他再也无缘高中了。看看同学们志得意满的样子,王小虎咂巴几下嘴唇,搓搓纷乱的头发,往日凄迷现在瞬间明亮的眼神旋即熄了火,两眼瓷澄澄地望着学校的方向,分明有两行亮亮的东西流出来。苍凉的风掠过他年轻的背影,瓦蓝的天上,吱吱嘎嘎的大雁结伴高飞,朝着自己理想的地方挺近。

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1)

原来开学也这样诱人。

离录取线只差两分,而两分就造就了两类人群,两样人生。回到家中,爹铁青着脸,看着一天没吃饭狼吞虎咽的儿子,不禁大吼:“虎球,你可真是寡妇嫁到面店里,只知道吞粮,不知道生养。我们好吃好喝供给你,头都苦成个蒜锤锤儿了,总希望你睁个眼睛,给咱祖坟上冒股烟。谁承想你到头来也是个穿衣的架子馕糠的皮袋。你可真行,吃,就知道吃!”妈妈也在爹话停的当儿不失时机地插上话来:“等溜溜结婚哩,两个卵子儿转经哩。你说你多不差少不差就差两分,气都把人胀死咧。找人帮忙吧,我们出去就碰墙,真的是提上猪头找不着庙门。一个小学就上的我和你爹陪上了多少卤猪头、猪肉,挨了多少磕碜。虽然挨骂不痛,但猪尿泡打人,打人不疼,骚气难闻。你整天价就知道尻子颠上疯溜,没皇心的。”

沉默。石英钟在没心没肺地当当前行。王小虎像受伤无助的大雁,轻轻地放下碗,刚欲转身,却又静静地把碗摞齐,放进水池,打开水龙头。稍一激灵,便拿着抹布擦拭餐桌、茶几。爹妈的话像开水一样烫着他稚嫩的胸膛。像他们说的都怪先人埋到了烂泥坑里,烟囱里不冒青烟。以前父母老师都劝自己勤奋细心点,自己老觉得他们故弄玄虚多此一举,加上基础忒薄弱,现在终于相信了老爹说的土爹爷的球真就是个泥棒棒儿。无理矮三分,王小虎悄悄蹩进了卧室。

看看电视刚躺下,王小虎便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舅舅来了。一坐定,舅舅便兴奋地说,他挑子(妹丈)有个同学认识高中的王校长,只是需要疏通疏通。现在的行情,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路。花多了,你们招架不住;少了,还不是拿上驴球敬神,神没敬喜,驴早痛死了。王小虎一听要花钱,凛然地说:“我还是去复读吧,求人总是个难事儿,到头来还不如求自己。”舅舅用一根指头敲着王小虎的额头,煞有介事地说:“你嘴黄儿还没褪,舔过几天干屎渣子,就冒充哮天犬。复读要减去三十分,人越来越稠,迟出去一年,岗位早满了。找工作多困难啊,一句话,早上大学早找工作早超生。”说完乜了王小虎一眼,小虎无语。

凑足两万元,爹妈心里还在打鼓:这够不够啊,别我们心都割几刀了,人家眼都不眨一下。王小虎像吃了涩楸子,滋味杂陈。听父母唠叨了半宿,才惴惴地去睡了。

又是一个清新的早晨。秋风似绸,黄叶如蝶。湖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远处的祁连山静穆峻拔,苍崖云树高低错落。王小虎无心欣赏这些景色,只觉得上高中犹如攀登崔嵬的祁连山,虽然清晰却遥不可及。

去校长家的路上,老爹不停地数落小虎。骂他是扶不起来的阿斗,骂他是抹不上墙的烂泥,骂他是馕糠的皮袋穿衣的架子,骂他给在人面前光鲜气盛的自己脸上扣了屎盆子,王小虎犯人似的高一脚低一脚地跟着。不平坦的小学和初中生活之路教他学会了闭嘴不言。他知道,此时自己一旦顶嘴,招来的必是拳打脚踢。到了校长楼下,爹与舅舅让王小虎在楼下等。望着灯红酒绿的夜景,王小虎觉得自己离高中越来越近,一阵幸福的暖流涌上心头,眼窝里潮茵茵的。尽管深秋的冽风肆意撕扯人,王小虎还是静静地在楼下幸福地等待。

校长热情接待了王小虎的父亲和舅舅。沏上热腾腾的龙井,倒上紫嘟嘟的红酒,拿出气派的“黑兰州”。王小虎的父亲满脸委屈地向校长摆出了万般艰难,摆出了只要孩子能上学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他上大学的坚定决心。王校长先说了朋友的托付。接着讲了一箩筐相关的政策、目前师资与校舍不足的现状以及上高价班无学籍的实情。校长说,高价生也是有限制的,得从高分到低分依次录取,录够为止。看在王老哥的坚决和朋友的诚恳求情,就卖一个人情,一俟有流失的学生就让王小虎顶替其学籍。王小虎的爹茶未敢抿一口,红酒未敢望一眼,从贴身口袋里抖抖索索摸出厚厚一沓钱来,说校长这点小意思您收下,您能收下王小虎,是我们王家修下的福。校长说,你赶快收起来,你们的日子也是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恐惧里维持的,拿好交学费吧。王小虎的爹千恩万谢,满意地下楼。

从校长家出来,舅舅被舅母催回去了。华灯初上,罡风四处游走,有点儿冷。苍蝇心虚地飞,盲目地哼来哼去。爹满头大汗,郑重地对王小虎说:“娃子,进去后好好学习,头研地也要考上个大学,过几天舒坦日子。你看人家王校长裤子楞得能割下麦子,头发亮的蚊子都蹲不住。你要再不好好念书,把先人都羞下供桌来了......”爹的唠叨终于停下来了,王小虎终于舒了一口气。

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2)

上学第一天,王小虎就感到了上高中的压力。先是班主任沈老师给他一个下马威:“王小虎,你看你像什么呀,头发挼得像个鸟窝,裤子穿得怪怪歪歪,你看你走路也没个正行,站下老马歇蹄,走起来日天晃地。只考了二百五十三分,你也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二百五。以后小心点,别让我抓住你的尾巴!”沈老师隐在厚厚镜片后的鼠子般的目光里挟着很稠密的凶狠。王小虎唯唯诺诺地应着,晕晕地回到教室里。

此后,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教物理的朵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我虽说教的是物理课,这门学科绝不是‘无理’,里面全是科学道理,很‘有理’呢。你中考咋才考了可怜的二十四分,基本只考了个岁数。”王小虎头低得更深了。教英语的张老师是个女的,打扮得有点小萝莉,她的话说得更干脆:“学好英语,才能摸着大学的毛。”还有那个“四面铁丝网,中间溜冰场”的秃顶的教语文的朱老师用永远蔑视人的眼光说:“小伙子,语文是国学的魂,三国时的魏文帝曹丕说过‘盖语文,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生活中用的最多的当属语文,一定学好它。”王小虎未置可否地点点头。接下来,还有教地理的张老师,教历史的史老师等等,都找他说了一些让他似懂非懂的话。王小虎觉得这高中之路比小时候爬过的村中的地道还深幽,潮湿瘆人,没有尽头。

时令已近深秋,远处祁连山的雪线廓然清晰。可太阳一出来,仍然暖洋洋的。王小虎和同学们正在紧张地军训,尽管少年军校的教官是临时聘请的早已退伍的半吊子,可王小虎仍很敬重他们。小跑,正步,跨立,整理内务,他样样努力做好。让全班同学佩服的是每当有人在队伍里说话被教官呵斥并责罚时,王小虎总是主动地站出来认错。于是俯卧撑、掏厕所都有他一个人承包。王小虎在同学们眼里是一个讲义气、肯吃苦的人,大家似乎都忘了他低劣的成绩。都感到垃圾不过是放错了位置的人才而已。更让全班刮目的是在六个班级的技能比武中王小虎以其娴熟的操作无可挑剔的质量夺得了第一名,为班级争了光。班主任沈老师也开始觉得王小虎并不是一块摸不上墙的烂泥。

天无绝人之路,一位同学随工作调动的父母到外地上学去了,王小虎正好顶个缺,有了学籍。有了学籍的王小虎就是正式学生了,就可以堂堂正正参加高考了。

万木萧疏,河流枯竭。转眼期中考试到了。学生都像没头的苍蝇慌慌张张地突击应付。王小虎仍是一贯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沉静。他想,横竖都是个垫底,只求老师考后下手轻些,再轻些。考试时,尽管老师鹰隼般的眼光来回逡巡,可是王小虎还是抄了几个。结果未出意料,数学54分,理化合起来考了72分,英语是常见的8分,语文最邪乎才54分。王小虎受到了数学老师的“表扬”,王小虎受到了语文老师的“召见”。尤其是朱老师一脸的义愤,仿佛王小虎亵渎了他的祖宗。朱老师语气坚毅:“王小虎,‘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难题答不上,这我都能理解,可简单地填空题答不上,就令我费解了。你看,‘我劝天公重抖擞’的下句应是‘不拘一格降人才’。而你却答成了‘抖擞抖擞再抖擞’,很有创意嘛!‘项庄舞剑’的下句你写成了‘声东击西’。‘穷则独善其身’的下句你诌成了‘达则妻妾成群’。你这家伙有病啊,真是铁疙瘩好识,肉疙瘩难辨,人小鬼大啊,还妻妾成群咧!”王小虎红着脸头也未回地蹭到了教室。刚坐下,地理老师让课代表叫王小虎去一趟。张老师心潮似乎还在起伏:“王小虎啊,俄罗斯第二大城市你填成了‘张掖’,你咋不填成‘民乐’啊,你想出卖领土啊!想当卖国贼啊!说完踢了王小虎几脚。”王小虎龇牙咧嘴了半天。历史老师直接用“成才棒”在他腿弯里抽了几棒,疼得他硬是流下了平时吝啬的金泪。这次令王小虎害怕的考试终于过去了。

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3)

鹅毛雪片是这个山城的明信片。纷纷扬扬,覆盖了一切,包括善良和罪恶。人在雪地上仿佛一个污点。王小虎穿上了羽绒服,像个肉球儿在洁白的大背景上晃来晃去。雪天极容易让人冷却下来。冷却下来的王小虎有滋有味地吃着爹妈捎来的卤猪蹄子回想过往。他觉得自己就如生活中的一条狗。不叫吧,主人说你是懒狗;叫的勤快吧,主人说你闲掸屄,在过去的日日夜夜里,自己和其他同学一样吃了多少苦,多少次老师把可有可无的他肆意辱骂摔打,多少次自己吃苦头换来了多么短暂的尊重,多少次从级主任到班主任把爹妈叫来劝自己退学并说了多少蔑视甚至恶毒的话。多少次他像拉着雪橇的狗在冰天雪地里撞来撞去,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他还得强壮笑脸面对各色嘴脸。想着想着,眼泪像泉水从心湖里汩汩升上来,喷香的卤猪蹄子就被王小虎嚼成了劈柴板子。眼泪汪汪的他,心里熬着一个漫长的严冬。

叼沟子的老毛风不断地吹。元旦到了。学校轰轰烈烈的“春蕾艺术节”也如期而至。艺术节一到,王小虎露脸的日子就到了。一帮同学学习且搁置一边不说,组织一个节目或一台班级晚会真是小菜一碟。先是班级晚会,用沈老师的话说,先叫同学们闹腾闹腾,发现一批人才再说准备艺术节的节目,这叫一石二鸟。

教室布置得很温馨很有节日气氛。一番击鼓传花,一番得瑟歌唱,一番群娃乱舞,一番疯狂放肆后,来自山东的王晓伟提议进行有条件赛故事活动,就是好多纸条上写一到三个不等的词语,抽到纸条的同学须按给定词语编一个故事,编的精短的有奖励,编的不好的或编不出来的要表演一个节目。同学们拍手赞成。一切都行进的井井有条津津有味。王小虎抽到的纸条写着“高调、明目张胆”。周围静极了,大家都用急切同情的目光看着王小虎,有的用期待失败出现的幸灾乐祸的眼神瞅着王小虎。王小虎整整领结,抻了抻西服,清清嗓子,“咔咔”立定,深情地鞠了一躬,请同学们听好了:“有一天,蚊子和萤火虫一起去蝴蝶家偷东西,蚊子一路愉快地哼着“嗡嗡”小曲,萤火虫说:‘哪有小偷像你这样,还唱着歌去偷东西,你也太高调了吧!’蚊子说:‘兄弟,哪有你高调啊,行窃还要点灯,简直明目张胆啊!’”“哗......”教室里爆炸了。有的同学笑岔了气,有的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有的瓷澄澄地睁着眼伸手指着王小虎。王小虎不好意思的舔着嘴唇。他得到了一个精致的笔记本。班主任沈老师不失时机地拍拍王小虎的肩膀 用兴奋而揶揄的语调说:“王小虎,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头吃上个烧山药还挺会编屁谎的,而且编得一愣一愣的!”王小虎哭笑不得,像吃卤猪蹄子时突然上面落了一只硕大的苍蝇。他征询老师可否让自己高歌一曲,沈老师爽快地答应了。王小虎清清嗓子,一曲《黄土高坡》镇住了全场。深情激昂的旋律中唱出了黄土请,唱出了黄土味,唱出了锅盔味,唱出了土炕味。先前小觑他的同学啧啧感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王小虎火了。火了的王小虎依然烦恼不断。

快期末考试了,元旦放两天假。考试到,事故就到。根据往年情况,每到期末考试,有的同学就会结伙打架,或解决感情冲突,或解决平日恩怨,或结束年轻的生命。班主任沈老师用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如近大敌的语气解释了这一阶段的严峻。还举例说明了生命的重要。这么大个学校,文明的滋养地,进步的加速器,却出了好多令人痛心的恶性事件。有用刀捅断同学大腿动脉致其死亡的,有因平时的龃龉而连捅同学十几刀致同学殒命的,有因感情上的睚眦小事跳楼自杀的。返校后就再不放假直至放学,王小虎奉父母之命给城上的姑姑送点卤猪蹄、大肠之类。

到姑姑家已是三点多钟,离五点到校的时间不远。姑姑在厨房忙活,姑父则与人喝啤酒。王小虎放下东西要走,而姑父硬让给王小虎一杯啤酒,王小虎一再解释学校不许学生喝酒的规定,姑父仰起包子脸有点恼火地说:“就一杯秕大麦水水子,跟喝水一样,一泡尿就没事了,还辞辞腾腾地,把自己当人物了。”王小虎拗不过,只得喝了,便赶快回学校。

人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王小虎一进教室就被沈老师挡住。沈老师鼠子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王小虎几圈,又伸长鼻子闻了闻,用手扇扇。突然大吼一声:“王小虎,你胆大包天,竟敢喝酒。”随即将王小虎带到办公室,呼来了小虎的父母。王小虎的老爹一进办公室就摆开了一副杀猪的架势,揸开五指,眼珠子瞪得驴卵子般,呼势势地照着王小虎的屁股就是几脚。王小虎被踢得差点蹲下去。他老爹一把揪住他,恨恨地说:“活爹爹,我让你念书来了,没让你喝猫尿来,嘴黄子还未褪就会喝了不是?”王小虎想竭力解释,老妈又见缝插针:“害根子,我咋生了这么个害根子。猪蹄子还堵不住你的嘴吗?”王小虎满脸委屈,眼泪罕见地溢满眼眶,嘴唇飞速蠕动,说出来却成了“我...我...舅舅...”。王小虎爹仍是气喘吁吁,他深有感触地慨叹:“龟儿子,要是生儿子像抟土块那样容易,我把你重新拍碎再抟一个。好吃好喝没少你一次,你咋这么个绿模样子,不给老子争口气。你娃娃不大本事大,花椒不大劲儿大。快收拾东西回家,帮我收猪翻肠子去。再说舅舅也是舅舅,娃子不喝硬让喝,这会儿是羊油滴到石头上,瓷得冰一样。真是亲戚弄亲戚,一弄一个不吭气。”看到小虎的妈脸色变沉,小虎的爹便闭嘴不说。

沈老师耐心听王小虎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小虎的妈气得直跺脚:“舅舅,拉到河里遛遛。不教娃子学好地。真是青蜂尾上针,最毒舅舅心。”王小虎的父亲恍然大悟似的说:“谁做的事谁收拾,把娃子的舅舅叫来。”很不巧,小虎的舅舅却逛张掖城去了,这会儿正洗足浴呢。沈老师说,这次情有可原,可喝酒就是违纪,咱一码归一码。王小虎的母亲伶俐地插一句:“瓜娃子,人家让你吃屎你也去吃吗?老鼠药你也去吃吗?”沈老师公事公办,让王小虎写了保证书,尤其写上‘如若再犯立即回家’的保证。最后让小虎爹妈签字,再让同村的马老师作担保才算稳当。王小虎的妈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谁家的亲舅舅也害亲外甥呢 我们家猪蹄子都喂狗了啊!

王小虎的舅舅回来,弄清楚具体情况后就给他的同学打电话,又从马老师处打听到了教导处张主任、余主任的电话,政教处杨主任、周主任的电话,使出吃奶的力气,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最后弄得王校长给级主任打电话,叫通融一下,叮嘱王小虎不能向人胡说。这样王小虎在家里自我反省一天就又回到了教室。小虎的舅舅喝着啤酒熏熏地说:哼,喝点秕大麦水水就开除人!这不脱掉裤子放屁嘛,猴儿不上杆多咣咣锣。山里娃娃做了官,球毛擀成毡。还是钱儿烟酒的面子大啊。

期待而又恐惧的期末考试终于来了,王小虎却不知不觉又触了霉头。

都怪监考老师,别的老师都是一小组一小组数够了发卷子,这个老师把试卷随便分成几沓便扔给了学生,结果王小虎就没拿到卷子。另一组最后的一位同学把多下的卷子给了老师,老师也不问就随便把卷子扔给旁边的一位女生,女生忙说:“老师,我有了,我有了!”王小虎“腾”地站起来直喊:“是我的,是我的!”其他同学“哗”地笑了。王小虎不明就里,随即一想,这歧义也忒大了,脸一下子红得跟鸡冠子一样,心里直骂自己:低俗,十足的低俗。谁想那个女生哇哇地哭起来,监考老师呵斥王小虎坐下。试后监考老师便将此事告诉给沈老师。沈老师先给王小虎两个大耳瓜子,接着取下眼镜破口大骂:“好啊,王小虎,敢占女生便宜了,敢耍小流氓了。你去牛蹄窝里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副什么嘴脸!你还是别念了,回去跟你爹妈商量一下,学习这条路走不通了,能不能改弦易辙换个事儿干?”王小虎小学时就不想上学,有时被爹妈架着去学校,挨骂挨打是家常便饭。听沈老师一说,委屈地流下了一贯吝啬的眼泪。沈老师不为所动:“好了好了,少流你那鳄鱼泪,多想想自己的出路吧,以后像个人样!”

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4)

终于放假了。

走在大街上,路边的空处已经摆满了年货。爹妈开车上城。他们让王小虎转转,办完事就一同回家。其实爹妈准备了十几份年货,王小虎的任课老师和正副级主任与下级领导各一份。每份有十斤猪肉,十个卤猪蹄,一个猪头,一对猪耳朵,这些都是一个冬天收存的。虽然寒风刺骨,王小虎觉得逃离了学校这个是非之地,心里漾起一股幸福的暖流,随即哼起了《月亮之上》。爹妈办完事给王小虎买了新衣服,乔丹球鞋,又买些零碎,一家人高高兴兴回家过年。

三天年过完,王小虎便开始写作业。因为沈老师告诫全班:完不成作业就别来上学。王小虎清楚,完不成作业,即使在教室里蹲稳了也会被每位老师“照顾”一回。爹妈也不时光顾王小虎的房间。爹嘴边总挂着那句一成不变的话:命是个石八的命,上了两石就害病。王小虎舅舅在吃饱卤猪蹄喝足“四星陇派”后又口出粗言:虎子,跟你爹贩猪杀猪吧,好歹还能落个油手。咱学不进去不如见好就收,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命里该吃球,哪怕走到天尽头。王小虎讨厌舅舅那副志得意满不懂胡诌的嘴脸,只是不好当面发作。舅舅话未说完,王小虎就“咣”地一声带上了房门。舅舅气得挤出两句:拾了个匣匣子,干球码成码码子。

王小虎整天还是坚持做作业,在不断成长中,他觉得人能力有差异,但必须要奋斗,就像老妈说的那样,天上跌纱帽,你得把头伸出去。过去的自己是有点贪玩。向日葵。青草地。麦草垛。阳光。小溪。那里的所有景物都染上了浪漫童稚的色彩,沉淀在他的记忆深处。

远处的祁连山亘古如斯的云朵遮掩住狰狞的悬崖峭壁,同时也遮掩住时光岁月。

短暂而紧张的假期结束了。王小虎整理好书包,爹妈早装好卤肉和优酸乳,一家人高高兴兴上城来。

王小虎虔诚地向沈老师问好并报名注册。沈老师笑着说:“呔,王小虎,一假期咋吃成个肉疙瘩了,脸都吃成个肉蛋蛋了。今年来了好好学,身上的赘肉厚膘下去了,成绩就上来了。不要老整个血压高、血糖高、血脂高、成绩低的‘三高一低’的结果出来。”听着沈老师的话王小虎觉得如同吃卤肉时被猪毛卡住了嗓子一样,怪怪的。他病怏怏地踱回了教室。

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5)

清晨,从祁连山吹来的罡风令人体寒心冷。早操时王小虎脚下一滑,慌忙抓了旁边的王元一把。看着瞬间凌乱的队伍,沈老师一把揪出王小虎怒不可遏地骂道:“王小虎你个二百五,别人都吃得发财哩,就你吃得发晕。脚下利索点!”王小虎知道新来的校长不停地派老师到沿海或内地的教育发达地区去“取经”,最主要的是学习河北衡水的治校方略,治校方略最后主要的是落实跑操。十人一排的方阵,人挨人,不能乱,队伍内外都有学生监督。跑乱是要遭值周老师的通报批评的,严重的影响班级周末和年终的评优甚或班主任的升留级。所以让沈老师熊一顿,也只是瑟缩内疚地应了一声。

早操后草草地吃了牛肉面,王小虎急急地去上课。秃顶新潮的朱老师最近引进了衡水中学和江苏如皋中学盛行的“6 1”教学模式。其中最重要的是学生按导学案预习自学和课堂上的探究展示。这不,今天朱老师上《虞美人》。出示了学习目标,介绍了词的发展,介绍了“词中帝王”李煜的生平,当然也点拨了大意。课堂上重点欣赏了“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一名句。同学们经过一阵背诵,这首词算基本学完。朱老师面带亡国的表情深婉地总结:“古人见落花而伤春,睹木叶而悲秋,李煜亡国则词痛。那么,同学们,作为年轻的你们有没有愁呢?”王小虎知道,这是进入了探究拓展环节,此时教室里也炸开了锅,大家苍蝇般嗡嗡嘤嘤地讨论开了。有的说,一愁开学把操抛,沟子甩锣气岔掉;二愁吃饭排队被挤掉,饭票白白打水漂;三怕课间老师找,心惊肉跳憋屎尿;四怕考后把家长找,里应外合将你敲......王小虎听得心花怒放,没提防“哈哈哈”笑了又一声。朱老师也笑起来:“王小虎,你吃了笑屁了吗?身上的虱子都笑得掉下来了。来,同学们刚说了身边令自己发愁的事,你说说社会上还有哪些让人发愁的事,结合现实有多少说多少。”王小虎顿了顿,用惯有的大嗓门说道:“问君能有几多愁?住的愁,拼搏一生难买楼;吃的愁,防不胜防地沟油;病了愁,一生积蓄医院留;老了愁,无依无靠喝稀粥;婴儿愁,三聚氰胺替奶牛;毕业愁,找个工作难糊口;吃肉愁,涮个火锅假羊肉;活着愁,老苦一生白了头;死了愁,一块墓地一座楼。”王小虎觉得今天嘴巴子利索多了,没给老王家丢脸,没给卤猪蹄子丢脸,一股幸福的暖流霎时遍布全身,脸上也暖烘烘地。同学们热烈鼓掌。朱老师也笑着说:“王小虎,快一年了,你就这一回放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值钱屁。”大家哄堂大笑,有的甚至向王小虎伸出了大拇指。

五月一到,天气就悬悬地热。空气中热烘烘地飘着泥土和腐殖质的混合味。洁白的梨花纷纷扬扬落下来,一如大朵大朵的雪花,温柔地飘旋,缠绵地飞翔,给这北国的暮春作最后的送别。有只蝴蝶飞了过来。很大的一只,翅膀是扇形的,天蓝色,印着白色的星点。随即又翩翩飞上了蓝天。山城真正的春天来了。冷热换季,王小虎意外地病了。

请假时,沈老师不甚严厉地说:“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大街上稀稀落落没几个人。王小虎到药司买了药,刚转身,看到地上一个药盒,便随手拾上。拆开药盒,掏出一摞塑料套套来,不知是干什么用的,看看包装,瞅瞅说明,只知道是安全套。王小虎嘀咕,就一个薄塑料套套还安全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一个使劲吹着玩。刚上楼梯恰好遇上了沈老师,王小虎还在嘟着嘴吹套套,沈老师抓住王小虎衣领把他带到了办公室。沈老师狠狠剜了王小虎一眼,手指狠狠地戳着小虎的脑门:“王小虎,你嘴黄儿还未褪掉,就知道买那玩意儿,还吹在嘴上炫耀,真是没皮没脸,不羞不臊。人小鬼大啊,猪蹄子吃出臊劲儿来了。你不是病得晃荡荡地吗?”王小虎一脸茫然地看着沈老师委屈地说:“沈老师,我的确是拾来的。”说罢把剩下的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篓内。沈老师看出王小虎不是有意的,就让他走了。望着王小虎稚嫩的背影,沈老师心头怪怪的,觉得学生除了接受考试知识外,学校还应教给他们课本外的更多知识。就像王小虎,能全怪他吗?

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6)

又是一个周末。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王小虎神清气爽。小道两边,树冠碧绿,枝柯虬曲。阳光从树叶间洒落下来,斑斑点点像一层银箔。阴影密匝,花斑蝴蝶在幽暗的花丛中栖息。白蓝鸽呢喃咕咕。

其实,王小虎最盼也最怕放假。因为凌晨五点半起床,中午休息一个多小时,其他时间都呆在教室里,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才睡下,辛苦自不待言。同学们受不了时都希望放假。所以有人开玩笑说在这里产生放假的念头都是愚蠢的。放假最主要的事大抵都是取伙食费、资料费。家里父老开玩笑说学生一回家就如遭了一次蝗灾,连根带叶一啃而光。而放假回去,各部都花样迭出。有的回来一成不变地测验数学,有的各科分开挨次测试,有的进行限时训练,主要目的就一个,超越兄弟班级。级主任讲话时声嘶力竭地说是为了给同学们夯实基础,现在苦是为了将来不苦,我们宁苦三年,不苦一生。同学们心里虽忿忿的,可也缄口不语。提起考试,王小虎就浑身痉挛。这次回去要进行全省会考,会考课又是自己的软肋科目历史、地理和信息。

会考前三天,其他科目都停上了。三门会考课的老师如热锅上的蚂蚁,选题、训练、阅卷、评析以及注意事项都格外小心,面面俱到。

临考前,韩主任把同学们集合到操场进行考前总动员。韩主任说会考是一次省级考试,大家应高度重视。会考好了,将来的高考会好,因为这是对同学们近一年学习的总检测。没有会考就没有高考,会考是高考的折射。王小虎感觉有点想吐。晕晕地进了考场,眼睛直直地盯着黑板上的“冷静思考,认真答卷”八个大字。一个考场三十个同学,王小虎在副监考老师的前面,他心里嘀咕,咋怕啥来啥啊!

考试不到半小时,王小虎看到一个老师进来在走道里转,他把一个纸条迅速给了一位同学并对他耳语几句。桌子也开始往紧里靠。王小虎看到了邻桌的答案,他急速抄。一个监考老师在门口放哨,后边的副监考已经鼾声起伏。一会儿门口的老师说:“同学们注意了,坐好!”于是,桌子复位,学生雀然。王小虎想这不是糊弄鬼啊,这就是会考啊?回头一想,这样的气氛就是为像他一样的学困生准备的。下考场的王小虎哼着萨顶顶的《万物生》,满脸的得胜而归的满足。后面的两门也大抵如此。最后王小虎奇迹般三门课都获得了“A”等,还比平时好的同学理想。沈老师感叹:“没制度了,没制度了,狮子滚绣球,前头的到后头。”

天气无比干热。这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分科。王小虎无所谓,各科都稀松,没有老师分析的强势学科和弱势学科,他对各学科都很公平。不过,父母还是去咨询了同村的马老师,认为王小虎还是去学理科,即使将来上个高职,也可以学点技术,响应当下需要技术工人的形势。王小虎于是报了理科。站在高一的尾巴上,王小虎看不到高二的精彩。学校放假了。

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7)

除了不学政史地,高二的任课老师和班主任基本没变化。王小虎松了一口气。高二的课程很难啊,王小虎尤其基本听不懂物理和化学,尽管韩主任和老师口口声声说“得理综者得天下”。可听都听不懂,怎么‘得’啊,不是废话一句嘛!

听不懂理化课的王小虎思想上却翻了涟漪。

和王小虎同桌的赵小花也听不懂理化课。两人体育课时在操场聊了一会儿,达成许多一致。此后,赵小花今天给他一个烧烤,明天送他一袋豆浆。王小虎也礼尚往来,送赵小花一个中性笔,送赵小花一个蝴蝶发卡,就连吃饭也一起去餐厅。一节体育课赵小花示意王小虎退到最后,趁周围清净,王小虎拉了一下赵小花的手。谁知天不遂愿,被巡视的校警看见。两人被带到校警室,赵小花挨了几脚,王小虎吃了几个“大饼子”。在严逼的氛围中,王小虎承认了拉手的事实。校警逼问还干别的事没有,王小虎说没有,谁干了天打雷殛。王小虎和赵小花被移交到沈老师前处理。经过一番问询,沈老师先批评了赵小花:“作为女生,请你自重点。”赵小花辩解自己没谈恋爱。沈老师严厉地呵斥她:“还想干啥啊,手都拉上了。你若慎重些,他能怎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连农村的人都知道,母狗不摇尾,牙狗不放臊。以后注意点,都啥时候了!”赵小花回去后,沈老师呼来了王小虎的爹妈。这次没让王小虎写保证,也没有回家自我反省。爹妈照例骂了儿子一顿,陪小虎一起吃个饭就回去了。

事后,王小虎听人说了这样一件事。原来有一位走出校门的学哥和一位放假在家的学姐因谈恋爱而双方殉情。为此,政教处杨主任召集全校班主任一再强调在处理恋爱问题上要慎重,不要捕风捉影,不要武断臆测。联想起沈老师的态度,王小虎似乎明白了什么。自此,王小虎不再和赵小花黏糊。几年后,有人说起这件事,王小虎笑笑,在自己的微博上写了几句话:“那半年的青春正发芽,看上个姑娘赵小花。操场里没防住拉了个手,谁提放校门口还拴地个狗。三个嘴巴两个牙,好没倒懵过来就在校警脚底下踏......”

不久,王小虎就做了一件让沈老师哑然失笑的事情。

那天早读,六点了王小虎还未到教室里。沈老师问宿舍长王小虎的去向,宿舍长说昨晚睡觉还在,也不知去哪里了。沈老师心头一怔,学生失踪的严重后果他是清楚地。现在的独生子女多不顾及他人的感受,有的甚至因学校控制严密,晚上等检查的老师离开后便顺着落水管溜下来到外面上网,家长知晓后就埋怨学校管理疏忽,无理取闹的大有人在。要不先告诉家长,不要将自己套进去,再说家长也有知情权。要是这样,领导知道了会怪罪自己管理不善,十几年的良好形象必将蒙尘。还是自己先去宿舍看看吧。

沈老师带上宿舍长直奔宿舍。宿舍里果然空无一人。沈老师有点慌张了。把和王小虎同宿舍的学生都叫到办公室询问。大家都说王小虎没什么异常,也没和谁产生过矛盾。哎,王小虎到底去哪里了,沈老师苦苦思考着。他又看了监控,昨晚没一个学生出去。日怪,王小虎能一夜从宿舍蒸发?沈老师叫上宿舍长再探宿舍。

王小虎在下铺。被子都没了。沈老师心头一怔。他忙低头,床底下黑乎乎的看不清。宿舍长找个手电往里一照,发现王小虎竟然蜷着被窝在床底旮旯里睡得正香。宿舍长爬进去拉住被子,沈老师搭把手,硬生生将王小虎拉出来。王小虎还在呼呼大睡。宿舍长尴尬不语。沈老师狠狠把一个瓷脸盆踢进床底下。王小虎揉揉眼睛,不高兴地说:“谁呀,打扰大爷睡觉?”沈老师脸色紫红,大吼一声:“王小虎,你别装傻,学土行孙你就慢慢练吧。”说完又狠狠踢了王小虎一脚,“你吃饭没饥饱,睡觉没颠倒。你这家伙,把我们弄得神经兮兮地,你快死去吧。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现在半死不活窝在墙角还在坑你爹的人民币。”沈老师让宿舍长把王小虎领到教室里,然后拂袖扬长而去。

王小虎向沈老师做了检讨。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次沈老师竟然没有把王小虎爹妈叫来。

高二在晕晕乎乎中一晃而过。王小虎心中上学的小火苗还未完全泯灭。高三分班考试时,竞争进入白热化状态,考场上同学们不像会考那样很慷慨地让你看一眼,都防贼似的遮得严严实实。王小虎看看同学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王小虎自然分在了普通班。他没羡慕那些分在重点班和火箭班的同学。每个人总有自己一个合适的位置,正如山上的松和地上的草,位置不一样,但各自有它的用途。

高二暑假,王小虎跟舅舅去游了一趟华东。他真正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只是眼前的自己很无奈。发达文明的伤害,积淀深厚的南京,典雅幽美的黄山,风景旖旎的无锡,婉约细腻的苏州,等等,都给王小虎深刻的印象。他决心在高三做最后一搏,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

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8)

高三时班主任换成了陈老师。陈老师瘦高个,一身西服,戴个眼镜,一身儒雅气。一开始,陈老师就鼓励同学们进了普通班不做普通人。同学们的求学之路将在这一年做一个小结。希望同学们发扬焚膏继晷宵衣旰食的精神,将高考进行到底。王小虎很受启悟。

平静的日子里翻滚着不定的波涛。被生活的流水淘刷光滑的王小虎却在五月月考前出了漏子。

那件事,像鬼魅一样缠着王小虎。那天,我跟早读结束,刚到办公室坐定就听到一阵吵闹声。于是出来看个究竟。

当清洁工怒气冲冲地到陈老师面前不停指责时,当陈老师怒不可遏地到教室欲揪出王小虎扇几个大嘴巴子时 ,王小虎正坐在桌子上与同桌津津有味地吃着零食。陈老师询问事情的原委时,王小虎那双永远迷蒙凄迷的眼睛忽地睁开,平静地说:“老师,您先别生气,事情并不能全怪我一个人,那个女人……”“够了,”陈老师怒气未消,“人家头上都长了个桃大的包,差点将我吃了,你还没事人似的,跟我看看去!”王小虎有点惴惴地随陈老师去办公室。王小虎走进办公室时,粗壮的脖子挺得很直,眼神还是以前的迷离和无所谓。还在向级主任喋喋不休的清洁工掉过头和王小虎吵架。“我不过没提桶子去淘拖把,不过将楼道洒了点水,罚作一周楼道卫生总可以了吧,何必大吵大闹!”王小虎以退为进。清洁工说:“我头晕得厉害,你说咋办?”说完抱着头嘤嘤哭泣。王小虎显然生气了:“您不要装模作样,是您先动手用拖把敲打我,我的腿上还有紫疙瘩哩,打急了,我不反抗吗?”清洁工恼了,上来揪住王小虎的衣领要到校长前论理。王小虎生气地甩开她的手:“走,到医院里切开看,有那么严重吗?”陈老师恨恨地喝住王小虎,级主任劝清洁工买点药再回家休息休息。

清洁工走后,陈老师耐心地给王小虎讲事情的严重后果:“真的把人家的头打下毛病,你有钱给人家治疗吗!尽管你有天大的理由和委屈,万一人家落下了残疾,你愿意给人家养老送终吗?你家有多少子儿啊?你这样生硬的态度,人家愿意吗?告到校长面前,开除了学籍,你不后悔吗?你好不容易走进学堂的志向就这样葬送在不理智的一拖把上吗?”陈老师的语气平静委婉。我知道对同样挨了打又处在被动位置上的王小虎大打出手以消怒气的做法是糟蹋一个学生的最无能的做法。王小虎的粗腿像风中的树枝,有点抖抖的。他的挺直的脖颈也软和了,强硬的语气也暖和了许多:“老师,您说我该怎么办?我知道,受了外伤的是人家,这是人人眼见的,我有内伤也说不清了。”说完后眼泪花花的。陈老师拉过王小虎的手,慢慢地说:“事已至此,我们去看看她吧,不能再伤了人家的心。”王小虎点点头。

陈老师与王小虎像两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怏怏地走出了教学楼。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麦香,远处的祁连山变得益发澄静清晰,大街上的行人似乎受了雨水充盈即将丰收的喜悦的浸染,脸色红润,心情像此时的季节,阔远明丽。 买了一箱袋装奶和一些水果,王小虎提着,陈老师则打电话与清洁工联系。

经过一条曲里拐弯肮脏的胡同,终于找到了清洁工的家。

清洁工是位大约四十岁的妇女,她热情地招呼陈老师他们进屋,拿水果,倒茶水,叙原委。陈老师先检讨了自己管理学生的纰漏,说了一大车致歉的话。王小虎说:“阿姨,是我不好,不关老师的事,您头疼得厉害吗?您千万不要向校长告状,否则我就只能回家了。”语气里有湿的要渗出来。 清洁工说:“小伙子,你放心上学吧。我自己的态度不好,只是你以后不能打人,你还年轻呀!我买了药,医生说没有大碍。”陈老师说:“您静养吧,药费我们想办法。”

走到街上,天空蔚蓝,金色的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王小虎给父亲打了电话。

中午下课铃响,王小虎的父亲便拽着王小虎到办公室来,欲动手打王小虎。陈老师脸红的挡住,不迭地检讨自己:“是自己管理不善,没考虑到突发事件,不怨孩子。正如您种田,由于忙碌或疏忽,杂草没除去,就把庄稼欺了。好在您种的田每年只有一茬,我种的是影响学生一辈子的书田。事情还来得及补救。”王小虎的父亲谈了王小虎的很多有关情况,最后拿出一千元钱作为清洁工的药费。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几位老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正谈论着王小虎的过去。其实,王小虎也是我的学生。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一天晚上校警来办公室叫陈老师。陈老师到了校警室,清洁工的在滨河酒厂农场打工的弟弟气势汹汹地骂陈老师和王小虎,陈老师心平气和地打圆场。那个家伙说,挣几个钱,早不想让姐姐干了,有他养着。语气多骄横无教养。后来,有人告诉我我教的学生陈鑫是那个家伙的外甥,陈鑫说服了舅舅,事情才罢休。陈老师心里忿忿的骂道:“这个粗俗的二百五!”

王小虎在高考中不负众望考取了一所独本院校,学的是汽车维修专业。考上学的王小虎感激沈老师和陈老师的培育之恩,和父母一道去拜谢了老师。除送了些卤猪肉、猪蹄子外,还给两位老师每人扯了一身毛料子。

出门的王小虎哼着《飞得更高》,觉得自己这学上的颤颤巍巍,像个小脚老婆婆走路。但无论如何自己总算长大了,自己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了。

望着儿子的疯癫样,王小虎的爹妈都笑了。

王小虎每年回来时都要去看陈老师一次。

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9)

(作者简介:刘希国,中学教师,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平时写点小文章,偶尔赚点碎银子。不求闻达,散淡生活。偶有小文见于报刊。)

刘希国刘真心(陪岁月一起慢慢长大)(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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