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寺在哪里啊:谁的静安寺
静安寺在哪里啊:谁的静安寺寺产风波乍起昔日荒庙,今日灵地,古寺站在了年代的风口,当风乍起,便成就了一代名寺。19世纪的静安寺荒年兵乱,士绅商人捐地捐产,寺产逐渐丰厚。1899年,公共租界扩界西至静安寺,地皮价格水涨船高。1919年,寺前填浜扩路,筑成通衢,命名为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沪西一带日见繁荣,香火鼎盛,礼佛游览者洛绎不绝”。后来的远东第一乐府“百乐门”、公共汽车公司和静安寺巡捕房等租用的地产都是归属于静安寺的地产,可算是富甲一方。百乐门又称“百乐门大饭店舞厅”,位于戈登路(今江宁路),面积两千多平米
放眼望去,静安古寺大约是上海最坐拥繁华的寺庙了。金顶飞檐,人潮如织,坐落于南京西路,与都市浑然一体。站在寺庙门口,香火沁人,隔壁的香格里拉酒店和芮欧百货也隐约闪着金光,运气好的时候,大路对面还有街边歌手荡气回肠地唱情歌,红尘在路口滚滚回响。
静安寺,现址位于上海市静安区南京西路1686号
崛起之路
这座繁华日盛的叱咤古寺,据传建于三国东吴赤乌年间,也曾有过香客寥寥的荒芜时光,在太平天国期间还被烧得只余一间大殿。但苍天不抛弃不放弃,1881年在浙商胡雪岩等人的资助下,静安寺被重建,搞起了一年一度的静安寺庙会,“三月三到龙华(看桃花),四月八到静安(逛庙会)”成为沪上民谚民俗。静安古寺由此走上了命运铺就的另一条轨道。
19世纪的静安寺
荒年兵乱,士绅商人捐地捐产,寺产逐渐丰厚。1899年,公共租界扩界西至静安寺,地皮价格水涨船高。1919年,寺前填浜扩路,筑成通衢,命名为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沪西一带日见繁荣,香火鼎盛,礼佛游览者洛绎不绝”。后来的远东第一乐府“百乐门”、公共汽车公司和静安寺巡捕房等租用的地产都是归属于静安寺的地产,可算是富甲一方。
百乐门又称“百乐门大饭店舞厅”,位于戈登路(今江宁路),面积两千多平米
昔日荒庙,今日灵地,古寺站在了年代的风口,当风乍起,便成就了一代名寺。
寺产风波乍起
人红是非多,庙旺有人惦。因寺产过于丰足,寺产的管理权成为了聚点,住持这个位置变得更香。这场凡尘的试炼,让不少住持、准住持、住持候选人、住持备选难以把持,一脚踏入凡俗,躁心炽起。比如这位六根师父。
六根被发了一手好牌。静安寺原为十方丛林派别,并以此载在典籍,但“洪杨之乱”(即太平天国运动)后,实践起子孙剃度的制度。十方丛林的寺庙有传戒特权而不得私收徒弟,住持由选举产生,即“丛林选贤”;剃度派的寺庙则类似徒弟制,住持由前任住持的徒弟世袭,即“剃度袭传”。1915年,静安寺住持僧正生圆寂后,出身极顺当的六根眼看就要作为剃度徒弟继任新住持。
然而这位六根和尚还是大意了,继任新住持是一门技术活,不仅要上得了,还要能守得住。六根师父六根未净,被传与雪根师兄二人“不守戒律,行为不端”,引发众议。邑绅林稚周和静安寺逸善堂代表姚芝庭出面控告至租界内会审公廨,要求司法系统出面,罢免六根,改由上海佛教公会会长、大王庙住持常贵出任静安寺住持。
会审公廨内堂一景(非本案实景,仅供体验)
六根当然不肯。两位和尚各自请了律师,闲来就相互控告,官司热热闹闹打了两年。直到1918年,《申报》报道了这次最终审判结果:被告两人中,师兄雪根“卷物潜逃”,师弟六根败诉——租界司法系统貌似认同了选贤制度,判静安寺寺产归新任住持常贵执管。
故事当然没完。
选贤与袭传之争
常贵和尚可能当初并不知晓,他任新住持后,只有三年多可活了,其中两年还缠入官司纠纷——逸善堂姚芝庭(这个熟悉的名字又出现了,很快会再次出现)提出控告,称常贵与林稚周勾结,霸占静安寺财产。姚芝庭不顾辛劳,多次控告至租界会审公廨,要求常贵交出契据。常贵和尚在连绵不绝的官司缠身之后,还挤出了点时间,在活着的最后一年多,使用静安寺积资,为古寺增建了三圣殿,三圣殿建在大殿东,形成目前寺院之基本主体格局。
静安寺平面图,寺内有三座主要建筑:大雄宝殿、天王殿、三圣殿
1922年,常贵圆寂后,六根又继任了静安寺住持。这次,不仅昨日再现,反对的声音甚至比前一次更凶猛复杂——十方丛林介入了。
1922年冬,以中华佛学公会会长仰西为代表,集结了沪上龙华寺、国恩寺等众丛林寺庙住持,举行了丛林教务会议,聚议了一番,认为静安寺源属十方寺院,应以选贤制推举住持,并当场公选出西林庵住持心如作为静安寺新住持。一不做二不休,十方丛林同时向会审公廨禀呈,请求批准决议,以十方丛林选贤为住持的合法性来源。
这次六根迅速分清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和姚芝庭站在了一起。姚芝庭继续禀控于会审公廨,诉求获得寺产管理权,六根称自己是继任住持,自愿代入成为被告,占了住持的名义。
很重要的一点,六根和尚一点也没忘把剃度派一起拉进来。于是,这一次不仅是争产的纷争,还成为了僧界剃度派和十方丛林之间的战争。
官、绅、商、僧之混战
在十方丛林插手静安寺寺务时,剃度派的沪南古云台住持长龄也插了一脚。他投涵至县知事,认为“客僧仰西冒充丛林推选仰西为总代表,以曾经县长行政处分、受过审判厅刑事判决执行犯僧谷云化名心如,夺管静安寺”,打响了第一枪。
仰西所代表的十方丛林一派立刻反应,控诉六根在寺时“至佛前香火寥寥,青苔满室,香积厨炮猪烹羊,般若堂污气沉沉,僧非僧,俗非俗,僧犯规而俗吞产”。
1922年《申报》报道
双方你来我往,夹杂着姚芝庭时不时的控告。第一次判决、第二次判决都被各种声浪淹没。一番吵闹过后,直到1923年末才通过第三次判决,出了一个最终司法结果。会审公廨的三判似乎意在多方间的平衡和博弈,判决静安寺为十方丛林,心如新任静安寺住持符合十方丛林要求,六根不得主持寺务,同时命姚芝庭为寺院董事,对于林稚周的案件则另案讯办。
由此,心如的静安寺住持地位得到了沪上租界的司法认可和保护。看似是十方丛林得胜了,但由于乡绅地保等方面的介入,麻烦依然重重。不久,公共租界工部局要辟建爱文义路(今北京西路),欲向静安寺购买土地,但地保乡绅拒绝在契约上盖戳签字,理由是“实出于地方人民之公意,不愿以巨大之地价,由该客僧任意化用”。
而逸善堂姚芝庭则依旧辛劳地继续控告,希望会审公廨给予倾斜,只不过这一次,六根被换成了心如,而控诉本身,则成为了多年来不变的风景。
六根为了自己的斗争
至于六根,他之后又努力为自己争取了一次。
1946年前后大规模“肃奸”形势下,北京、广州、上海等地有些和尚被卷入汉奸纠纷之中。已退居二线的六根也学会了举报,联合静安寺僧人茂根向上海市政府、市党部、市社会局检举静安寺客僧密迦,称“自八一三事变以来,诱惑住持德悟成为监院,勾引敌宪兵队密探及日本僧侣组织、伪组织势力盘踞寺庙,设立同朋日语学校及伪大东亚佛教会分会,密迦为该会常务理事,并以嵌宝金像大小百余尊擅自捐赠敌人,总揽寺权,时常宴集敌伪要人招日妓脩酒喧呼谑浪”。六根要求前述机构主持正义、执行国法,将密迦交该管机关侦讯处分,允许自己收回寺权,组织整理寺产委员会。
六根是诉讼常客,而同参与检举的茂根的信息可能被认为更值得重视,淞沪警备总司令部稽查处准备票传询问,茂根却突然不见了踪影(昨日似乎又重现了一次)。局面变得尴尬,从西区稽查所的报告来看,其对于六根的呈控实际不以为然。但最终,由于抓捕“汉奸僧人”成为了如此民众瞩目的事,在这次运动中,德悟、密迦二人最终被判决为汉奸僧人,刑以正法,民皆称快。
而六根希望的“收回寺权”,也终于变成像汉奸僧人的审判细节一样无头无尾的事。这个对凡尘有着积极实践的僧人,在最后奋力挣扎了一下之后,终究还是悄无声息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部分参考资料:
1,《申报》1922年-1923年
2,《丛林选贤与剃度袭传:民国时期静安寺住持传继纠纷》 丁希宇
3,《教派与权争:静安寺住持传继纠纷(1922-1923)》 丁希宇
4,《从<申报>看民国上海静安寺住持继任及寺产纠纷案》 杨祖静
5,《上海静安寺“汉奸和尚案”研究》 付海晏
6,中国佛教协会网站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