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灵剑山的十二峰,一个是忘川河边一颗石化成的灵
从前有座灵剑山的十二峰,一个是忘川河边一颗石化成的灵那时我是这样想的。无情无殇,不会动情,又哪来的情劫。路过忘川的白胡子老道替我看了相。摇头晃脑的预测了我的劫数。我只当他是在放屁。我乃三生石化的灵,石头的灵魂,石头的心。忘川河边常年不散的阴气更是熏得我心冷肠硬。
我只是忘川边上的一颗石,无悲喜,无苦乐。
我漠然守了忘川千年,终是化成了灵。
万物生灵,自然都是要历劫的。而我却安安稳稳的过了百来年,直到……
情劫。
路过忘川的白胡子老道替我看了相。摇头晃脑的预测了我的劫数。
我只当他是在放屁。
我乃三生石化的灵,石头的灵魂,石头的心。忘川河边常年不散的阴气更是熏得我心冷肠硬。
无情无殇,不会动情,又哪来的情劫。
那时我是这样想的。
可是在冥界某个阴森的下午,我自忘川河边散步归来,抬头一看。就在那不经意之间,仿佛是人界的阳光破过了层层雾霭,明媚了黄泉路上遍布的彼岸花。
那个男子翩然而来。
千把年来,我这颗石头的心难得微妙的动了一动。
“我叫三生。”
“我叫陌溪。”
“你长得漂亮,我想……”我不适时的词穷了一番,情急之下便随手抓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遗落在脑海里的词,“我想勾搭你。”
他笑了:“倒是真是个爽直的灵物。”
我私以为这是个很好的赞美,顿时心喜不已,忙问道:“那我可以勾搭你么?”
“你一直都守在忘川河边?”他突然问。
我点头。
“可想去外面看看?”
眼一亮,我狠狠点头。
他浅浅一笑,拍了拍我的头顶:“此番我受了你这破头流血的几拜,也不能让你白白的拜了。既然你想出这冥府走走,我就许你三生的自由好了。我历劫的三生便是你自由的三生,我历劫归来之后,你还是乖乖的回到忘川河边来守着,如此可好?”
不是个亏本买卖,我点头说好。
他在我的手腕边施了个金印:“做灵物还是机灵些好,以后将自己的命门护好一些。”他道,“不是每个强者都如我这般善良的。”
“陌溪。”我高声唤道。
奈何桥前他端着孟婆汤转头看我。
“我可以去人界勾搭你么?”我问得很认真,惹得舀汤的孟婆一阵桀桀怪笑。
他也勾了勾唇:“若是能找到,便勾搭吧。”说罢,一口饮尽了孟婆汤。
小鬼乙颇为老道:“陌溪神君身司九天战神一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是他却只心系天下。胸中有苍生的人,哪还装得下儿女私情呢!”
我拍了拍乙的肩:“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我回石头里收拾收拾。”
乙呆了呆:“姑娘要去哪里?”
我笑:“我要去人界勾搭他。”
第一世
我伴你长大,你许我一世情深,奈何我不愿做你的拖累,你有一腔抱负需要施展,说到底,这三生终究也是你许我的。用一生来替你挡劫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今生我还是你娘子呢,相公要做什么事,我自然得全力支持着才是。
陌溪,一世长安。
我并不怕死,因为从每种角度来说,我从来都没活过。黄泉路,忘川河,是我的故乡。
我本就生在已殇之地。
“哈哈!”黑无常大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见过这么多死法,三生,你这浴火的模样看得我哥俩都被震撼了几番啊。”
“走吧,回头和哥俩说说,你这一生过得如何。”
“等等,你们且在这里等我一等,我……我还有点事未完。”
他俩对视一眼,白无常道:“战神?”
我点头。
“速回。”
皇家龙气依旧浩然,好在我现在已成了灵体,进去要容易多了。
我看见陌溪时,他正站在皇帝的书案对面。
他躬身道:“愿皇上能保我妻平安。”
皇帝品了口茶道:“女子终归只是女子。”
“皇上,三生乃是臣命魂所系。”
我心中一荡,温暖满满的溢出。落在他身边,从他身后圈住了他:“陌溪,遇见你,三生有幸。”
陌溪身子微微一僵,他猛的向后转过头。眼睛穿过我的身子,不知落在了何处。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陌溪突然拔腿往屋外走去。
他先回了家,看见屋中空荡无人,脸色顿时如纸惨白。独自静立了一会儿,又奔了出去,他在路上问了不少人,终是踉跄着脚步跑到了菜市口。
彼时大国师正站在高台之上,手握一把白灰,凝肃道:“我以大国师之名,为此女三生澄清,她并非妖怪。”
此时,耳边所有的嘈杂似乎都已隐去,我只见陌溪眸中一空,往后退了两步。
我想上前扶住他,而手却穿过他的身体。
我一声叹息。
“三生……”他轻呼我的姓名,带着无法诉说的悲怆。
我答:“嗯。”却恍然想起,他现在已听不到我的声音,看不见我的身影。
“三生。”
“我在。”
而在他眼中,我已不在。
陌溪的此生,三生已不在了。
回冥府后我不再喜欢沿着忘川河独自散步了。因为再如何走也只是一人。
我日日倚在石头边等着陌溪再入轮回,然后我就和他一同去人间历劫。
许是我的诚意终于感动了上天,那日我正将自己装扮好,刚在石头上摆了个姿势,陌溪践踏着黄泉路的彼岸花,怒气冲冲而来。
我道:“我日日都将东西好好收拾着,就盼着你下来。陌溪,你什么时候去投胎,我同你一起去。”
他手腕翻转,一道金印打在我身上:“五十年内,你不得出冥府。”
我大惊:“为何!你说过许我在人世活三生的。”
“没错,不过是让你五十年后再去罢了。”
“可是你也答应过让我勾搭的。”
“五十年后你自可去勾搭。”
“可那时你应当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了,我找到你后与你一起的时间会变得很少!”
“如此,便别找了。”
他侧过脸来,嗓音微冷:“我不想让你成为我的劫数。”
他定是嫌我多管闲事不想与我在一起了。这么一想我顿时觉得无比心酸,一头撞进石头中,好生的泣了一番。
阎王道:“三生你可知陌溪神君此次下界是要历哪三劫?”
我摇头说不知。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此三劫乃是佛家八苦中的三苦。神君上一世历的是爱别离这一劫。他本是孤苦一生,却因为遇见了你,与你相守多年,暗生情愫。你想替他挡劫,以死替他铺平了前方的路。他一生与你死别也是爱别离之苦。你阴差阳错的也算成就了他的劫数。”
照理说他是天上神君,清心寡欲之人,本不该执着与过往。但是他却依旧对你那番表现,唔……可见余情未了啊。如今神君将你锁在地府五十年。
阎王道:“他是在护你啊。”
我听得怔住。
终于满了这刑期之后,我向阎王打了个招呼便投了胎了。
第二世
我刚出来,阴气还很新鲜,不一会儿便如腐肉引来苍蝇一般,我引起了一群小道士的围攻。 正想使个诈脱身逃掉,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清喝:
“长武速退开。”那人身着白衣,丝带翻飞翩然而来,宛若天女降临。
我看得一阵赞叹,没想到这俗世中竟还能养出这么轻灵的人儿来。可我还未赞完,她手中突然祭出一条白丝带,顺风射来,将我死死裹住。
我挣扎了一会儿,发现这货的材质好得让人诧异。
“将她送回流波山,交由仙尊处置。”她如是对小童们吩咐。
我琢磨着,现今我才来这世间,要寻陌溪也没什么头绪,不如与他们同路,少了其他道士的骚扰不说,还能顺道探探陌溪的消息。
一路上没怎么探到陌溪的消息,我不甚沮丧,正想趁着他们还没入山前找个机会撕了这什么丝逃掉,不料我手腕上的金印却有了反应。
周围的小道士们对着一个方向齐齐跪下,齐声喊道:“仙尊!”
我定睛一看,瞬间便乐傻了。当真是踏破那什么鞋,得来全不费什么啊!
这可不是陌溪么!
但是他如今看起来,不过二三十来岁的模样,半点没有年老衰败的样子。
我不由在心中偷笑,陌溪啊陌溪,你想了法子躲我,却不料上天比你安排得更巧妙,这下,我看你要如何躲我。
“将她关入灵湖千锁塔!”
我站在湖边看着,下面的塔在水波荡漾中若隐若现。对于我等灵物却不一样,天地纯正的灵气正好有利于我的身心,是个方便我修行的好地方。当下我也没挣扎什么,由着童子们给我戴了百斤沉的铁石脚链,又施了闭水术将我带去了湖底。
湖中风光很不错,我凉凉的想。
后又遇到一镇压塔下的狼妖呼遗。
当天晚上,整座流波都为之一震,所有流波弟子皆从睡梦中被惊醒,千锁塔毁了!
我淡定的挑了挑眉,看见一众人变幻得几近诡异的面容,最后他们惊骇的目光都渐渐挪到了我的身上。
流波的老头们却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处置我。
最后还是我家陌溪非常有魄力的说了一句:“关至我寝殿之后。由我亲自看管。”
但是当我被带到他的寝殿之后时,顿时眼眶一红,险些感动得落下泪来。
他雄伟的寝殿之后竟然是一块与整个流波有些格格不入的清幽梅园。此时不是冬季,但是梅园之中却覆满了白雪,红梅开得正艳,香气溢了十里。一看便是被人施了术的。
“这……这花……”我声音微微颤抖。
他见了满园的梅,神色比早前柔软了许多。心情颇好的回答我:“为数不多的喜爱之物罢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陌溪,陌溪,你即便是喝过了孟婆汤,也没忘了晴雪暗香,也还记得幽静梅苑吗……
一步踏入,便是进了他的术法之中。但是如今我被他圈禁,心甘情愿。
陌溪见我踏入他的法术中,再没了多的言语,淡漠的转身离开。
每天便趴在结界边,画着圈圈,要死不活的唤着陌溪的名字,自然,我唤的是这个叫做重华的名字。
但是,任由我锲而不舍的声声呼唤,他仍是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倒是在我放弃呼唤他后,没有几日,他却出现了。
彼时我正在学着古人融雪泡茶。自然,我这里是没什么茶的,所以我砍了一树梅花,用树枝当柴,将梅花给煮了,看看这么多梅花能不能熬出锅粥来。
我这方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再砍一株梅花时,重华一脸黑青的出现了。
我灿烂一笑,对他挥了挥手。
他疾步跨至我身边,扫了眼被我连根拔掉的那株梅树道:“煮梅?”
我眨巴着眼,欢乐一笑:“尊者可觉得这是雅事一桩?”
他冷哼:“焚琴煮鹤在你眼中也是雅事?”
我正色道:“这得看那琴用的是什么木,好的木头烤出来的肉自然是香的。这鹤也不能太老。老了杀起来也不大雅观。”
他吸了口气,稳住情绪后道:“不许再动我的梅。”
我摇头,理直气壮道:“不行。”见他脸色难看得要发怒,我解释道,“无聊是杀死梅花的最终凶手,若是我不无聊了,自然不会理会你的梅花,我在那结界边嚎了如此多日,为何不见得你理我?”
“你待如何?”
“话本。最新的话本,还有瓜子和清茶。”
“流波从不伺候人。”撂下话,他转身就走。
我凉凉道:“这梅花长得不易啊,但是这么多株,应当能由得我玩几日吧。”
那边离开的身影微微一顿。
第二日,我一觉醒来,地上便仍了不少话本。
有了话本的陪伴,我的日子要好过多了,左右在地府也是过这样颓废糜烂的日子。还不如在这里一边守着陌溪,一边伴着红梅晴雪,乐得自在逍遥。
好不容易想着法子把他诓进结界里来,必要好好勾搭的。
我看着重华,得意的笑。他揉了揉额头,闭着眼不看我:“何事?”
“无事。”
他手背上的青筋凸了凸。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在他走出结界之前,我忙拽住他的广袖。
我看见,他的清澈的眼睛里面投进了漫天的星光,投进了白糯糯的雪和暗香的梅,还有我的影子。
深深的印在了他的眼里。
我已经有许久没见过他这样专注的看我了,我不由向前一步,贴近他的身子,拽住他袖子的手也顺势握住了他的掌心。
他眼中的我唇角悄然勾勒出一抹浅笑。他眼神柔了柔,并没有挣开我。我的笑容拉扯得越发大了。
“暗香白雪,还有你,三生无憾了。”
暗香白雪,还有三生,陌溪无憾了。这话本是上一世的陌溪对我说的。
他听闻这话,微微怔了一瞬,皱了皱眉头,“你我,可曾认识?”
我挠了挠头道:“唔,若你看我觉得面熟,那么这就是缘分吧,缘分!”
他卧在雪地上,借着月色好好打量了我一番,半晌后薄唇轻吐两字——
“孽缘。”
听他口气应当是非常不屑的思想感情才是。
后来那呼遗竟带着一群小妖直接攻上流波。
“嘭”!一声巨响。我见半空中的结界突然亮了亮,然后瞬间化为灰烬。
我立与万隔楼上,只觉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远远看去,重华正盯着我,眉目间皆是肃穆。我突然响起这一世的他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重华仙尊定是将我恨到了极点吧。
我冲他笑了笑,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梅林一只蛇妖打开了木屋的门。我心中一凌。长安在里面!
这种蛇妖最喜食小孩内脏,会化作真身钻进他们嘴里直至将五脏内腑食尽为止。
我上前两步,摁住长安,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拽住小黄蛇的尾巴,阴气往蛇身中一灌,径直将它震死在长安腹中,然后缓缓将其从长安嘴里拉出。
忽然我后脊一凉,只听一声血肉刺穿的声音。
我低头看去,一柄剑穿过我的腹部。彼时痛觉还没有传入大脑,我好奇,谁这么想杀我。
转头一看,重华神色晦暗的盯着我:“不可伤我流波……”话没说完,看见了我手中已死的小黄蛇妖,瞳孔猛的紧缩。
屋中一片死寂,只余长安翻身呕吐的声音,没吐多久,他便晕死了过去。
“他与你以前长得那么像,我舍不得的。”说着我的身子不由往地上滑去,喉头腥甜一片,“我不是妖。
我感觉身体中的力气慢慢流失,最后还是忍不住拼尽全力拽住他的衣袖,咧嘴一笑:“这一生你真不讨人喜欢。”
他呆怔在那里,没了反应。
痛觉传来,除了伤口的疼痛,还有剑上的阳气与我身体中的阴气相互噬咬的烧灼感。我死死握紧他的袖子,他似猛的惊醒,一把搂住我拔腿就往外走:“殿中有药。”
或许是错觉,我感觉抱着我这个人脚步踉跄得一点也不似他往日冷稳重的模样。
结界破除之后,这梅林中的白雪缓缓融化,红梅也渐渐凋落。院子里凄然一片。
我眯着眼看着他的侧脸乐呵呵的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暗香晴雪么?”我这话说得小声,连我自己也没听见。他却猛的顿住脚步,低头看我,漆黑的眸中情绪翻涌。
耳边,只听到了自己最后的声音:“你能唤唤我的名字么?”
他静默无言。
原来,这一世,他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啊……
被黑白无常接回冥府之后,脖子上又灼痛了一番。我这才意识到,我和陌溪,就只剩下一生的时间了。
我去了阎王殿,打算问问阎王陌溪什么时候会下来,我算着时间离开。
“陌溪什么时候会下来?这次我不能再和他撞上了。”
阎王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司命星君的命格上写着,唔,呼遗作乱流波之后,流波实力大减,不到两年,重华便被人杀害,死在寝殿之中。”
我回到忘川河边做石头,这两年过得甚快。小鬼甲乙去人界勾魂的时候我托他们帮我看看陌溪的现状。他们回来后告诉我流波实力大减不错,重华尊者日日买醉不错,青灵道姑爱而生恨不错。而命格上没有写的小细节是,他日日醉倒在晴雪梅林之中,他将流波世代流传的剑废品一般插在一座无名的坟上。
听罢这些,我在小鬼甲乙骇然的目光中仰天长笑。
我拍了拍甲的肩:“不管怎么轮回,历什么样的劫,陌溪还是被我勾搭得动了心。我骄傲得很,哀伤的有陌溪一人足矣,我只需笑眯眯的等着去勾搭他下一世便好。”
我乐呵呵的回石头里蹲了几天,估摸着日子也差不多了,便拍拍屁股潇洒入人世去也。
第三世
我想,他这一世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长大,不叫他有不幸的童年,不叫他有爱慕上别的女人的机会。我阴测测一笑,定将他死死拽在我的手心里!
转念一想,他此生的劫数是“求不得”。
求不得?
有我在,陌溪会有什么是求不得的。
投胎前得黑无常提醒,陌溪此生投生在次阳山下一户农户家中,我连夜赶到次阳山下,竖着耳朵在山下村庄中转来又转去,等着哪家响起婴儿的哭声。
可是除了有几家灯火亮了整夜,我等到天边星辰都快隐没,也没听见哪家有产子后的嘈杂。
正想着,忽然余光瞥见一男子鬼鬼祟祟的自茅草屋中跑出,他怀中似抱了个什么东西。
腕间的印记一热,我心中暗道不妙,连忙跟了上去。男子行至村外河边停下,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突然将怀里的东西扔入了河中。襁褓散开,一张婴儿的脸蓦地映入我的眼中。
我大怒。纵身上前,挥手一掌将男子拍得晕死过去。掠过水面,将陌溪捞起。
待站稳一看,一张乌青的小脸,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怔愣得呆住。
陌溪……此生竟是哑的!
哑子,谓之不祥。
所以生产后才没有一点声音,所以他父亲才将他抱出来扔掉,所以……即便是有三生,陌溪此生也注定有样东西求不得了……
我想我现在是要带着陌溪长大的,断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让他的童年过得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我收敛了浑身的阴气,决定不到必要时绝不使用法术。
我租了一间小屋,将窝安置好了。然后望着陌溪深深思考着不用法术后,我们的生计问题。
七年后,京城城东,有间酒馆。
我敲了敲柜台的桌子,柜台里的正在算账的掌柜抬头看见是我,笑道:“三生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酒馆看看?”
“我在家没找见陌溪,想着他可能跑到这里来了便过来看看。”我左右看了看没寻见陌溪的影子,顺口问道,“最近生意如何?”
“最近生意还不错,小姐要不要查查账?”刘掌柜是个温厚老实的老头,我素来信得过他。而且开个酒馆不过就是打个幌子罢了,真正要用钱的时候,我反手一转便有了。
我摆了摆手说不用,余光扫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楼上晃了一下,抬眼看去,正是陌溪。我笑着冲他招了招手:“陌溪!回家吃饭了。”
陌溪见是我,欣喜一笑,迈着腿便急急扑了过来。
晚上,我刚把陌溪送上床,忽听一细小的声音落在院子里。
我挑了挑眉,心想,不知是哪个蠢贼挑到了我这院子。推开屋门,却吓了一跳。那不是一个贼,竟是一个穿着黑衣裳的高大男子,他此时正捂着腰上的伤口,倚着墙,借着夜色掩住自己的身影。
他定是不知我这双眼睛即便蒙上布也能看清东西。
我撇了撇嘴,装作没看见他,到院子另一角提了一桶水便进屋去了。
当天晚上,京城戒严了一夜,外面的火把照得整个天空都是亮的。
我搂着陌溪睡得安然,只是睡着之前隐隐想到,这是陌溪的劫数要开始了呢?还是只是一段小小的意外呢?总之不管是什么,这都是一个麻烦。若是他明天还在的话……
就打晕了扔街上去吧。
然而我却不能照着昨夜想的那般将他扔了出去。因为……
陌溪拽着那个昏迷不醒的黑衣人的衣袖,一脸无措的望着我,焦急的想让我过去帮他。
我叹了口气,心道,若是现在将这个男人扔出去了,是不是显得我太残忍了些。而且我最是受不了陌溪用这样的眼神将我望着,只有赶紧点了头,将那男子拖进屋里去,扒了衣服给他清洗腰间的伤口,又上药包扎。
看见那个男子的呼吸慢慢缓和下来,陌溪被吓得惨白惨白的小脸终于才恢复了一点血色。我想,这种伤,若是换做战神的陌溪只怕是连个眼神都不会施舍,而这个只有七岁的陌溪,生嫩许多啊!
我洗了手,盯着陌溪认真道:“救了他或许会有很大的麻烦,但既然是你让我救的,以后可别跟我说后悔。”
陌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人似乎对陌溪生了兴趣,上前围着陌溪转了几圈道:“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好料子。只是,他不会说话?”
“嗯,天生如此。”
饭桌上,我替陌溪夹菜,他如往常一样给我比划着学堂里的一些趣事。那人看不下去了,道:“他如今尚不会写一字?”
他默了默,微微叹息道:“姑娘误会,我的意思是学堂的夫子兴许是看见孩子这个样子,对他生了偏见,没有好好教他。而今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唯有教他一些实用的东西,让他未来有安生立命之本。”
待又要说话时,陌溪突然拽住他的手,认真盯着他,一个劲儿的点头。
我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一会儿:“在下名唤白九。”
自此,陌溪便开始了他的拜师生涯。
师父,不仅是对于陌溪,连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生物。白九师父教陌溪识字画画,教他习武强身,偶尔还教他弹奏两首风雅的琴曲。
他教得多,陌溪也学得快,仿似上天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便在天资方面对补充了他一样。
特别是在弹琴这方面他最是有天赋,学了没多久,便能隐隐弹出一首曲子来了。
陌溪学习非常认真,即便没有白九的督促,他每日都会超额完成白九布置的任务。但毕竟人还小,长期下来,还是有些撑不住。
忽然有一天来了很多官兵,他们围住院子,这阵仗实在是大了些,我转头望向院子里的白九,他背着我,身形却显得萧索。
所以当听到院子外传来大喝:“叛将白齐!休要做无用的抵抗!”这话时,我一点惊讶的情绪也没有。
救他的时候便知道这个人不简单,只是我没想到他竟会复杂到如此地步。
白齐,叛国的大将军王,传说他是不满当朝皇帝任用贪官,施行暴政的做法,在与东蛮作战的时候主动降了东蛮,反过来攻打朝廷,意欲推翻暴政,自己做皇帝。
这么一个人物居然让我们给撞上了,难怪京城戒严多日,更难怪官兵这么快便寻了过来。
陌溪拽住我衣袖的手抖得厉害,我摸了摸他的头道温言道:“别怕。三生在。”
他却摇了摇头,在我手心里写下:“陌溪保护三生。”一双眼在黑夜中亮得耀人。
白齐一声冷喝:“废话什么!要抓我,来便是。”
陌溪一听这话,身形一颤,想要出去,我静静的拦下他,对他摇了摇头。
三生从来是个自私的灵物,朋友的远近亲疏划分的清清楚楚,与白九的这点交情,还犯不着我搭上陌溪搭上自己的去救他。得罪了皇帝对陌溪此生,绝无好处。
我眉目一皱,感觉院子里杀气猛地重了起来,抬眼看去,不知何时,院墙之上皆是引弓欲发的射|手们。
我将陌溪往怀里一揽,手中的阴气暗自凝聚。
无数利箭破空而来,我搂着陌溪站在院子中央,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
死,还是显露自己的灵力。
我笑,还用选吗?
陌溪在,他还没历劫,我断断不会让他出半点纰漏。
早就凝于掌心的阴气收回丹田,我闭目凝神,一声短促有力的低喝,浑身阴气震荡开来,所有的利箭皆被狠狠的弹了回去。
我提起丹田之内位数不多的力量,纵身跃至白九身边,趁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掌劈晕了抓住白九的几个壮硕士兵,将白九的胳膊一提,又飞身跃回陌溪身边。
不看他们惊诧的眼神,我指尖一动,手腕粗的铁链应声而断,我一推白九道:“带陌溪走,我断后。”
我趁此机会摸了摸陌溪细软的头发道:“陌溪别怕,三生很厉害,你们先走一会儿,我马上就跟上来。”
但,世事总是不如我意。
我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亲自动手,更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昏君竟然是个狠角色。凭着内力充足的一掌,还有随后而来的铁网,我毫无意外的被擒住。
被拖进监牢之前,我还在想,等皇帝离远了,我灵力一恢复便遁地逃走。
但是被拖进监牢之后我只有无力叹息,看来对于这皇帝来说,白九实在是个很重要的人,否则为何会将我关在皇宫的地牢之中。这样也阴差阳错的将我的灵力压制到最低。
跑不了,我便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过自己的生活,凡人的刑具对我造不成实质的威胁。
很久很久以后,没人来抽我了,也没人来给我送饭了,我就被关在牢笼之中,没日没夜的活着。
时间长了,灵力倒还涨了几分。但还是逃不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走了进来,仅有一人。
火光经过转角处慢慢向我这边走了过来。我眯着眼打量来人—他的脸在火光之下显得有点莫名的熟悉。
“三生。”他唤着我的名字微微叹息,“我是长安。”
他苦笑道:“别后已有三十年,三生倒还是记得清楚。”
三十年。我怔然。
原来,我在这地方呆了二十年的时间。
不想再多言,我捻了个诀直接去了荣山。
荣山之下有一座城池名为荣城,依山而建,四面皆是陡峭的山崖。易守难攻,但是一旦突破荣城,要攻入京城那就相当容易了。
陌溪。
没想到这一别会有二十年之久。你已是一个傲然于万人之上的骁勇将军。
离开你这么久,你可会怨我?
忽然,我只觉眼角微光一闪,一支利箭破空而去,直直逼近马背上的陌溪。我大惊,一记阴气尾随而至,在箭头几乎插进陌溪胸膛之时,径直拦腰斩断箭杆。然而箭头仍是收势不及,被阴气打偏了原本的轨道,擦过陌溪的脸,埋入他身后的土地。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焦急的望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也倏地抬起了头,怔怔的盯着我这方。我知道,如此远的距离,他是看不清楚我的。但是我偏生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就是将我看清楚了,就是知道我是三生。
他将手中的人头扔给旁边一个将士,在马背上轻轻一踏,施展轻功急速想我这方奔来。
这下我可以确定,他看见我了。
“陌溪,陌溪……”我搂住他的脖子,用脸颊摩擦着他的耳鬓,细细呢喃,“我很想你,三生想你。”
我与陌溪重逢之后见到他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最后一战即将来临,军队之中有一种奇怪的氛围在流动,似躁动,似不安,更似兴奋。陌溪忙得每日连小憩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近来我每日跟着部队急行军,一直都思考陌溪这个“求不得”的劫数到底是什么。他现在是个大将军,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还有什么是求不得的……
最后的战斗打得没有什么悬念,皇帝大势已去,现下守城的兵不过是在负隅顽抗,攻城进行得十分顺利,午时刚过,陌溪便带着军队攻入了城中,直取宫城而去。
我却觉得事情顺利得蹊跷。
像是印证了我的想法,在陌溪到达宫城之外时一个白色的人影独自立在宫城墙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陌溪与他的军队。
白齐。
他一甩衣袖,宫墙之上蓦地出现了许多弓箭手,引弓直指陌溪。
白齐自身后拿出一颗男子的头颅高声道:“暴君已斩!众将士,我们的天下夺下来了!”
一阵静默之后,数十万将士爆发出阵阵欢欣的高呼。
白齐等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又道:“江山多娇,想要这皇位之人多如牛毛,但是我从没料到,你竟然也会为了皇位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来!”
白齐的内力浑厚,声音不大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这声呵斥让众人们静了下来。
“吾徒陌溪,你八岁时我收你为徒,至今二十载,毕生所学皆传授与你,然而你却为了这皇位多次派人暗杀于我。实令为师心寒心冷。今日暴君已除,当以清天下不忠不义无德无孝之徒!”
看着所有人惊诧的表情,我唯有叹息。虽然周围还有这么多人,但是那一人一马的背影却令我感觉无比孤寂。
他不会说话,即便有冤屈也无法为自己洗刷。
此时,不知是那宫墙之上的哪个士兵,手中的箭突然射出,直向陌溪而去。我心中一惊,正要出手,却见陌溪不避不躲挽弓引箭,在众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陌溪的箭已径直劈开了对方的箭,只闻城墙之上一声惨叫,一个弓箭手已跌下城来。
众人骇然。
我心中怒火直烧,我的陌溪求不得皇位便罢了,可却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的!
我现了身,落在陌溪的马前,掌心凝气,将马身上的暗器吸出,反手便仍了回去。那军士闷哼一声被打晕过去。
我的突然出现使得众人一阵惊惶,大叫着妖怪,连连退出去好远。将我与陌溪围成一个圈。
我看不懂他眼里的流转的神色,突然想到,我想与他厮守一生,但是他想不想呢?他会不会在以后的生活当中仍然惦念着皇位,怪我……我心里拿不准,转身问道:“陌溪,如果我可以帮你夺皇位,但是从此以后再没三生。用三生换个皇位,你换不换?”
他盯着我,眼里的神色变得愈发奇怪。
正在此时白齐突然道:“三生姑娘,你养育陌溪长大,如姐,如母,而他却对你生了龌龊的心思,现在你还想救他?”
四周皆是窃窃私语的声音,陌溪握住我的手一紧,怒极反而冷静下来,望着白齐,眼中的杀气骇得我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安抚似的拍了拍陌溪的手,笑了,也知道为何白齐要帮着陌溪救我了。他想让我成为制衡陌溪的一颗棋子。想让陌溪身败名裂个彻底!
“白九,你是欺我的陌溪不会说话,正好任你对事实瞎编乱造?”
忽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急速袭了过来,我心中不以为然,随手一拍,没想到那东西竟然猛的炸裂开来。
眼前一花,我心道糟糕,下意识的握住了陌溪的手想将他护在怀中,慌乱之际一时竟没拉得动陌溪。接着眼前一黑,我只觉有个身体沉沉的压在了我身上。
爆裂声不觉与耳。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舔了舔嘴角尝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意识到这是什么,我不由浑身发寒微微颤抖起来。
“陌溪。”
没人应我。这一世他从来就没有应过我。
等那些声音渐渐消失,压着我的身体依旧没有动静。我抖着手,从那身体之下爬出,等看清眼前这一幕时,脑海中瞬间变得空白。
“陌溪。”
护住他身体的铠甲已经裂开,背上被扎入了数不清的针,我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去触碰他。
他的脸颊贴在地上,沾染的泥土,阖上的眼不再睁开,更不会温柔的看我。他的手还拽着我的衣袖,就像小时候跟在我的身后,就怕我走快了一点将他丢下。
我目光定定的落在我的衣袖之上,血迹晕染的两个字——
“不换。”
我傻傻一笑,突然觉得之前问的那话是多么愚蠢。
陌溪死了。
尽管知道他只是历完了劫数,他只是去了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但是我仍然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澎湃而出,将我淹没。
他的劫数历完了,我与他唯一的交集也就没了。
再不可能厮守,也没有下一生。
我埋下头,贴着他已变得冰冷的脸颊,在浓郁的血腥味中鼻尖忽然嗅到一阵芬芳,梅花香。
看着从他衣襟中掉落出来的红色梅花,我不由浅浅笑了,而心中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寂然。
“陌溪,你可知我为何喜欢梅?”我轻声道:“那是我与你缘分开始时的第一抹暗香,我喜欢的,只是因为遇见了你。”
此时我方才明白,为何陌溪每次到地府转世时都会那样生气。他气的只是我不懂爱惜自己。让他如此疼痛。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暴虐的嗜杀之意。陌溪已死,我与他也不会再有交集,这人间没了陌溪我又有什么好留恋的?阎王让我不得杀人,但是这些人确实欺人太甚,我便是将他们都杀了又如何!
我本来就生在忘川,生在已殇之地,我还怕什么?这些凡人,愚昧而无知,通通杀了才能还天地一个清静。
我抬起头来,遥遥望着城楼之上的白齐,哈哈一笑,将忘川千年的阴煞之气皆集于声音之中,凄厉犹如厉鬼哭啸。
凡人如何受得住。一时间惨叫哀鸣声不绝于耳。
我听着只觉无比舒爽,笑得越发愉悦。
数十万士兵皆被此声震得七窍流血。我心中不管不顾,只想大开杀戒,让这宫城之外血流成河,污了那皇宫的浩然之气。
“三生!”
遍地哀嚎之中,忽有一道镇定的声音清明的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止住笑,转眼一看,却是长安。
他身着流波的衣裳,晃眼间,几乎让我以为看见了重华。眼眶一热,有液体自我眼中滚落而出,我随手一抹,却是一手的血。
三生石的血泪。
长安神色不忍道:“三生,勿入执念,勿生魔心。”
我冷哼一声。
长安叹道:“三生,你可想清楚,大开杀戒乱了天地运行之规便要受魂飞魄散之刑,这不过一场劫数,你助陌溪渡了劫,而自己却毁了千年道行……”
“那又如何?”我笑道,“我本就是颗石头,魂飞魄散了还是颗石头,还省得为世间之事操心,有甚不好?这些人杀了陌溪,不管陌溪是不是渡劫,他们杀了陌溪便是真的杀了。我要他们偿命,没什么不对的。”
“三生。”长安神色悲悯,“你失了陌溪心痛不已,而这数十万人皆是生灵,他们与你一样有所爱之人,你杀了他们,又让他们的爱人如何是好?”
我一怔,回头看那些人。有的还在痛苦挣扎,而有的已经气绝。像陌溪一样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不该杀了陌溪,但是我也没权力杀了他们。
浑身凝聚起来的阴气一散。四周的哀嚎声骤减,只剩一些细小的呻吟。
我突然想到,这三生不过是陌溪许我的一场美梦,这梦迟早也得醒的。而今陌溪走了,不过是让我醒得早了一点,
大梦初醒。
“长安,你已能窥得天机,好好修炼,他日必成气候。”
我坐回陌溪身边。握住他的手,摸了摸他已僵冷的脸颊。
这三生,完就完了吧。
我缓缓闭上眼,断了心脉。
尾声
剜心。
阎王神色肃穆的写下两字。
剜心的过程很顺利,给我施刑的鬼下手很快。我才感觉刀尖刺入胸口,那一直在我胸腔中温热跳动的心脏便被取了出去。直至伤口被缝合,我才感觉到了疼痛。
原来,石头没了心也是会痛的。
冥界有规定,被处以刑罚的灵物或是鬼怪不能得到帮助。所以那天我是独自爬回三生石中的。血淌过胸口,渗透衣服,落了一地。
后来,我在石头里养伤时,小鬼甲偷偷跟我说,我落在地上的血迹上长出了一朵朵散发着芬芳的花,有人唤作梅。很是好看。
我初听还不相信。
冥界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地府,忘川是已殇之地。只有死物,从来不进活物。除了天上那些个无聊的神明偶尔回来光顾一下,这地府哪会自己长出花来。
直到后来,我在石头里也闻到了梅的芳香。
小鬼乙和我说:“三生,你的真身长在漂亮的红花里,又香又美。都快不像是我们冥界的东西了。”
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也懒得去想。心剜掉之后,我像是轻松很多,曾经的一些好奇,不舍的感觉都渐渐淡了去。只是偶尔在脑海中还能飘过陌溪的影子。
但是我想,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这个美丽的身影总但是我想,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这个美丽的身影总有一天也会消失在我的脑海中的吧!
在冥界的日子与从前没多大的不同,我依旧每日散步于忘川河边,也每日倚着石头看些人间带来的话本。
一日,我自忘川河边散步归来,抬头一望,又是一个不经意间便瞥见了正站在我真身旁边的那个人影。
他一手抚在石头之上,垂着深邃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在那一方俨然静立成了一幅唯美的画。
“陌溪……”我微微张唇,轻吐这两个许久不曾唤过的名字。
那人便在我的呼唤中缓缓抬起了头。
“你不是说要勾搭我么?”
“三生,你勾搭上我了。”
我怔然。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与我上界,做战神的妻子可好?”
“你被我勾搭上了么?”
他叹息:“早勾搭上了。”
我低头,走进他的怀里,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脸颊静静贴在他胸膛之上。
“嫁不嫁?”
“嫁。”
——全文完
本文摘自七猫小说《三生忘川无殇》,作者九鹭非香,中短篇小说,推荐大家去看完整版,原作很好看,虽也有虐,却也透着甜,还有些诙谐,总之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