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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漂亮的鹊桥仙:萧耳新作鹊桥仙正式首发

最漂亮的鹊桥仙:萧耳新作鹊桥仙正式首发1、首发式现场。萧耳在7月推出了她的最新长篇小说《鹊桥仙》。这部前后花了她四五年时间的“自传式”小说,首发于《收获长篇小说2021春卷》。7月30日,《鹊桥仙》的新书首发式于良渚文化艺术中心大屋顶美术馆举行。杭州市作协秘书长陈曼冬担任主持人,当代作家、浙江省作协主席艾伟,文学评论家翟业军,文化学者郁震宏和建筑师、也是书中插画的作者陈清驹,与萧耳一起,共话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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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仙》像一张绵密的情网,你得用些恋爱中的痴心和耐心,不跳页、不快进的定力,稳住心神,听她把这些冗长细碎的故事娓娓道来。心不静是读不下去的。”

读完《鹊桥仙》,有读者这样说。

三十年间,从呜呜汽船到静寂河床,几个人和一座城市的悲欢离合,在石桥边、在栖塘边徐徐上演。男孩和女孩的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拥抱,初恋的甜,未果的酸。年轻时的遐想,纷纷离开故地远游,人到中年后的回归,一场场婚礼和葬礼,一次次中年的相聚又分离,栖镇见证了他们的纷纭往事,也见证了社会万象奔涌而来。

最漂亮的鹊桥仙:萧耳新作鹊桥仙正式首发(1)

萧耳在7月推出了她的最新长篇小说《鹊桥仙》。这部前后花了她四五年时间的“自传式”小说,首发于《收获长篇小说2021春卷》。

7月30日,《鹊桥仙》的新书首发式于良渚文化艺术中心大屋顶美术馆举行。

杭州市作协秘书长陈曼冬担任主持人,当代作家、浙江省作协主席艾伟,文学评论家翟业军,文化学者郁震宏和建筑师、也是书中插画的作者陈清驹,与萧耳一起,共话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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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式现场。

1、

《鹊桥仙》是今年6月正式推出的。彼时距离萧耳最初动笔,已经过去了五六年。

说是花了五六年时间,但是其实这些年,萧耳一直在为这本书做准备。

“可能每个作家想写的第一本书都是和自己有关的,和家乡有关的,但是那时候往往还没准备好。这是我的第十本书了,我第一次写小说就想写这个题材,但写了5000字就写不下去。这个想写到写成的过程其实是在不知不觉的积累。直到20年后再动笔写故乡,才真正有了感觉。”萧耳说。

这些年来,萧耳的写作没有碰过故乡题材,直到这几年,老一辈一个个走了,萧耳自己这辈人的同学发小,有几个竟也走了。于是她便知道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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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式现场。

“这本书写了我的故乡——余杭塘栖镇上的两代人的故事,塘栖以前是余杭区,现在属于临平区了。最开始我以为我这本书是写给江南的读者的,后来发现很多北方的读者也喜欢。我记得有一个读者说,这本书‘满足了所有他关于江南的想象’。”

“两代人的故事,一代人便是我的父母辈,他们经历了民国,再到战争时期,再到新中国。另外一代人是我的同龄人。这些人物里,有很多我自己和我的发小们的影子,所以这本书某种意义上是我的精神自传。故事是编的,但那些生活体验,所历所感,衣食住行的细节和片段,都是真实的。”

萧耳记得年幼时,隔壁住着一位旧时的苏州“姨太太”。“她非常讲究,四时穿的衣服,用的不同的料子,这个纱那个绸那个缎,名字我都叫不上来,不同节气要吃不同的东西,很是精致。”

上一辈人和这一辈人经历的时代完全不同,脾性讲究也都不同,萧耳笔下的描写便也具体到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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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耳和她的发小们在看大屋顶的《鹊桥仙》水乡素描展。

再比如说书里写的范小姐的故事,就是萧耳一个发小的外婆家的故事。还有靳天,他的原型是萧耳的一个发小。“我那个同学就是非常帅非常玉树临风的一个人。”

上世纪90年代时,工厂的职工福利待遇很好。萧耳的父母都不在大厂工作,于是她便很羡慕那些父母在厂里工作的同学。

“他们厂里经常会发东西,夏天发西瓜,发汽水,发棒冰,棒冰是带着保温桶去领的。那是江南国有工厂最后的辉煌时代。”

萧耳记得自己会抱着脸盆装着洗浴用品,跟同学一起去大厂的公共浴室蹭澡洗,会跟着她们去厂里看露天电影。“也许现在大家会觉得很多人一起洗澡很奇怪,但是我们那时候真的是热闹。”

于是,那个年代的工厂以及厂里职工的故事,也被萧耳写在了《鹊桥仙》里。那是时代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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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仙》中的插画。陈清驹 画。

2、

有人说《鹊桥仙》的感觉是氤氲着江南水汽版的《繁花》。这与文中使用的吴语表达脱不开关系。“现在的杭州话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吴语,现在的杭州话是南宋时融了北方话的宋朝官话,真正的吴语其实跟上海话、苏州话、无锡话跟接近一些。”萧耳说。

从小生活在塘栖镇、家住在运河边的萧耳,打小便说着一口地道的吴语。这独特的语言表达方式,不仅给她笔下的故事增添了许多江南水乡的气息,也为她自己的讲述打好了一层底色——用方言去说故事,可能会带来更多的灵感与韵味。

写这本书的时候,萧耳不是独自作战,有一堆发小陪着她。有很多的细节和回忆,都是大家提供的素材。有时候觉得写不下去了,萧耳就去发小群里找大家聊天,大家就陪她一起回忆一起找感觉。“一个人的记忆有时不准确,所以很感谢我的朋友们,把他们的回忆,他们听到的故事,他们的家族史都贡献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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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仙》中的插画。陈清驹 画。

萧耳笔下的人物也大多有原型,有些人物是揉了几个人的特征和故事在身上。

《鹊桥仙》的女主人公之一,陈易知身上就有很多萧耳自己的影子。

萧耳是家中独女,用她的话说就是“从小就被父母宠得无法无天”。小说里,有很多画面都是她自己的真实写照。比如,“夏天,陈易知住在楼上楼下的老房子,洗澡的时候,父亲把木盆从楼下搬到楼上,她一边洗一边在窗边吹风,跟瓦檐上的猫聊天,看河上风景。洗完了,父亲再把木盆抬下去,从不嫌辛苦。”这就是萧耳自己的幼时回忆。

又比如,陈易知“白日无事,就搬把小竹椅,闲坐在街边屋檐下看船。看多了船,她的心思也摇荡起来,跟着船走。”这也是萧耳童年时的日常。生动又有画面感,故事由此缓缓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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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就坐在家门口看来来往往的船只客旅的萧耳,后来考上大学去杭州读书,也是坐船。她从家附近上船,第一站就是武林头码头。“90年代初,那时候还有很多很大的国营大厂,杭州周边比较多的是丝厂。记得年少的我坐船经过武林头码头的时候,常常是在黄昏,丝厂里白炽灯耀眼的光投到河上,灯火通明看起来很辉煌,在小孩子的心目中,就像个殿堂一样。”

这样的画面在萧耳心中,定格成一个灿烂夺目的瞬间。哪怕时日再远走,那份辉煌对她来说,也是历久弥新的。于是,她以武林头码头为一个据点,展开了一段靳天湘湘的爱情。那里面,也裹挟着萧耳少年时对风花雪月的浪漫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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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90年代末,萧耳在故乡塘栖的古桥上。

小说里有一个贯穿始终的词叫做“荡发荡发”,萧耳说翻译成普通话就是“悠游”的意思,形容一种状态。

小说里,少年们一起荡发荡发,去春游,去四处游走。后来,少年们荡发荡发,从小镇走出去,有的去了城市,有了走出国门。中年过后,大家又再荡发荡发,从四处回到小镇。

就像萧耳解释的“鹊桥仙”这一书名的含义——鹊是一种飞鸟,象征着从小镇飞出去的人们,桥是一种连结,象征着大家和故乡的连结。“故乡就是,你飞得再远还是要飞回来的地方。”

“仙”这个字也十分符合这本书的气质。仙气,也可以理解成江南的水汽,也可以理解成江南小镇世俗气之上的那一点风花雪月的气质。

塘栖有一座桥,学名广济桥,镇里人都叫做长桥,是小镇的中心,许多事情都围绕在这里发生。

“小镇并不是落后呆板的所在,因为这里是江南,是大码头的所在地,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戏班子也多,人的心思活络。江南的人,大多不会生得难看,看着才子佳人的戏本子,鸳鸯蝴蝶派的旧小说长大,太多浪漫的事情在这里发生了。”

继《鹊桥仙》之后,萧耳的下一部系列作品也已经在构思中了。“名字已经取了,叫《天仙配》,一个听起来特别俗的名字。《鹊桥仙》是写小镇精英一代的,我的下一部小说是写小镇的底层一代的,那个故事更开阔,更江湖。你就想像同样70后这一代中没有上大学的那些人,经历改革开放一直到现在,他们的人生肯定更动荡。写那部的时候我会放得更开。“萧耳说。

最漂亮的鹊桥仙:萧耳新作鹊桥仙正式首发(9)

萧耳和发小,也是书中插画的作者,建筑师陈清驹在《鹊桥仙》水乡素描展上。

下附新书首发式上的对谈详录:

主持人:最早叫《河边书》,后来为什么叫《鹊桥仙》?

萧耳:这本书开始它一直叫《河边书》,河就是运河,小时候流经家门口的那条河,京杭大运河,我家门口现在是叫临平区塘栖镇。我们当地叫长桥,其实它有一个学名叫广济桥,我家就在广济桥边上,大概就100米内的距离,叫西横头,所以一直叫《河边书》,后来到《收获》要出杂志版的时候,我觉得《河边书》这个名字可能叫不响亮。后来《收获》的编辑吴越看到里面有很多七夕的梗,说干脆用秦观的那首家喻户晓的的词,叫《鹊桥仙》好了。后来我越琢磨越觉得这三个字有意思,有很多微妙的东西在。

主持人:艾伟主席,您是什么时候读到《鹊桥仙》的?

艾伟:首先要祝贺萧耳,因为我对萧耳的创作是非常了解的,从她的长篇《中产阶级看月亮》以及中篇《朵小姐》到《鹊桥仙》,有这么一个阅读的过程,当然她也写了很多的散文,随笔,那个今天就不谈了。

就我阅读的历程来说,我觉得读到《鹊桥仙》的时候,蛮吃惊的。萧耳几乎在这本书中,大概是中年回望她的少年时光,所有她所经历的所思所想所感或者是生命体验都融入其中,所以说这本书确确实实是关于萧耳个人生命经验的一本书,是以经验胜出的一本书,这本书因为有太多的个人经验或者是人生经验的东西在里面,到我们去阅读她的时候,我们很容易感受到作者的体验从而触发读者的人生体验。

我读的时候老是在想,这本书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萧耳自己的《追忆似水流年》,质地非常的绵密,很多的生活流。你要说她有多少的戏剧性,我觉得它不是强调戏剧性的小说,而是一个缓慢的流动的小说,这里就要说到为什么萧耳会写如此散漫的一本关于个人经验的书?我觉得这里面有一点特别的重要:方言。方言不仅仅是一个叙事的方式,而是它的方法论。当然写方言的书也不是从萧耳开始的,很成功的书就是金宇澄的《繁花》,还有宁波一个作者张忌的《南货店》,某种程度上也是用了宁波的方言写作。因为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感受都是靠语言阐述的,方言在萧耳的身上打开了她的生命记忆。

当我们用标准的普通话叙述的时候,它可能会割舍掉那些毛茸茸的生活的质地,但是当萧耳决定用方言写的时候,我觉得她曾经经历过的少年生活的经历也好,父辈的记忆也好,以及她成长的青年时期,慢慢的进入到中年的人生感慨也好,那些都是通过方言向她扑面而来,这也是这本小说的丰富性所在,方言在这本小说中解救了萧耳在叙事中的体验,使她完全向生命中所有的一切敞开。

因为方言是最基本的母语,当她说方言的时候和她说普通话说要表达的内容是不一样的。所以说这本小说通过方言我们触摸到生活的质感是方方面面的,老的建筑、运河、桥、美食、糕点,生活的经验。

这个生活的经验在这部小说中有两块,一块讲了父辈的生活经验,一块讲了自己和发小们的生活经验,就是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那一代人的生命体验。这个非常的有意思。

我先要梳理一下这种小说的写法。《鹊桥仙》这个题目非常的好,因为它确确实实是世情小说的题目。中国的世情小说源远流长,非常的发达。中国作家要写出人间烟火来,我至今以为是世界作家中写的最好的一类作家,所以中国作家确实擅于写人间烟火。为什么擅长呢?因为我们有了自己的传统,这个传统就是世情小说,像《金瓶梅》、《海上花列传》,《红楼梦》也是世情小说的延续,但是《红楼梦》在世情小说中也不能完全把它归为世情小说,它有巨大的诗性成分在里面。

世情小说构成了中国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食和色这两部分,这两部分构成了生命中所有的意义。所以说世情小说中总是写吃,写穿,写男女关系,人间烟火,大家在这本书中都可以感受到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中国人的所思所想。《金瓶梅》也是一样的,在萧耳的小说也是一样的,一定可以看到很多的饭局、聚会、人际交往等等构成。总而言之,人间烟火由吃喝拉撒构成了世情小说基本的物质基础,在这个基础上萧耳书写了中国人恒长不变的情感,那个情感的感慨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又要回过头来讲写父辈和写发小之间的分界。

我在看到写父辈的时候,我觉得萧耳还是很狠的,她完全尊重了中国世情小说的传统,相对来说戏剧性比较强,人物的个性也是让我感觉到如在眼前,包括易知的父亲,易从的父亲,汪厂长等。

在萧耳写她父辈的时候,中国城镇生活基本的观念,基本的人际交往及基本的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他们的伦理观及他们对子女的期盼,所有这一切我们太熟悉了,和我们多少年来中国传统完完全全衔接在一起。在父辈身上,我们发现那个传统,那个最基本的伦理是没有断的。但是萧耳在写到了她那一代小镇人的童年生活开始,特别是写到后期所谓的中产阶级形成以后,有一个前进化的景观,很多人都去国外了,有人嫁到了香港,有人到了美国,有人到了新西兰,萧耳在书写这一代的时候,我觉得她也不完全在世情小说的范畴中,她在价值观上有了拓展。

但是我觉得萧耳书写她的发小们的时候,特别是那四个主角的时候,她太仁慈了,她手下留情。这个手下留情不是写父辈,她写父辈是很勇敢的,几乎把父辈赤裸裸的欲望及世俗的欲望、理想,中国人的价值体系写的非常的透彻。当她写发小的时候,你会发现她爱他们。写这四个人之外的人的时候,萧耳反而是放开的,把那种写父辈时的力量拿出来了。

我在阅读的时候,感受到她虽然写的是方言,但是她特别的有诗意,因为她后来写到易从在美国想念江南的时候,她写到很多关于江南的萧耳称之为“仙气”,其实是江南的烟雨。

她想到的都是雨、河、桥、老房子构成的江南视野。她不断地用古典的审美结合现代小说的审美,营造了一个真江南。这个江南是可感可触的。

总而言之,因为有了这部分,有了后面的中产阶级这一部分,并且在这个书写的过程中,她调用了古典小说的某些常见的场景,比如说美枝最后出家了,这帮人到尼姑庵去看然后又回来了,不忍惊到她,这是我们古典小说中常见的诗性的书写方式。写到中产阶级这一块的时候,她局部地超离了世情小说的传统,我觉得这在世情小说领域中有所突破的。

我大致先讲这些,总而言之我读了这本书很兴奋,我觉得比《中产阶级看月亮》要成熟太多了,这部小说你去细读的话真的很触动我们中国人的生命感觉,这一点特别的难。祝贺萧耳写出这样一本好书!

最漂亮的鹊桥仙:萧耳新作鹊桥仙正式首发(10)

萧耳和她一起成长的“栖镇”发小们。

主持人:艾伟老师讲的太动听了,萧耳有没有什么要回应的,因为艾伟老师讲的时候,萧耳频频点头,而且艾伟老师你自己有没有觉得,你以前不太这么温柔的讲一本书,很动人又很细腻。艾伟老师温柔的调性和这本书的调性又很搭。有滋有味的在聊你这本书的感觉,让人蛮陶醉的,你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萧耳:我觉得他看的太透了,真的看的非常的透。说到写发小的这一块手下留情,我觉得我是认同的,写父辈更狠一些,写完之后给发小看,其中有一位发小提醒我,你都把老人写死了,不要到时候老人看了不高兴。我说这个是小说,是虚构啊。

艾伟:老人这一块写的特别好,这几个老人虽然笔墨不多,但是他的来龙去脉及生命走向非常的清晰,逻辑非常的清晰。

主持人:翟业军老师,您看完萧耳老师的小说之后,有怎样的感受?

翟业军: 这个小说很奇怪,这是写的栖镇,它大概是北宋以来就已经建立了,这么久以来,大家如果想象去写塘栖,首先你会穿越到它最繁盛的时代,因为现在的塘栖算是凋零太多了,大概会写一个古代的故事或者是像徐则臣一样从塘栖开始一路北上,然后收纳一路沿途的风云和秘密。萧耳就不是的,她就是写心连手、手连心的栖镇,从上世纪70年代以来到现在这样一个那么熟悉的栖镇,拒绝穿越到从前。她也一定要写栖镇本身,刚才说徐则臣从这儿一直写到北京,她只会写栖镇,所有的东西都是围绕着栖镇转的,易从你跑的再远,就像风筝一样,想收就收回来了,风筝的线是拽在栖镇的手上的。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写作方式,坚定的写这样一个栖镇。

因为这样的栖镇其实很少有太多的叙述故事,于是这个小说里面最基本的动力装置是什么?动力来自于什么地方?

这个小说很奇怪,它的动力来自于这帮发小反复的在这个小镇荡发荡发,一直荡发到现在。

易从他从美国回来经常和易知、靳天他们荡发,荡发就成了整个小说的动力源。于是他们在这个小镇的每一个点,这个点本身就会开口说话,说出一段他们可能已经忘掉,但是一定是潜藏在心头的旧事。画家在画的时候也画出了那种感觉,“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自己就会爬出来,自己就会来到我们面前。也就是说整个小说没有太多的戏剧性,但是里面有很多细小的故事。

艾伟说到世情小说,因为里面有那么多的人物,那么多的世情。但是我还是觉得它和世情小说有一个本质的区别,区别在哪儿呢?

世情小说非常的复杂,比如说我要讲清楚和某一个人的渊源,我必须要回溯到另外一件事,而我要把那件事说清楚。于是会发现我要想说清楚一件事,就像从一团乱麻里面把一根绳给捋出来,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我觉得中国21世纪以来非常伟大的世情小说就是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一上来他要说清楚这件事,你会发现当他把这件事说清楚的时候,他已经讲述了20多页下去了,他就是非常的复杂。或者说《一句顶一万句》最基本的语式是什么呢?不是,也不是,还不是,而是。小说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句式,一个事太复杂的,太弯弯绕了。于是这样一个太复杂,太弯弯绕的小说其实写的是我们生命的本身,比如说我妈小时候跟一个亲戚有意见,她要跟你把这个事说清楚,起码得给她两个小时,否则的话永远说不清楚。就这样的世情会导致两个后果,一个是脏的,就是艾伟讲的食和色的问题。所以真正的世情小说像《繁花》,像《金瓶梅》都是脏的。第二个是空的,因为食色到最后就是空的,很悲凉,很绝望的。

《鹊桥仙》很世情,但是它又超越世情一点,就在于是它有一股仙气,有超越世情的一种努力。我在前几天刚刚写了一篇文章谈这篇小说,我谈到鹿桥的《未央歌》。鹿桥刚刚从西南联大毕业就写了非常长的小说,回忆西南联大的生活。你看这个小说的时候会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感觉,就是那个人和地之间的非常密切的勾连,西南联大因为有了这样一些人的出入,它一定是一个本质意义上的“乐园”。栖镇和易知、易从他们这些人,也是这样一种非常动人的关系。易从、易知他们一定是生活在栖镇这样美好乐园的地方,栖镇是否是乐园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乐园。因为他们岁月里面最金色的岁月就是在那边渡过的。他们生活在这样的乐园,他们其实就是那样的一些仙子、精灵。

这样一个非常密切的关联,所以音乐人黄舒俊给《未央歌》写了一首同名的民谣,里面说到那些西南联大姑娘的时候用到一个词:永恒的女子。那我觉得这本小说中的易知、易从、靳天,他们就是这样的一些永恒的女子,永恒的男子,她们身上其实是有仙气的。

萧耳在《收获》上写创作谈的时候,谈到她的朋友苏七七批评这里面的人物太精英了,太阳光灿烂了,不够草根。当然从某种角度看也是对的,但是在我看来她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萧耳在写一部属于自己的《未央歌》,栖镇是否真的像西南联大那样就是那样的乐园,这个不重要,但是对于她和她的发小来说就是乐园,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乐园。

主持人:我关注《懒下楼》的公众号很久,但是没有见过真人,我在看郁震宏老师的公众号作品的时候,那种看上去蛮小情小调的,很细微的文字,但是总是打动到我,这样的一种感觉有时候跟萧耳的文字感觉有点类似,也想听听您聊聊萧耳的《鹊桥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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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耳:郁震宏老师,你有没有发现你在我书里面了?

郁震宏:这个书我读了非常的激动,因为对我来说,作为萧耳老师的农民朋友,我一直在务农,读书很少。这个小说也是我20年来第一部自己认真读完的现当代小说,对我来说是第一部。

第二,我看过去以后,我看到我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世界小说史上,所以就觉得特别的激动,因为我躺平几十年以后,发现躺平也好,躺着躺着躺到小说里面去了,所以我很开心,也非常的激动。

这个小说对我来说还有另外一层意义,尽管写了是塘栖,但是我完全可以把它看作是写我的家乡,我的家乡叫大麻镇,我们小时候到塘栖,从大麻看超山是非常清楚的。它里面的几个纬度我都非常的熟悉,包括人名的纬度,塘栖的标识系统可以覆盖到我们镇,比如说取的人名,因为这部小说中有两个金发,一个是吴金发,后来成了迈克,不管他成了迈克也好,但是他的骨子里就是吴金发。

还有一个金发是塘栖土话里面的“毒头”金发,这种名字就非常的塘栖,也非常的江南。金发这个名字特别好,像我们村子里面这一代人的名字里面,包括金发、子发、财发,这个就特别的塘栖,非常好,是人名的标识系统。

还有地名的标识系统,因为我不会开车,我是务农之余开一个电瓶车在荡发荡发,最多荡二三十里地,所以北到新市、西到塘栖、东到崇福、南到临平,这一片我都很熟悉,所以说他这个地名的标识系统,每一个地名我都很熟悉,我去了不知道多少次,比如说小林、超山、临平、亭趾都去过,我读下去就觉得我不是在看,我是觉得骑着电瓶车在荡发荡发,这个是地名的标识系统。

还有一个是方言的标识,因为我们毫无障碍,除了有几个区域性非常强的方言,我们那里没有,比如说“好伯伯、好姆妈”,这几个我们没有。还有财仙、木郎这两个说法没有。我把它全部统计了,我是非常认真都做了笔记的,真的是批了一次。

全部标志把所有的方言都理出来,除了这两个没有,其他的都一样,而且我也把它统计以后发现,这个小说方言应用的频率是非常的好,不多不少,刚好。

太多不好,太少又没有塘栖元素了。后来我跟楚辞《离骚》做对比,《离骚》一共三版73句,9句中出现楚语,即楚国的语言。楚国的语言在《离骚》中出现的频率是2.4%,我看萧耳老师《鹊桥仙》中大概也是2.4%或者到3%左右。

这个小说非常好的地方,特别成功的地方就是方言的使用频率刚刚好。因为《离骚》已经得到两千年的历史证明,已经是成功的文学作品,这个用的特别好。我们现在去看《海上花列传》,比如说《缀白裘》、《白罗山》这些我们现在去看有点累,因为大量的或者说全部是明清时期的苏州话,几乎就是不用普通话。我们现在去看的时候有点累,所以我的感觉为什么《离骚》成功,为什么两千年来《离骚》照样是一个经典的作品,语言上用的楚国的语言就在2.4%,这个量差不多,基本上是3%左右。

第四个标识系统就是饮食的标识系统,这个是太好了,因为我总觉得在读一部文学作品时,让你看的饿就成功了。我看了《鹊桥仙》之后,马上到塘栖吃了一次板鸭,真的看饿了,特别好。

这个小说它从待客的烘青豆,鑊糍汤这一类都有的,包括手工做的清汤鱼圆我们镇上都有。但是有一个特别的塘栖就是板鸭,板鸭我们是没有的,我们现在镇上开了一家叫塘栖板鸭,但是吃了感觉不正宗,还是要到塘栖去吃板鸭才算正宗。我距离第一次吃20多年了,所以说看这个小说写到食物的时候让人有一种饥饿感。我第一次喝醉酒就是看了《水浒传》,第二次到塘栖吃板鸭就是看了《鹊桥仙》。

这个小说对我来说真的是我经常出没的范围,特别的熟悉。包括第一次看到“初”字的时候,这个小说第一个字就是“初”,这个字真是典雅至及,有时候看小说就是看第一个字,这个“初”在文言文中要追溯一个事的时候就是用“初”字,但是这个小说把“初”字的字号放大了,我们就觉得这个字用的真好。我们就觉得打开了世界,就是一个乾卦,《易经》的话就是一个乾卦,世界要从乾卦开始。然后人物中有一个何君乾,他的儿子又是何易从,易从又是《易经》的姓氏中出来的,简则易从,易则易知,两个最重要的人物都是《易经》出来的。简则易从,然后他的夫人就叫小简,这些都是太妙了,所有的人名都互相照顾得到,我们过去讲的灵气完全流动的,没有一个地方有断的。

主持人:萧耳的书能够被郁震宏老师解读到这样的味道,真的是非常好。

郁震宏:我读的时候从“初”字就感觉特别的好,到最后的时候就像64卦,像戴正在讲说书的时候意犹未尽,因为到这个地方好像还有很多的故事,所以我特别期待《鹊桥仙2》,这个小说好就好在从“初”字开始,最后的时候不是句号,而是逗号,所以说用逗号结束的小说就特别的有创意。《易经》最后一卦就是:未济。还没完,所以我觉得这个小说最后那一回就是未济卦,所以期待还有第二。

最漂亮的鹊桥仙:萧耳新作鹊桥仙正式首发(12)

主持人:萧耳老师还会写《鹊桥仙2》吗?

萧耳:后面那一部已经在构思了,名字取了叫《天仙配》,因为这个就刚才翟业军讲到,这个是写小镇精英一代的,我的下一步写小镇的底层一代的,那个故事更开阔,更江湖。同样70后这一代他们没有上大学,经历改革开放一直到现在,他们的人生肯定是高低更动荡,非常的动荡,这可能相对我这部《鹊桥仙》里面的“小镇做题家们”这一代,有一些尺度是不适合的。写那部的时候我会放得更开,因为我没有我们这个群体的包袱,那个会写得更加的放开一点。

主持人:很期待你的《天仙配》,我们打开这个书发现有一些铅笔的插画,刚才在活动开始之前,我们去看了一个小小的《鹊桥仙》水乡插画展,插画展的作者就是陈清驹老师,插画和小说谁先谁后?

陈清驹:小说先,我是被命题作文的。我先问萧耳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给小说里人物取名字的?

萧耳:是有意为之,因为取名字是一个小说非常重要的点,比如说为什么他叫美枝,为什么叫湘湘,为什么叫易知、易从,我的很多心思花在取名字上。

艾伟:易知和易从,初看觉得他们是姐妹之类的,我当时读的时候感觉这是这个小说的两根柱子,但是为什么要取这么的相象呢?从我的观点来说,你可能稍微有点区别更好,我个人觉得,因为名字多得是,有诗意的名字也多的是,这两个名字看上去就像一家人的感觉。也许里面藏了一些小心思,这个也没有必要,名字上藏小心思。

萧耳:很早以前我记得我们家有一个象棋棋谱,我小时候见过那个象棋棋谱,小时候觉得很神奇,里面有一些古语,我给自己起了一个什么“易”字,后来我写这个小说的时候要造很多的名字,我在“后记”里面写了,易知和易从这两个人是我想表达的是一种江南知识分子类型,一个人的两面,因为小说总是有一种构思在先,就是作者想表达的,暗藏机关的,就是艾伟说的“名字上藏小心思”。在《中产阶级看月亮》里,这种构思在先的痕迹就更多。

陈清驹:这件事我的角色基本上就属于外行在看热闹一样。开始就说能否画一些钢笔的素描,类似于简单的画?我觉得对我来说,我当时觉得可以试一下,但是真没有把握。因为要我完全凭空的想,她说你一定要把船和码头画回来。塘栖的码头是这样的,那个时候塘栖的交通是很差的,陆路交通很差,如果要坐公交车要到临平去绕的,塘栖是很晚直接通外面的,有一路是到临平的,但是到杭州别的地方是没有的,都是水路,所以我们从小很习惯水路,而且当时水路从塘栖到杭州长的话三个小时,到后来是两个半小时。所以要画这个码头,这把我难坏了,后面还专门找了一个时间去看了这个码头,那个码头刚好被拆,看到是一堆废墟,我们还看这个地方是售票厅什么的。

说实话面对现代的塘栖要我去画,我就觉得跟那个根本就没有关系,画不出那种感觉,完全不是我们小时候记忆中的样子。

我是她的初中、高中和大学的同学。然后就发现蛮巧的,正好有链接发出来,有一批70年代末的照片,我一看那个照片恰恰是我们那个时候。

所以当时她给我看,要我画这些小插图的时候,我基本上对里面的情节、人物,看过就忘,但是看的过程中反映出来的就是小时候塘栖的景象,一张一张过,但是你真让我画,我还真画不下来。

我在二手书店买了摄影师的影集,这个摄影家是1977年的退伍军人,到塘栖工作,因为喜欢拍照片,喜欢摄影,留了当时很久的就是那个年代最真实的一些照片,所以我就按照那个画,画的时间大致在夏天的时候,因为这本书被疫情耽搁有点久,在画的过程中我偷偷的在自己办公室里面画,自己摊开一张,半天下午完成一张,当时约定9到10张,后来是11张,最后的一张是送的。我画完之后自己觉得,我自己大致花了40天左右的时间。

主持人:有没有把你小时候对塘栖的感情勾出来?

陈清驹:有。我在画的过程中,一开始画觉得我得把这件事做好,到后面是越画越享受的过程,回到自己少年时代生活的地方,而且真的是跟现在的差别很大,所以特别开心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包括李霞,包括萧耳都提供了一个机会,让我自己也重新回到少年时代。

萧耳:一开始他老是嘲笑我怀旧。

艾伟:我有一个问题问萧耳,我觉得塘栖这个名字很好听,你为什么不用这个名字,临平也写临平,武林门也写武林门,其他的地名都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恰恰是塘栖你自己的故乡不用真实的名字呢?假设我写,我觉得是名字就是你真实的塘栖的名字更好,你为什么不写呢?

萧耳:艾伟老师每一次问的问题都是最困扰我的问题,这个名字想来想去,改来改去,因为是电脑,全部用塘栖来取代栖镇我都干过,所有的地名是100%的实,因为我最早的意图是要像,我很喜欢《尤利西斯》,柏林的每一个地名,每一个街道都是真实的。

我非常想这么写,当时我在写的过程中,我有一个发小群,这些发小一直陪伴着我写长篇小说,我对很多地名没有把握的时候,我就问他们这个以前到底叫什么?力求准确。其实二级地名或者说某一个弄堂都是真实的,但是为什么最后把塘栖改成栖镇了呢?

我觉得过于实了,会不会让人觉得写这个地方好像是旅游推广似的。

还有江南小镇有普遍性,塘栖是这样的整体的小镇氛围,运河、码头,可能杭嘉苏、苏锡常,吴越文化区的小江南都是有这样的特征,如果过于实了以后会不会有点困住了,局限住了,过于具象?

这个问题我跟《收获》的主编讨论过,我说陈老师,我真是想不好,这么改那么改,都那么的实好像有点是太实了,是不是稍微抽象一点好一点,给别人一种想象的空间。

艾伟:这个是有点自欺欺人,我们今天讨论的都是塘栖。应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因为你这个是虚构,是一本小说,不是在写一个旅游册子,这个有一个区别在里面。我个人感觉变塘栖更好。

这里面写到人物万一对号入座了,你也应该有一个说法。但是其实是没有用的,你写的环境显然就是塘栖,你这个也不可能回避,里面写到人物他找你麻烦,他就是可以找。

陈清驹老师画了你早年的东西,这些是70年代的,其实你这个小说,这些插图非常好,保留了当时的文化。后面写到塘栖和小说中巨大的差异性,也透射出了世事沧桑感,那种再也回不去的生命体验。关于这幅画及童年时期的书写及后半段,本身的物质,舞台的本身也透出了时代变迁。

关于这个小说我觉得可以不断地修改和书写,可以不断的融入你生命经验的小说,并且可以不断地膨胀。你现在是26万字,你写36万字都没有问题。因为一个以生命经验见长的小说,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写一部,因为他最大限度,肯定有虚构,但是最大的限度把虚构这个记忆给压缩了,更多的容纳了自身的生命经验,以生命经验胜出的小说中是可以不断的书写,因为你的生命经验还在成长,你对事物的看法还是会改变。

所以这本小说写的很好了,但是他还是可以继续的书写它。你的《天仙配》可以重写没有问题,但是这部小说很珍贵,你可以把这四个人物,周边的人物记忆的特别的清晰,他做错了什么事特别的清晰,反而是你的四个主人公他们所经历的那个人生,因为你的宽容及你的忍耐,反而让他们不那么的有力气。

我很能理解你的发小,因为你这部小说是写生命经验的,某种程度上不按照顺序排的。

这个人物出现了,一般来说我们写小说,可能出现的时候会说几句,大致说几句,你是说出现,什么都不会,突然出现,这个是谁?前面看到过吗?前面都没有。但是后面这个东西就出来了,这个写法没有错,生活就是这样的,我们都可以接受,因为你读过去之后都不是一个问题。问题还是在于我还是觉得你可以继续的,因为你这辈子关于生命经验的你只能写这一部了,你就把这一部写到完完全全的饱满,把这一代人的经历完完全全的书写到让人难忘,让人难忘的你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已经非常好了,我相信每个读小说的人,对我们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的历程及在潮起潮落中的生命感受及对中国特有的情怀都有。你在成长,你的生命也在成长,他们的看法也会改变,这样的小说一定是可以割断重写了。

你这个小说某种程度上也是有点散文化的,既然有点散文化的东西你可以加入到自身印象的时刻,这是我的意见,你并非一定要接受,但是我觉得假设把那四个发小像父辈那样写的强烈,那样的话这个小说会更加的触动你的心;现在是温和的,因为爱。每个人都感受都不一样,我只是从我的角度来说,关于今天的小说一定是可以不断的书写,不断的挖掘新的细节和新的可能性,小说写成36万字应该没有问题。

最漂亮的鹊桥仙:萧耳新作鹊桥仙正式首发(13)

萧耳:艾伟老师讲的关于四个主人翁的温和度,我私下也有几个朋友探讨过这几个问题,有一个观点我特别的同意,有一个朋友跟我说,这个小说是写了你的发小们这一代人他们可能拥有的理想状态,你这个范围没有溢到外面去,在他们可能有的宽度里面,你给他们放到最高的位置。

我觉得我是同意的,我不知道其他的几位老师呢?

翟业军:大家应该注意到这个小说的名字叫《鹊桥仙》,但是里面每一章的题目叫做“少年游”,其实充满着淋漓的元气,像少年人的美好。我发现小说的视点非常的有趣,比如说湘湘和靳天他们刚刚恋爱没有多久就在武林头的码头,我本来以为是武林门,因为我是一个杭州的外来户不太清楚,后来百度了一下那是德清的,武林头丝厂码头附近,他们在桑从中散步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小说说这个女孩湘湘1.64米,男孩靳天1.76米,他们都是好看的。

诸位仔细体会一下会发现,我刚才说的几句话是一个叙事的中断,而这是一个体会,这个体会来自于谁呢?肯定不是来自于这两个年少的当事人,而是来自于追忆者,讲故事的人。

整个小说其实就是一个中年人对少年时的回望,一个综合性的视点,少年的美很多时候是朦胧的,这个时候用中年的回望的眼光才能把这个美看出来,于是这个时候他的美才是自觉的,更加动人的。这样一个自觉的美好才能把中年的状态照亮。

我觉得这个小说其实是关于自己的书,关于自己经验的书,一辈子可能真的只能写一本,这本书是萧耳这一代塘栖人,她不会管之前或者说远远过去的东西,而是关注自己在栖镇中和栖镇的故事。

其实这是一本唯我的书,只在乎自己和自己的发小,只在乎自己这一代人的书,正是因为唯我的,因为它非常的唯我,才能吸引我。

主持人:书中这么多人,你有没有对谁特别的偏爱?

萧耳:我的几个重要的人物,当时写书的时候,我在发小群里面就说,男同学随便怎么样写,因为我心目中写每个人的时候有一个形象,有一个影子,这个可能是有一个真实的人,包括在座的也有几位在,今天几位发小来到现场支持我,包括我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在写的过程中,我写那个男性角色还比较放得开,因为我觉得从小一起长大,对他们每个人还是有很多的了解,我就觉得怎么写他们,某些某一个发小可能只跟我说了某一句话,某一个点我可以想象出几万字,然后给它派出各种类型、恋情等等。

我也有发小看完了说还好还好,我以为会把我写成什么样。那就是按主席说的写的还不够狠。

其中写了一个戴震的人物,他是在小说里面特别对苏州有留恋,对江南特别留恋的人,整个《鹊桥仙》里面最留恋江南的古典部分的角色。

我觉得作家像有一种权力一样,我们私下里经常打嘴仗,他经常损我,把我损成一个花痴,说我是小镇作题家,我觉得我没有那么的笨,贬的我很笨,人家下课了,我还在背书,到处花痴,写这个写那个,然后我说我受不了,我要报复一下。

然后写了戴震去无锡的一个弄堂里面,去了一个老房子,云里雾里,人家还送了他一个东西。

这个是我们共同的记忆,包括我们小时候去春游,是真实的记忆,写了一次又一次的春游。可能我记得这个部分,他们记得那个部分,春游的那一天五六个人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一天。

大部分是虚构,但是我会听到一句话,比如说有一个发小说到男女感情问题的,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就给他编了一个湘湘的故事,然后很多人被湘湘迷住了。

艾伟:女性写的特别好,男性也写的特别好,很多的情感关系写的非常的准确。中国人的情感你要说完完全全的,我们用爱这个词,也可以,它有情感,情感中有恩情、情义,同时有很多世俗的念头,这方面还是非常的好,市井小说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市,你要把中国人情世故写出来,所以她写人情关系的时候,不光是欲望,还有物质的念头,也不光是情感。

它是欲望、情感及物质方面的组成,由此构成男女关系复杂的,中国人特有的,我把它当做情义也好,恩情也好,这个时候不知道如何定义它的这个状况下也好。

同时向萧耳老师提一个问题,最后她的丈夫出事了,它们家庭可能是大厦将倾,与此同时易从和她之间有非常暧昧的行为,在世俗经验中,一个家庭可能会成为最核心的场域,我要问的是当他的丈夫出现这样事的,易之她真正在乎的是什么东西?

萧耳:这个应该从易知这个人物的价值观,可能我给她设定了一个价值观,她其实也是一个不成功的女性,或者说一个诗意的女性,因为她书读的很多,但是因为自己的一些观念不能清流,父亲也否定她。但是她唯一的一个面子就是她的丈夫,写到他们南大的交往,丈夫也是江南才子型的,就是我里面写到几种江南的男性,他是入仕途的。

两个文化人一点点变成了,一个是失落的知识分子,一个是人生上升期的入仕途的,他们越来越远。

在越来越远的过程中,这个夫妻关系,亲密关系是慢慢走向一种疏离或者说一种反面的,因为易之这个人物不那么的可爱,在这么多女性里面,她似乎有我个人的原型,但是我觉得她比我可爱多了。

艾伟:易之有点点自卑的。

萧耳:就是她好像是一种哪儿都不对劲的人,无所适从,你又过不好,你又想清高,又诗意,在她的工作圈中她是一个水利专家,她也不是很成功,一直受排挤等等,她把发小易从就看成精神的寄托,她在周边当下都是不如意的,她把她的理想化的东西放到发小的身上,但是易从对于这种赋予他的东西又是被动的,整个过程中易从左右是被动的。

艾伟:易从后来还可以。

萧耳:对,就是一种被动的,你告诉我这个故乡很重要,他才去看这个故乡对我来说到底是不是很重要。或者说他认知的一种故乡的怀旧或者说认同感,就是在他们一起坐轮船,易从附和你接受你的观念,但是他不会主动的去想和做。所以他们对于故乡和当下,可以看出他们不同的点。但是从她的家庭面临一个最大危机的时候,丈夫仕途出事了。

艾伟:我的意思就是说在世俗的观念中,日常的经验中也好,假设一个家庭你不但打算把这个家庭分开的,毕竟有共同的孩子在里面,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后来并不好。对易知说,外面也是逢场作戏,但是你是我最在乎的。

这句话表明他们家庭之间没有分崩离析,易知可能有她自己封闭的系统,但是对她的丈夫来说可能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关系。

萧耳:是一种默契,这种建构起来的关系有意义,这个东西对中国人来说是一个很珍贵的东西。作为一个妻子,虽然可能和丈夫之间有某种价值观的不同,但是在中国人的观念中,当一代人出现巨大的大难临头的那一刻的时候,她的心情那一刻我觉得没有这么的简单,她有没有意思和易从谈恋爱,我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打个问号。作为读者读下去没有问题,很浪漫,这个地方也很感人,写的也很动人。

不是说有没有心思去谈恋爱或者说约会,我觉得她是一种逃避现实困境,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她需要一个精神支柱,这个人正好做了她的精神支柱,它的伦理的关系是这样的。

艾伟:但是里面还是有一些暧昧的东西在。

萧耳:她从小最喜欢的是这个人,一路过来她最后想到还是这个人,她最不体面的时候也觉得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才能露出她为不体面的东西,因为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性。

最漂亮的鹊桥仙:萧耳新作鹊桥仙正式首发(14)

主持人:萧耳你是文化记者,这个身份和你现在小说家的身份,是怎么样平衡的?

萧耳:我也回答过无数遍了,今天不说了。

艾伟:作为文化记者肯定是对这个小说有巨大的帮助,因为只能做文化记者,她才会去写这个小说,小说因地制宜,萧耳老师精力充沛,可以在工作之余写出来。然后她可以利用工作的机会去采访别人,记者相对来说是一个敞开的,和别人交往的时候没有障碍,像一般的人你去采访一个人,你就不好意思说你和你的女朋友怎么样了,你和你老婆究竟什么关系,萧耳没有关系,所以说这个和职业有一定的关系,和个体也有关系。

萧耳:在座很多认识我的朋友,我们这些年跟故乡的连接就紧密了,包括陈清驹也是的,他写了水乡素描展的前沿,这个前沿我读了以后与我心有契机,我跟他很多年我们的状态是一样的,我们不想回望什么故乡,我们就觉得这怎么会这样?

外面的世界很大,不断的认识新的人,优秀的人,特别像我这那么早进入媒体圈的人,我1993年年底就到浙江日报社,我交往过非常多的人,也见识过非常多的人,我觉得这个状态有点复兴,跟同学们都道歉过了,对不起过了,我有一个过程,我是有点不管不顾往前走,甚至跟我很多同学朋友都断了联系,因为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诱惑太多了,头也不回的一直往前冲。

在媒体几十年,经历了最黄金的岁月,高速运转地往前走,我们的世界非常的广阔,包括我做过各种人物的,包括院士、高端人物的访谈,APKE会议等等,做过大型采访报道,得过各种奖,反正做媒体我是觉得肯定很厉害了。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对故乡的情感就放在那里,可能中间同学、发小都建立了家庭,会渐行渐远,各自忙碌。

我在里面写了很多,老人一直在这个镇上,这一代人所谓的小镇精英人都飞出去了,导致这些老人不断的在交流儿女们的事,比如说易知、易从、戴正的父辈们在交流。

艾伟:易知的父亲为什么要编排易知的经历?后来发现并不如此,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萧耳:讲他们这些老人在小镇上无聊,荡发荡发聊儿女,每个人都有自己觉得吹牛的资本,外面的世界不过来的时候,反映到镇上那几个不动的老人的时候,他们就讲儿女们的故事,我儿子去哪里了,女儿去哪里了。

他们父母几代人之间,因为有各种朋友、同事,这么一个小镇,盘中错节很复杂的关系。

或者赚到钱了,当上官了,嫁得好了,这种世俗的价值观,他们所有的重心都是在飞出去的儿女们的身上。我自己感觉这一段写的还可以。

艾伟:这一段还不错,印象特别的深,把几个老人的性格,包括老人的价值观,根深蒂固的中国人对子女的看法,对子女的期许,统统都在这里面反映出来了。

主持人:这边有看过萧耳的书,特意那么远那么热的天远道而来的,有没有想跟萧耳老师交流的。

发小:主持人问萧耳工作和写作怎么样平衡?今天是我接的萧耳,在车上讲了这个问题。为了写作她已经在工作上放弃了很多,她说放弃了原来一直往前冲的状态,现在是慢下来了。

我觉得她现在的状态还好,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可以做你自己爱好的事,同时也是逼迫自己读大量的书进行知识的沉淀,以后在写作上肯定会有很多的帮助。

我觉得她的书名,因为我们一直在发小群里面讨论,取的最好的是一个字“仙”,它体现了我们一种小镇的人很悠闲,荡发荡发的感觉。但是这些仙在小时候的,年轻的时候,少年的时候,其实是有欲望的,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说我们少年的时候这些众仙们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哪家小孩子出去了,家长比拼,我们女儿怎么样,我们儿子怎么样了,很会吹。

在少年的心里也是一个很跳动的心也向往外面去。

但是在中年的时候,我们这一帮人在外面忙忙碌碌,沉沉浮浮,把家乡这些放在边上,除非过年过节回家看看老人,因为生活也不容易。

中年的时候不停的列车,就现在慢下来了,慢下来才有时间和机会去看看生我养我的家乡,觉得现在近乡情切,很想回去。

但是中年之后想回去,发现也融入不了了,就像我们在外面的同学和在家乡的同学,就像她下一步做《天仙配》,可能跟天仙配融入不了,我们现在就期待着萧耳老师再写一部老年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情况,所以我们还是继续让我们的萧耳老师发挥她的余热。

(原题为《本报记者萧耳新作《鹊桥仙》正式首发,这是一个吴侬软语里的江南故事》,原作者 汪佳佳。编辑张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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