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拉姆斯穿搭,莱布雷希特专栏
勃拉姆斯穿搭,莱布雷希特专栏《第一交响曲》的结尾就像瓦格纳的莱茵河中的任何一个急弯那样艰难。许多指挥家在通向最后宏伟主旋律的过程中宣泄性地强行提拔,就像七月四日的地狱天使飞车党那样隆隆轰鸣;卡拉扬、索尔蒂和伯恩斯坦是最为恶劣的冒犯者。一个真正的勃拉姆斯演绎者会让那旋律从周围的土壤中有机地生长,无需任何强迫或化学诱导。海汀克可谓一个有机园丁,而费舍尔是一个室内设计师。他们都创造了一种经过精密校准、缓慢推进的整体满足感,可谓勃拉姆斯这个终乐章的满分演绎。任何勃拉姆斯交响曲全集的考验都是从第一交响曲的结尾开始,这部作品不可避免地被誉为贝多芬第十,当它在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之后半个世纪问世时就是如此。勃拉姆斯在他的第一部交响曲上花了二十年时间,直到六个城市的听众都为它起立鼓掌后才允许它出版。《第一交响曲》首演于1876年,那一年瓦格纳《尼伯龙根的指环》首度全本登台,想要征服一个新世界。瓦格纳追随者认为这部交响曲是倒退甚至反动的。
在瘟疫蔓延的两年间,约翰内斯·勃拉姆斯成为了我最想念的作曲家。其他作曲家的作品可以通过唱片、广播和在线收听来获得或多或少的满足,但勃拉姆斯的作品无法以此类远程方式来欣赏。他是最实在的作曲家——织体丰富、个性强大,需要听众沉浸于整体音乐之中。简单地说,你必须亲临现场。
勃拉姆斯依存于音乐厅。用奥托·克伦佩勒的话说,听他作品的唱片就像和玛丽莲·梦露的照片做爱。我在疫情期间也听了一些广受喜爱的唱片,但唯一能“下真迹一等”的是音乐会现场录音——最令人满意的录音包括富特文格勒在战时、马里斯·扬松斯在奥斯陆、克劳迪奥·阿巴多在柏林时留下的那些。来自录音棚的作品没能产生维也纳乐评家爱德华·汉斯利克笔下那眼“不竭清泉,饱含真诚的愉悦和丰富的研究成果”,他将这个特征定性为勃拉姆斯的音乐所带来的功效。
约翰内斯·勃拉姆斯在家中的图书室
我主要是一个马勒迷,这种对勃拉姆斯的原始需求曾令我惊讶,但带来的都是惊喜。汉斯利克认为,虽然音乐可以操纵我们的情感,但勃拉姆斯的影响更偏重于想象与幻想。他是作曲家中的托马斯·库克船长,把我们带去闻所未闻之土。
这个夏末,我在准备一次勃拉姆斯之旅前,连续两天各收到一个包裹。一个是伯纳德·海汀克与伦敦交响乐团2003-2004年在巴比肯中心举行的音乐会录音,我当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现场;另一个是亚当·费舍尔与丹麦室内乐团去年的录音。它们一听就可以发现明显的不同。海汀克追求的是全景式的扫描,在一片广袤的音乐前线上部署了一个大型的管弦乐团;费舍尔将勃拉姆斯大胆地剥离到莫扎特式的尺度,不留任何犯错的余地。在这两个版本之间切换,就可以体验到两个餐厅的招牌菜——海汀克的荷兰大松饼,费舍尔的布达佩斯辣子。
伯纳德·海汀克与伦敦交响乐团合作勃拉姆斯
亚当·费舍尔指挥丹麦室内乐团录制的《勃拉姆斯交响曲全集》
任何勃拉姆斯交响曲全集的考验都是从第一交响曲的结尾开始,这部作品不可避免地被誉为贝多芬第十,当它在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之后半个世纪问世时就是如此。勃拉姆斯在他的第一部交响曲上花了二十年时间,直到六个城市的听众都为它起立鼓掌后才允许它出版。《第一交响曲》首演于1876年,那一年瓦格纳《尼伯龙根的指环》首度全本登台,想要征服一个新世界。瓦格纳追随者认为这部交响曲是倒退甚至反动的。勃拉姆斯当时四十岁刚刚出头,他并未从听众或者表演者那里收获廉价的回报。勃拉姆斯使我们深入挖掘。
《第一交响曲》的结尾就像瓦格纳的莱茵河中的任何一个急弯那样艰难。许多指挥家在通向最后宏伟主旋律的过程中宣泄性地强行提拔,就像七月四日的地狱天使飞车党那样隆隆轰鸣;卡拉扬、索尔蒂和伯恩斯坦是最为恶劣的冒犯者。一个真正的勃拉姆斯演绎者会让那旋律从周围的土壤中有机地生长,无需任何强迫或化学诱导。海汀克可谓一个有机园丁,而费舍尔是一个室内设计师。他们都创造了一种经过精密校准、缓慢推进的整体满足感,可谓勃拉姆斯这个终乐章的满分演绎。
尽管这两套唱片彼此不同,但我对它们的喜爱不分上下。伦敦交响乐团经过已故大师级制作人詹姆斯·马林森调整之后,听起来比我记忆中的更圆润,而如果说丹麦的音效接近于全素食者的自我抵触,乐队演奏家们还是通过累积的努力实现了辉煌的效果。我的偏好在每次聆听时都不一样。费舍尔对牧歌般的《第二交响曲》质朴无华的演绎,为它带出了更多的深度,而海汀克在《第三交响曲》中的大手笔则有着压倒性的魄力。在《第四交响曲》的大部分时段,我被来自哥本哈根的极简主义所说服,尽管来自伦敦的自豪气概在结尾部分更胜一筹。
假如我说得还不够具体,我沉浸于顶级的勃拉姆斯音乐中,度过了一个绝对饱含冲击的一周,可谓汇聚人们所能获得的最好的交响乐的最大剂量。伦敦交响乐团的这套唱片包含了《双重协奏曲》《悲剧序曲》和《第二小夜曲》等作品,但交响曲才是最重要的,这样的演绎能够重振任何人对这些作品历经时间考验的持久生命力的信心。
为什么会是如此,这并不容易表达。汉斯利克和我有同样的问题。他曾描述《第三交响曲》“是音乐爱好者和演奏家的盛宴,但不属于乐评家,(他们的)……说服力与作曲家相比,成反比衰退”。勃拉姆斯的作品总是比初次聆听时更伟大,而且更难描述。他能触及心理的偏远角落,而且往往伴有相当长的时间延迟,因此一部交响乐可能在入耳后的一两个星期才会影响到听众的额叶。勃拉姆斯可谓是一个持续产生惊喜的礼物。
对于那些需要快速满足的人来说,我推荐他为声乐与钢琴创作的歌曲,它们针对的是客厅里的下午茶,不含雄心壮志,也没有矫揉造作。当我从交响乐中浮出来时,又收到了一份来自五音唱片的德国女高音安娜·露西娅·里希特与以色列钢琴家阿米尔·布沙克维茨的勃拉姆斯艺术歌曲独唱会的现场录音。与许多年轻歌唱家不同,里希特即便在着力表现时也并无半分刺耳,几乎是在低声吟唱着我们所有人都曾在睡前听过的摇篮曲。每次我听这些艺术歌曲时,都会对它们的丰富多样感到惊奇。勃拉姆斯的作品常听常新,饱含色彩与光辉,没有他,生活将是黑白的。随着瘟疫岁月的消逝,我每个早上都为勃拉姆斯之福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