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剧迷雾讲的是什么?迷雾中的特雷津集中营
美剧迷雾讲的是什么?迷雾中的特雷津集中营与主人公反其道而行、从布拉格辗转来到特雷津的我,目标是“二战”期间捷克最大的集中营——特雷津集中营。但眼下,我先要穿越这座迷雾中的城市。特雷津市区极小,以广场为中心,发散出去不过几条街道。尽管格局与一般欧洲城市相似,但街道不算窄,建筑又矮,加上没有行人,家家闭户,越发显得空旷。整整齐齐的两层斜顶民宅一栋挨着一栋,颜色各异,大多数是近几十年所建。当然也有老建筑,在城市外沿。说是外沿,距广场步行也不过几分钟,可见其小。博物馆大堂的墙上,刻满了孩子们的名字。发于2020.4.6总第942期《中国新闻周刊》浓雾中,大巴停靠广场。我下了车,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广场上。这里是捷克小城特雷津,大雾笼罩着我,也笼罩着四周建筑。广场中央有并未喷水的喷水池,四周都是草坪,是冬季仅存的绿意。街上行人极少,几分钟才会见到一个。正值冬季周末,商店基本关门,自然没人上街。我知道特雷津,是因为2019年才引进国内的新书《魔
有约15.5万人被关押在此,
其中3.5万人死于此处
迷雾中的特雷津集中营
文、图/叶克飞
发于2020.4.6总第942期《中国新闻周刊》
浓雾中,大巴停靠广场。我下了车,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广场上。这里是捷克小城特雷津,大雾笼罩着我,也笼罩着四周建筑。广场中央有并未喷水的喷水池,四周都是草坪,是冬季仅存的绿意。街上行人极少,几分钟才会见到一个。正值冬季周末,商店基本关门,自然没人上街。
我知道特雷津,是因为2019年才引进国内的新书《魔鬼作坊》。2009年,捷克作家雅辛· 托波尔创作了《魔鬼作坊》,以暗夜逃亡为楔子,将真实历史与小说虚构拼贴。在小说中,主人公奔向布拉格机场,“特雷津的红砖城墙远远地抛在我身后,我故乡的城墙”。
博物馆大堂的墙上,刻满了孩子们的名字。
与主人公反其道而行、从布拉格辗转来到特雷津的我,目标是“二战”期间捷克最大的集中营——特雷津集中营。但眼下,我先要穿越这座迷雾中的城市。特雷津市区极小,以广场为中心,发散出去不过几条街道。尽管格局与一般欧洲城市相似,但街道不算窄,建筑又矮,加上没有行人,家家闭户,越发显得空旷。整整齐齐的两层斜顶民宅一栋挨着一栋,颜色各异,大多数是近几十年所建。当然也有老建筑,在城市外沿。说是外沿,距广场步行也不过几分钟,可见其小。
这是几栋占地广阔的修道院建筑。其中两栋夹着一片树林,入口处两根小小的石柱,一立一倒,草坪间的沙土路延伸向建筑,迷雾中仿似英剧里的神秘庄园。还有一座黄色墙身的建筑,长宽均绵延二三百米,可见内部庭院之大,不知作何用途。这是一座被绵延城墙所围绕的城市。严格来说,它是一座建立在旧时碉堡上的城市。1780年,哈布斯堡王朝的约瑟夫二世下令在此建造军事要塞,并以其母玛丽亚·泰雷莎女皇的名字为之命名。以军事用途为主的特雷津,最初规划十分复杂,空中航拍尤为惊艳。一河两岸,一座大碉堡,一座小碉堡。如今特雷津市区就被大碉堡的围墙所围绕,至于小碉堡,正是旧时特雷津集中营所在地。广场旁的一栋建筑是集中营陈列馆,也是我探访特雷津集中营的第一站。
1945年,纳粹德军撤出特雷津,人们在特雷津集中营和德军基地里发现了四千多幅小朋友画作,它们正是如今集中营陈列馆最重要的展品。震撼的是,展馆入口处的小厅四壁墙面上,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它们属于这些画作的主人。当年纳粹建立特雷津集中营,主要是为了集中关押波西米亚和摩拉维亚地区的犹太人,还有来自德国和西欧国家的犹太富人、特殊人才(包括学者、作家与艺术家)和老人。“二战”期间,有约15.5万人被关押在此,其中3.5万人死于此处,大部分人被转押到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后遇害。
据统计,15.5万关押者中,死难者总数高达11.8万。在幸存者中,有捷克文学巨匠、写下《布拉格精神》的伊凡·克里玛。在特雷津集中营的受难者中,直接被杀害者比例不算高,更多死于营养不良。纳粹之所以未像奥斯维辛集中营那样大开杀戒,是为了掩饰灭绝犹太人的暴行,打造一个所谓的“隔离区”。换言之,特雷津集中营是一个对外宣传的样板,意在让纳粹标榜自己仅仅是隔离而非屠戮犹太人。
可悲的是,当时许多犹太人都误信了这一点。也正因为这样,小朋友的画作并非全是灰暗色调。即使画面上是提着行李茫然排队的人们,背景还有集中营的铁窗和黑漆漆的大门,仍因丰富的色彩而不显阴郁。因为有许多犹太艺术家被关进这里,营中的犹太人组织过许多艺术活动,画作中也有呈现,比如小小的音乐会。当然,也有一望而知的绝望,比如那些描绘人之将死的铅笔素描,生者与逝者同样一脸无助。
孩子们的画作。
这些画作是否全部出自集中营的犹太孩子之手?会不会有一些来自纳粹军人和警卫的孩子?我不敢确定,但这个猜测很容易让我想起《穿条纹睡衣的男孩》。那部影片中,集中营德国司令官的儿子与集中营围栏另一边的犹太男孩结下了友谊,从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从位于大碉堡的市区前往集中营所在的小碉堡,需要过桥。石桥应是近百年来的产物,桥面斑驳。前方大雾弥漫,几乎看不清街道。过桥后直行不过百米,便可在十字路口见到特雷津集中营的路牌指示,条纹图案,巨大的字体,指向一条雾中的石板路。吊诡的是,接近十分钟的步行时间里,我没见到任何路人,就这样一个人跟着导航走向未知。即使是大白天,都多少感到一些寒意。当年被关押在此的犹太人,会不会也在这样的大雾天气,坐在卡车上驶入那个很可能是自己生命终点站的地方?
石板路旁是著名的特雷津集中营公墓。一块块长方形石碑整齐分布,碑面以碎石点缀,刻着死难者的名字以及生卒年月。一座木制十字架,高耸于广场中央。沿着一排排墓碑前行时,一道阳光穿透迷雾,多少消解了眼前的阴郁。墓地尽头,竖立着犹太教的标志“大卫六角星”,庇护着亡魂。
穿过墓地,便是集中营大门。集中营的前身其实是特雷津监狱,它曾关押过一个小人物,但却是一个以一己之力撬动世界的小人物——1914年,加夫里若·普林西普与同伴在萨拉热窝刺杀了奥地利王储弗郎茨·费迪南夫妇,此事被视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加夫里若·普林西普被捕后,被关入特雷津监狱,1918年因肺结核死亡。
集中营中并非只有灰冷建筑,主道两侧有两栋黄墙红瓦的大型建筑,其中一座是旧时监狱长官邸。囚室散落在营区内,入口处即是人们熟知的那句“劳动使人自由”。一如其他集中营,这里的囚室阴冷简陋。尽管层高有限,却仍堆满了三层木板床,床板间的高度无法让一个成年人坐直。容纳数百甚至挤下上千人的囚室里,只有五六个洗脸池和两间小小厕所。集中营尽头的囚室是地窖式建筑,弧形天花板让睡在最上层的人空间更为逼仄。集中营里,从来没有尊严。
成年人无法坐直的木板床。
离开特雷津时,向一位难得遇到的行人问路。她十分热心,说自己英语不好,所以直接带我前往。在路上,我们用同步翻译器聊天。提到我刚参观过的集中营,她用捷克语说了一句话,我手中的翻译器随即出现了这样一行字:“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自信再也不会回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