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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长津湖战役的96岁老兵,亲历长津湖战役的96岁老兵

亲历长津湖战役的96岁老兵,亲历长津湖战役的96岁老兵1939年,13岁的于芝林也成了母亲的重要帮手,他熟悉周围的地形,常常穿梭在山间小路,为党组织送信。两年后,母亲将他交给组织,“你长大了,可以像大人一样做事了。”在家人的一片悲伤中,中共地下党找到了于芝林的母亲。“我有仇,我要报。”母亲成了地下交通站的负责人,还让自己的儿子和女婿也加入共产党。如今,这位96岁的老兵最大的心愿,就是活到2027年,亲眼见证他最熟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迎来100岁生日。15岁,用“假刀”缴获第一支枪于芝林10岁时,失去了父亲。那一年,为保护在武装起义中牺牲的朋友的遗孀和孩子,父亲被国民党反动派抓住拷打,最终因肾脏损伤不幸去世。

炮弹在于芝林身旁炸开,带走了他的亲密战友,也给他留下了终身的伤痛。

那是1951年,抗美援朝战争第五次战役时,盘旋在朝鲜上空的敌军飞机向地面投弹,其中一枚把于芝林的战马、马夫和通讯员炸成碎片,25岁的于芝林也倒在了血泊中,身负重伤。

作为一名野战外科医生,解放战争时期,他曾在济南战役中连做7天7夜手术;后来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在惨烈的长津湖战役中,他与战友们一起,24小时救治2800多名冻伤伤员。然而这次负伤,让他被迫离开了战场。回国后,拄着双拐的他,继续奋战在医疗一线,直至退休。

亲历长津湖战役的96岁老兵,亲历长津湖战役的96岁老兵(1)

于芝林。 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摄

如今,这位96岁的老兵最大的心愿,就是活到2027年,亲眼见证他最熟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迎来100岁生日。

15岁,用“假刀”缴获第一支枪

于芝林10岁时,失去了父亲。那一年,为保护在武装起义中牺牲的朋友的遗孀和孩子,父亲被国民党反动派抓住拷打,最终因肾脏损伤不幸去世。

在家人的一片悲伤中,中共地下党找到了于芝林的母亲。“我有仇,我要报。”母亲成了地下交通站的负责人,还让自己的儿子和女婿也加入共产党。

1939年,13岁的于芝林也成了母亲的重要帮手,他熟悉周围的地形,常常穿梭在山间小路,为党组织送信。两年后,母亲将他交给组织,“你长大了,可以像大人一样做事了。”

1941年1月,于芝林被送到离家100里路的部队,正式入伍,成为班里年纪最小的战士。

当兵的头半年,于芝林几乎每天都在战火中度过,有时正睡着觉,就被喊起来即刻转移。他在村外站岗,武器是一把镀铁的假刀,做成强袭刀的形状,砍不动人,只能靠亮光提提气势;还有一把几人合用的枪和三发“子弹”——其中两发是空弹壳,唯一的一发真子弹,要留着敌人袭击时发出警报。

于芝林还记得,那年夏天,他所在的部队奉命在一场战斗中守山,他跟连队战友趴在第一道战壕等待冲锋,每人只有四枚手榴弹。而作为新兵,他只分到两枚。

“连长会喊两次口号,我们跟着扔两次手榴弹。但我不能全扔出去,否则就没武器了。”于芝林说,当时他甩出第一枚手榴弹后,还没等连长喊第二个口号,就迫不及待跳出战壕,身后战友甩出的第二批手榴弹从他头顶呼呼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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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7月24日,江苏苏州,于芝林向新京报记者讲述曾经的戎马生涯。 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摄

那是一次勇敢得近乎鲁莽的冲锋。15岁的少年只注意到对面敌人背的枪漂亮极了,是骑兵用的三八式马枪。枪支是稀缺资源,于芝林举着那把“假刀”,飞快地冲过去夺枪,身后冲锋号响满山冈。敌人一下摔倒了,就这样,于芝林缴获并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支枪。

“除了枪,还有一根红色的牛皮腰带和一个子弹盒,里面装着30发子弹。”那一幕的记忆像被胶片定格一样清晰,于芝林笑了起来,“那把枪真的很漂亮,帅得不得了。”

再往后,于芝林就带着这支枪,参加了一场又一场战斗,也渐渐跟着班长学会了躲避和冲锋。他从不害怕,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战场没有不危险的,我随时准备牺牲。”

日本宣布投降当天“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1941年12月,中共中央发出指示,实行“精兵简政”,16岁的于芝林转到部队医疗队,从看护做起,学换药、学打针,又到胶东军区卫校系统学习,很快成长为一名业务熟练的医疗兵。

白天,于芝林和战友们冒着危险抢救伤员,夜里,他们还要挖地洞隐藏伤员——在洞口盖上木头,再覆上泥土和草来伪装,只留几个小小的通风口,哪怕日军拉网式扫荡,也从未发现过一次伤员。

在于芝林的记忆中,1942年,抗日战争进入了最艰苦的时期。日军频繁扫荡,他曾亲眼见到他们将孕妇的肚子豁开。一次,于芝林和战友们接连几天没合眼,在日军的包围圈上破出豁口,抢救伤员,掩护百姓撤离。成功突围后,他便倒地睡了两天两夜,“是护理人员把我从战场上抬下来的。”

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那天,于芝林从战场的收音机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兴奋极了。那天,部队为他们每人发了一斤面粉一块肉,外加一把豇豆,人人动手包饺子,那是他“一生中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抗日战争结束后,于芝林被调到79师医院,成为一名野战外科医生。在那个炮火横飞的岁月里,他记不清自己究竟救过多少人,但印象中最多的一次,是1948年9月,济南战役打响后的一次战斗。

这场战役持续了8天,于芝林在手术台上站了7天7夜。伤员不断被送过来,他和一位搭档轮流主刀,其间没合过一次眼,饿了就对付吃一口护士递来的鲢鱼罐头,心里只想着,多救一个是一个。那一次,他立了二等功。

24小时,救治2800多名伤员

1950年12月,于芝林作为志愿军第9兵团27军79师医院院长,参加抗美援朝战争,进入东线作战。

朝鲜的冬天很冷,气温可以低至零下30多摄氏度,不少战士只穿着薄棉衣,手脚冻得麻木。“很多伤员手指、耳朵、脚指头都冻掉了,这些战士大都是20多岁,小的只有十六七岁,但是没有一个哭的。”

亲历长津湖战役的96岁老兵,亲历长津湖战役的96岁老兵(3)

1950年冬,于芝林(后排左一)与战友们的合影。 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摄

长津湖战役时,他所在的27军,出现了一个“冰雕连”。“战士们全部牺牲了,但依然保持着瞄准的姿势。”直到现在,提起这场惨烈的战斗,于芝林都难掩悲痛,但彼时的他,只能专注于眼前——一天一夜里,他们总计救治了2800多名冻伤的战士。

在于芝林这里,没有比救命更重要的事。1951年,第五次战役时,于芝林所在部队向后方撤退,其中一个团被敌军飞机发现,负伤几十人,其中21人重伤。他们身上的衣服被烧光了,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

“本来我们接到命令,要在下午5点出发。但看到他们的伤势,我立刻向师里汇报,要求让我延迟两小时再走——必须立刻给伤员做手术,不然他们在半路就挺不过去了。”于芝林很坚决,“作为战士,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但作为医生,治病救人也是我的天职,再危险我也要救。”

当时,他们把药箱摞起来,再把随身携带的门板搭上去,铺好油布,就地做起了手术。“飞机在我们头顶盘旋投弹,我们躲在松树林里,我只管开刀,耳朵好像没听到一样。”

手术完成了,担架队却都已经撤退,把伤员抬走又成了问题。这本不是于芝林的任务,但他还是决定,“要把他们救出来。”

撤出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悬崖陡壁,抬担架的人一手抓着松树,一手拉着担架,5公里的山路,他们走了整整一个晚上;出山后,公路又遭遇美军轰炸,他们只能挑死角曲折前进。

不吃、不喝、不睡,他们从头一天晚上7点,走到了第二天下午3点,21名重伤员被安全送到营地,但护送伤员的100多人中,却有三四人牺牲。

这场生死转移才过去没多久,于芝林的右腿被炸伤。在转院途中,他和一名通讯员被迫在地洞里等了两个多月,才找到最近的军部医院。又待了半个月左右,于芝林才拖着伤腿回国。

耽误了治疗,于芝林的伤情反反复复,始终没好利索,但他还是要求留在医疗一线,拄着双拐,继续治病救人。2014年,旧伤复发,最终右腿截肢。“回想起这几十年的经历,我从不后悔入伍、参战、负伤。”

96岁的“幸存者”

于芝林一直把自己称为“幸存者”,特别是近些年,同期的幸存战友都先后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

耳朵背了,假肢总是磨得伤口发疼,96岁的他,只能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挪动,一双眼睛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可对于往事,他却记得很清。

每晚,他都要吃两片安定入睡,但总是在凌晨就醒来,接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或一个人。比如他负伤那次,在轰炸中牺牲的通讯员,当时也才16岁,人人都喊他“小旮旯”。那时,于芝林总是尽可能地护着他,但硝烟散去后,他们只能找到“小旮旯”的一只脚。

“我常常会突然想到某次战斗,想牺牲的战友都被埋在了哪里,后辈还记不记得他们。一想就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做梦。”儿子儿媳常劝他不要想,但于芝林“到了那个时间就非想不行”。他总是拒绝别人称他为“英雄”,“我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都牺牲了。”

他说,小时候家里穷,总是吃不饱饭,他们只好每天去挖野菜;自己只有一条破裤子,夏天时把棉花掏出来,到了冬天再塞回去。当年入伍时,他怀揣着最朴素的理想——希望有一天,人人都能有饭吃、有衣穿,后辈不用再受苦。“现在,我当初的愿望都实现了。”

个人简介:

1926年出生,1941年1月入伍,1943年5月入党,曾任宣传队员、卫生员、79师医院院长,98师医院副院长等职。曾参加过抗日战争;在解放战争时期,先后参加过孟良崮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先后荣立三等功4次,二等功1次;荣获独立自由奖章、三级解放勋章。

老兵语录:

我们以前的愿望很朴素,就是让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高楼大厦,电灯电话”,要后辈们不再受苦,现在这些都实现了。

新京报记者 左琳

校对 卢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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