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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最狠的皇后故事(她是最贤惠的皇后从不争宠)

历史上最狠的皇后故事(她是最贤惠的皇后从不争宠)我转过回廊,她的身影也就瞧不见了。她郁结于心,心思黯淡,又加上身体之前受过重创,所以是沉疾,唯有好好调养,我请完脉又留了一会儿才离开,初冬的天黑的早,中宫客气,亲自将我送出殿门,我走到回廊转身的时候,她还没有进殿,我看见她朱红的衣袍,衬着身后的红墙金瓦,斜勒勒的从旁边探过来一枝冬青,虽然绿,但是透着青灰,衬得她的身影像是被禁锢在这深宫禁院里的一张剪纸。我微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回:“陛下听说娘娘身体不好,所以吩咐在下负责给您日常请平安脉。”对面突然无声,我等了良久也不见吩咐,不得不抬头望过去,中宫坐在朝凤殿的主位上,中宫主红,她穿着朱红的凤衣,手底下是明黄的凤位,这样亮眼的颜色,象征着整个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所以她不应该低眉垂眸,脸上不应该出现这样寂寥的神色。

历史上最狠的皇后故事(她是最贤惠的皇后从不争宠)(1)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纸醉金靡

1

我奉圣旨去看中宫的身体。

中宫一直体弱多病,对我倒一如既往的客气,语气温和,吩咐彩琳给我倒茶,我双手接过来,她笑了笑垂眸问他:“常御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微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回:“陛下听说娘娘身体不好,所以吩咐在下负责给您日常请平安脉。”

对面突然无声,我等了良久也不见吩咐,不得不抬头望过去,中宫坐在朝凤殿的主位上,中宫主红,她穿着朱红的凤衣,手底下是明黄的凤位,这样亮眼的颜色,象征着整个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所以她不应该低眉垂眸,脸上不应该出现这样寂寥的神色。

她郁结于心,心思黯淡,又加上身体之前受过重创,所以是沉疾,唯有好好调养,我请完脉又留了一会儿才离开,初冬的天黑的早,中宫客气,亲自将我送出殿门,我走到回廊转身的时候,她还没有进殿,我看见她朱红的衣袍,衬着身后的红墙金瓦,斜勒勒的从旁边探过来一枝冬青,虽然绿,但是透着青灰,衬得她的身影像是被禁锢在这深宫禁院里的一张剪纸。

我转过回廊,她的身影也就瞧不见了。

我回去复命的时候,陛下已经去了宛嫔那里,守夜的总管太监见到我过去就轻手轻脚的冲我摇摇头,我微微颔首,层层逶迤的帷幔里面透出账内的轻声笑语。陛下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很愉悦,宛嫔有一把好嗓子,温言软语透过帷幔隐隐传过来,我眉观鼻,鼻观心,看着对面宫壁上的百足长灯目不斜视的退出去。

我不知怎么想起旧时,中宫嫁给陛下,至今也已经有十五年的年头了,陛下还是平王的时候中宫嫁进平王府,我在陛下幼时曾经是他的伴读,后来家族获罪,平冤后全家仅剩我一人,那样大的一个冤案,翻案之后先皇怕费事,又怕我生出不臣之心,后来平王念着陪读的情谊将我接进平王府。

我精通医术,此后就作为平王幕僚的身份陪在平王左右。

他的娶亲我上下打点,阖府忙了整整数月,才将当时的平王妃迎进来。

先皇有十七个儿子,陛下位列第九,不长不幼,所以当年并不怎么打眼和受宠,平王妃出身世家,她的娘家哥哥是内阁学士,据说当时颇受陛下宠爱的三皇子也想去提亲,只是陛下的生母当时在先皇面前辛苦周旋,才替平王求来了这门婚事,当时倘若是论起来,平王妃是下嫁。

陛下其实不太喜欢有人掌控他,或许是当年的这门婚事太过伤害他的自尊,所以婚期定下来之后,并不见陛下有多开心,甚至在中宫进府后也只是寥寥,并不见温情体贴。

我初时见她是在她和平王的喜堂上,平王有应酬在前厅走不开,吩咐我去后院看看,大约是因为我是平王身边人的缘故,所以平王妃身边的人都极为的客气,我侯在门外,身后是端着膳食的两排侍女,她的贴身侍女彩琳站在门前疑惑的看着我,我微微笑:“平王在前头走不开,嘱托让王妃不用在意虚礼,先吃点东西。”

后来我要走的时候,王妃将彩琳唤进去,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荷包,彩琳将那个荷包笑嘻嘻的递给我,里面装着整银,大约是打赏,我当时苦笑不得。

我为人和善,当时府里的丫鬟内侍阖府都怕迎进来一位要高高供起的祖宗,行事愈发小心翼翼,阖府严阵以待,平王妃进府后的三个月,她们才渐渐摸清这位平王妃的脾性,都不知道李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怎么会教养出这样一位平易近人的嫡小姐。

一直有小厮在我面前夸平王妃的性子很好,并且很善良,我第二次和她打交道,是在她进府后的三个月,正值隆冬,当值的小允子手大概是冻僵了,奉茶的时候拙手拙脚,滚烫的茶水洒出来大半,烫到了平王妃,平日里与小允子交好的内侍跑去找我救命,他们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暗骂一句我就急匆匆赶往平王妃的内院,进去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场景。

小允子跪在廊下,平王妃站在他面前,我进去的时候刚巧听见她在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烫了一下,你也烫到了,下次当差注意点就好……”我一言不语的过去,先踢了小允子一脚,再跟平王妃赔不是,她蓦然抬头,冲我微微笑起来,她的眉眼秀致,眼角微弯下垂,唇角扬起来,清丽温婉,我冷不丁看见她的相貌,不由晃了一下神,听见她跟我说无碍,不过是无心之失,不需要责怪小允子。

后来拎着小允子离开的时候,一低垂眼,我看见她手背上两个烫出来的水泡,我急赶回自己的院落给她开了一点烫伤药,送过去的时候她亲自站在廊下道谢,眉眼舒展,十分温婉柔和的样子。

那天晚上她让她内院的侍女给每一位当值的奴才都送了个暖炉,另外也还给小允子送了点烫伤药,其实小允子我给他也已经开过了,但她能和善至此,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了。

这是我第二次和她打交道,可而今距离她嫁进陛下算起来,竟然已经十五年了,从豆蔻年华至今,不过弹指刹那一挥间,竟然已经整整十五年过去了。

2

我熬夜看了一晚的医书,如今不比当年,熬上一晚上我就觉得身体吃不消,冬天天寒,浑身的骨头都透着股冷意。我之前被冻坏过,之后调养过来也是极为的畏寒,晌午的膳食刚用过,彩琳带人抱着一匹蜀锦素棉过来,还有一床天蚕锦被,喜笑颜颜的说:“常御医,看娘娘让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每年冬天她都要给我送上御寒的东西,仿佛我还是在平王府中一般。

我现在是御医院的太医院提点,又是陛下的身边人,圣眷颇浓,宫里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讨好我,也只有她,还会当我会在寒冬腊月的天里受冻。

我摸着触手生温的面料,冲彩琳笑了一下,她脸红了一下,然后偏过脸,声如蚊呐:“那我回去和娘娘交差了。”她抬脚欲走,我猛地出声唤住她,在她回眸望过来的期待的眼神中,我略微踌躇了一下,才问出来:“娘娘身体安?”

中宫的身体不好,从天光五年后就一直不好,陛下太忙,忙着朝政和宫中的佳丽三千,他曾经吩咐让我关注中宫的身体,我不算逾越,只是奉旨一问而已。

彩琳眼睫落寞地垂下去,然后又抬头笑起来,唇角却带着愁纹:“还是那样,你知道的。”

我淡淡嗯了一声,没说话。

中宫的身体是在平王府中的时候熬坏的,她将一进府中的时候不受平王待见,两人的关系很冷淡,平王当时房里有个侍妾很受宠,中宫嫁进平王府后的六个月都不曾和平王同房,他们还未同房,那位侍妾却先有孕了。

我一直跟在陛下身旁,知道他一向极有分寸和理智,他还未有正妻的时候,每位姬妾侍寝后都会被灌上一碗避子药,防的就是王府的第一位长子不是由正妻生出的,可是平王妃嫁进来后,那例行一事的避子汤就被取消了。

陛下是为了让当时的中宫难堪。

果然,侍妾怀孕的消息传进宫里的时候,平王的生母就将平王及平王妃传进宫里去了。

大概是免不了要教育一番。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近深夜,大概是擦着宫里落钥的时辰回来的,我提着灯笼侯在府门外,他们回来的时候刚巧一阵夜风,灯笼被吹的摇摇晃晃的,灯光一暗,等风止灯光重新亮起来,就看见平王一个人在前面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他的神色紧绷,我还没请安,他已经摸黑拂袖踏进府中了。

我提着灯笼犹豫了一下,在府门外等着平王妃。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驶过来停在王府门口,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撩开车帘,我不敢看偏过眼,平王妃探出半个身子,彩琳扶着她下了马车,她看见我还笑了笑:“常宁,你怎么还在?”

我抬眸看了看,她的脸色苍白,眉宇间的倦怠是藏不住的,却还仍然温柔的笑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们李家的世家家教,不论什么难堪的境遇里,她一直带着笑,这就是她们所谓的世家涵养体面。

无论是平王妃的身份还是到后来的一国之母的身份,她一直将这份体面维持的很好。

那位侍妾在隔天一早就被灌了一碗红花,这件事是平王吩咐我做的,我冷眼瞧着两位侍卫将她按跪在地上,掰开她的嘴将红花硬生生的灌进去,我等了片刻,药效开始发作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我才出去。

从屋外的抄手游廊转弯的时候,平王妃正一路疾驰的赶过来,阳光顺着长廊两旁的枝叶洒在她身上,我颇为意外的看着她,身后那位侍妾凄厉的痛哭声隐隐的传过来,平王妃停住脚步,蓦然抬头望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感觉到手足无措,她的目光震惊悲悯,隐隐有哀意,我在那一刻竟然期望她不知道是我亲手残杀了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她的裙角沿着朱红的长廊蜿蜒,我不敢盯着她看,所以垂头望着地面,目光尽是她的紫色的裙裾,她问:“她的孩子流掉了。”说是问句,语气却笃定,我在缄默中默认了,她怔怔的站在原地,半响后低低的说:“是我来晚了。”

过了半响,她说:“昨天母妃让我们进宫,训斥了我和之境,我不在意嫡子是由谁生下的,我没想到他会……”我抬头静静的望着她,她的脸色怔忪而苍白,“我觉得……”她顿了顿,喃喃说,“我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这位侍妾确实是自从平王妃进府以来平王最宠的女子,我当时打断了平王妃的失态,淡淡的说:“她是一位侍妾,平王不过是宠着打发时间的……”

她怔怔望着我,很久之后才轻轻勉力笑出来,转身离开了。后来听说她召见几位大夫去为那位侍妾调理身体,还送了不少东西。

明明是和她无关的事。

她一直保持着一颗仁善之心,即使是现在在宫中,她身为中宫,全宫的人都知道她不得宠,但从未有宫人对她阳奉阴违,大概也都是因为或多或少受了她恩泽的缘故。

她出身世家,明明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明珠,却偏偏要普照泥土中的众人。

3

我隔天当值的时候又去探问中宫的身体状况。

只是还未进殿就被彩琳堵在了殿外的一隅偏地,她的脸色微红,咬着下唇,伸手递给我一个锦囊,我没接,目光从那个绣工精致的锦囊上移到她的脸上,她低语问我:“常宁,我喜欢你十年了,和你打了十年的哑谜,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我对你的……”她咬咬牙,问,“我不愿再和你打哑谜了,我知道我高攀不上你,我只问你,你是否愿意让我服侍你,我不要名分……”

她说的大义凛然,我却看见了她眼底莹然惶恐的泪。

我沉默半响,抬手将她捏着锦囊的手推回去了,她眼底的泪终于坠下来,我叹口气,低低的说:“宫中私相授受不妥,姑娘珍重。”她眼里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滴落,我又多加了一句,“你们娘娘身体不好,你自幼陪在她身边,应该多上点心。”

她蓦然抬头望向我,狠狠跺了跺脚,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眼里的不可置信转为了然,然后转身跑开了。

自从我入宫以来,有不少宫女对我授过意,我性情冷淡,但宫中宫娥内侍生疾我平时会多加照拂,我如今也已到了而立之年,家中妻妾一位也无,曾经有位小宫娥红着脸偷偷告诉我后宫流传的一句话,叫“封嫔封妃上封后,不如嫁入御医院。”这种混话我听的眉头紧蹙,厉声呵斥了才绝迹。

幸好没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说起来恍若隔世,前尘旧事一起拂过来,晃得人回不来神,我到中宫殿内才回过神来,中宫正坐在廊下看书,听见通报丛书间抬头望着我,然后笑了笑,说:“你来了。”

我颔首不语,沉默的隔着手帕给她请完脉之后往后退,最后止步在距离她稍远的地方行礼问:“娘娘今日感觉身体可还安康?”她指了指廊下另一边的长椅,示意我坐下,我未动,只是笑了笑:“娘娘最近饮食可好?寒气渐盛,身子是否虚寒?”

她顿了一下,问我:“这话是谁问的?”

我沉默一下,然后说:“陛下有旨,您身体不好,需要每日进报。”

她轻声笑出来,面色渐淡下来,然后回:“饮食尚可,冬日地暖炭火充足,身子不虚寒。”

我垂下头,轻声说:“那臣就退下了。”

她没有说话,我行礼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走的很快,一出去发现手心里都是汗,彩琳方才的告白勾起了我压在心底的往事,冬日的寒风刻骨,拂在脸上从面皮冷到了骨子中。

平王和平王妃第一次同房是在那个侍妾小产的当夜,平王的生母召见他们大概是说了这件事,后半夜平王宣布要水,我带着人走进外间将沐浴的琐事准备妥当,下人鱼贯而出,我最后出去要关门的时候,有风从未关的窗柩拂进内间,内间的层层纱幔被吹拂开,她的身影从这层叠的帷幔中透出来,漆黑的长发逶迤在锦被间,我无意中看见在乱发和锦被间她雪白的下颚和修长的颈项。

我立马关上门。

我回到房中在院中枯坐了半响,从漆黑到晨曦微露,身形一动都未动,将天亮的时候小允子来找我,他大惊小怪的:“常宁哥,天都亮了,平王要起床了,要你去请日常的平安脉,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不动?”我抚着额头,有些头疼,哑着嗓子说:“你去代我吧,我不舒服。”

他还要过来碰我,我通红着眼,压低着嗓子说:“离我远点。”他当时就被唬住了,我很少这样声色具厉,小允子被吓了一跳,然后轻手轻脚离开了。

我的额头发烫,沉静了一晚上的思绪却无比的清晰,我绝望的在心底想,我完了。

后来小允子不知道怎么说的,下午的时候平王妃遣彩琳给我送来一管退热膏,她大概忘记了我本身就通医理,她其实对谁都是这样,本性使然,永远一副体贴善良的主母的形象,她根本也不可能想到,被她照拂的人心里的想法。

安静的一室中,我将那管退热膏从桌上拂落,过了很久,又蹲下去,将那枚退热膏握在手心,一点一点的垂下头,贴在心口上。

她和平王过了一段和睦相敬如宾的日子,其实也是,她这样的女子,温柔耐心细致又识大体,无论是学识见解还是性格脾气都让人没有火气,平王即使一开始是因为在求娶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日久的相处也会渐渐发现她的难得。

平王开始不往外去,也不会留宿各个妾侍那里,他们如同最寻常的夫妻一般,品茶下棋,赏花作画,我有次有急事找平王商量,进了内院就撞见他们言笑晏晏的在下棋,平王将平王妃的棋子杀走一大片,平王妃护住棋盘,平时稳重的样子难得的有些小女儿的娇态,甚至有些狡黠,说:“不行,刚刚那一步重来。”

平王就捏的棋子笑:“落子无悔,你怎这样耍赖?”她的眉眼飞扬开来,眼角眉梢唇旁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她说:“我就想悔一次,最后一次,求求你。”

平王宠溺的点点头,我想了想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后来到如今,回忆她嫁给平王的这十五年,竟然只有那短短的片刻是无忧快乐的,平王其实没那样宠过人。

平王妃很快就有了身孕,那时我跟平王出去办先皇交给平王的差事,半月后回来的时候路过芳斋阁,我记得她喜欢吃这家的糕点,那时候彩琳经常来买,难得的是,平王也记得,他想了想问我:“常宁,我记得府中哪位夫人爱吃这家的糕点?”

我低声的回:“是平王妃,她应当是喜欢鲜花陷的,我见彩琳买过好几次。”后来平王拎着馅饼一进府门的时候,一屋子跪了乌泱泱的一大片,她站在中间笑,跪在她身边的彩琳忍不住,笑起来贺喜:“恭喜王爷,夫人怀孕啦。”

满屋子的人都喜气洋洋的,我看着她的笑脸,也忍不住笑。

我别无所长,那个时候啊,真的是没有非分只想,连心里头的悸动我都觉得是在亵渎了她,她笑的那样开心,我望着她,唇角噙着笑,也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她一生坎坷,后来那天这样的笑意和幸福,她竟再也没有了。

4

平王不是重情的人,很正常,天子皇家,喜新厌旧是常态,即使存了一点真情,也抵不住趋之若鹜扑上来献殷勤的人。

平王妃怀孕不足三个月的时候,平王在外面养了一位歌姬,顾念平王妃身孕不足三月,所以没有带回府中,有一次平王夜宿在外,我回府给平王取东西,那时已经是深秋寒夜,回去的时候路过她的小院,她屋子里的灯笼还未熄,等我取完东西出来的时候略微驻足停着看了一眼。

没想到她披着斗篷站在灯火烛光下,一张脸眉眼盈盈,带着温婉善意的笑,身后的小筑的剪影与墨色融为一体,唯有她是鲜明的,我吃了一惊,问:“夫人怎么还未休息。”

她冲我点点头,有些羞涩,像是不好意思让我发现她在等人,然后低语问:“平王回来了?”

我顿了顿,有些不忍,只低低的回:“王爷公务繁忙,暂时走不开,让我回来取点东西顺便和您打声招呼。”

她脸上的笑意黯淡几分,但仍强打着精神,冲我微笑颔首说:“有劳了。”

我低头欲告退的时候,她将手里的暖炉递给我,笑了笑解释说:“我休息用不到,只是你这么晚寒意侵体,还要伺候在平王左右,暖暖身子注意保暖。”

我怔然片刻才接过来,然后看着她转身缓缓走进院落,后来我赶回平王所在的那个歌姬的小筑,屋内暖意生香,那个歌姬舞姿曼妙,歌喉醉人,平王在灯火通明的殿中敲箸应和,应该是兴致最高的时候。

我悄然退下去,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她在灯火下的那张脸,灯光晦暗,她的脸生在暖意的灯光中,微微含着笑,那样生机勃勃温柔的眉眼,我不知道平王为何还会看上别人,或许皇家真心,本就是一场水中月。

她是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发现这件事的,平王其实也没费心瞒她,只是没将人带到她面前碍眼而已,那位歌姬送他一个香囊,亲自绣的,里面装着是一缕黑发,平王妃在为平王更衣的时候褪下外袍,就看见他腰间的那一枚香囊。

我当时在旁边拟草平王的上奏文案,瞧的比较真切,看见她在望见那枚香囊的时候手指一顿,眼睫低垂,过了半响才又重新动起来,烛光摇曳中,飞快从她眼中划过的哀意仿佛是我的错觉,她不动声色,直起身试了试水温,甚至还温和的说了一句:“水太凉了,再加点温水。”

面色镇定,恍若无事,她擅长维持体面。

她小产的时候月份应当是第四个月,大夫说她要多走动,那时候我经常能看见彩琳扶着她在府中走动,她抚着小腹,偶尔当面碰见她,她也含笑点头,脸上的神色温柔缱绻,是为人母的宁静。

她是在府中被人刺了一刀的,后来据彩琳说,那天她是和往常一样陪着平王妃散步的,后来走到湖心亭的时候,平王妃脚累要歇一歇,就坐进亭子里了,彩琳怕她出汗凉着身体,就去给她拿斗篷去了,她离开的时候,之前被平王赐了一碗红花的那个侍妾藏着匕首走进平王妃,以请安的名义将匕首插进了来扶她起身的平王妃的小腹中。

后来的事我就知道了,我听见喧嚣赶过去的时候那位侍妾还在撕泼,平王妃躬身躺在亭心中,两只手捂着小腹的伤口,血顺着指缝溢出来,额头上疼的沁了一层冷汗,我心魂俱裂的一脚踹在那个侍妾的身上,吩咐人将她按下,然后弯腰抱起平王妃就往她的小院里赶。

她在我怀里痛的眉眼紧紧的蹙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流进散散乱的鬓发中,她死死的拽紧我的前襟,咬牙忍痛说:“常宁,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我整个人都是空白的,可惜已经晚了,我能做的,就是为她止血,将她的这条命从鬼门关上拉扯回来。后来她情况稳定后我守在院落外,我的手上和衣袍上沾了她的血,星星点点的顺着袖袍蔓延,血像是沾在手上蔓延至心间一样,寒风拂面而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在发抖。

等平王从歌姬的小筑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晨露了。

后来想想,平王和平王妃的关系就是从这里开始崩坏的,那位姬妾的孩子是平王下令打掉的,是我亲自动的手,到最后却要她来背这个因果。她这一生为平王背了太多的孽债,偏偏所受的教育是相夫教子,温顺恭己,半生都是为了夫家为了旁人而活,她最后到底还是枉顾门楣,与平王生了嫌隙。

这个无缘出世的孩子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5

天鉴二十五年的时候,先皇病重,朝中受宠的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最后手段狠辣的二皇子颇为得势,当时先皇弥留之际觉得二皇子登基后会将这群手足兄弟屠杀殆尽,所以连夜颁布旨意让剩下的皇子赶往自己的封地。

平王不受宠,封地较远在远离京都的翼州,平王府怕多生事端,所以在领旨的时候立马着手安排赶往封地的事宜。

我们是在半道上遇见追杀的,马车颠簸,逃出二皇子的暗杀范围后车马就一直一路疾行往东北方,路途本就遥远,平王妃当时小产不久,颠簸数十天之后身体虚弱出现大出血的状况。

中间暂停休顿的时候,彩琳哭着跑过来跟平王说:“平王不能再这样赶下去了,夫人又出血了,这样下去夫人会撑不住的。”我闻言抬头望过去,平王的眉头狠狠的蹙在一起,过了良久语气有些不虞,看着彩琳说:“怎么这么麻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怎么能停下来?”

我下意识的抬头,我们旁边的马车上,一只手正挑起车帘,帘后是平王妃苍白秀丽的脸,我望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淡漠低垂的眼睫,松开的车帘摇摇晃晃的荡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我赶紧过去为平王妃诊脉,一掀车帘,狭小的车内都是血腥气,她出血的状况应该是出府就有了,只是碍于赶路所以一直未说,她为了平王忍到现在,只得到她夫君不耐烦的一句怎么这么麻烦。

我抬眸看她,她半靠在车厢上,脸色苍白的可怖,衬得脸上的泪痕悄无声息,我心中一痛,轻声说:“别怕,我在。”

我掀开帘子走出去,平王有些烦躁的跺来跺去,我走上前,脸上的神色淡定内敛,我说:“平王,平王妃这样赶下去撑不过两天的,我护送平王妃从小道悄悄的避开主路,等平王妃身子养好后,我再护送她回去。”顿了顿我解释了一句,“平王妃娘家是李家,您远在翼州,朝堂有自己的人总归好点,千万不能凉了李家的心。”

平王的视线在我身上逡巡了一圈,然后一只手拍上我的肩,语气急切,像是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他说:“有劳你了常宁。”

然后再启程的时候,我驾着平王妃所在的那辆马车的缰绳,从主道上辟路转入旁边的小道上。

我停下来的时候背对着身后的车帘唤车内的人,半响没有回答,我最后转身撩开车帘的时候,她缩在车的角落已经陷入昏迷了,手死死按在小腹上,泪流满面。

小路颠簸,她身子受不了那个折腾,最后我将她背出来,步行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间的小道上疾行,那时候是冬天,寒风凛冽,呼出的白气能遮住眼前的视线,她趴伏在我肩背上,眼泪顺着脸颊无意识的滚入我的颈项间,灼热烫人,让人从心底悲怆凄凉起来。

我怕她彻底昏过去,一直在和她说话,我已经忘记我当时和她说些什么了,或许是我之前的事,或许是我的一些游玩经历,还有古籍见解,思绪散漫,最后她贴在我的后背上轻轻嗯了一声,我哼着小调儿哄她,灰败的枯枝山林间惊起几只飞鸟。

我的身体就是在那次受冻之后,变得畏寒落下的病根。

后来平王登基之后我在宫内行事小心翼翼,陪平王妃流落在外的这一段日子被我死死的掩在心底,我一生中经历数场动荡,离她最近的时候也只在那段日子,我隐姓埋名将她带到最近的小镇,为她医治,调养她的身体,我要照看她,所以药馆掌柜的女儿将我所需的药送过来,看见她之后羡慕的对我说:“常大夫,你对你的妻子真好。”

她的病情特殊,别人将她看作我的妻,我不好解释,只好含糊默认。

她清醒的时候我正熬完药将那个小姑娘送出屋去,那个小姑娘还低声的宽慰我:“孩子你们还会有的,大哥哥让你夫人不要忧心过虑,月子里最忌伤风流泪,你也要好好宽慰贵夫人。”

我送完她撩开帷帘走进内间的时候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半倚在床靠上,视线朦朦胧胧的望过来,我转身进来的时候还望见她眼底的迷茫,我心底暗惊,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是否会觉得我在冒犯她,我还在踌躇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她已经瞧见我的脸,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笨拙,手足无措的解释:“我……”我难得的有些狼狈,“她误会我没有解释,夫人要是觉得被冒犯,我……”

她打断我,语气还很虚弱,却微微笑起来:“哪还有这些虚礼,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我……”她力不为继,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就没有力气了。

后来她的身体渐好,一个月之后那个小姑娘最后一次来给我送药的时候竟然问我愿不愿意纳她为妾,她说她的爹爹准备把她嫁给隔壁她不喜欢的小伙子,我当时难得的狼狈,摇手摇的不知所措,那个小姑娘笑嘻嘻的跳开,一脸失望的说:“那好吧。”

我苦笑不得。

转身的时候平王妃就靠在门靠上望着这边,我以为她会取笑我两句,没想到她低垂眉眼,神色不明的又进屋去了。

我陪她在那个小镇养了两个月的身体,一直到两月后她身体大好我才陪着她起身赶往翼州,赶到翼州的前夜我和她难得的秉烛夜谈,她的眉眼寂寥,说:“我不想回去,常宁,我不想回。”

我没有说话,平王那样待她,她心寒是应该的。

她断断续续和我说了很多,说她幼时其实有过婚约,她的婚约对象是沈家的长子,只是后来沈家犯罪没落,再加上陛下恩赐,她才会嫁进王府。

我想她当时应该鼓起了这一生的勇气,她的眸光在烛光下异常明亮,她抬手覆在我的手背上,问:“常宁,我们就这样不行吗?”

我当时心神不宁,闻言蓦然抽回手,她看我这个神色就明白了,就像我说的,她这一生,维护的最好的就是体面,后来数十年的宫廷生涯,她再也没有提起这一晚。

我也没有,这短暂的两月中,按理来说应是我此生不可多得的回忆,可我平时连想一想都不会。因为我觉得亵渎,她那样好,我在心底的这些心思,只要是从心底深处浮上一点,我都觉得唐突了她。

我怎么配呢?

怎么配啊。

6

这个冬天过去后,宫里又开始准备选秀的事了,陛下登基数十年年,广开选秀几乎每隔两年便会大办一次,这件事按仪制的流程走下来,需要中宫的凤章敲在圣旨上一同宣布。

我去给中宫请平安脉的时候碰见拿着圣旨赶往中宫的路上的公公,于是便顺便同路,我突然觉得有点倦怠,平王当初能够登基靠的也是运气,先皇逝世后二皇子登基,朝中的皇子大多暴毙,二皇子子嗣单薄,一儿半女都没有,以至于等二皇子登基三年重病而亡之后,满朝的大臣发现适龄的皇子中,活着的只有远在翼州的九皇子平王了。

平王就是这样被迎回来登的基。

他登基的第一年就广开后宫,那个时候陛下和中宫的关系已经很冷淡了,事实上,从我将平王妃从小镇护送回翼州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已经不是特别好了,一开始平王大概是因为内疚,平王妃回翼州的当天他亲自在府外接风,平王妃要下马车的时候平王将手伸出去,平王妃视而不见,越过那只手自己下了马车。

她当时的神色太过淡定平静,平王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当天晚上他在想要留宿平王妃内院的时候,被平王妃以大病初愈的借口赶了出去。

后来平王妃这一病,就没有好过。

平王身边不缺女人,平王妃拒绝过他几次之后他就明白,后来也就没有再贴上去了,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到了平王登基成为陛下,平王妃身为正妻被封为中宫,陛下第一次下旨选秀的时候那张圣旨是我拿去给平王妃盖得凤印,当时陛下的旨意是让我看中宫的脸色,若她有半分不悦这事就不提了,陛下大约是感到愧对,所以这事只好由我去。

当时正值隆冬,我将圣旨送往中宫殿内的时候身上落了一层雪,中宫倚在软榻上看书,看我进去就笑了,一边吩咐彩琳去取凤印一边说:“天寒雪大,你怎么亲自来?”

我取下披风,偏头咳嗽数声,她伸手递过来一杯茶,我接过喝了,暖意顺着四肢百骸流入心田,僵硬的两只手有暖意回笼,我踌躇了片刻,还是想宽慰她一两句,话未出口她便笑了,接过彩琳拿过来的凤印,直接盖在的圣旨的一旁,面色无恙,她抬头来看我,眸子沉静,倒没有太多旁的情绪,然后将圣旨随意递给我,又问了一句:“可是风寒了?”

我愣了一下,半响才回:“大概是来的路上吸了些冷风,呛到了,不碍事。”

她嗯了一下,没有说话。

或许是感念我在她小产后的那次的照拂,迁入后宫后,她一直对我多加关照,那次我领着盖好凤印的圣旨回去复命后,她就遣人给我送了些驱寒的药材。

算起来,自从迁入后宫后,我一直没见过中宫太大的情绪起伏波动,陛下刚登基的时候,宠的一位答应无法无天,破例提升为嫔之后就过来挑衅中宫,后来陛下知道的时候带着我赶过去,那位嫔妃嚣张跋扈颐指气使的,中宫坐在主位上不动声色的饮茶,后来那位嫔妃说:“娘娘这殿中,陛下有多久没来过。”的时候,她还抬眸轻轻笑了一下。

陛下怒不可遏,中宫与他生分,他的宠妃虽然多,但也一直觉得当年对不起中宫,那位才破格升上去的嫔妃嚣张了一日,就被打发去了冷宫,陛下难得示弱,执起中宫的手握在掌心中,喟叹了一声,然后说:“珮儿,朕对不住你。”

中宫抬起头,视线从我身上一掠而过,然后将手从陛下的掌心中抽离,笑的一如从前温婉,眼底的神色却极为的淡漠,到底是不一样了,她说:“陛下言重了。”

后来陛下就没有尝试过再去修复他们的关系。

这次开春后选秀好了之后宫里又来了一拨新人,是彻彻底底的热闹起来,陛下更无暇分身,等到仲春的时候,中宫染上风寒。

这场风寒断断续续的拖了半月,彻底拖垮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底子在当年的那场小产中伤了元气,后来小产后就在路上奔波没有照料好,断断续续撑了这十几年,最后被一场风寒彻底拖坏了。

她病逝的时候陛下陪着新入宫的一位妃子到皇家园林里赏春景去了,彩琳找不到人,所以过来找到了我,我一路疾行赶去中宫殿中,止步在中宫的床榻前的时候,额上一层细密的汗,她阖眼躺在床上,听见动静勉力睁开,她的精力已经虚弱,大概一直在强撑着,望见我后笑了笑,然后说:“你来了。”

她的身体情况我再清楚不过,我知道已经是回天无术了,我努力控制住情绪,将发抖的手藏在袖口中,我宽慰她:“您再等等,陛下就快来了。”其实我骗她的,陛下在皇林,接到消息赶回来,应该也要到明天了,她摇摇头,温和的望着我,数十年的时光过去了,她和初入平王府的时候别无二致,她说:“我不等他,我一直没有谢谢你,如今快要不行了,跟你说一句,当年,谢谢了。”

她的眼神渐渐溃散,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渐渐柔和,眼神怀恋,唇畔带着笑:“我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很绝望,谢谢你陪我渡过那段日子。”她的语气渐渐低下去,我努力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那时候你把我背在背上,我心里都清楚,可是眼睛睁不开,我听见你说……你说了很多话,后来还唱了一首小调给我听,我当时其实……其实很感动,”她顿了顿,抬眸望着我,眼里的水光一闪而逝,她问:“当年的那首小调,你能,能再给我唱一遍吗?”

我极慢的走过去,跪伏在她的床边,恭敬又守礼的一段距离,我说:“臣遵旨。”

我轻轻的哼起来:“……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为问花何在?夜来风雨……”我不知哼了几遍,最后嗓音嘶哑,满殿寂静,只有我轻声的呼吸声,我唤她:“娘娘?”

一室寂静,她安静的阖眼躺在床上,唇边带笑,毫无声息,窗外春意迟,恐夏意渐浓,而尚好的春光,便是在此刻殆尽了吧。

后记

她葬入皇陵之后我回来烧了几样东西,一样是她嫁入平王府之夜遣彩琳打赏给我装整银的锦囊,一样是我当年发热时她让人送来的退热膏,我一直没舍得用,还有一样是当年她随手递给我的暖炉。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回翼州的前一夜,她问我我们就这样好不好,其实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她和我她原本的婚配是沈家,我家获罪抄斩以前,就姓沈,我本名沈穆,后来平王保下我,原来罪臣的名字就不适合用了,我改名,变成了平王府的常宁。

我们曾经,明明这样近过。

可就是她的那席话,我恍然发觉,平王对我有再造之恩,况且,在我沈家获罪的那一刻,我和她就是一段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不能背弃平王,亦不能害了她。

火光渐盛,袅袅升起的火光中,我淡淡的轻笑出来,我这一生啊,这一生啊,得她临终前的那席话,当真是再圆满不过了。

此后余生,便是知足。(作品名:《朱户依旧锁绿苔 》 作者:纸醉金靡。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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