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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男人死于一个寒冷的晚上(最早死去的总是男人)

那个老男人死于一个寒冷的晚上(最早死去的总是男人)而且回想起来,我小时候的澡基本都是姑姑带着洗的。那会儿母亲很少回家,我经常脏得指甲发黑、头发打结,是姑姑承担起了带我去澡堂洗澡的重任,这对已经有了外表自尊的女孩来说像救命一样。我虽觉得姑姑普通,但是跟姑姑很亲。姑姑有一种让人一靠近就立刻放松下来的魔力。你可以随便和她说点有的没的,不管是听她认真地讲自己一知半解的佛经,还是看她哈哈大笑着往头上试各种发卡,甚至只是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都会很放松。所以大家都说,傻人必有傻福。这个长相平凡还胖乎乎的姑姑,后来竟然把厂里最英俊的男青年给迷住了,两人外表的差距成为婚礼现场令人啧啧称奇的一道风景。后来我才知道,也许姑父看中的正是姑姑的温婉好脾气。因为在姑父好看的外表之下,是极端的暴躁,一言不合就会对人大打出手,年轻的时候夫妻吵架,让姑姑脸上挂彩也是常有的事;而且还酷爱赌博,虽每次金额不高,但一碰牌就昏天黑地玩得停不下来。后来红星厂散了,经济压力增大,没

姑姑是父亲唯一的亲妹妹,也是奶奶唯一的女儿,但她却是全家存在感最弱的一个角色。当所有人为各种事争得不可开交,离婚的离婚,争宠的争宠,攀比的攀比时,没有人能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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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长相有点类似贾玲这种

姑姑的长相是圆脸微胖、整天笑呵呵的类型,即使有人攻击她,她也不伤心、不记仇,永远只是哈哈一笑。她不具有奶奶那样能支撑全家的强大气场,也不像我母亲那样充满愤怒阴郁的人生底色,她只是乐呵呵地活着。

红星厂兴盛的时候,姑姑乐呵呵地开机床,后来破产改制岗位撤掉,就乐呵呵地拉铁皮,退休后,她到城里乐呵呵地给人擦皮鞋、洗衣服。没有什么能打败这个傻姑姑的笑容。

所以大家都说,傻人必有傻福。这个长相平凡还胖乎乎的姑姑,后来竟然把厂里最英俊的男青年给迷住了,两人外表的差距成为婚礼现场令人啧啧称奇的一道风景。

那个老男人死于一个寒冷的晚上(最早死去的总是男人)(2)

后来我才知道,也许姑父看中的正是姑姑的温婉好脾气。因为在姑父好看的外表之下,是极端的暴躁,一言不合就会对人大打出手,年轻的时候夫妻吵架,让姑姑脸上挂彩也是常有的事;而且还酷爱赌博,虽每次金额不高,但一碰牌就昏天黑地玩得停不下来。

后来红星厂散了,经济压力增大,没有了打牌的时间,姑父仍旧到处鼓捣些利息高、风险大的民间借贷,本质上还在延续赌博的老路。不过因为一直以来口味太咸导致心脏不好,所以不再随便发脾气打人了。

我虽觉得姑姑普通,但是跟姑姑很亲。姑姑有一种让人一靠近就立刻放松下来的魔力。你可以随便和她说点有的没的,不管是听她认真地讲自己一知半解的佛经,还是看她哈哈大笑着往头上试各种发卡,甚至只是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都会很放松。

那个老男人死于一个寒冷的晚上(最早死去的总是男人)(3)

而且回想起来,我小时候的澡基本都是姑姑带着洗的。那会儿母亲很少回家,我经常脏得指甲发黑、头发打结,是姑姑承担起了带我去澡堂洗澡的重任,这对已经有了外表自尊的女孩来说像救命一样。

于是,厂里人经常看到胖姑姑左手拎着一大包换洗衣服,右手扛着大澡盆,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串孩子,分别是母亲出差不在家的我、妈妈跟人跑了的堂妹和姑姑自己的小女儿。大家捂嘴而笑,一半调侃一半钦佩地对姑姑竖起大拇指。姑姑笑呵呵地一路打招呼,不卑不亢,也丝毫不畏惧检票员撕票给她时翻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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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过去,姑姑的女儿长大成人,姑父的美貌在表妹的面庞上显现出来,此时姑父跟着有背景的大老板做生意,收入丰厚,表妹大学毕业后也在市里找到了稳定的工作。眼看姑姑能安定下来,享享清福了,谁料,就在我结束江南之旅,回到北京之后的第二天,父亲却接到了老家打来的电话,说是姑父因心脏病发作,上班时趴在一个咸菜罐上猝死了。

父亲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也无法想象永远乐呵呵笑脸的姑姑此时是怎样的茫然失措。挂了电话,父亲神情游离,被心痛和阴影所笼罩,他不是为这个曾经暴打妹妹的男人而悲痛,他是眼睁睁看着另一对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母女陷入了孤苦无依,心中成倍叠加的悲悯心和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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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隐意识到,或许当初自己误解了父亲,父亲面对我离婚时抽搐的面部肌肉和愤怒的质问,可能并不是对女儿的厌恶和鄙夷,只是觉得自己无能,只是对女儿心疼。

父亲无法安心做事,决定回去帮助姑姑料理姑父的后事。我帮父亲买好了车票,又塞了一些钱作为路上零用。父亲没有问我会不会再次离家南下,只是絮叨着小月亮衣食住行方面的喜好给我:半夜会蹬被子,每天要吃一根奶酪棒,从幼儿园回来要先上厕所等等。像是一种无言的托付。

我深知自己不可能疯狂到丢下小月亮不管,独自跑到外地去,但是,父亲也同样的深知和确信吗?在类似的情况下,相信母亲一定会对我发出无穷无尽的猜疑和教导,父亲只猜疑过唯一的一次,并为之后悔了数年,之前从没有过,之后也不会再有。

当你确信一件事,它就会发生。

父亲相信自己有一个好女儿,母亲相信自己有一个弱小且不幸的女儿。他们都看到了自己所相信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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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后,我很快和小月亮融为一体,孩子无条件的等待和接纳让我流泪。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母亲回来,女儿就永远爱她。

而我的母亲何时才能相信这一点呢?

她每次回家后,为何不急切地与我温存,享受母女情深,而是怨恨地凝望父亲对我的宠爱,把我咒骂为夺走她爱情的可恶第三者呢?

可是,在夺回父亲之后,母亲并没有好好爱护啊。同样的,父亲见到母亲之后,也并没有像在我们面前渲染的那样恨她啊。我不明白父母之间的虐恋,只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被牵扯其中。

父亲回河南后,每天都在给我更新着姑父后事的进展。死亡不是最悲痛的,比死亡更悲痛的是活人的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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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在工作时去世,可黑心老板并不打算支付死亡赔偿,而且姑姑姑父工作数十年的积蓄都被老板拿去投资,当时说是高息借款,如今却以投资失败为理由,拒不还款。姑姑母女俩不但失去了所有的钱,还有莫须有的债主找上门来,向孤儿寡母讨债。姑姑已经累病住院了。

这与我的想象大相径庭。我原以为父亲此行会是一场悲痛的告别,一场兄妹的抚慰,一场纯粹情感的历程,没想到还是想的太浪漫了。事实总是如此的一地鸡毛、赤裸残酷,连悲伤都成了奢侈品。姑父已经去世一周,可所有人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任何感情方面的事务。

这也超出了父亲的想象。种种琐事和邪恶渐渐消磨掉父亲的善良简单,露出内心懦弱可笑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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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疲力尽之下,父亲竟对赖皮的黑心老板许诺:没钱还也可以,只要他肯认姑姑的孩子当干女儿就好。对方喜出望外,一口答应。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难以置信,手脚冰凉,问父亲有没有经过表妹和姑姑的同意,而父亲沉浸在谈判“成功”的喜悦中,反复絮叨着对方有多仗势欺人,这次能答应谈就已经很不错了。我气得差点吐出血来,之前缱绻温柔的父女情深全都荡然无存。我双手发抖,渐渐听不到父亲在说什么。

突然间,仿佛母亲附体一般,我悲愤交加地喊出声来:你这不是把姑姑的女儿给卖了吗?把她卖给夺走父亲性命、骗走母亲钱的黑心老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有没有骨气,有没有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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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惊呆了,许久都没有应答。我强行平息下烦乱的思绪,一字一句强制地告诉父亲:不要签任何字,不要和老板和解,接下来每一步都按我说的来。

好多年过去了,回想起来,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就像《红楼梦》里的贾母必须要通过自己的死来唤醒贾府一样,姑父也用自己的死唤醒了我。尽管几十年来我对他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我乐呵呵姑姑身边那个英俊却暴力的老公,是整个大家庭中无足轻重的一根侧梁。

但是侧梁倾塌,一切也就都随之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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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并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他代表姑姑和对方签了和解协议,对方仅愿支付十万元作为死亡抚恤金,而且要求不得再就此事提出任何的异议。不幸中的万幸,协议里并没有提认干女儿的事。

姑姑拿到了一部分钱,立刻被饿狼一般的债主们瓜分了大半,之后才匆忙将姑父火化。父亲疲惫不堪地回到北京,脸上没有任何胜利者的荣耀。我告诉自己不要去苛责这个六十多岁善良而软弱的老人,他只是太累了,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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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奶奶心疼姑姑,不顾近九十岁的身体,坚持坐车到姑姑家与之同住,给姑姑做饭,陪姑姑聊天。这时,死亡所带来的悲伤才渐渐浮出水面,像利刃穿刺后延宕的疼痛,弥散在整个家庭。

黑心老板拒绝支付十万元抚恤金的尾款,简单一句“现在没钱”就开着宝马绝尘而去,从此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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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得知消息后,气得浑身发抖,一反常态地在家中骂个不停。我什么都没有说,担心一开口,就变成母亲的翻版。

表妹郑重其事地请我出山为她们母女俩讨个公道,我惊讶而感动地发现:在她们,以及很多老家亲戚的眼里,我并不只是一个嫁得不错的阔太,更不是某个悲惨离婚的怨妇,我是名牌大学法学系的毕业生,是一个本身就很优秀的人,是全家人的骄傲和希望。只要我愿意,一定能救她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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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连夜打来电话,鼓励我帮姑姑打官司,说我要是不出手,她就要出手了。砸场子、撒泼打滚、当众大骂等等,我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母亲义愤“出手”的画面,我赶紧劝她不要轻举妄动,我这就动身去当面问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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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所在的县城离玉阳尚有两小时车程,物理距离和车票费用阻碍了母亲的雄心大展,这让我稍稍放下心来。

为迎接我的到来,奶奶和姑姑一大早就买肉、和面,做起了山西美食猫耳朵,这种美食在老家话里也叫碾疙瘩。

首先用中筋面粉加适量温水和成软硬适中的面团,醒上半小时到一小时后,搓成拇指粗的长条,再压成蚕豆大的小块,然后用拇指食指捏着一转,便被碾成像猫耳朵一样的小面卷了。锅里烧水,水开后,放入碾好的猫耳朵,等猫耳朵浮出水面就可以捞出,放入凉开水中浸泡。再起油锅,放入花椒、蒜、肉片、胡萝卜、青椒等炒匀,加点料酒和盐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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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道小巧的猫耳朵,拌着喷香鲜艳的菜卤,再浇点山西陈醋,稀里呼噜,吃得停不下来。亲人的温情氤氲在饭菜的香气中,让我泪眼婆娑。

奶奶、姑姑、表妹和我围坐在简陋的小桌旁,全神贯注地分享着猫耳朵,没有太多的话,但有一种说不清的能量在周围缓缓聚集着——爷爷去世了,姑父去世了,表妹丧父,我离婚了,四个无法依靠男人的女人聚在了一起,互相支持着,互相相信着。

放下面碗后,我不再是迷茫寻觅的文艺青年,也不再是哭哭啼啼向父母索爱的婴儿,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为别人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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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帮大家走出悲痛所应该做的事,也是被困在人生低谷的我所唯一能做的事。

我的亲人在用她们的失去渡我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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