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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曲新发展:要像流行音乐一样在上海开万人演唱会

昆曲新发展:要像流行音乐一样在上海开万人演唱会“一百岁的越剧是妈妈们在看,两百岁的京剧是爸爸们在看,六百岁的昆曲是年轻人在看。我们一直说昆曲界是八百壮士,八百壮士很壮烈,但是我们这样一群人用一己之力将昆曲观众变成了年轻人。”这一回,张军要带着几代昆曲人的宏愿,开唱。“我们发这个宏愿,不光来自我们对昆曲的理解,更来自于这些年来,一次次演出、一次次分享会,看到所有观众给我们正向的反馈,我们被大家鼓舞着往前走。”举办万人演唱会,在张军看来,是对传统艺术的传承和致敬,也是当代昆曲人文化自信的充分表达。“万人演唱会”的提议并非突发奇想。在昆曲鼎盛时期,苏州曾有一年一度的虎丘曲会。文人雅士、表演名家、老百姓皆以昆曲为名,自发地在中秋之夜聚集在虎丘,文学家张岱曾在《陶庵梦忆》里记载过当时的盛况,热闹非凡。清代中叶后昆曲式微,此番景象不再。昆曲历经死而复生,几经浮沉,从民国初期没落甚至近乎失传,到新中国成立后拯救于水火,“文革”之后重生,再到如今初露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一唱三叹,清丽婉约,《牡丹亭》传唱四百年,而昆曲已经走过了六百年。相较“百戏之祖”这个称谓,昆曲艺术家张军更喜欢它的英译:The mother of Chinese operas。

昆曲新发展:要像流行音乐一样在上海开万人演唱会(1)

5月18日,2018上海•静安现代戏剧谷巅峰之夜——张军“水磨新调”新昆曲万人演唱会将在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举行。17年前的5月18日,昆曲入选首批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张军一直想要证明,今天的昆曲和流行音乐一样,也能够拥有盛大狂热的场面。

2010年,张军和谭盾、黄豆豆联袂打造的实景园林昆曲《牡丹亭》在朱家角首演。2015年,以唐代诗人张若虚名作为基础的原创昆剧《春江花月夜》场场爆满,这是观众所熟悉的剧院演出形式。上个月,张军将昆曲实验剧目《我,哈姆雷特》带到大英博物馆,一人分饰四角,用昆曲诠释莎士比亚。“从厅堂到万人场馆,我想告诉人们,昆曲还活着,它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形式,万人演唱会也可以。”

昆曲新发展:要像流行音乐一样在上海开万人演唱会(2)

昆曲新发展:要像流行音乐一样在上海开万人演唱会(3)

“万人演唱会”的提议并非突发奇想。在昆曲鼎盛时期,苏州曾有一年一度的虎丘曲会。文人雅士、表演名家、老百姓皆以昆曲为名,自发地在中秋之夜聚集在虎丘,文学家张岱曾在《陶庵梦忆》里记载过当时的盛况,热闹非凡。

清代中叶后昆曲式微,此番景象不再。昆曲历经死而复生,几经浮沉,从民国初期没落甚至近乎失传,到新中国成立后拯救于水火,“文革”之后重生,再到如今初露峥嵘,除了昆曲本身隽永的魅力之外,离不开几代昆曲人的推广和努力。

2007年,上海昆剧团创排全本《长生殿》的时候做过一项问卷调查,发现超过六成都是高学历的年轻观众,其中70%是通过昆曲人的普及了解到这门古老的艺术。十年过去,上海昆剧团复排全本《长生殿》,汇集三代艺术家,所到之处反响热烈。而张军从昆剧团离开后成立张军昆曲艺术中心,这些年的新编剧目也得到许多观众的钟情。

昆曲新发展:要像流行音乐一样在上海开万人演唱会(4)

“我们发这个宏愿,不光来自我们对昆曲的理解,更来自于这些年来,一次次演出、一次次分享会,看到所有观众给我们正向的反馈,我们被大家鼓舞着往前走。”举办万人演唱会,在张军看来,是对传统艺术的传承和致敬,也是当代昆曲人文化自信的充分表达。

“一百岁的越剧是妈妈们在看,两百岁的京剧是爸爸们在看,六百岁的昆曲是年轻人在看。我们一直说昆曲界是八百壮士,八百壮士很壮烈,但是我们这样一群人用一己之力将昆曲观众变成了年轻人。”这一回,张军要带着几代昆曲人的宏愿,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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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人问津到初露峥嵘

一听昆曲要开“万人演唱会”,人们都会问,“行吗?”

张军深知,筹集一万个人买票看昆曲不容易,但他更在意的是召集观众的过程,这意味着必须要去面对十万甚至一百万人,让他们认识昆曲,了解昆曲,走近昆曲。距离演唱会的日子临近,张军每天的讲座也排得越来越满。每次分享会现场,一句“小生有礼了”,是他惯常的开场白。

“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几乎在每一场公众演讲中,张军都会唱起《玉簪记•琴挑》中的一段唱词《懒画眉》。在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张军感叹:“《懒画眉》的伟大是448年前的唱段走到了今天,它蕴含了巨大的生命能量,它真的会感染你。”

张军记得,一次分享会之后,一个女孩红着眼睛走到他面前,告诉他,这是她第一次接触昆曲,以前从未听过。“不知道为什么,《懒画眉》一开始唱起来的时候就忍不住哭,一直哭到现在。”这番话触动张军初识昆曲的记忆,他也是学会了这段唱词之后,才真正领悟昆曲之美:“一个农家孩子来到这个天地,一开始什么都找不到。直到我学会了《懒画眉》,它是如此柔绵、静谧、浪漫。”

5月7日,思想湃举办的一场昆曲公益讲座中,张军的恩师、77岁的昆曲艺术家蔡正仁也表演了这段唱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一登台、一亮嗓仍是丰神俊朗的小生,一曲唱毕,他认认真真、逐字逐句地向人们讲解这段经典唱词,向观众展示昆曲传统曲谱“工尺谱”。两代昆曲艺术家,一次次卸下装束,走到台前,向那些从未听说,或者偶有耳闻的观众讲述昆曲的前世今生。

昆曲在美学上拥有其他剧种难以企及的成就,是中国传统戏曲的代表剧种。白先勇曾说,昆曲拥有文学之美、音乐之美、身段之美:“昆曲就是以最美的形式表现最深的情感。”2001年5月18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巴黎宣布第一批“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单,昆曲艺术全票通过,位列榜首。

张军回忆,时任团长蔡正仁回来后和大家宣布这个消息,“他说,一个好消息是我们受到瞩目了,将来会有很多人注视我们、帮助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借钱发工资了。但同时坏消息是请大家注意,我们是‘遗产’了。”

作为在昆曲行当奉献了65年的前辈,蔡正仁见证了昆曲行当一次次浮沉,他是“昆大班”培养出来的演员。1956年,上海戏曲学校成立,政府下决心把流落在全国各地的“传”字辈的昆曲艺术家召集起来,延续昆曲的香火。“那个时候全国昆曲老艺人一共才20多位,一半以上来到上海培养我们,教了我们七年半。”

回忆彼时昆曲的境遇,蔡正仁称之为“凄惨”:“那个时候的昆曲真的是非常非常凄惨。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年龄都偏大,年轻人很少很少。”1961年,他随剧团到香港演出,在广州停留将近一个月,基本没有人来看演出。“看也有,送票请他来看,有些人送了票也不一定来看。”

蔡正仁学艺的时候,脑海里经常冒出一句口号就是:“抢救昆曲”。时至今日,他一直记得当年书画大师谢稚柳和他说过的一句话:“蔡正仁,昆曲是我们中国的宝贝,不能再丢了。”去年,上海昆剧院复排全本《长生殿》巡演至昆明,让蔡正仁又心生感触:“‘文革’之后刚刚开始恢复昆曲的时候,很多观众来问,什么是昆曲?是不是昆明戏。”

差不多20年前,张军刚刚毕业进上海昆剧团的时候,也没人看戏。大幕一拉开,下面只有几个观众,这种情况刺激着他们一定要做昆曲的传播和推广。“1997年去大学演出,看到后面全部跑光,老师跟我们说,你们真的很棒,但是学生真的不要看,请不要来了。”

转折发生在1998年12月19日,上海昆剧团“昆曲走进青年”宣讲会在同济大学礼堂做第一场活动,他们尝试用接近当代观众的方式解读昆曲的生旦净末丑、唱念做打翻。“一开始只有三排人,人越来越多,到后来2500个观众,没有一个人中途退场。结束以后,拿着海报找我们签名的大学生挤满了后台。”

一代代昆曲人筚路蓝缕,如今,张军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追求文化,追求知识,追求精神的满足,他们能够从昆曲极致的诗词歌赋表演体系当中,找到对传统的膜拜和共鸣。这让蔡正仁很欣慰:“以前我常常和学生讲,说我可能看不到昆曲兴盛的景象,也许几十年后,你们能看到。但是这几年,我不断感觉我这句话说错了,因为我真的已经看到了。”

77岁高龄的蔡正仁如今仍活跃在昆曲舞台上,上海昆剧团的演出频繁,但凡他演出的场次,总能够得到观众热情的呼声:“人家说80后,我也是80后。在我的记忆中,过去七八十岁还能够在舞台上演出的,真的不多。”

“有作为才有地位”

全国10281个剧团中,仅有9个昆剧团,8754个民营院团中只有一个民营昆曲剧团,这是张军经常拿来举例的数据。

对于昆曲行当来说,这仍然是如履薄冰的十多年。“没有多少人愿意考昆曲学校,家长愿意把孩子送去上戏学表演。因为大家都想做胡歌,做章子怡,没有人愿意做张军。”

在昆曲走向复兴的当下,张军一直在思考,有没有更好地去保护它应有的样貌,让职业演员和观众群体更加壮大,并在传承的同时让昆曲得到合理的发展。

张军说,“梅兰芳先生创造了京剧的新景象,但是他一直说移步不换形,守陈是京剧的核,但换形,就是和当下的审美方式的完美融合,事实证明这条路是可以走的。”今天,同样是表演艺术,影视、歌舞、戏曲,天平完全失衡,所以他认为,昆曲人所能做的是用更多的作品和社会进行互动,当社会越来越了解昆曲,人们或许就愿意送孩子进入昆曲行当。

张军想用更丰富的表演形式和观众分享昆曲的生命历程,拥抱更广大的观众群体,最后促成一个系统的良性循环。“上游有政府、社会资源配合,中游是我们这些艺术团队制作,下游是教育体系,串起来能看到一个系统,这才是健康的循环。”

这些年,张军一直尝试以开放的态度去吸收新的表现手法。2011年,在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六百席的小厅里,他曾试水了一次小型昆曲演唱会。他把恩师蔡正仁请到现场,一开始忐忑不安。“演出完我们一个个站好和老师鞠躬,说老师您批评,老师很客气没生气,嘻嘻哈哈说,我觉得还可以。”

张军说,蔡正仁是最讲究唱的,“他是俞振飞老师的大弟子,我是老师的大弟子,我们的唱腔一脉相承,俞派的唱腔,你的开口音、高音都要漂亮,蔡老师永远讲,昆曲唱不好,其他免谈。”

在5月18日的演出中,张军把蔡正仁也请到现场。“其中有一首曲子要向他表示深深的敬意,《朝元歌》是和萨克斯风的对话。”1996年,萨克斯曲目《回家》最红的时候,蔡正仁尝试在《白蛇传》的编配中运用萨克斯风:“老师们也是创新派,是在守陈的基础上,大踏步地往前走。1996年给我们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我们不但跟着老师学传统的手艺,也继承老师对于传统发展的精神。我的方式一定和老师不一样,但是殊途同归,我们都知道守是什么,发展是什么。”

这场万人演唱会,他请到了北京奥运会开幕式音响总监金少刚,舞台设计请来了为“滚石30”巡回演唱会和麦当娜新加坡演唱会担任舞美设计的杨家明班底,此外还有多位来自京剧、美声、摇滚、评弹等领域的名家。

演唱会上,张军将再次唱起《懒画眉》,经过重新编配的曲目以一种新的面貌呈现在观众面前,但他说,几百年承袭下来的唱腔、唱词、旋律都不会变,这是老祖宗严格规定,不可逾矩,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传统的延续。“绝对不能改,改了就不是你了,改革就没有价值。《懒画眉》一个音符都没有改,它的诗词歌赋、音律情感之浓烈都在里面了,你今天写不过它了,这是不能改的。”

在上海提出打响文化品牌的当下,张军认为,最重要的是“有作为”:“上海特色是海纳百川,是开放的空间,我们一定要做些什么。开演唱会就是要对标顶尖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张军一直记得恩师蔡正仁告诫他的一句话:“老师说有作为才有地位,人们都说昆曲好,但如果拿不出掷地有声的东西,你就没有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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