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炫富的石崇(石崇只是个有钱人)
最能炫富的石崇(石崇只是个有钱人)石崇对钱财有强烈欲望,曾经对孔门两个贫困的弟子颜回、原宪公然表示不屑,认为大丈夫应当身名俱泰,甘于贫困是一种耻辱。这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只是石崇太过不择手段。其父石苞应该早就发现这一特点,临终前把财物分给诸子,唯独不给石崇,说是石崇虽然还小,但以后自己有本事得到。只是石崇通过抢劫这种方式来发财,不知石苞有没有预见到。石崇的巨额财富积累当然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最初起家靠的居然是抢劫。石崇在荆州刺史任上时,组织部下抢劫远行商客,是个不折不扣的强盗头子,为官而作贼,着实让人惊讶。魏晋时的州刺史一般都掌握军政大权,干这种没本钱买卖自然毫无障碍,石崇由此迅速积累了巨额财富。在炫富这件事上,石崇高调得有些过分。这种有钱任性的做派,自然是大家既向往又痛恨的,其实不宜张扬。像那种连皇帝都没多少的珊瑚树,石崇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能搞到那么多,而且还以一种很挑衅的方式来显摆,实在是犯了大忌。
提起西晋时期的石崇,再怎么不熟悉历史的人,多少也应该听到过这个名字,第一印象自然是有钱。不过仔细数数,石崇还有着多重的形象,除了穷奢极侈的超级富豪,比较典型的还包括:拦路抢劫的强盗首领、舞文弄墨的雅集群主、攀龙附凤的谄媚小人、残酷无情的冷血动物。
超级富豪的形象自然是最为大家熟知的。石崇与王恺斗富的故事,应该算是家喻户晓了,中学历史教科书在进行批判式的介绍时,可是费了比较多的笔墨。石崇有钱并且高调,享受生活极尽奢靡,就连厕所都比别人的卧室都夸张得多,一般人进去多半拉不出屎尿。石崇和王恺斗富,花样层出不穷。即使王恺作为外戚有皇帝撑腰,石崇也是毫不退让,不给一点面子。
王恺用麦芽糖水涮锅,石崇就用蜡烛当柴烧;王恺用紫丝布设置步障四十里,石崇就用丝绸作步障五十里;石崇把花椒掺入涂料装修房屋,王恺就用赤石脂涂墙。这类攀比行为显然毫无任何实用性,纯粹是炫富烧包,二人难分高下。石崇能压过王恺一头,关键还是靠拥有的奇异珍宝和一些创意技巧。这两样东西王恺无法效仿,不得不甘拜下风。
王恺拿着晋武帝所赐的二尺高珊瑚在石崇面前嘚瑟,不料石崇当场打碎,随即搬出一堆珊瑚树,三四尺高的就有六七株,搞得王恺灰头土脸。石崇招待客人,要花很长时间制作的豆粥,很快就能端出来;在石崇府上,冬天也能吃得到这个季节没有的韭萍齑;石崇出行时,牛车的速度远远超过王恺。这三件事属于石崇在炫富竞赛中的核心技术,王恺实在做不到,觉得特没面子。后来花重金从石崇府中的关键人物那里获取到了这项机密,气得石崇杀了泄密的人。
在炫富这件事上,石崇高调得有些过分。这种有钱任性的做派,自然是大家既向往又痛恨的,其实不宜张扬。像那种连皇帝都没多少的珊瑚树,石崇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能搞到那么多,而且还以一种很挑衅的方式来显摆,实在是犯了大忌。南宋秦桧掌权时,连高宗都忌惮几分,以这样的地位,尚且还要为自己获得了皇宫所没有的鲜鱼而想办法遮掩,以免引起皇帝的猜疑。石崇在西晋朝廷的地位,与秦桧在南宋朝廷的地位差距甚远,如此高调炫富,确实很是不智。
后来在八王之乱中被赵王伦的心腹孙秀害死,固然主要是因为权力斗争,但与此前高调炫富招人嫉恨也大有干系。石崇被收捕后,一开始还认为自己最多也就是被流放,直到赴刑场时才醒悟过来,别人是眼红自己的家财。押解的人员一句话,既然知道钱财招祸,为何不早点散掉?怼得石崇无言以对。
(二)
石崇的巨额财富积累当然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最初起家靠的居然是抢劫。石崇在荆州刺史任上时,组织部下抢劫远行商客,是个不折不扣的强盗头子,为官而作贼,着实让人惊讶。魏晋时的州刺史一般都掌握军政大权,干这种没本钱买卖自然毫无障碍,石崇由此迅速积累了巨额财富。
石崇对钱财有强烈欲望,曾经对孔门两个贫困的弟子颜回、原宪公然表示不屑,认为大丈夫应当身名俱泰,甘于贫困是一种耻辱。这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只是石崇太过不择手段。其父石苞应该早就发现这一特点,临终前把财物分给诸子,唯独不给石崇,说是石崇虽然还小,但以后自己有本事得到。只是石崇通过抢劫这种方式来发财,不知石苞有没有预见到。
奇怪的是,时论似乎认为抢劫这种勾当不算什么大过。晋书对石崇的抢劫行为的评价是“任侠无行检”,也就定性为行为不检点而已,很是轻描淡写,“任侠”二字甚至还有赞赏意味。只是那些遭遇横祸的无辜商客,便沦为了石崇暴发的垫脚石。
抢劫行为来钱快,又没有风险,甚至名声还不坏,难免引人效仿。后来闻鸡起舞的祖逖,也时常放纵手下打劫富户,动不动就到南塘那个富人区去抢一下。时议也只是略有微辞,同样没人追究。祖逖对此也毫不在意,连稍稍掩饰一下的功夫都懒得做。《世说新语》将这事归入《任诞》篇,居然也是褒扬他有性格,够豪爽。
石崇除了抢钱,还干过一次抢人的事,这件事倒真算得上是任侠。刘舆、刘琨兄弟年少时,不知什么原因招致了王恺的嫉恨却还不自知。王恺找个机会请二刘在府留宿,意欲谋害。石崇向来与二刘交好,听到这个消息,知道必有变故,马上赶到王恺府中,趁王恺仓促之际难以隐藏,径直冲入后斋将二刘抢出。刘舆、刘琨这才意识到危险,因此对石崇深感恩德。石崇责备二人,少年子弟为何随意到别人家留宿,告诫二人世事险恶,不要让自己身处险地。后来刘琨在并州兵败,投奔鲜卑段匹磾,最终被段匹磾囚禁并杀害,看来刘琨对石崇的告诫没有听进去。
(三)
石崇在河阳金谷建了个别墅,召集一帮文学青年,在金谷园中日夜聚会,赋诗作文,饮酒赏乐,玩得很高大上。参与金谷雅集的有陆机、陆云、潘岳、左思这些名士,包括刘舆、刘琨兄弟,共二十四人,称为“金谷二十四友”。
应该说,这一文学团体实力还是比较强的,基本囊括了当时文坛的重量级人物。如被评为“陆才如海,潘才如江”,合称“潘江陆海”的潘岳、陆机,创作《三都赋》导致洛阳纸贵的左思,这三个人代表了当时文学的最高水平。而作为集会的组织者,石崇在提供强大的资金支持的同时,本人也颖悟而有才气,能够创作高质量的作品,并不是有了钱而附庸风雅的暴发户,可谓豪而不土。
既有钱又有才,金谷雅集自然既有水平,又有雅趣,成为后人大为钦慕并极力效仿的对象。代表人物有东晋的王羲之和唐代的李白,分别书法界和诗界的第一人,可见金谷雅集的不凡。
王羲之在会稽山阴的兰亭,与同时的名士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集会,曲水流觞,临流赋诗。在这次集会上,王羲之创作了《兰亭集序》。这篇天下第一行书书法之妙自不必说,文章则明显是模仿石崇在元康六年一次集会创作的《金谷诗序》。后来王羲之得知《兰亭集序》被人比美《金谷诗序》,又以自己与石崇相比况,感到大为欣喜。
而李白则在一个春夜与诸位兄弟于桃李园中作诗饮酒,在《春夜宴桃李园序》中注明“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毫无疑问也是在向金谷雅集致敬。以李白的才气,集会诗作应该不会输与金谷,但豪华程度肯定就远远不如了。
(四)
可惜的是,金谷的这一帮文学雅士为了求得发达,集体巴结当时掌权的贾谧——皇后贾南风的外甥,对贾氏大唱赞歌,让人大跌眼镜。石崇作为首领,干得更是出格,就连贾谧的外婆广城君郭槐乘车出行,都要望尘而拜,跪舔程度十分露骨。这二十四友中,后来也有人发生了蜕变,最典型的是刘琨,在国家残破之际独守并州绝境,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最后慷慨而死,表现出来的风骨很是值得敬仰。但在金谷时期,确实显得没什么气节。
石崇这一卑躬屈膝的形象,与其在其他不同时期表现的反差很大,看起来显得很分裂。
最初其兄石统冒犯了扶风王司马骏,有司本来要重罚,后来还是给予免责。但因为石崇没有诣阙谢恩,有司又准备重新将石统治罪,石崇这才上表自辩。奏章中声称自己不敢申辩,但感觉更应该是不屑申辩,带有点桀骜不驯的味道。与王恺斗富时,也是肆无忌惮,并不怕得罪外戚,很是张扬。其后在赵王伦得势时,又坚决不肯买赵王伦心腹孙秀的账,不肯献出宠妾绿珠,极为倨傲,终于招来杀身之祸。
从石崇此前此后的行为来看,表现都很有性格,或嚣张,或倨傲,怎么看也不像是攀附权贵的人,何以唯独在贾谧掌权时如此谄媚?要说是情势险恶为了自保,那又为何要得罪赵王伦和孙秀一伙?总之是不太好理解。
(五)
说石崇残酷冷血,也许有人不同意,这大概是被石崇和绿珠的故事所迷惑了。
绿珠是石崇的宠姬,美艳而善于吹奏笛子。孙秀听到绿珠的名声,向石崇索要。石崇坚决不肯,因而引起孙秀怀恨,终于招致杀身之祸。石崇被收捕时,还对绿珠说:“我今为尔得罪。”而绿珠则哭道:“当效死于官前”,便跳楼自尽。听起来像是才子佳人重情重义而不惜性命,非常凄美的故事。
其实石崇对绿珠,不见得有多少情义。石崇府中,婢妾成群,美女如云,而对石崇来说,包括绿珠在内的这些人,只不过是他的财产而已,并不当人看待,性命视如草芥。
石崇请客吃饭,请家里的侍姬劝酒,客人不喝就杀掉劝酒的侍姬,再换一个继续劝,作法极为冷酷无情。王导不忍美女被杀,不善饮酒也只得勉力为之,很快就大醉。而王敦则是同样的冷血,故意不喝,看着石崇连杀了三个侍姬仍不为所动。王导责怪王敦,王敦还满不在乎地说“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此事出自《世说新语》这样的笔记小说,不一定真实,但以石崇、王敦等人的做派,这样的事恐怕也真干得出来。在他们看来,这些侍姬根本就不算人,在酒席上就是一件劝酒的工具而已,杀掉一个和砸一个碗、摔一个盆没什么两样。
孙秀派使者来索要绿珠,石崇把数十位婢妾全部排出来,十分慷慨大方地任其挑选,当礼物一样奉送。而婢妾们作为“礼物”这样东西,自然没有任何话语权。绿珠虽受石崇宠爱,充其量也就是相当于最为珍爱,暂时还舍不得的某件物品而已。石崇确实是因不肯让出绿珠而死,但其实和争夺宝物钱财而丧命也没什么不同,说有什么情义,恐怕也只是他人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宋人附会的《绿珠传》,把绿珠说成是感念主恩而殉节的烈女,甚是无聊。
集众多不同的形象于一身,石崇算是个有点复杂的人物,还真不好用什么词来概括。前来收捕的兵士到了门口时,石崇还正在楼上宴饮。从座上主瞬间变成车中囚,继而又变成刀下鬼,石崇在《金谷诗序》中有言,“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也算是一语成谶。或许正是因为有性命不永、凋落无期的感慨,石崇才纵情享受,及时行乐,过着荒诞的生活。如果按照这样的心态,对石崇来说,最遗憾的恐怕不是被杀身死,而是人死了,钱没花了,积累的巨额财富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数百年后杜牧经过金谷荒园,留下了盛荣易败的喟叹。石崇盛极一时而又突然败亡,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西晋王朝的缩影,都是祸由自取,死不足惜。只是众多百姓和因石崇而无辜身死的坠楼人一样不幸,沦为了西晋覆亡的牺牲品,在五胡乱华中贱若泥尘,实在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