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坚守流浪狗救助基地(上海抓狗人狗嘴)
上海坚守流浪狗救助基地(上海抓狗人狗嘴)已经过了晚上10点,Wendy拿着手机远远拍摄着趴在南京西路黄陂北路路口的一条毛色淡黄的梗类犬。会引起我们的反感。“这种身体语言表示它紧张,它怕自己动了,
在我们的城市里,如果说“流浪”这个词对于人类多少还带有田园牧歌式的浪漫色彩,那对于狗狗来说,则充满了残酷甚至血腥的味道。
当救助人与打狗队、厌狗者、还有各种病痛及意外争分夺秒地抢救流浪狗的时候,有个“吃素的狗语者”带着他的伙伴在4年时间里为求助的救助人无偿抓捕了500多只流浪狗。
当人们夸他技术高超、心地善良时,他却想让大家明白救助流浪狗,光靠善良是远远不够的。
“
这种身体语言表示它紧张,
它怕自己动了,
会引起我们的反感。
已经过了晚上10点,Wendy拿着手机远远拍摄着趴在南京西路黄陂北路路口的一条毛色淡黄的梗类犬。
刚才她经过那里,本想救下这条流浪狗,没想到这条看似乖巧的小狗并不领情,她一上前,小狗就与她拉开距离,但也没跑走,就好像在逗她玩。
看这架势,Wendy就是耗一个晚上也未必抓得到它,更何况还在市中心的主干道上,万一小狗逃跑时被车撞到,岂不是反倒害了它。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Wendy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拨通了“狗嘴”的电话。
接到Wendy的电话,“狗嘴”很快开车来到现场,就在车子拐弯时,他看到了趴在马路边的小狗。
顾不上那么多,“狗嘴”把车停在了南京西路边的人行道上,拿了车子后备箱里的抄网就蹑手蹑脚地向小狗背后挪过去。
救助人现场拍摄的救助视频截图
小狗也许是刚才跑来跑去有点累,头也贴在马路上,丝毫没有发现背后的“危险”。突然抄网从天而降,小狗惊恐地蹦了起来,却无处可逃。
也就1分钟时间,抓捕完成。
“狗嘴”和Wendy把小狗就近送到了武胜路上的小精灵宠物医院,当全身裹着毯子的小狗被放在医院诊疗台上时,它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偷袭它的家伙——
瘦削的脸庞神情从容而柔和,一头蓬松长发犹如阿富汗猎犬,蓝白两色横条纹圆领T恤、及膝的中裤和塌了鞋帮的飞跃跑鞋的搭配,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抓狗,而更像是来遛狗的。
吃蛋奶素食的抓狗人“狗嘴”
1970年出生的上海人“狗嘴”的确并不是“专业”抓狗的,相比起来炒股票才是他的主要工作。
不过当他在2016年加入动保组织伟氏救助成为一名义工后,幼年对动物的热情又被唤醒,很快他就成了上海及周边流浪动物救助圈里名声赫赫的“狗语者”,但凡有救助人发现特别难搞定的流浪狗,都会想到他。
于是“狗嘴”和十几个流浪动物救助圈的朋友组成了义务抓捕流浪狗的小团队,平时只要谁有空就跟着“狗嘴”一起行动。
这天晚上因为是临时紧急求助,“狗嘴”只得单枪匹马赶到救下了这条在市中心逛街的流浪狗。
在小精灵宠物医院,医生正在给小贱贱做检查
当晚上值班的女医生轻柔地给“狗嘴”刚抓到的流浪狗测量了体温,做了冠状、细小、狗瘟的检测,表示一切正常时,他的神情也变得更加柔和。
松了一口气的Wendy开玩笑说小狗怎么一直做着瑜伽里的下犬式。
“这种身体语言表示它紧张,它怕自己动了,会引起我们的反感,其实是动物本能的自我保护,这说明它服从性还是很好的。”“狗嘴”边解释边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蹭小狗的鼻子,就像是在哄小孩。
很快小狗就放松了做下犬式紧绷的后腿,咧开嘴笑了起来。
Wendy嗔怪小狗刚才为什么一直跑,不让自己接近,现在那么快就跟人亲近了。“我就叫你小贱贱吧。”
“
当你从容靠近流浪狗时,
流浪狗的情绪也会慢慢平稳下来,
不再紧张吠叫。
“狗嘴”坐在一辆破旧邋遢的五菱面包车副驾驶座上,跟两天前晚上看着“小贱贱”时的心情截然不同。
一个小时前从七宝开车赶到康桥的“狗嘴”和两个伙伴在跟救助人沟通流浪狗后续事宜之后,取消了抓狗计划。他们离开康桥又要赶去南汇一个小区救助一条子宫脱垂的流浪狗。
“我不知道它住在什么地方,我就是平时给它喂东西吃,都是远远地看到它,我在旁边它都不过来的。”
坐在驾驶座后排、“狗嘴”的抓狗伙伴“晴天噜噜”点开微信上南汇一位女求助者的语音之后,又点开了另一位男求助者的语音,“车子在小区里随便停一下,那条流浪狗就在靠近门口的一排居民楼附近活动。”
等到了小区里,“狗嘴”很快发现了目标白色田园犬“小白”,它正在一排居民楼朝南的阳台与树丛之间的水泥通道上睡觉。
“狗嘴”躲在草丛里悄悄接近小白,准备实施吹麻
他们把五菱面包车停在了离开“小白”6、7米远的停车位,“晴天噜噜”把处理好的诱饵撒在车子附近。等了好一会儿,“小白”也不为所动。
也许是因为病痛缠身,女救助人说“小白”这几个月胃口都不好。
“狗嘴”决定冒个险,在“小白”睡觉时实施吹麻。
等在吹麻杆里装好了麻醉针剂,“狗嘴”从树丛里轻手轻脚靠近还在埋头酣睡的“小白”。大约接近到3米的距离,“狗嘴”凝神静气对准了“小白”的后腿就是一针。
睡梦中的“小白”被刺痛惊醒,突然抬头扫视了前后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甚至都没有看见躲在树丛里的“狗嘴”,就带着难以琢磨的神情跑向小区深处。
大约跑过了两排居民楼,不过50米左右的距离,麻药的效力就让“小白”趴在一片空旷的停车位上不停摇着头,之后“小白”就被送去了小区附近的宠物医院。
我爱我宠宠物医院的医生在给小白做检查
过了几天的“五四青年节”下午,不起眼的五菱面包车又停在浦东庆达路一家工厂门口。
虽然天气有点热,但是面包车的车窗都已经摇上了,只有驾驶座的车窗留了一条缝,缝里穿过两根尼龙绳,一头捏在副驾驶座上的“狗嘴”手里,另一头则连着五六米外围栏上的闸门。
围栏设在一个没有花的花坛泥地上,围着一块四五平方米的地皮,围栏中央放着一块30厘米见方的硬纸板,硬纸板上撒了一些鸡胸肉丝和割成小块的火腿肠。
放诱饵的是一个60岁上下的上海爷叔,他在旁边工厂上班,在这里喂流浪狗已经有几个月时间,当他大声呼唤“汪汪——汪汪——汪汪——”的时候,抓捕就正式开始了。
没几分钟,三条深色的流浪狗就循着上海爷叔的声音跑进了围栏,吃起了比平时更香的食物。
这家工厂就是一家四口流浪狗的主要活动区域
“狗嘴”在车里迅速权衡着要不要拉闸,一共4条狗,还有条最小的狗没出来。不等的话,那条小狗可能比较难抓。等的话,也许诱饵被3条狗都吃完了,小狗还没出来,那就前功尽弃。
伴随着哐当一声,“狗嘴”下定了决心,围栏被封住了,刚刚吃着大餐的3条狗立刻对着站在围栏外的上海爷叔和另一个女救助人大叫起来。
“狗嘴”和两个伙伴也同时下车,先把围栏缩小一点,然后自己走了进去。
正如同“狗嘴”钦佩的电视节目《狗语者》主持人、训犬师西萨·米兰所说的那样,当他从容靠近流浪狗时,流浪狗的情绪也慢慢平稳下来,不再紧张地吠叫。
“狗嘴”蹲在它们面前,伸手给狗嗅了嗅味道。接着他让伙伴搬来了笼子放在围栏内,用上海爷叔拿来的衣服把3条狗依次包裹住放进笼子。整个过程中3条狗没有丝毫抗拒,就像与“狗嘴”已经认识了很久。
“狗嘴”走进围栏,在给围栏里”的流浪狗拍照
剩下的那条最小的流浪狗抓还是不抓呢?
上海爷叔知道前些天这几条狗不知怎么跑进了工厂的仓库,咬坏了很多东西。
这让平时喂它们的工人也挨了批,以至于改变了对待它们的友好态度。工厂管理人员也已经报了警,如果不把那条小狗也带走,总是凶多吉少。
又等了半个小时,“狗嘴”终于在厂区里看到了胆小警惕的小黑狗,刚才工厂大门外妈妈和两个兄弟急促的吠叫让它更加惊恐不安。
在抓捕过程中,“狗嘴”被最后一条小黑狗咬伤
“狗嘴”把小黑狗逼入了两堵墙之间狭窄的死路,刚想伸手抓住它,不料小黑狗奋力挣脱,在“狗嘴”裸露的小腿上连咬几口,又用飞跃般的速度逃窜而去。
“狗嘴”在救助人上海爷叔也不太熟悉的四通八达的厂区搜索了一会儿,依然找不到小黑狗的踪影,只能放弃抓捕,等到时机成熟再来。
救助人没有事先做好功课,是抓捕流浪狗失败的主要因素,除此以外还有一些现象会让“狗嘴”有时感到有心无力。
“
从原始社会到现代社会,
文明进步的一个标志是,
法治更加人性化。
“狗嘴”在流浪狗救助圈子里的名声已经从上海扩散到了包邮区,甚至连安徽都曾有救助人请他去帮忙抓流浪狗。
不过真正能够加他微信“狗嘴里吐得出象牙”的人并不多。一来“狗嘴”抓狗的成功率很高;二来他和伙伴们帮救助人抓狗都是义务劳动,只收取路费和材料费。
如果“狗嘴”不加选择地帮救助人抓狗,那他恐怕一年365天都没有休息时间了。
虽然“狗嘴”在2016年才开始涉足流浪动物救助,不过对于动物的喜爱却源于幼年。
“狗嘴”坦言,从小就特别不喜欢腥味重的肉食,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蛋奶素食者:“小时候看到那种杀鸡杀鸭的场面,我都看不下去,我都要绕道。这是天生的。”
抓狗人“狗嘴”从小就特别喜欢小动物
不过那时候他也会偷偷把家里的肉菜带出去喂狗,赢得了住在城乡结合部的外婆家附近土狗的一致好评,它们看到“狗嘴”出现就像是看到了老朋友一样高兴。
现在“狗嘴”的家里养着十几只猫和7、8条狗,全都是收养的流浪猫、流浪狗。
熟悉“狗嘴”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说话做事直来直去的人,他对于国内流浪动物的现状颇有些不满和无奈。
他认为,政府从防疫的角度要减少流浪狗数量,他能够理解,不过应该用更加人道的方式,这是一种更加理智的选择。
当政府用暴力解决流浪动物问题,会给自己的形象减分,也与我们提倡和谐社会理念相悖。
“狗嘴”五菱面包车上的抓狗装备
“从原始社会到现代社会,文明进步的一个标志是法治更加人性化。哪怕是对于动物,你不能够因为某个理由就很残酷地对待它们。”
“狗嘴”认为,“看一个国家是否文明,就看这个国家的人民对待动物的态度。”
“狗嘴”对印度圣雄甘地这一观点由衷钦佩,“我们很多人还一直嘲笑印度人穷。你说一个诞生了释迦牟尼的地方,一个发明了数学上‘零’的地方,一个懂得平等对待动物的地方,怎么就比中国差呢?”
在“狗嘴”这几年的抓狗经历中,他发现那些被打狗队轻而易举抓到的流浪狗都是比较亲人的狗。
可能一只狗被抓了,其他狗还傻傻地在旁边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比如像“狗嘴”前些天救下的“小贱贱”一度还向他摇尾巴,表示友好。
救助人拍摄的“狗嘴”抓狗现场
当然,流浪狗里也有不少性格警惕甚至攻击性很强,但也并非天生如此。
它们往往是受到过人的残酷对待,或者目睹过同类被人类残酷对待。这其实与人类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一样的。
遇到这样的流浪狗,需要较长时间去纠正其行为,才能让它重新建立起与人之间的情感,融入领养家庭。
平日里和伙伴们到处抓狗,最多一天去了6个地方抓狗的“狗嘴”虽然这几年救了500多只流浪狗,但是他还是希望通过媒体能够向更多救助人传播一些正确的观念。
救助人的责任是什么?“狗嘴”非常反感那种没有安排好妥善后续的救助人,把流浪狗抓去医院做了检查治疗又放归了。最后这些流浪狗继续生存在恶劣的野外环境中,可能还是会被打狗队抓走打死。
这种救助人的求助无疑是在浪费本来就很有限的救助资源。
上海爷叔和女救助人正在准备抓狗诱饵
即便“狗嘴”善于洞察流浪狗的行为心理,但是遇到警惕性高的流浪狗也要耗费不少时间精力。
他曾经跟踪过一条在外环高速隔离带绿化里的流浪狗,连续一周一早就要开车过去,跟踪观察它的活动规律,才能伺机抓捕。
也有不少救助人对于“狗嘴”的要求视而不见,比如提前一个月定时定点投喂计划抓捕的流浪狗,拍摄这些流浪狗活动的视频,并且告知周边环境状况,因为这些事先准备可以大大提高“狗嘴”抓捕的成功率。
当然也有不少救助人本身经济能力有限,无法连续投喂较好的食物给流浪狗,不过救助流浪动物,绝不是自己只要有爱心,成本都让别人负担就可以的。
没有宗教信仰的“狗嘴”相信平行宇宙的存在,他不知道在平行宇宙里会不会有流浪狗,那里的救助人配合度会更高吗?那里的人们对待流浪动物会更加人性化吗?
不过这些都不能改变眼前“狗嘴”和他的伙伴们面对的流浪狗救助困境,要解决这个社会问题,恐怕还需要政府和民间能有更多有识之士的关注和支持,给予处于弱势地位的流浪动物更多宽容和尊重了。
・・・・・
最后,
目前“狗嘴”和伙伴都有各自工作,
抓狗是义务帮忙,
而通过朋友转过来的求助抓狗需求
已经占据了他们大量时间和精力,
所以很抱歉,
暂不对外公布他的联系方式。
那么,
你有什么话想对“狗嘴”说的吗?
文章由一犬一话特邀作者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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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 张弛 / 资深新闻从业者
编辑 | 扬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