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至50岁光棍真实生活(乡村老光棍的晚年)
40至50岁光棍真实生活(乡村老光棍的晚年)一个大风大雨的夜晚,他的那间破土房,终于扛不住,轰隆一声,倒下了一个角,幸运的是海爷睡的那个角房梁支着,三角的空间救了他一条命。当然,这个房子再也不能住了。很快村干部来了,开始想劝他进敬老院,但老人并不愿意,他已经听到了许多镇里敬老院不是那么美好的故事,况且他也觉得自己至少有女儿,并不是完全孤家寡人。于是,村委会想了个办法,在马路的半坡上临时找了块地,建了个一层大约十平米的小房子,让邻居帮忙搬了几块床板,收拾了些锅碗瓢盆,砌了个土灶,弄了点柴火,七七八八也算整了个安身的地方。他有低保,门口是马路,人来人往,要买个东西托人也方便,挑个水也能拉个过路的人。但人总是会老的,不知不觉海爷已经七十多将近八十岁了。老了的海爷,钓不了甲鱼(都灭绝了,没得钓了),抓不蛇,剥不了牛,更偷不了木头了,他的情人也老了,村里风流的女人们也都七老八十干不了那事了。他开始走不动路,只能拄着拐杖慢慢细细的挪,开始串不了
大家说毕竟海爷生养过这么一个女儿,也不是完全的绝后,白喜事不做,至少也应该有一个棺材,不然真是妄作为人,生时没有什么,一副棺材是他最后的尊严,否则,社会的舆论也会把这个女儿完全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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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海爷,也曾是一名英雄人物按村里的说法,海爷年轻时也算是个英雄,他个头不高,但身体很壮,力气足,精神极好,夏天从来都是打着赤膊,身上黝黑的油光锃亮。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出嫁了的女儿,妻子则早早的过世,他的兄弟也早早就走了,侄子则是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人。从年轻时便开始作为一个老光棍,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他有许多擅长的东西,夏天钓甲鱼,能自己配好了饵料,一个夏天把村中深潭里池塘里的藏着的甲鱼钓得绝种。捕蛇时,腰间系个蛇皮袋,一根竹子,抹点蛇药,无论遇到什么毒蛇基本上都能一次性拿下。做牛贩子时,他很懂得看牛的骨骼性情,知道什么牛买回来还能养肥赚钱,什么牛买回来要亏本,什么牛能耕地,什么牛只能做肉牛。剥肉牛或受伤的牛时,他也敢于拿起大铁棒槌,对着牛头一棒槌一棒槌的砸下去,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他也会打铜锣,别人红白喜事需要乐队时,总能蹭上一脚,合着唢呐清铃铿郎来上一阵。他也会唱山歌,荤的素的新的老的,没事也能欸上几句。他也会跳大神,正月里来舞了龙灯,香烛祈起,神灵一降,附在他身,便能在冰天雪地里脱光衣服,混脱跳得,念念有词,几个大汉都拽不住,更传说还能一跃数丈瞬间上树。
当然,除了是个能人,他也算个刁民,一辈子都在山上偷木头,而且专偷大杉树,偷得对象也是想哪里就哪里,以前爷爷当护林员时候经常抓住他,也经常劝他,可是并无效果。心情好时,在山上被发现了还会远远躲开,或者说声以后不会,心情不好时,便会耍起赖,干脆等你,看你能拿他怎如何。因为他自然仗着是个老光棍、老油条、老无赖,罚款罚不到,抓进去了还得再放出来,所以护林员拿他没法,村干部拿他没法,林站也拿他没法,可谓山中林木如自家花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时要钱随时砍来。
光棍汉,没老婆,不代表没女人,也可能意味着拥有更多的女人,海爷自弄自的营生,也随心随意的睡各种村里的女人。他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懒得着家,村里那些风流的婆娘,据说能半夜敲窗户的,都几乎敲了个遍。更有个老情人,好了几十年,对方丈夫不在家,便平时吃住也一起,对方要干什么活,他也从来不含糊,需要零用钱,他也愿意出,虽非夫妻,但也没少为对方操持家业。
但人总是会老的,不知不觉海爷已经七十多将近八十岁了。老了的海爷,钓不了甲鱼(都灭绝了,没得钓了),抓不蛇,剥不了牛,更偷不了木头了,他的情人也老了,村里风流的女人们也都七老八十干不了那事了。他开始走不动路,只能拄着拐杖慢慢细细的挪,开始串不了门逛不了街,只能住在阴暗潮湿的破旧土胚房里,一天到晚望着门口的小路,来了个人,搭句话,来个人,搭句话。
一个大风大雨的夜晚,他的那间破土房,终于扛不住,轰隆一声,倒下了一个角,幸运的是海爷睡的那个角房梁支着,三角的空间救了他一条命。当然,这个房子再也不能住了。很快村干部来了,开始想劝他进敬老院,但老人并不愿意,他已经听到了许多镇里敬老院不是那么美好的故事,况且他也觉得自己至少有女儿,并不是完全孤家寡人。于是,村委会想了个办法,在马路的半坡上临时找了块地,建了个一层大约十平米的小房子,让邻居帮忙搬了几块床板,收拾了些锅碗瓢盆,砌了个土灶,弄了点柴火,七七八八也算整了个安身的地方。他有低保,门口是马路,人来人往,要买个东西托人也方便,挑个水也能拉个过路的人。
搬了新家之后,海爷的生活总算有了点点改善,白天能够拄着棍子左右的转转,大家也开始意识到身边还有那么一个可怜的老人,于是过年过节谁有点剩菜,谁种的蔬菜吃不完都会多少给他送点,要挑水的时候也时不时有人搭把手,要买油盐可以去小店里,也可以摩的司机带,要吃肉的时候也会找人帮忙砍,更有的时候像林长一样的好心人,会主动的问他有没有水,上街帮忙带了肉回来也不收他的钱。因为他住的地方离坊神庙和寨下庵不远,所以里面唱戏议事,只要有请客吃饭的,理事会的成员们也都会叫上他,名义上也会稍微顾及一下他,说是他以前参与过有经验,可以来提点建议。
时间一年年过去,海爷越来越老,身体越老越差,到了去年,连拄着拐杖出门都越来越少,那条马路上已经越来越难见到他拖着沉重的腿慢慢挪动的身影了。但不知为何,他的外嫁到邻村的女儿似乎从未出现过,他的兄弟们的孩子也似乎极少来到他的矮房子。
或许相对于过路人,他在自己那些亲人面前反而更像是一个从不存在的人。而他就在这个矮矮的房子里慢慢地生火,慢慢地煮米,慢慢地吃饭,慢慢地将一小碗吃不完的米饭拿另一只空碗盖住,慢慢地从房间这个角落挪移到另一个角落,慢慢地搀在凳子上打开门,静静地看着摩托车,小轿车上飞奔而去的每一个过路人。
到了去年的夏天,他终于在马路边这栋孤零零的房子里慢慢地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一个人敲他的门,他再也没有回应,然后,打开门时他身体已经冷却。当人们试图打电话通知他的女儿时,竟没有人可以联系到,于是,只好托人去老人女儿的村子里捎信。
然而,当这位没能给父亲送终的女儿来到他的床前时,她似乎并没有多少眼泪。面对床前遗体点了香,烧了黄纸,跪了一番,她首先想到的是直接将老父亲用他睡的床板裹上被子席子一卷,在山上随便挖个坑埋了就好。但这马上得到了周围所有人的反对,大家说毕竟海爷生养过这么一个女儿,也不是完全的绝后,白喜事不做,至少也应该有一个棺材,不然真是妄作为人忒也不值,生时没有什么,一副棺材是他最后的尊严,否则,社会的舆论也会把这个女儿完全看低。他的女儿说人都死了,怎么都是埋,买了棺材还花钱。后来,不记得谁说,如果没钱自己愿意借给她,她才终于跑到街上向人花一百多块钱,订了最便宜的棺材,然后找村委会要了挖坑和扛棺材的人工费,两三天时间就将海爷埋葬了。
村里经常说一句调侃人的话“早死早赢,迟死睡草坪”,还好,海爷不算早死,但终于还是睡上了棺材板,没有随便躺了草坪。马路边半坡上的小房子,门口还有未烧化的木炭渣,窗户上的塑料纸已经破碎,床板还在,衣服散落地上,房子的门锁上了,门口的车依然飞驰,海爷带走了他所有的故事。
注:文中使用化名 本文作者:李艺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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