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就流行的三大传染病(曾每年导致数十万人感染的传染病)
世界上就流行的三大传染病(曾每年导致数十万人感染的传染病)1 与人类共存至今的古老病毒本文为瞭望智库原创文章,如需转载请在文前注明来源瞭望智库(zhczyj)及作者信息,否则将严格追究法律责任。如今,这个可怕的传染病是如何被发现的、又是如何被“消灭”的?这次,它真的会“卷土重来”吗? 文 | 韩明月 北京大学科学技术史博士生编辑 | 王乙雯 瞭望智库
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是继天花之后的第二个有望被人类消灭的疾病,然而,今年以来一些令人忧心的情况陆续出现,非洲在2020年被世界卫生组织认定为无脊灰区域之后,重新在马拉维和莫桑比克检测出输入性野生脊灰病毒,英国、美国和以色列等早已消除脊灰的国家也陆续报告检测出疫苗衍生脊灰病毒。9月,英美被世界卫生组织列入脊灰暴发国家名单。
10月24日是“世界脊髓灰质炎日”,不久前,世界卫生组织消灭脊灰项目主任艾丹·奥李瑞(Aidan O’Leary)表示,预计在2023年阻断脊髓灰质炎的传播,在2026年实现消灭脊灰。
2022年8月25日,美国纽约皇后学院的一名研究助理正在准备脊髓灰质炎的PCR反应。
脊髓灰质炎主要影响儿童,当1988年全球根除脊髓灰质炎的努力刚开始时,每年约有35万例野生型脊髓灰质炎病毒感染病例,这种病毒也成为了无数家庭的噩梦:感染后有患者在数小时内被病毒侵袭神经系统,造成全面性瘫痪;医院里摆满了 “铁肺”,许多患者此后余生都离不开这个大机器。
如今,这个可怕的传染病是如何被发现的、又是如何被“消灭”的?这次,它真的会“卷土重来”吗?
文 | 韩明月 北京大学科学技术史博士生
编辑 | 王乙雯 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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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与人类共存至今的古老病毒
脊髓灰质炎病毒与人类的共存,可能与人类自身的历史一样古老。但早期对其记录很少,普遍认为现存最早的脊髓灰质炎记录出现于公元前14世纪的一块古埃及石碑。这块石碑上雕刻了一位神父形象,他的身体倚靠着拐杖,一只脚呈马蹄状畸形,腿部异常纤细,这是脊髓灰质炎的典型表现。
约公元前14世纪创作的古埃及石碑。现存于丹麦哥本哈根嘉士伯雕塑艺术博物馆。
另外,约公元前5世纪的伊特鲁里亚(古代意大利中部地区)花瓶上所描绘的一位拄拐杖的老人,其明显的高度脊柱畸形以及肌肉萎缩,也可能是由于脊髓灰质炎导致的。
公元前5世纪的花瓶。现存于意大利罗马伊特鲁里亚博物馆。
1789年,英国外科医生兼药剂师迈克尔·安德伍德(Michael Underwood,1736-1820年)在一篇关于儿童疾病的论文《下肢衰弱》(Debility of the Lower Extremities)中首次描述了脊髓灰质炎的临床症状(即“下肢衰弱”)。安德伍德也因首次描述了多种儿童疾病,对儿科医学作出了重要贡献。
1789年发表的文章《下肢衰弱》(Debility of the Lower Extremities)。数字版下载自惠康图书馆(Wellcome Library)
1840年,德国骨科医生雅各·冯·海涅(Jacob von Heine,1800-1879年)发表了关于脊髓灰质炎的第一份医学报告,这也是该疾病第一次被确认为临床实体。1890年,瑞典儿科医生卡尔·奥斯卡·梅丁(Karl Oskar Medin,1847-1927年)首次对脊髓灰质炎进行了实证研究,并描述了这种疾病的流行特征。为纪念海涅和梅丁,脊髓灰质炎曾被称作Heine-Medin病,这两位医生的半身青铜像也被存放在脊髓灰质炎名人堂中。
左为海涅,右为梅丁,这是他们在脊髓灰质炎名人堂中的青铜塑像。
后来研究发现,脊髓灰质炎是一种肠道感染,其病毒在人与人之间的传播主要通过粪-口途径,但直接通过口腔-口腔传播的可能性较小。当接触受污染的食物或水时,可能会发生粪-口传播。
脊髓灰质炎病毒通过口腔进入人体,沿着消化道下行,最终随粪便排出。虽然它会在咽喉和扁桃体的淋巴结里少量增生,但它真正大量繁殖的温床在小肠。大部分情况下,它引发的感染十分轻微,最初症状包括发烧、疲劳、头痛、呕吐、颈部僵硬和四肢疼痛。少数情况下,病毒会通过血液侵入脑干和中枢神经系统,破坏刺激肌肉纤维收缩的神经细胞(或称运动神经元)。
最糟糕的情况下,脊髓灰质炎会造成不可逆转的瘫痪(通常出现在腿部)。死亡案例的发生则主要是因为呼吸肌被麻痹,患者的脑干(或延髓)受到了严重破坏。
2 脊髓灰质炎的流行
虽然脊髓灰质炎与人类相伴的历史很长,但它在很长时间里是作为地方病悄悄存在着。
19世纪30年代,英格兰、美国和大西洋圣赫勒拿岛(属英国)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脊髓灰质炎流行。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在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地区以及美国的马萨诸塞州和佛蒙特州,又发生了覆盖范围更广、波及人数更多的流行。
各地起起伏伏的流行还没过去,紧接着美国便暴发了历史上最严重的脊髓灰质炎流行之一。1916至1917年,美国发生了27000余例脊髓灰质炎,逾6000人因此丧生。仅在纽约市便发生了9000余例脊髓灰质炎,约2400人死亡,患者几乎都是5岁以下的儿童。当时,整个美国被巨大的恐慌包围,这种病毒似乎只会侵袭儿童,并且造成的后果十分严重。有些患儿落下了终身残疾,许多幸存者只能在“铁肺”中度过余生,且大概率是十分短暂的余生。【注:“铁肺”是当时用于帮助肌肉萎缩患者呼吸的一种装置】
20世纪60年代使用的 “铁肺”。图源:美国CDC公共卫生图像库
虽然在1916年,刚成立不久的洛克菲勒医学研究所的时任主任西蒙·弗莱克斯纳(Simon Flexner,1863-1946)已经在显微镜下观察到了脊髓灰质炎病毒——“无数跳动的亮点,没有确定的尺寸和形状”,但彼时针对脊髓灰质炎的研究进展很慢,既没有特效治疗手段,疫苗也迟迟没有研发出来,甚至连它的传播方式都不清楚。
彼时,脊髓灰质炎病毒的肆虐及其带来的严重后果加剧了人们对病毒的恐惧。
1%乙酸铀酰染色后,在电子显微镜下观察到的脊髓灰质炎病毒颗粒。图源:Boublik M. & Drzeniek R. (1977). Structural subunits of poliovirus particles by electron microscopy.Journal of General Virology 37(1) 127-134.
为了控制住疾病的传播,一方面,政府按照对待疫病的常用办法,隔离患病人群和疫区:
设置路障,禁止载有16岁以下儿童的车辆进城;
接收脊髓灰质炎患儿的医院被隔离起来,“瘸腿跛足”的儿童被强制性转移到隔离医院;公共场所一律关闭;
疑似携带病毒的猫和狗被放逐或捕杀;
在城市中喷洒消毒液等。
另一方面,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热带医学证实,生活中常见的蚊虫、虱子、跳蚤和苍蝇都会传播疾病,加之小儿麻痹症与霍乱、伤寒等都是夏季的主要疾病,因此脊髓灰质炎一度被认为是一种“肮脏病”,维护生活环境的清洁和保持个人卫生成为了居民的头等大事:
城市卫生特派员用石灰水冲刷街道,迫使房主清理住所周边的垃圾;
垃圾桶的盖子被封上,屋舍挂上帘子防止苍蝇飞入;
肥皂成为生活必需品,消费量仅次于面包和黄油;
“脊髓灰质炎须知”出现在新闻、信箱和橱窗里,上面写着“请特别注意个人卫生,饮用最干净的牛奶和水,不要让苍蝇靠近食物,不要在被污染的水里游泳”……
1950年,弗吉尼亚州暴发脊髓灰质炎疫情后,威斯县警示游客不要在此处停留的标语。标语译文:“游客须知:在威斯维尔和威斯县有脊灰暴发。如果您在这次旅程中不在此停留,我们欢迎您下个假期再次到访。”
但结果证明,这种流行病并非“肮脏病”或者“穷人病”——不论贫穷或富贵,不论肤色为何,不论乡村还是城市,病毒平等地攻击着孩子们。并且,因为环境卫生的改善,儿童在幼时接触到病原微生物的概率降低了。具体到对脊髓灰质炎感染的影响,幼年时发生的感染往往症状比较轻微,且有母亲留下的抗体会提供暂时性的保护;若幼年形成抗体的机会减少了,青少年时期被感染后的症状就比较严重。
到1950年,美国麻痹型脊髓灰质炎的发病高峰年龄已经从婴儿转移到5-9岁的儿童,有约1/3的病例发生在15岁以上。【注:20世纪20至50年代,在美国和其他工业化国家定期出现脊髓灰质炎流行,主要发生在夏天。】与此同时,脊髓灰质炎感染导致的瘫痪和死亡率也在增加,1952年美国的脊髓灰质炎流行中,当年报告了57628例感染,其中21269(约37%)例患有轻度至残疾性瘫痪。
3 瘫痪的总统与“一人一毛钱”
1921年,39岁的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感染了脊髓灰质炎,当时的他是共和党内炙手可热的明星。1921年夏天,罗斯福和家人正在加拿大南部的坎波贝洛岛度假避暑,或许是几天的游泳、划船活动让他感到身体疲惫,当他从船上突然掉进芬迪湾冰冷的海水里时,他感觉全身麻痹了。随后几天里,他的双腿越来越虚弱,浑身疼痛,高烧不退,皮肤也变得十分敏感,甚至无法忍受睡衣的轻柔摩擦。很快,罗斯福的双腿无法支撑他站立,他的腰部以下完全丧失了运动能力。在哈佛大学教授、小儿麻痹症专家罗伯特·洛维特的诊断下,罗斯福确诊罹患脊髓灰质炎。医生建议,要对抗脊髓灰质炎,就必须保持良好的情绪和身体健康,并拥有健康的免疫系统。
患病后的三年,罗斯福全心投入到身体复健中。他每周去自己家附近的公园游泳几次,在水的浮力支撑下尽可能活动下肢。后来游泳的地点变成了佐治亚州的温泉疗养院,因为他听说这里富含矿物质的水曾奇迹般地治愈了一名同患小儿麻痹症的年轻人。
1925年10月,罗斯福在佐治亚州温泉市的游泳池中游泳。 照片来自Franklin D. Roosevelt Presidential Library and Museum
尽管游泳和温泉没有能让罗斯福重新站起来,但他在康复训练中不仅身体变得更加强壮,精神也保持着积极与乐观。在家人的支持下,1924年,罗斯福重返政坛,并于1928年当选纽约州州长,1933年当选美国总统。此后,他连任四届总统,带领美国走出了经济危机,走过二战,直至1945年因脑溢血去世。
罗斯福鲜少向公众展示自己坐轮椅的形象,即使在家里,使用的也是一把安上了轮子的餐椅。他不希望自己的残疾引起太多关注,但他感受到的身体不适和痛苦是切实的,他也常常在公开场合提及脊髓灰质炎患者面临的种种困难。
为了筹集资金帮助脊髓灰质炎患者,罗斯福利用自己的生日举办了一系列慈善舞会,为抗击脊髓灰质炎事业募捐。在“一同舞起来,让其他人站起来”的口号下,美国各地举行了六千余场慈善舞会,仅首场舞会的募捐就超过了100万美元。
除了用于资助脊髓灰质炎患者的治疗,筹集到的善款还拨出了少部分用于支持脊髓灰质炎的疫苗研究项目。
1938年,罗斯福宣布生日舞会衍生出的委员会改名为美国国家小儿麻痹症基金会,将寻找小儿麻痹的治愈方法作为首要目标,同时为患者提供目前可用的最好治疗。基金会成立时,推出了新标语“一人一毛钱”(March of Dimes)——大家可以把一毛的硬币寄给白宫的总统。
这个倡议在广播上发布后,得到了十分热烈的响应。捐出一毛钱就可以做慈善,获得和总统并肩对抗脊髓灰质炎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从此,一毛硬币成为与脊髓灰质炎抗争的标志。在罗斯福逝世后的1946年1月,美国发行了罗斯福头像的一毛钱硬币,以纪念这位总统对抗击脊髓灰质炎的贡献。
左起第一张是1946年发行的罗斯福一角硬币,此后美国的一角硬币正面都是罗斯福头像;第二张是1955年“一人一毛钱”运动的宣传海报;第三张是宣传海报上的女孩Mary Kosloski与1954年春天第一个接种索尔克疫苗的Randy Kerr的合影。他们俩代表了“一人一毛钱”运动的两个目标:治疗和治愈。
4 机器 “铁肺”与修女肯尼
脊髓灰质炎流行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针对这种疾病的特效治疗方式,很多人会选择泡温泉、按摩等方式减轻痛苦。但对于严重瘫痪的患者来说,许多都存在呼吸肌和呼吸道的麻痹衰弱,即难以自主呼吸和吞咽,这对患者来说是致命的。
1928年,哈佛公共卫生学院教授菲利普·德林克(Philip Drinker,1894–1972年) 和路易斯·肖(Louis Agassiz Shaw Jr.,1886-1940年)制作出了第一台负压呼吸机,它的原理是把患者头部以下的身体放在密封箱里,通过改变箱内的气压,带动胸腔扩张或收缩,由此帮助患者呼吸。1928年10月, “铁肺”首次在一名因脊髓灰质炎而呼吸衰竭的8岁小女孩身上使用,机器开动后,她的症状立刻得到了缓解。“铁肺”辅助呼吸的原理是:吸气时,密封箱内气体被抽出,患者胸腔扩张,气体被吸入肺部;呼气时,密封箱内气体被压缩,患者胸腔也回缩,气体从肺部被压出。
之后, “铁肺”被多次改良,有的被加上了小窗,允许医生和护士透过窗户观察患者的情况,以及伸手进去为患者做调整。虽然 “铁肺”最初被制造出来只是为了帮助患者紧急情况,等待患者恢复自主呼吸的“权宜之计”,其发明者德林克也从未考虑过将其作为长期使用的设备。但在脊髓灰质炎流行的年代,医院里摆满了一排排的“铁肺”,许多患者的一生可能都要伴随着这个大机器度过。
1955年,马萨诸塞州波士顿海恩斯纪念医院的 “铁肺”病房。 图片来源:美国历史国家博物馆
患者一动不动地在冰冷的“铁肺”里仰躺着,护士偶尔来查看一下情况。一位曾长期使用 “铁肺”的患者家属回忆,“一到晚上,躺在“铁肺”中的患者便被各种嘈杂的声响惊扰……病友换气的’哗啦’声,护士在走廊上走动时橡胶鞋底摩擦出的‘吱嘎’声,护士将输液架推走时的‘刺啦’声……无法安眠的灵魂只能强烈地进行自我折磨”。小儿麻痹症基金的呼吸器负责人也说过,“‘铁肺’的发明原本是为了造福人类,但看到长期使用呼吸器的病人如此悲惨,护理者难免会开始反思……事实上,这样的病人什么都没法干……”但不可否认,“铁肺”挽救了无数条生命,也拯救了无数个家庭。
20世纪30年代,美国曾经流行过一种夹板固定的方法:用木头夹板和石膏彻底固定患者的身体,防止肌肉和关节变形。一位脊髓灰质炎专家对此提出了异议,但他也知道,“要想证明这种方法无效甚至有害,需要极其旺盛的精力”。来自澳大利亚的修女伊丽莎白·肯尼(Sister Elizabeth Kenny,1880-1952年)挑战了这一点,她还带来了人文主义的关怀。20世纪30年代初,肯尼曾在澳大利亚照顾一位因脊灰而致残的女孩,在她的帮助下,小女孩重新站了起来,并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之后,肯尼连续帮助了多名脊灰儿童。
她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医学训练,但多年照顾病人的经历让她对人体结构有敏锐的直觉。在她眼里,脊灰导致的小儿麻痹更像是一种肌肉痉挛,治疗的关键是使患者受影响的肌肉放松下来,夹板和石膏的固定只会加剧残疾。她的方法是,用热敷与温和的锻炼解除肌肉痉挛,使患者重新学会使用“陌生的”肌肉,靠反复的练习和乐观的精神构建形象记忆,掌握那些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修女肯尼正在给脊髓灰质炎患儿做检查,1942年。
“提醒大脑,别忘了如何走路。”这是肯尼护士治疗脊灰患者的秘诀。尽管肯尼的方法被许多人嘲讽与诟病,但她护理过的很多病人都出现了明显的进步,一些孩子能重新走路,有的借助拐杖可以重新站起来。支持她的医生表示,“那时候很多孩子三岁就要上夹板,持续两年,孩子自己都忘了肢体的存在”,“如果我的孩子得了脊髓灰质炎,我会希望他接受肯尼的方法。”
机器“铁肺”,肯尼的人文主义方法,夹板和石膏的固定,以及罗斯福青睐的温泉游泳,人们做了许多探索,来缓解脊灰患者的痛苦,寻求身体功能的恢复。而真正带人类走出脊灰噩梦的,是疫苗的发明。
5 为疫苗制备指明道路
自1909年卡尔·兰德施泰纳(Karl Landsteiner,1868-1943年)确认脊髓灰质炎的病原体是病毒后,科学家们就一直在研究如何制造疫苗。
20世纪30年代,出现了两种脊灰疫苗:
一个是前美国小儿麻痹症基金(上文提到的生日舞会委员会)资助的帕克-布罗迪疫苗,由细菌学家威廉·帕克和莫里斯·布罗迪研发。他们使用猴脑培养脊髓灰质炎病毒,然后经福尔马林灭活处理,但以此种方法制备的疫苗导致了过敏性脑炎。
另一种是皮肤病学家约翰·科尔默(John Kolmer,1886-1962年)的疫苗。他采集了脊髓灰质炎活病毒,将其置入蓖麻油和蓖麻蛋白中“减毒”。以此种方式制备的疫苗给大约两万名儿童进行了接种,造成了9个孩子的死亡。这两种疫苗初现时都被媒体广为宣传,视作终结脊髓灰质炎的曙光,但均以惨败告终。
但是,这两种疫苗的失败并没有使科学家失去信心:首先,布罗迪和科尔默制备疫苗的努力代表了当时疫苗生产工业的时代特征;其次并没有针对这种病毒的药物,只能寄希望于疫苗刺激免疫系统产生有效抗体,在病毒向人体发起进攻时可以帮助人体抵抗。
1949年,戴维·博迪恩(David Bodian,1910-1992年)发表论文,介绍了对于“脊髓灰质炎病毒类型的鉴别”研究,表示现存的脊髓灰质炎病毒有三种,其主要区别在于衣壳蛋白。这三种病毒毒性都很强,都会导致脊髓灰质炎。这一实验室研究结果在后来的归类项目中得到了验证:Ⅰ型病毒涵盖了82%的病毒株,Ⅱ型占10%,Ⅲ型占8%。确定了病毒的分型,等于需要对抗的“敌人”已经十分具体,这无疑让疫苗的制备前进了一大步。
机缘巧合之下的另一个发现带领脊灰病毒的研究走出了“死胡同”——研究者一度认为脊灰病毒仅在神经组织里生长。从脊髓灰质炎的病原体被发现开始,洛克菲勒医学研究所就一直走在研究脊灰病毒的前列。
但是,他们研究所用的脊灰毒株,是一种高度嗜神经的毒株,洛克菲勒研究所的科学家们在研究后断言,脊灰病毒无法在其他组织中生存。加上时任洛克菲勒研究所的掌门人是弗莱克斯纳,是研究脊灰的权威专家。最负盛名的研究机构中的权威专家,双重“保障”之下,几乎所有人都接受了“脊灰病毒仅在神经组织里生长”的结论。
于是,科学家们苦苦挣扎于在神经组织中培养病毒,研究进展缓慢。
在一次水痘病毒的培养中,约翰·恩德斯(John Enders,1897-1985年)和伙伴尝试着把Ⅱ型脊灰病毒接种在了多余的肌肉组织培养基上,结果显示,脊灰病毒可以在肌肉组织中繁殖。此后他们又进行了多次实验,最终证明,三种类型的脊灰病毒都可以在不同的人体组织中繁殖,而不是仅限于神经组织。
【注:20世纪20年代开始,青霉素和链霉素在病毒培养中使用,有效防止了细菌污染,延长了病毒生长的时间。】
1949年,恩德斯发表了他们的研究结果。这项发现使恩德斯与两名同事获得了1954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也为脊灰疫苗的制备指明了道路。
到了20世纪50年代,研究已确认了脊灰病毒存在三种类型,并且都可以在非神经性的组织中培养。至此,脊灰疫苗的研究进入高速发展期。
6 随着疫苗推广,脊髓灰质炎得到了控制
1949年,美国国家小儿麻痹症基金会聘请乔纳斯·索尔克(Jonas Edward Salk,1914-1995年)主持脊灰疫苗的研制工作。当时大多数机构专家都更倾向于制备活疫苗,包括后来索尔克最强力的竞争者阿尔伯特·沙宾(Albert Sabin,1906-1993年)。此前,索尔克曾成功制备了一种灭活的流感疫苗,并给百万美军接种。所以他认为灭活疫苗是可行的,并坚持研发灭活的脊灰疫苗。
1952年,索尔克在D.T.沃森残疾儿童之家为43名儿童注射了他的灭活疫苗;之后又为一个智力缺陷学校的孩子接种了疫苗。1953年初,索尔克把疫苗接种的情况发表在了《美国医学会杂志》上,在同行里引发轩然大波;同期,他在电视访谈节目中介绍了自己的工作,引发公众的强烈关注。4月,索尔克为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儿子接种了脊灰灭活疫苗。
1954年,“史上规模最大的公共卫生试验”在美国进行,超过四十万名儿童接种了索尔克疫苗。1995年4月,试验结果公布,疫苗被证实能有效预防脊髓灰质炎,索尔克疫苗获得许可。
试验的原始统计数据。图表来源:《他们应当行走》。
但在试验结果公布后没多久,便发生了“卡特事件”。伯克利卡特实验室制备的20多万支疫苗被未灭活的病毒污染,污染疫苗的注射造成了7万人感染疾病,164例严重瘫痪以及10人死亡。“卡特事件”后,民众对索尔克疫苗的信任度降低,全民接种计划也放缓了速度。这个小插曲给了沙宾疫苗“后来者居上”的机会。
【注:事实上,1955-1961年,美国有约1亿人接种了索尔克疫苗;1961年美国发生了1312例脊髓灰质炎感染,比1952年下降了97%,这不能不说是索尔克疫苗的功劳。】
美国匹兹堡,索尔克在医院的病毒研究实验室。
1957年开始,沙宾在苏联等地成功开展口服减毒活疫苗的临床试验。1961年,沙宾疫苗在美国获得上市许可。由于沙宾疫苗是口服而非注射,其便捷性和高效使其很快在世界上成为主流,并逐渐取代了索尔克疫苗。
20世纪50年代,美国马里兰州巴尔的摩的一名学童接受注射脊髓灰质炎疫苗。
随着疫苗的推广,脊髓灰质炎得到了控制。1979年之后,野生脊髓灰质炎病毒在美国绝迹。
1988 年,世界卫生大会通过了一项全球根除脊髓灰质炎的决议,标志着全球根除脊髓灰质炎倡议的启动;1999年,Ⅱ型野生脊髓灰质炎病毒被消灭;2000年和2002年,西太平洋和欧洲地区分别认证消灭脊髓灰质炎;2012年,尼日利亚报告了最后一例Ⅲ型野生脊髓灰质炎病毒感染;2014年,印度被认证为无脊灰地区。目前,只有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还有Ⅰ型野生脊灰病毒的流行。
7 它又“卷土重来”?
预防脊髓灰质炎最有效的措施就是接种脊灰疫苗。目前,常用的接种方式是口服脊髓灰质炎疫苗。这种疫苗中含有活性减弱的脊灰病毒,服用后,病毒会在肠道内复制,从而使人体产生免疫。不过,这种活性很弱的病毒排出人体后会在环境中传播,特别是卫生条件差或过度拥挤的地区。
当某一地区对脊髓灰质炎病毒的免疫力降低到一定水平,可使口服疫苗中的减毒病毒较长时间传播。随着复制的次数增加,这种毒株可能会恢复为能导致瘫痪性脊灰的病毒形式,也就是疫苗衍生脊髓灰质炎病毒(VDPV)。
本次纽约州报告的脊灰病例即为VDPV导致,患者之前没有接种疫苗,体内没有针对脊髓灰质炎病毒的抗体。该病例出现后,纽约州加强了提高脊灰疫苗接种覆盖率的活动,并与周围的州合作检测废水样本中的脊灰病毒。
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称,所有病例均与未接种疫苗或免疫系统较弱的人有关。大多数美国成年人在儿童时期接种过疫苗,可以得到充分保护。
回顾人类对抗脊灰病毒的百年斗争,可以看到人类续写传染病“消亡史”的信心。脊灰是少数可以根除的疾病之一,从第一支疫苗问世后,全球脊髓灰质炎病例从1988年的350000例瘫痪病例减少到2018年报告的33例。对于接种疫苗的人来说,这种病毒几乎没有风险。
但只要还有一名儿童染有脊灰病毒,所有国家的儿童就仍有感染该疾病的危险。接种疫苗仍是目前最有效的脊灰防治措施,愿早日看到脊灰根除的一天,“以后世界上的孩子将不会知道这种可怕的疾病带来的残疾”。
(本文部分图片由作者提供。)
参考文献:
https://www.who.int/emergencies/disease-outbreak-news/item/2022-DON408
https://www.who.int/emergencies/disease-outbreak-news/item/2022-DON406
https://www.who.int/news-room/questions-and-answers/item/poliomyelitis-vaccine-derived-polio
https://emergency.cdc.gov/coca/calls/2022/callinfo_090122.asp
Becker B. E. (2018). Sister Elizabeth Kenny and Polio in America: Doyenne or Demagogue in Her Role in Rehabilitation Medicine?. PM&R 10(2) 208-217.
《剑桥世界疾病史》
《他们应当行走:美国往事之小儿麻痹症》
《牛津疾病图文史》
《疫苗的史诗》
《疫苗:医学史上最伟大的救星及其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