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一世画像不像本人(一幅肖像画中的世界史)
伊丽莎白一世画像不像本人(一幅肖像画中的世界史)腓力二世当然不肯放弃,他决心彻底征服英格兰。他先是兼并了葡萄牙,获得其西印度贸易与殖民地、以及每年输入的非洲财宝。他的政策的永恒目标是支持正统、根绝异端。腓力二世认为,只要他征服伊丽莎白女王,就能获得永恒的荣誉,将整个基督教世界统一在天主教治下。特别是他寄望于将对低地国家尼德兰叛乱的一腔怒火烧到英格兰。因为英格兰鼓励叛乱,依靠地利支援荷兰人。西班牙军队在沿海市镇集结、驻扎,腓力二世在里斯本调集了另一支舰队,军容浩荡,他们相信:有充足的军事准备,炉火纯青的名将指挥,远征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西班牙人炫耀实力,迷醉虚荣,称他们的海军为“无敌舰队”。相比之下,伊丽莎白一世确实势单力孤,英格兰全部水手总共不超过一万四千人;并且英格兰的船只一般是小船,只有女王的几艘战舰大一点,商人超过四百吨的船只不到四艘,皇家海军只有二十八艘帆船,许多都是小船,与其说是船只,不如说是舢板。而1588年夏天,向英吉利
杨长云(上海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
一部世界近代史,英国的历史无疑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哪怕是后来在19世纪最后十年到20世纪初取代英国的美国进入历史舞台的中心,从殖民帝国的角度来看,世界近代史也见证了英国殖民帝国的建立、辉煌至衰落。而我们在讲述或撰述近代世界历史时,有一种观点也是将英国革命(在中国大陆常称为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作为世界近代史的开端。到19世纪,主要是1815年维也纳会议之后,世界历史叙事中出现“不列颠治下的和平”(Pax Britannica)这一专有术语,从殖民的地理范畴来看,英国成为“日不落帝国”。这个过程就是英国殖民帝国建构的过程,而就殖民史而言,当然不能只从英国革命谈起,作为连续历史中的一个重要阶段,至少可以说,都铎王朝最后一任君主伊丽莎白一世(Elizabeth I)时代为大英殖民帝国的建立奠定了重要基础。
本文从大约作于1588年的一幅伊丽莎白一世的肖像画谈起,借用加拿大历史学者卜正民(Timothy Brook)在《维米尔的帽子:17世纪和全球化世界的黎明》(Vermeer’s Hat: The Seventeenth Century and the Dawn of the Global World)一书中使用的方法,从画作中的“物”去探视画作背后的世界、讲述丰富多彩的故事。这幅藏于英格兰沃本庄园(Woburn Abbey)的油画一度被认为是伊丽莎白一世的高级画师乔治·高尔(George Gower)所画,现在一般认为这并非出自高尔之手,是一个不知名的英国画家在1588年所画。也是现存的“无敌舰队肖像画”(Armada Portrait)系列之一,是最完整的一幅。
伊丽莎白一世画像,画家不详,作于约1588年。
一、打败无敌舰队
1588年,是伊丽莎白一世在国内的最大“敌人”苏格兰女王玛丽(Mary Stuart)被砍头的第二年,也是英格兰舰队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这一年。或许正是前一个事件为后一个事件的实现奠定了重要基础。这幅画的背景、伊丽莎白一世的背后就反映了英西海战中西班牙无敌舰队被击败的场景。左右两幅画分别显示击败无敌舰队的两个阶段。左边的英国火船(这也被认为是此次海战英格兰击败西班牙的秘密武器)正在攻击西班牙舰队;右边的画则显示无敌舰队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被“新教之风”吹到多岩石的海岸而覆灭。
无敌舰队的路线图
英格兰与西班牙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这不仅有宗教方面的冲突(新教与天主教),更是对世界范围内殖民财富的追逐而引致的。伊丽莎白一世时期海外殖民的几个重要人物之一弗朗西斯·德雷克(Francis Drake)就是通过劫掠西班牙商船发家的,而这种海盗行径得到伊丽莎白一世的同意和许可。玛丽被处死后,伊丽莎白一世一面安抚玛丽的儿子詹姆斯,以图争取近邻,一面毫不松懈对来自西班牙威胁的关注。先是派遣德雷克爵士和舰队切断西班牙的补给,劫掠西班牙海岸,破坏西班牙船只。是时,德雷克统率女王的四艘巨舰,以及伦敦商人准备的二十六艘大小船只。他从荷兰人那里获悉有一支西班牙满载的舰队在加的斯(Cádiz)停泊,准备驶向里斯本,与无敌舰队会合。于是,德雷克改变航向,驶向加的斯,向敌舰发动进攻。他们迫使六艘炮船逃回港口,烧毁了大约一百艘满载弹药和军需品的船只,摧毁了圣克鲁斯侯爵的巨舰。此后他们又攻击了一些要塞,并直抵里斯本。西班牙准备的海军遭到摧毁,拟议的远征英格兰计划不得不推迟,伊丽莎白女王因此获得更多时间,充分地准备应对强敌入侵。
腓力二世当然不肯放弃,他决心彻底征服英格兰。他先是兼并了葡萄牙,获得其西印度贸易与殖民地、以及每年输入的非洲财宝。他的政策的永恒目标是支持正统、根绝异端。腓力二世认为,只要他征服伊丽莎白女王,就能获得永恒的荣誉,将整个基督教世界统一在天主教治下。特别是他寄望于将对低地国家尼德兰叛乱的一腔怒火烧到英格兰。因为英格兰鼓励叛乱,依靠地利支援荷兰人。西班牙军队在沿海市镇集结、驻扎,腓力二世在里斯本调集了另一支舰队,军容浩荡,他们相信:有充足的军事准备,炉火纯青的名将指挥,远征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西班牙人炫耀实力,迷醉虚荣,称他们的海军为“无敌舰队”。相比之下,伊丽莎白一世确实势单力孤,英格兰全部水手总共不超过一万四千人;并且英格兰的船只一般是小船,只有女王的几艘战舰大一点,商人超过四百吨的船只不到四艘,皇家海军只有二十八艘帆船,许多都是小船,与其说是船只,不如说是舢板。而1588年夏天,向英吉利海峡驶去的无敌舰队则包括二十艘四桅大帆船、四艘葡萄牙战舰、四艘那不勒斯三桅划浆炮舰、四艘西印度商船、四十艘武装商船、三十四艘二桅帆船、二十三艘货船,一共是一百三十艘船舰、八千名船员、一万四千名士兵。尽管形势严峻,伊丽莎白一世依靠她的积极性和审慎心,激励人民坚持抵抗,运用国内和盟友提供的一切资源,并对天主教徒采取温和的态度。更是骑马出现在蒂尔伯里大营(Tilbury),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激发了举国的尚武精神。而西班牙这边,在5月初,无敌舰队准备就绪就要出海的时候,海军上将圣克鲁斯侯爵染上热病,不久去世;而巧合的是,副将帕里奥诺公爵也遭到同样的命运。出师未捷,已连损两员大将。腓力二世赶紧任命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Medina-Sidonia)为海军上将,而这位名门世卿却没有多少实际经验,不谙海上事务。
英国火攻无敌舰队
无敌舰队推迟出海,又给了伊丽莎白两个月的备战时间。直到七月十二日,英西海战才正式打响,为避开混战,英国战舰在离西班牙无敌舰队三百码处开炮,但未攻破纪律严明的西班牙舰队的弦月阵形。但是,海战的变数太大,风向、海流和各种偶然事件都在考验交战双方的运气。而这一次显然是伊丽莎白一世的运气好,他们的舰队虽少且小,但行动灵活;西班牙无敌舰队虽多且大,但那时候的技术不精良,非常笨拙,尤其是在暴风雨中难以驾驭。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些偶然的因素改变了战局。比如,一艘载有相当多西班牙钱币的比斯开大船偶然着了火,船上所有人都忙于灭火,结果落在了无敌舰队后面。而另一艘安达卢西亚大船的桅杆开裂,耽误了行程。两艘船稍加抵抗后就被德雷克俘获。这些致命的错误使帕尔马公爵(Duke of Parma)的军队人数减少到一万七千人,并且找不到可以登上舰队战船的途径。英吉利海峡中独一无二的深水海港弗拉辛(Flushing)掌握在英格兰人手中。帕尔马公爵不敢冒险用他为数不多的驳船把他的军队运送到无敌舰队上去,如果这样做,尼德兰和英格兰的快速帆船很可能在沿海的浅水处将他们歼灭。七月二十八日,舰队试图在加莱港(Calais)躲避。英格兰采取火攻,扰乱了无敌舰队排布紧密的战船。西班牙舰队向北逃跑,用尽了弹药,无法抵御英军在短距离内的重炮和大炮轰击。无敌舰队经过奥克尼群岛(Orkney Islands)后,遭遇猛烈的暴风雨,船只失去了锚,只得留在海上。水手不习惯过分艰苦,无法操纵笨拙的船只,只得听任船只漂向苏格兰西岸群岛和爱尔兰海岛,在那里遭遇船只失事。返回西班牙的船只不到半数,残余的水手和士兵筋疲力尽、斗志尽丧。无敌舰队遭此一劫,耗尽了西班牙的财力、军力,而英格兰却借此一役提升了民族的自信,从此,西班牙的明显优势和气势转手英国人手中,德雷克等人的冒险事业更是得到越来越多商人的支持。
二、海外殖民事业
现在,我们将视线移到肖像画的左前,伊丽莎白女王的右手放在一个地球仪上,手掌覆盖着美洲。这个场景自然令人联想到英国在北美的殖民开拓。而地球仪本身又象征着近代早期地理知识的进步。在某种意义上说,现代地理学知识开启了世界近代史的大门,构成了殖民冒险事业的基础。而据称,第一次展现“新世界”的地球仪出现在十六世纪初,后来出土发现的所谓亨特-雷诺克斯地球仪(Hunt–Lenox Globe)是已知最早的这类地球仪。而首次在地球仪上标明“美洲”的地球仪则是由日耳曼制图学家马丁·瓦尔德泽米勒(Martin Waldseemüller)于1507年制作的。伊丽莎白一世手握的这颗地球仪或许就跟这种早期的地球仪有关,它们为早期冒险家海外殖民提供了基本的地理认知。同时,伊丽莎白用手覆盖了美洲这个新世界,也寓意着英国人对新世界的殖民需求和建立殖民帝国的野心。而右手边上方的那顶王冠正表达了女王以及她所代表的英国对这种世界权力的追求。
早在1562年,著名航海家约翰·霍金斯(John Hawkins)航海去几内亚,买了四百名奴隶,把他们带到海地,然后与一些英国商品一起出售。他带着蔗糖、兽皮、黄金和珍珠返回英格兰。霍金斯的事业得到伊丽莎白一世的支持,随后他又进行了两次类似的航行,但在1568年第二次航行中,一支西班牙舰队在墨西哥的圣胡安港口袭击了他的商船,霍金斯和弗朗西斯·德雷克仓皇逃回英格兰。此役使英格兰海员与西班牙结仇。1576年,一个举止粗野、脾气暴躁、但富有经验的航海家马丁·弗罗比歇(Martin Frobisher)率领两艘各重二十五吨的船只,试图通过大西洋寻找通往中国的西北通道。他返回英国时,声称已找到一条航路,并带回了矿石。金匠认为这些矿石里有黄金,这在英格兰掀起了第一次投机热潮。伊丽莎白一世自己就投机于弗罗比歇接下来的两次航海探险,但所谓的矿石最后被证实毫无价值,不过这样的探索倒是打通了通往哈得逊湾的航路。1577年,大胆的弗朗西斯·德雷克从普利茅斯出发,他的船队只有四条大船和一条舢板,甲板上有一百六十四名能干的水手。他穿过麦哲伦海峡,进入南太平洋,攻击西班牙人(他以攻击西班牙人出名并得到伊丽莎白的赏识)。西班牙人未曾料到这里会有海盗出没,所以,德雷克大有斩获,准备满载而归。不过,他担心如果取道太平洋原路返回,可能遭到西班牙人的拦截,于是他便带船驶向加利福尼亚北部,试图寻找水道,未获成功。他扬帆驶向东印度群岛,经过好望角,在年内平安返回英格兰。在这样的情况下,德雷克成为第一个环球航行的英国人,是第一位环球航行的海军统帅,因为麦哲伦的舰队虽然完成了环球航行,但他本人却死在了途中。
伊丽莎白时代的人为了努力拓展海外殖民,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但从这些尝试中,英国人得到了教训,获利十分丰厚。驱使英国人海外殖民的三个动机是:渴望财富——黄金、白银、象牙、珠宝和香料;希望从英国肃清乞丐、流氓、流浪汉和小偷;期望建立新的制成品特别是布料的市场。这个时代,不仅商人,还有一群绅士,比如汉弗莱·吉尔伯特(Humphrey Gilbert)爵士,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沃尔特·雷利(Walter Raleigh)及他们的堂兄弟理查德·格伦维尔(Richard Grenville)爵士也开始了较早的殖民冒险事业。1578年,吉尔伯特从伊丽莎白女王那里获得了北美的殖民特许权。1583年,他率领三艘运输船和两艘护卫舰航行到纽芬兰,宣布这里属于英格兰;接着他带着载有殖民者的三艘船前往美洲大陆。其中,第一艘触礁失事,第二艘在回英格兰的途中沉没,吉尔伯特本人随这艘船一起沉没了,只有第三艘顺利返回英格兰。
少年雷利在听海那边的故事
吉尔伯特死后,他的同父异母兄弟雷利爵士继续北美殖民事业。1584年,他派出了两艘小船,在罗阿诺克岛(Roanoke Island)登陆。雷利为了向仍是处女的伊丽莎白女王致敬,立刻把该地命名为弗吉尼亚(Virginia)。1585年,他又派出由理查德·格伦威尔爵士率领的七艘船,这些殖民者是士兵而不是移民,他们的目标是寻找黄金和珠宝,而不是定居和从事农业生产。1586年,这些人与德雷克的船队一起返回了英格兰。这个时期从事海外殖民的英格兰人较多来自乡绅,这就出现了后来美国历史学家查尔斯·比尔德(Charles Beard)所描绘的情形:早期北美殖民者吁请女王多派一些农民和手工业者来新世界,而不是贵族和乡绅。1587年,一百五十名殖民者,其中有十七名妇女,由约翰·怀特(John White)率领的船队运送到弗吉尼亚,土地被分给前来的定居者,但最后的结局却是悲惨的。由于1588年英西之间的海战,怀特迟至1590年才返回弗吉尼亚殖民地,而他发现第一批定居者全部死了,只有被遗弃的栅栏。这成为北美历史上著名的一个未解之谜,民间流传着“消失的殖民地”(lost colony)传说。伊丽莎白时期的英格兰人不知道殖民就像植树,需要二十年才能实现利润。
1594年,约翰·霍金斯的儿子理查德获得伊丽莎白一世的许可,率领三艘船只通过麦哲伦海峡,驶向南太平洋。但他运气不佳,没有在智利沿海虏获战利品。同年,詹姆斯·兰开斯特(James Lancaster)率领三艘船和伦敦商人装备的一艘小船出海,他运气好,俘获了敌人的三十九艘船。他不满足于此,开始向巴西的弗莱堡(Fraiburgo)发起攻击。凭借勇敢,赢得财宝。1595年,第一批西班牙冒险家在墨西哥和秘鲁的成功点燃了全欧洲的贪欲。他们到处传言,南美洲内陆有一个名叫圭亚那的国家尚未被发现,那里的矿山和宝藏比皮萨罗(Francisco Pizarro)和科尔特斯(Hernán Cortés)遇见的财富还更多。有几分浪漫情怀的雷利自费探索这个传说中的神奇国家。他攻占了特立尼达岛上的小城圣约瑟夫,却无收获。这一年,德雷克爵士和霍金斯爵士针对西班牙的美洲殖民地,发起了更重要的远征。他们带上了伊丽莎白女王的六艘船和其他私掠冒险家自费装备的二十艘船。自费筹办装备进行海外殖民事业,这就是伊丽莎白时代的一种精神。或许正是这种精神造就了日后的大英殖民帝国。在这幅肖像画完成的1588年,弗吉尼亚殖民计划已经建立了英国在新世界殖民帝国的基础。
三、美人鱼的诱惑
1588年肖像画的右下方,在伊丽莎白一世坐着的椅子上嵌刻着一樽美人鱼雕像。安德鲁·贝尔西(Andrew Belsey)和凯瑟琳·贝尔西(Catherine Belsey)在一篇文章中对此进行过解释。画中的美人鱼代表女性对男性的诱惑,引诱水手或海员们克服内心深处对茫茫大海的恐惧,跨越大西洋开拓海外殖民事业。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代,美人鱼代表女性性欲不受控制状态下的危险性和破坏的可能性。根据传说,她们在海浪中梳理她们那金黄色的头发时,水手们总是受不住诱惑要去一瞥她们的芳容。这些美人鱼与那些威胁摧毁奥德修斯(Odysseus)及其船员的海妖足以匹敌,她们也能歌善舞,能够唱出美妙动听的歌曲。那些没有自律的水手们常常被这些美人鱼的魅惑所吸引,纵身跳入水中,被美人鱼们的鳞尾弄得神魂颠倒,然后在水中淹死,而他们的船只也因此触礁沉没。这种描述当然也寓意早期殖民活动的艰难,以及建立殖民帝国应具有的自律精神。
在这幅画中,美人鱼身躯的角度、凝视的方向,以及令人惊讶的质朴特征都暗示着对伊丽莎白女王形象的某种滑稽模仿,也暗示着她代表了伊丽莎白另一种性别身份。女王背对着美人鱼,表明她坚决地背弃了美人鱼所代表的女性气质。但也有另一种说法,认为美人鱼也象征着苏格兰女王玛丽。伊丽莎白一世背对着她,暗示着玛丽对英格兰王位的觊觎、对伊丽莎白的阴谋都随着玛丽被送上断台头而不复存在了。因此,不必再担心这一点的伊丽莎白才能够背转身,忽视身后。伊丽莎白身后暂时没有了苏格兰的威胁,从而能够腾出手来对付西班牙,对海盗劫掠西班牙船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支持冒险家、航海家积极向海外殖民。
莎士比亚与琼森在美人鱼酒馆里论战
美人鱼也令人想起伊丽莎白一世时代在伦敦的一家名叫“美人鱼”的酒馆,该酒馆位于星期五街(Friday Street)上的圣保罗大教堂的东面,据称在星期五街和面包街(Bread Street)上各有一扇门。一位日本学者及零散的资料显示,最早是一个叫托马斯·科里亚特(Thomas Coryat)的人1616年在一封写自印度的信中提及“美人鱼酒馆”。当时他正在印度莫卧尔王朝旅行。而这家酒馆的开设又与那位大冒险家沃尔特·雷利有关,他是这个酒馆,以及被称为“美人鱼俱乐部”(Mermaid Club)或“星期五俱乐部”(Friday Club)的创建者。更有意思的是,这个酒馆正是这个私人俱乐部的聚会之地,在伊丽莎白一世时代聚集了伦敦的一些名流、文学人士和思想家,他们在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五聚在一起讨论。因此,这就突显了伊丽莎白时代为近代英国提供的思想和知识基础,这些思想和知识化为支撑航海家、冒险家们海外殖民的精神和勇气。
当年,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本·琼森(Ben Jonson)、雷利爵士、约翰·多恩(John Donne)、约翰·弗莱彻(John Fletcher)、弗郎西斯·博蒙特(Francis Beaumont)等社会名流都是该俱乐部的显要成员。他们经常在美人鱼酒馆聚会,探讨文学和戏剧方面的问题,有时也因意见相左争得面红耳赤。比如,本·琼森就曾指责莎士比亚缺乏艺术和古典文学的素养,他认为莎士比亚的戏剧缺乏严谨的形式:它们到处乱爬,不遵守古人的遗训。这可能就是琼森给新剧作家的忠告吧。琼森与莎士比亚在美人鱼酒馆或三大桶酒馆喝麦酒时也曾就他们的艺术手法争论不休。人们说,争论时,琼森就像一艘西班牙大帆船那样笨重,莎士比亚则宛如一艘英国战舰那样敏捷。莎士比亚对美人鱼酒馆怀有很深的感情,在他的名剧《亨利四世》中,出现一家野猪头酒馆,人们都说他是把心中的美人鱼酒馆搬到了舞台上,其场景和氛围与生活中的美人鱼酒馆别无二致。狄更斯则称野猪头酒馆为莎士比亚的戏剧平添了不少雅趣。美人鱼酒馆还一直是研究莎士比亚及伊丽莎白时代其他伟大作家的地方。
从莎士比亚的戏剧、斯宾塞(Edmund Spencer)的诗歌和胡克(Richard Hooker)的散文中,人们可以看到一个与现代科学的所能看到的迥然相异的伊丽莎白时代的世界图景。首先,存在着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的二元性,尽管这不是笛卡尔将精神与肉体相分离的二元性。在一定程度上,它是柏拉图的二元性,认为精神和肉体持续地相互渗透。在这个世界里,人类发挥中心作用,因为他们具有身躯和灵魂,因此可以连接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之间的鸿沟。将肉体与精神“分离”,认识到二者的相互渗透,指导着时人勇敢地但凭意志探索未知的世界。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思想家也肯定人类具有自由意志,这种自由意愿存在于莎士比亚的悲剧的核心地位。人具有粗俗的欲望,因为他身上有亚当的丑陋腐败的痕迹,但是他也有可以抑制那些欲望的自由意愿。他同样拥有能够分辨善恶、指导意志的理智或思想,因此使人们走上美德之路。思想的深邃及其绽放的光芒,就像美人鱼那样,将美丽、神秘、危险和浪漫集于一身,伊丽莎白时代的思想和精神就是“美人鱼的诱惑”,引诱着大胆的冒险家不断开拓大英殖民帝国。
1910年的世界,红色区域为不列颠治下。
1603年3月24日,伊丽莎白一世在里士满宫去世,1588年肖像画中女王胸前晶莹剔透的珍珠在带给她守身如玉的贞洁美德时,也给英格兰王国带来了烦恼。虽然雷利爵士等人极力反对,但由于伊丽莎白一世没有子嗣,英格兰的统治权宿命般地落入苏格兰玛丽女王的儿子詹姆斯六世手中,继承大统的詹姆斯开始称詹姆斯一世,也就是那位自称“朕即国家”的斯图亚特王朝的开创者。1603年仅仅只是为都铎王朝划上了句号,并不是英格兰的倾覆,更危及不到伊丽莎白时代业已建立的殖民帝国雏形。这一年,荷兰人与葡萄牙人在东南亚交战,荷兰人取得优势,在印度尼西亚建立了第一个永久性的贸易站万丹(Banten)。这一年,失去伊丽莎白一世这座靠山,又反对詹姆斯的雷利以叛国罪被捕,关进了伦敦塔,直到1618年被送上了断头台。这一年,法国冒险家塞缪尔·尚普兰(Samuel de Champlain)航行到达加拿大,后来沿着那个失败者弗罗比歇的足迹进入圣劳伦斯湾,继续探索五大湖区,与魁北克各印第安部落发生联系。他们在这里开始了大规模的毛皮贸易,并且继续试图寻找一条通往中国的通道。这一年,日本的德川家康受封征夷大将军,成为实际上的政权控制者和国家最高领导人,开始了长达二百六十多年的德川幕府的统治,直到明治维新。这一年,正处在大明王朝的“万历中兴”之际,但就是这一年的10月3日,西班牙在菲律宾屠杀华人(马尼拉大屠杀)。历史的对照映出了民族的兴与衰:从1603年,英国人用了不到四十年,开始了议会革命,再经历四十年,通过光荣革命建立了立宪君主的资产阶级统治。而日本人等了两个半世纪以上的时间实现了还政于天皇,建立起君主立宪的资本主义国家。中国人等得更久,而这个“更久”的时间里正是英国走向“日不落帝国”的阶段,其中也包括对中国部分地区的殖民。
责任编辑:于淑娟
校对: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