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声合唱团北京冬奥会:冬奥会历史上首次由大山里的孩子唱奥林匹克会歌
童声合唱团北京冬奥会:冬奥会历史上首次由大山里的孩子唱奥林匹克会歌因为合唱,顾站豪和4名队员缺席了2021年冬天的轮滑比赛。李楠安慰他们,“轮滑比赛经常有,去唱歌这件事几十年都不一定有一次。”冰壶比赛的“冰赛道”相对容易,校长们的经验是,在陆地冰壶的赛道上铺上一层塑料薄膜,赛道四周立上挡板,然后向中间洒水。水冻成冰后,再继续浇水……直到赛道能够举行冰壶比赛。那次,李楠带了13名孩子去比赛,拿到名次的只有两三人。学生们输了比赛,躲在她身后掉眼泪。她给大家讲奥运冠军张继科、刘翔、林丹的故事,希望这些人“对伤病、对比赛的态度,和他们展现出来的奥林匹克精神”能够产生作用。陆地冰壶是奥运冰壶项目的普及版。2019年,李楠带着“进场前没摸过陆地冰壶”的学生们参加县里第一届陆地冰壶比赛,拿了第一名。学生们只在赛前热身时“一人试了两个壶”,李楠根据从体育教师培训会上带回来的资料,又在网上找些比赛视频,给学生讲比赛规则和动作。第二年,这所学校购置了一套陆地冰壶器材,训练场
合唱团成员观看往届奥运会开幕式的升会旗环节。马宇平/摄
过去,李隆恩这样的孩子当然也滑过冰。冬天等着雪下厚了,化了,又冻了,结成一个冰瀑布,孩子们穿着肥棉裤从冰上溜下来。那是他们的冰雪运动。
2020年,在阜平县八一学校,河北省宣布向农村小学发放10万双轮滑鞋,每所学校按最大班容量配给。
穿着这双“战靴”,顾站豪参加了2021年阜平县青少年轮滑大赛。比赛场地是塑胶跑道,他觉得“不如在水泥地上滑得快,鞋都被卡住了”。
那次,李楠带了13名孩子去比赛,拿到名次的只有两三人。学生们输了比赛,躲在她身后掉眼泪。她给大家讲奥运冠军张继科、刘翔、林丹的故事,希望这些人“对伤病、对比赛的态度,和他们展现出来的奥林匹克精神”能够产生作用。
陆地冰壶是奥运冰壶项目的普及版。2019年,李楠带着“进场前没摸过陆地冰壶”的学生们参加县里第一届陆地冰壶比赛,拿了第一名。学生们只在赛前热身时“一人试了两个壶”,李楠根据从体育教师培训会上带回来的资料,又在网上找些比赛视频,给学生讲比赛规则和动作。
第二年,这所学校购置了一套陆地冰壶器材,训练场地设在学校食堂。天气足够冷的时候,学校还用土办法建造“雪跑道”——老师和家长们把雪收集起来,用车拉到学校的操场上。再租来一台造雪机,保证雪道的厚度。学生们可以穿着轮滑鞋在上面运动。
冰壶比赛的“冰赛道”相对容易,校长们的经验是,在陆地冰壶的赛道上铺上一层塑料薄膜,赛道四周立上挡板,然后向中间洒水。水冻成冰后,再继续浇水……直到赛道能够举行冰壶比赛。
因为合唱,顾站豪和4名队员缺席了2021年冬天的轮滑比赛。李楠安慰他们,“轮滑比赛经常有,去唱歌这件事几十年都不一定有一次。”
李楠和参加2021年阜平青少年轮滑大赛的孩子的合影。受访者供图
李楠没有对学生讲的是,她和朋友也曾去申请做冬奥志愿者,但落选了。她“很想和冬奥会这件事有关系”,很羡慕自己的学生。“如果有机会去参与,哪怕去当一个小小的志愿者,当一个服务人员,都会觉得非常自豪。”
5.
其实,第一个接到“北京冬奥组委”电话的阜平县城夏学区校长刘凯,最先知道演出场地是在“鸟巢”。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学生们。
鸟巢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主会场,合唱团的孩子只在网上见过它。
刘凯记得,2021年9月中旬,他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对方自称“北京冬奥组委”,想去学校看“马兰小乐队”演出。他怕是骗子,没答应,告诉对方,“请发函联系教育局”。
马兰小乐队在阜平小有名气,成员来自铁贯山旁的马兰小学。这所小学只有90余名学生,4年前才有了一名正式的音乐教师。
小乐队已经成立了近16年。78岁的邓小岚是创立者和唯一的指导教师,从北京退休后,她来教马兰村的孩子们唱歌。这里是她的作家父亲邓拓工作过的地方。邓拓用过的笔名“马南邨”,就是“马兰村”的谐音。
邓小岚到村里回访时,发现“这里的孩子什么歌都不会唱”,心里很不是滋味,决定来教他们。
她从亲戚朋友手中“搜刮”闲置的乐器,小提琴、手风琴、竖笛、小号,搜罗来一件就往马兰村背一件。刚开始的几年,村里还是土路,铁路也不发达,她早晨7点从北京的家里出发,傍晚才能到。
22岁的孙志雪曾是小乐队里的竖笛手。她记得,在那个雨天会漏雨、课桌后面堆着木柴的教室里,自己第一次按响琴键。如今,她已经从北方民族大学音乐学专业毕业,毕业论文是研究莫扎特《G大调第一长笛协奏曲》的演奏技巧。
小乐队练的有中外民歌《雪绒花》《山楂树》《送别》等,也有波切里尼的《小步舞曲》。邓小岚按美国民谣《乡村路带我回家》的曲子填词了一首马兰村版的《回家》,她希望孩子们长大离开家乡后,或许能想起这首歌,少一点漂泊感。
乐队招收队员不设门槛。只要想学音乐,都能来。但乐队规模总那么“小”:老队员升学走了,新队员补进来。早些年,孩子们站在自家的猪圈旁练习过小提琴,也在芦苇茂盛的河谷里举办过音乐节。
邓小岚想办法给孩子创造机会,带他们外出表演。2008年北京奥运会后,她带着马兰小乐队成员参观过鸟巢。
24岁的刘爱玲是那年参观过鸟巢的孩子之一,如今在读大学。她对记者回忆,那是她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知道“地铁是在地下走”。见到鸟巢时,她的观感是“和我们村树上的鸟窝可真像啊”。
现在,又一批孩子要去鸟巢了,这一次是去登台。
随着排练的深入,入选者们也逐渐猜出了那个秘而不宣的表演场合:奥运会。
6.
很多细节都在告诉这些孩子,他们的演出是重要的。随着冬奥会临近,中央音乐学院的教师来了,长年在国家大剧院演出的手风琴演奏家也来了。
合唱团成员杨子蕊的姐姐杨子璇是高中生,她很羡慕妹妹的机遇,连着问过好几遍,“真的是冬奥会吗?”
杨子璇小时候学过声乐、架子鼓,在镇上、县里、市里、省会都演出过。她的独唱保留曲目是台湾励志歌曲《酒干倘卖无》。有时她会跟着老师去商家庆典现场表演,舞台是皮卡车的后斗。车开到一地,铺上红毯,搭好台阶。
她嘱咐妹妹,登台的时候,要把嘴唇涂红一点,这样自己在电视机前好认出她。她还抓紧给妹妹介绍冬奥会的中国运动员,万一在现场能见到他们。
“因为要保密”,杨子璇没跟自己的同学说妹妹要去冬奥会。她想着,等冬奥会开幕了,她要告诉所有人。
11岁的杨子蕊在县里学过舞蹈,已经考过8级,还坚持上演讲与口才课程。最近一次期中考试,她考了年级第二名,“合唱没有影响学习”。
她的母亲读过大专,如今在井沟小学对面开了家小超市。这位母亲说,希望孩子们好好学习,多见世面,将来像舅舅一样,考上名牌大学,读研究生。
合唱团员在休息日回到村里,躺在蘑菇大棚的保温被上休息。
去北京前,李隆恩跟着母亲赵红霞回山沟里的“老家”放松了一天。她捣碎了一袋饼干做鱼食,爬树、捞鱼、放羊都是她擅长的事。
“家”的原址已经复垦为耕地。2019年,他们在镇上分了一套四室一厅的精装修房子,有125平方米。农具没舍得扔,存在了山顶一间未拆迁的房子里。
赵红霞在北京待过几年。1999年,她还没结婚,到北京打工,每个月赚三四百元。她用赚来的钱报了西式糕点培训班。按照计划,学成后她会留在北京,成为高级饭店或者面包房的西点师。
但没学几天,她就被亲戚喊回家,嫁进了大山里,成了3个孩子的妈妈。
她做面食的手艺没有丢。孩子上学后,她考取了驾照,开着皮卡车追着集市跑。从网上找货源,批发箱包,卖“整个城南庄镇找不出第二家”的款式。箱包摊旁,她做的烧饼供不应求,一天最多能卖200个烧饼,用掉20斤面粉,每个烧饼赚2角钱。新冠肺炎疫情紧张时,集市临时关闭,她就到山上打零工,给树苗刷白剂以帮助它们过冬。
搬出大山,她和丈夫有新的事要愁,家里喝的水、吃的菜、做饭用的煤气都要花钱。他们和其他孩子的父母一样,能从事的工作雷同。父亲们开挖掘机或在工地打零工,母亲们在政府提供的扶贫岗位做保洁,或者在家门口的“扶贫车间”做简单的手工活儿。一名合唱队员的母亲,工作是缝围裙的口袋,每做一件挣5分钱。
赵红霞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女儿要去北京唱歌,她高兴,更多的是感到轻松。孩子全权交给学校,行李箱、衣服、鞋子,连喝水的水杯都由学校提供,家里不出一分钱。她也能腾出时间多做点活儿。她不想限制女儿,“有多大力,尽多大力支持”。
带孩子们到北京演出前,高月向北京来的老师逐一请教,该为孩子们准备哪些物品。她26岁,读大学时去过北京,没去过鸟巢。
对于这次表演,她的期待不算太高:“首先希望他们能唱准。然后上台之后,稍微勇敢一点。”
进京前的一个周日,李天雨回到宋家沟,在好朋友祝梓轩家写完了作业。他们后来爬到山上,从那里俯瞰,村庄尽收眼底。“感觉这个世界好渺小啊。”李天雨感慨。
进京前的一个周日,李天雨(图左)和祝梓轩一起写作业。
祝梓轩捏着石子在地上划着,对他说:“你都没见过世界,不是这个世界渺小,是这个村子好渺小。”
在这些山里孩子的奥林匹克选拔中,祝梓轩落选了。他在作文本上给李天雨写过一封信。“到时候你可要把去表演的故事给我讲讲,人多不多,舞台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