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皇帝喜欢的珍妃跳井故事(她入宫多年从未获得恩宠)
明朝皇帝喜欢的珍妃跳井故事(她入宫多年从未获得恩宠)江折梅心知来者不善,却还是不禁抬起眼来,看了看来人。他当然是江折梅,并且还是这御苑画所之中最负盛名的御用画师江氏之后,传到他这一代,更是颇得皇帝信重。虽则年纪轻轻,可已能管辖这庞大的御苑画所了。1他正低头将那些画卷一幅一幅整理归档,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几声惊叫。不过片刻,便有一抹烟紫色的身影快步走入,三两步走至他的身前,叱问道:“喂!你便是江折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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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巽朝内宫之中东南处有高楼,高楼内有一玲珑美人阁。世传代代君王都将自己最爱女子之画像藏于阁内,珍之重之,要留待千百年之后,亦不忘怀。
然则并未有君王真能存世于千百年,唯有玲珑美人阁中的绝世容颜,千百年不败。
1
他正低头将那些画卷一幅一幅整理归档,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几声惊叫。
不过片刻,便有一抹烟紫色的身影快步走入,三两步走至他的身前,叱问道:“喂!你便是江折梅?”
他当然是江折梅,并且还是这御苑画所之中最负盛名的御用画师江氏之后,传到他这一代,更是颇得皇帝信重。虽则年纪轻轻,可已能管辖这庞大的御苑画所了。
江折梅心知来者不善,却还是不禁抬起眼来,看了看来人。
这女子生了一双妙目,灵动如清泉,又兼唇角微翘,便是生起气来,也不觉得有多可憎,反倒显得俏丽动人。
只是……
烟紫色这样艳丽,虽则衬得她明丽无双,可他却觉得她穿清雅之色才更好。
江折梅一时就这样看着想着,许久未动,也未言语。
那女子却有些不耐了,瞥了他一眼,正要发作,不知为何,又“扑哧”一声笑了。
“连你也觉得我生得好看是不是?”她笑靥如花,半嗔半娇道,“那你手底下那些画师,怎么将我画得那般丑陋?”
“什么?”江折梅有些不解。
那女子却一抬手,将一幅画卷扔在了江折梅的面前。
江折梅只看一眼便看出来,那画卷用的是为新入宫秀女的制式,打开一看,上书“秀女棠宁”四字,画中是一身着烟紫色宫装的女子,摆出了个折花的动作。
平心而论,画这幅画的画师画技的确平庸,可也并未将这位名唤棠宁的女子画得“丑陋”,只能说是未将她的美尽现于纸上罢了。
“你如何得来的?”江折梅问道。
按理来说,秀女的画卷该在画成之后收入库房才是。
那棠宁却一扬眉,理直气壮道:“你们库房的墙太矮,门户也不严。你以后可得教人小心些,否则,若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你可就惨啦。”
2
江折梅略问了一回,便知那秀女棠宁是此次选秀之中的佼佼者。
宫中传言都道,那一个棠宁出身既好,容色生得出众,性情又是难得的稳重大方,只怕是有机会入主中宫的。还有手下的画师颇有些拍马地凑上来,与他道:“江大人当真是好眼力,一眼便识得真凤,只怪咱们画技低劣,入不得贵人之眼。”
江折梅却不语,只听得有人夸她“稳重”时,略笑了一笑——他并不是为什么“真凤”、什么“贵人”,才答应要与棠宁重画一幅的。
而他也并未再让棠宁来画所,只依着记忆,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棠宁的模样来。
明眸善昧,笑颜如花。
梳的是简单发式,着的是一袭浅水碧绣白梅的衣裙。
只画得清清爽爽,却偏是个小心拎起裙角,作势要快步走起来的样子,倒又显出一番灵动活泼来。
最后,江折梅想了想,又在留白之处加了一蓬热闹又艳丽的春花。这也是寻常秀女画像的制式了。
谁知这一批秀女画像送了上去不久,皇帝便派人来传了他。
“江卿,你说老实话,这秀女棠宁的家里,到底给你封了个多大的红包?”皇帝面上带笑,竟有些玩笑似的,将那一幅画扔到他面前来,“饶是你有意藏拙,故意画了那么一丛俗不可耐的花,朕可也一眼看出来了——就这一幅是你亲笔所画。”
江折梅赶紧跪了下去。
“微臣不敢。”
“那你倒说说……”座上帝王并未让他起身,只淡笑道,“莫不会……你倒是被这女子的美貌所折服?”
这话一个说不好,便是个犯上不敬的罪名了。天子的后宫秀女,岂是他可觊觎的?
江折梅赶紧道:“容臣秉明,此事说来还是臣监管御苑画所不力。臣前日检阅今次秀女画像,竟见得大半画作都不如人意,便借此机会整顿一番。竟还有不服的,臣只好随意择了一幅来,当场重画一回,好教他们心服口服。想是后来便因此被更换了进来。”
一席话说下来,皇帝却又笑道:“朕不过随口一问,你倒说得这般郑重。”
过了几日,那秀女棠宁果真第一个被皇帝看中,侍寝之后被封为清妃,却并未如宫中人所猜测的那般入主中宫。而后两日,又有秀女中的美人一一受赏,位份不一。
只清妃册封当日,皇帝谴了内侍来,道是有另一份赏赐传来画所单给了江折梅,道他那一幅美人图绘得极好。
江折梅却被清妃又叫去了她宫中。
画所众人都以为清妃也有重赏,却不想江折梅才踏入内殿,便只见到清妃棠宁一个人站在里面,连个贴身宫女也没留,只低着头,不知一个人在想什么。
江折梅不敢再看,俯首道:“不知娘娘传臣来……可是为了再为娘娘作画?”
棠宁却一下便笑了,笑得却不如当日那般如娇俏少女,而是柔声朝他道:“你倒先告诉本宫,你那幅秀女图是怎么画出来的?”
他不知她为何要追究起那幅秀女图来。那时她要他重新为她画一幅,他也并未寻她,只一个人悄悄便画了,大约是指此事了。
江折梅只好道:“臣自幼便过目不忘,看过一回……便画了。”
“江折梅,你可知罪?!”棠宁却突然冷哼一声,言语变得严厉了起来。
江折梅徐徐俯首,只道:“臣愚昧,还望清妃娘娘指教。”
听得她又道:“江大人如何擅自主张?本宫并无一件这样的衣裳,可却偏偏进献了这么一幅画,皇上上回来问本宫为何不穿这衣裙,倒让本宫如何作答?”
江折梅面色淡然从容,只道:“臣浅见,清妃娘娘若想要这么一身衣裳,只消叫人照着去做一身便有了。”
3
旁人不知,江折梅却知晓,棠宁其实是有那么一身衣裙的,只是,或许并未带入宫中来罢了。
在画所里那一面,并非二人初见。
江折梅虽则为御苑画师,又受皇帝信重,但也不敢就那么故步自封,时不时的,也要去寻一两处好地方,画一画旁的东西。
郊外云岩寺就是一处好去处。
去岁深冬,他偶有所感,去了云岩寺后的梅园,绘了三日雪梅,却不管如何也不满意。到了第四日里,却见远远有个女子,自那梅树之后急匆匆地走来。
明眸善昧,笑颜如花。
梳的是简单发式,着的是一袭浅水碧绣白梅的衣裙。
那女子分明打扮得十分清雅,却偏偏生了一副灵动的性子,拎着裙角急匆匆地赶着。身后还有个拿着斗篷的小丫头,一壁跟着一壁喊:“小姐!可慢些!这么冷的天,可要先将斗篷穿好!”
“我不穿!穿着碍手碍脚,跑起来也不灵便。”那女子声音轻灵悦耳,“你快些,爹娘肯定早就到了,就等着咱们呢。”
“还不是小姐非不肯走大路,要来看什么梅花……”那丫头嘟嘟囔囔,声音渐小,后头再说什么却听不清了。
江折梅怔愣许久,眼看着那女子就要到眼前,他急忙忙低下头来,避让开了。
——就看着一抹裙角自他眼前翩飞而过。
到那日午后,他又见着了她一回。
他要去寻寺中方丈,有小和尚告诉他,方丈在偏殿内。哪知他却走岔了路,绕去了正殿后门,才一走进去,便听见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信女棠宁,诚心许愿。不求将来富贵荣华,只求世上有人知我信我,心中唯我一人而已。”
他听得这一句,连呼吸也不敢了,忙停下了步子。透过一片香火缭绕,他远远看见那一角浅水碧的衣裙起身了,又诚心拜服,再站定。
又有零星的低语传来。
“小姐总爱胡说,这世上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世上男子皆薄情!”
“我将来的夫君必不能是!”
“再者,小姐将来可是要入宫的……寻常人也就罢了,皇帝皆是后宫众多……”
“那……便求他心中挚爱只我一个!”
4
后宫流言总是一日一个变化。
从前还总有人说清妃迟早要坐上中宫之位,可后来,传言又说另有一美人后来居上,十分得宠,先被封为雅妃,又升做了贵妃。至于从前的清妃,原本是受宠的,后来却不知与皇帝发生了什么争执,皇帝便两三个月都不去她宫中了。
宫中人总是最捧高踩低的,个个都去奉承贵妃了。又不知为何,那一日的事情终究还是被传了出去,便有宫人说,贵妃再往上升一回,便是要做皇后了。
江折梅倒没理会那许多,只偶遇到过棠宁一次。
那回是皇帝说要赏前代的仕女图,他不放心让手下人去送,亲自捧了盒子,拐了小路,却不巧撞见一场剑拔弩张的场景。
江折梅认出来,那个气势汹汹的女子,正是宠冠六宫的贵妃。
“……清妃妹妹素来伶牙俐齿,不但在本宫面前放肆,竟在皇上面前也胡言乱语。”
贵妃眉目生得艳丽,又特意描了大妆,一旦发起怒来,竟显得面目有些扭曲了,“否则,怎会遭皇上厌弃?你以为你又有什么资本做皇后?有什么资格做皇上心中唯一珍爱的女子?真是笑话!”
听这话中的意思,竟是贵妃从皇帝那儿听了一些关于清妃棠宁的“胡言乱语”,这才要来她面前好好打压她一番。
而她被这样当面斥责,面上却并无一点情绪,只冷冷淡淡,一语未发。
那贵妃大概是被她这样的姿态给刺激了,愈发生气,指着她又是一顿好说,说到后头,什么难听的话也都不管不顾地出口了。
她却终于抬了抬眼眸。
“你若只贪图权势地位,倒不必来我面前说这些,我根本从来也未曾稀罕过。”
“你说什么?”贵妃横眉冷目,“你敢说,你从未想过做皇后?”
她又不言语了,贵妃便如同逮住了话柄一般,又将其羞辱一顿,才趾高气昂地离去。
可江折梅却能猜测到几分。
她想过做皇后,却并不是为那权势地位,而是她从前以为过,做了皇后便是皇帝的“唯一”挚爱。而如今,入宫之后受尽冷落,许是她已不那般想了。
江折梅看着她垂首沉思的模样,想一想她初入宫时,甚至胆大妄为,要翻入画所偷画之顽皮,与如今判若两人,心中竟有些不忍了。
三两步走上前去,他将手中的那一幅仕女图打开来,展示在她的面前。
她抬眼看他,道:“江大人也是来讽刺我痴心妄想?”
“臣有一点浅见。”他看着她,徐徐道,“皇上问起那一件旧衣裳,给娘娘封号为清,又钟爱如这般的仕女图,不过是因为,皇上喜欢的,便是这样清雅的女子。”
他自皇帝还是太子起,便知晓皇帝的喜好了。
皇帝从不喜浓妆艳饰的女子,只是宫中素来流行华服艳妆,便人人都以为帝王便喜欢这样的富贵华丽。便是她也一样,她存着一颗稚子之心,便是入宫,也以为这是她的夫君,当以她为爱,她便要为悦己者容,择那些艳丽的颜色。
却不想,其实是本末倒置了。
“其实,娘娘本质清雅,恰是皇上所钟爱。”
他说完这话,又小心翼翼将手中画卷收入盒内,拱手为礼,将将要退下。
她却忽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微凉,却好似有一团火似的,竟灼得他有些无措。
“早听闻江大人是个清高之人,怎么倒愿帮我这个无宠的小女子?”她嫣然一笑,“江大人画过那么多美人图,难不成还觉得……如我这般的庸脂俗粉竟能入眼?”
“臣……不敢。”
5
宫中又有传闻,说是清妃棠宁寻不着以前的一身衣裙,便又重做了一件,又特特穿着了去给皇帝看。也不知说了什么,清妃又再次得盛宠。而从前十分得宠的贵妃,却被皇帝抛至一边了。
如此看来,原来之前皇帝只是与清妃有所嫌隙,才宠爱贵妃,而实则皇帝心中最最看重的,应当还是清妃了。
时已入秋,皇帝一时兴起,要外出游猎。后宫众多女子,皇帝却只带了一个清妃伴驾出宫,其余女子皆被留在宫中。
江折梅也得了令,随驾前去。
三两日工夫,他已绘了好几幅皇帝狩猎的英姿,又画了几幅秋日美景,皆得了皇帝的赏识,给了重赏。
到第五日,却听得皇帝突然宠幸了一个随侍的宫女。
他听了消息,不知何故,心中发慌,就在猎场里绕着走了几圈,偏偏就撞见了传言之中被冷落的清妃棠宁。
棠宁一见是他,便淡淡一笑,只是那眼睛里并无半点笑意。
“江大人真是好本事,画个图,也能让小宫女借着光攀上枝头。”
“什么?!”他且惊且疑。
“皇上看了大人的秋日图,说秋日风光甚好,要一人去赏,谁知恰好那一处美景之中,有个宫女……皇上不知怎么就看上了。”
江折梅听到这儿,总算有些明白过来。
若说皇帝真对一个宫女有多真心倒也不见得,不过如赏秋一般,只是随兴所至,兴之所起。这一点子事,对贵妃那般的女子来说,也许并不如何,可对棠宁来说,却不知该要如何去想了。
棠宁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来,“其实,入宫之前,我便知道,既嫁给皇帝,便得不着什么‘一心’,果真如贵妃所言,是‘痴心妄想’了。”她这样没头没尾地、突然地说到这么一句话来,目光却缥缥缈缈不知看向了何处。
他一时不语,又不愿就这么走开,竟傻愣愣呆于原处。
他心中自是明白,她并非真将他当成了知心人才说这些话,而是心中苦闷,不知该对谁言,许只因为那一幅画,那一件衣裳的缘故,才随口说与他了。
两人久久都未再开口,待到江折梅再抬首时,才发觉自己前几日所画秋日美景,皆不如眼前她立于萧索秋风之中的模样。
秋之美,许有一半是因那绚烂之色,可到底还是那落寞的姿态更教人迷恋。
几日之后,猎场之中出了一桩意外。不知是何处的歹人,竟在夜半时混入了猎场,有一个功夫极厉害的,竟躲开了重重守卫,径直冲入了皇帝驻扎的帐篷之内。
当时清妃棠宁正在帐中,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了皇帝的身前。
清妃被一剑刺伤,皇帝震怒。
6
清妃在回宫三日之后终于醒来——宫外云岩寺的方丈送来了特制的灵药。
据说这云岩寺的方丈自幼研习医术,又曾云游四海,收集各种药书与药方,医术极为高超,只是一般人都不知晓,他也很少与人看病。这一次,是皇帝亲自去云岩寺请他来,他才入宫为清妃疗伤。
待到清妃醒来,皇帝果真开了口,要立她为后。
便是棠宁自己,也没有想到,经过这一回,她竟还能大难不死。只是虽则醒来,可她还觉得自己胸口的伤处痛得厉害,便是稍想动作,也须得两个贴身宫人小心翼翼地助力于她。
因她伤重,又因这伤是为救皇帝而舍弃自己的性命不要,皇帝也日日夜夜都陪伴于她,悉心照顾。
棠宁经过这么一遭,才觉出,什么皇后之位不过是锦上添花,她是真爱上这个男子,所以才愿为他而死。那么,做不做皇后倒没什么要紧了,后宫之中有几多女子似乎也不重要了。
她只想皇帝如此时一般永远陪伴着她,只要皇帝心中挚爱只她一人,便心愿足矣。
眼看棠宁身子渐好起来,皇帝亲自送了许多赏赐,又陪着她说了许久的话。
到汤药送来,皇帝亲自扶她起身,以药匙舀了一勺药,轻轻吹凉,才状似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爱妃,你入宫之前,与江折梅可是旧相识?”
棠宁倒并无防备,略想了一想,便道:“许是见过,可臣妾却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臣妾也问过江大人,他道不过是萍水相逢。臣妾料想应也是如此,否则,臣妾不应毫无印象。”
皇帝却又不言语了,只小心将那一碗药都喂下去了,又用手帕替她擦了唇角,才轻轻笑道:“看来爱妃有所隐瞒,不愿实言相告。”
棠宁这才觉出不对来。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面上却渐渐显出一点阴沉之色来。
后来,便是在清妃养伤之时,皇帝立了贵妃为后,就在那几日里册封了,让贵妃入主中宫,而令立清妃为贵妃。
可自那之后,皇帝却再没有踏入清贵妃的宫中。
江折梅只听得棠宁的伤一时好一时又坏,便有些心焦,他略想一想,最后带上了一应的画具,又带了个画工跟着,才踏入清贵妃的宫中。
“臣冒昧前来,是想为贵妃娘娘再画一幅画。”
江折梅不敢抬头看那卧床之人,只站在纱帘之后,拱手行礼。
她卧病在床,声音也弱了许多,再远远传来,透过那纱帘,更显得有些缥缈无力。她道:“本宫如今这模样,还有什么好画的?”
“臣……从前那一幅画得不好,今日愿再为娘娘画一幅。”
他说的是尚还是秀女时的事了,那时的那一幅画,他其实未尽全力,只怕画得太过惹眼,令帝王起疑,又怕太过用心,教人看出他的心思来。
他画过许多美人图,却没有一个女子如她这般,能让他念念不忘,令他黯然心伤。
她却久久才叹出一口气来,朝他冷冷道:“我如今这副模样,还能入画?呵,江大人是在可怜我,还是来嘲笑我?”
他只作不闻,淡道:“臣就在帘子后边画。”
他令画工摆案铺纸,匀好墨,调好彩,并不看那纱帘后的景象一眼,就那般自信落笔。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他寥寥数笔,不画秋之绚烂迷人,却能将那秋日美景画得清新脱俗。而那立于秋色之中的美人,也不画那容色,只画了个萧索的一抹身影。虽则看不见是个如何的女子,却自能从这一幅画中,看出那女子的寂寥与深情。
待到画毕,他告了退,却并未将那一幅画留下,而是带着去见了皇帝。
只是不巧,如今的皇后也在一旁。
将那一幅画送上去,皇帝蹙眉看着,一语未发,皇后却在一旁冷笑了。
7
其实江折梅并未有欺君。
他画下那两幅画,真就是因对她的情思有所感怀。他画过许多美人,却无一个有那般纯粹炙热的一颗真心,令人心向往之。
隔日便有消息传遍宫中。
御苑画所原本最得圣宠的江折梅江大人,因一幅画没画好,惹得皇帝大怒,将其贬斥出宫,令其终生不得再入宫,亦不得再执画笔。
在离去之前,他偷偷扮成了小内侍,买通了宫中侍卫,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即便是有云岩寺方丈的灵药,她的伤病却反倒发作得厉害了。她不肯让他见她容颜,只隔着纱帘问他,还要来见她做何。
他是来请罪的。
他自以为能揣测君王之意,擅作主张,献上了那么一幅画,却反倒是害了她,让多疑的帝王以为他们私相授受,有不可告人的私情。
然则她却好似并不在意,只淡淡笑了笑。
“这有什么,只不过多一条让他厌弃我的理由罢了。”她咳嗽两声,又缓缓长叹道,“事到如今,我也明了,的确是我痴心妄想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人。”
她的确是一心一意,要将自己的夫君当作唯一去挚爱的。
可她的夫君却不单只是她一人的夫君,更是一个兴之所至便可宠幸许多女子的帝王。若这个不愿理他,他可去那个的宫里。若有人对他有所要求,他亦只会觉得烦恼与厌倦。
甚至在她为他抛舍性命重伤之际,他还是心存怀疑,一丝一毫也不信任于她。大概对他而言,既然她不能令他满意,他便能狠心绝情。
他是这世上最无情之男子,可谁教她偏嫁给他了呢?
弥留之际,她倒是想起了江折梅为她画的那一幅秀女图。穿那一身衣裳的时候,她尚还年少,还怀着少女幻梦,以为会遇见一个视她如珍宝的一心人。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若我未曾入宫,说不准,江大人还能多为我画几幅。”
或者,未曾入宫的话,她还会如画像中的那般,还是旧时模样。
这话听似随口一说,可又令江折梅忍不住多想了一想。
若她未曾入宫……
若他当年那惊鸿一瞥之后,便去寻她,将她娶回家中,珍重待她……也许他家中那一间小小书房之中,都能挂满她的画像。
——那会是他一生的瑰宝。
8
数十年之后,寒冬。
江折梅一人在家,忽听得有人叫门。打开门来一看,却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上走下一个男子,只看他一眼,便先一步进入江家大门。
江折梅怔愣一回,赶紧跟了上去,跪拜在地。
“草民江折梅叩见皇上。”
皇帝看一看他,又看了看屋内布置,居然一幅书画也没有。于是一抬手,叫跟来的内侍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那是一整套的画具。
“你再为朕画一幅画,最后一幅。”
“草民不敢。”江折梅并未起身,只道,“宫中御苑画所之内人才辈出,皇上要画什么,应当由御用画师来画。”
皇帝面上却有些愠怒之色。
“……这一幅画只有你能画好!”
江折梅略顿了顿,半晌才道:“不知皇上要草民画什么?”
“就……就为朕画一幅……美人图。”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要画朕最爱的女子。”
他微微一颤,却还是坚持道:“草民愚昧,不知皇上心中所爱是为何人?”
这一句话,是他问的,亦是替多年前逝去的某一个女子问的。
皇帝却只肯深深叹上一口气,道了半句话,“朕后来……总是后悔过的。”
“为朕再画一幅美人图”画师跪地小声道”可娘娘早已去世”
他后来又遇着许多女子,其中亦不乏美色,却再也没有一人,会有那般深爱着他的样子,再也没有一人,能让他许多年来念念不忘。
后记
就在那一年,大巽朝的帝王在内宫之中东南处建了一高楼,高楼内有一玲珑美人阁。皇帝在临终之前,将他此生最爱女子的画像藏入其中,因此而给后人留下许多传说。
此后的帝王们亦感怀这一传说,也纷纷效仿,一代又一代,竟将玲珑美人阁都放置满了。
只怪的是,数十美人图之中,幅幅绘的都是美人倾城容色,唯有第一幅却有些不同。
那一幅画上,画了一枝梅花,开在隆冬之际。花下有浅浅足印,眼见得那足印尽头,有一抹素淡的浅水碧颜色,仿佛有美人才从这一枝梅花下走过,渐行渐远,再看不见。令看画之人徒留寂寥与遗憾。她入宫多年从未获得恩宠,去世后皇帝却抱着她画像独自忏悔。
有年老的宫人道,其实那个皇帝从前并不知自己最钟爱的女子便是这画中女子,待到后来那女子病故,帝王才发觉满宫里的女子,唯有那一个女子才是真心爱他。可惜佳人已去,只如那幅画一般,留下无尽悔恨。
可又有人道那老宫人说得不对,说这女子分明就是帝王最宠爱的贵妃,一生荣宠不衰。皇帝爱她容颜,既想留下纪念,又十分霸道蛮横,只觉那女子的绝世姿容只能给自己一人欣赏,不想让后人窥见,才令人画下那么一幅画来。
传来传去,反倒是后一种说法流传了下去。
人总相信自己更愿意相信的。
谁要管那从前的是是非非、爱恨痴缠?(作品名:《深宫美人图:梅花落》 作者:丫梨。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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