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工人的一生(难忘的铁路生活)
铁路工人的一生(难忘的铁路生活)我后来出差来过这儿,对这里略知一二。石嘴山机务段有个李培基,原来是国民党傅作义起义部队的通讯兵,政治运动中被开除公职、迁赶回原籍陕坝,我两次往返这里,经我负责落实政策收回。陕坝农村沟渠纵横,花红柳绿。李培基的家与千万个农家一样。没有院墙的几间土屋,周围杨柳依依,树荫遮挡了大半个院子。靠边有一个装粮食的栈子。这种栈子四角、六角、或八角支地,距离地面约2~30公分高,上面是长、宽几十公分、农村打土炕专用的扁平土坯,隔成几个四方形空间,上面加盖的土建筑,大约半人多高。然后把不同种类的粮食,分门别类的收藏在栈子里。粮食在外面储存,是后套平原农村家庭的通行做法。它四面通风、不易霉烂,其好处显而易见。据说这里缺什么唯独不缺粮食,丰收一年可以吃三年。有一句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賊惦记。粮食储存在院子里,就不怕人偷吗?这里的人说,有偷别的东西的小偷,很少有偷粮食的。遇见有人乞讨,主家多是出手大方,有的甚至以
——溪流.2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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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车“过段”不是常有,一般很少碰到。许多人在本单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跑了一辈子车都没有出去过。我参加工作第一次上车就有幸过段临河,可谓机会难得,就说说这次过段吧。
机车乘务员都是先从学员干起。我上的第一台、第一趟机车是前进型524。司机王永奎,东北人,人送外号“王婆婆”。东北人在大家眼里个个巧舌如簧、能说会道,这个王永奎更是个碎嘴子,同一件事他会反复地说,翻来覆去地说,叨叨个没完,故而戏称“婆婆”。但是他又最烦别人叫他婆婆,谁叫跟谁急。唯有一个人可以叫,这个人就是他的副司机,名字叫黄玉和,南方人,好像江浙一带的。他们二人年龄相仿,资历差不多,前后脚参加工作,俩人的关系又特别好。只要他们在一块,总是嘻嘻哈哈地逗个没完。只是这个老黄运气不佳,两次考司机没有过关,被王永奎技压一头。黄师傅特别精干、利索,火烧得好。烧火时双腿下蹲,腰板笔直,铁锹在炉门口翻飞,再不好的煤,都被他烧得汽水翻腾。还有被大家称道的,是他特别爱干净,只要他烧火,总是不时地用水管喷洒、清扫地板,驾驶室里始终清清爽爽。火车司机都喜欢这样的伙计。王永奎任凭老黄叫“婆婆”不翻脸,服气他的好习惯、好技术也是一方面。再就是老黄的嘴也够油,比王永奎不占下风,至少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老黄的外号是“黄麻利”,不仅平时穿着得体,尤其活儿干得利落,这个外号对他恰如其分。司炉宋二宝,银川人,铁路干部子弟,父亲在铁路分局机关工作。虽然官不大,但是当时在我们眼里,那可是高人一等的。那时宋二宝已经上班两年了,实际年龄还没我大。尽管如此,我还得称他师傅。谁叫人家“萝卜长在茛上 ,辈儿大”呢?
铁路所有的单位都是按责任区段划分的。所谓“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就是这个道理。一般情况下,我们段负责石嘴山至中卫间的客货运输。但是在特殊情况下,也会有过段的例外。即本区段机车供应不足,兄弟单位的机车过来支援的,就叫过段。1975年的时候,东北局曾有2台内燃机车过段我单位。看着内燃机车牵引满轴3000吨,在大坝至青铜峡区间千分之5的长大坡道上通过如履平地,不加力也不会减速。看着人家乘务员一副神气潇洒、志得意满的样子,真是羡慕极了。
石嘴山至临河232公里,十几个车站。铁路伴随着蜿蜒曲折的黄河,从河东到河西,再从河西转河东。机车牵引着滚滚长龙,时而穿行在山峦沟壑、荒滩戈壁上、时而奔驰在城镇村庄、煤矿厂房旁。火车头喷出的股股白烟棉絮般地窜起,再由厚变薄,随着疾速的列车拉成一条白道漂浮在车辆上空,逐渐散去。
由于过段机车跑兄弟单位的运行交路地形构成不熟,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会派出司机沿途指导。但是王永奎师傅以“过去跑过,线路还算熟悉”为由,坚持不要。跑没跑过别人不知道,其实他真正的想法是坐位不够。驾驶室满员四个座,我们正好四个人。再来一个,就有一个人站着。让人家指导司机站着于礼不合,让学员的我站着也于心不忍,所以不要。好在第一趟是白天,视觉条件好,有没有指导司机问题不大,无非是多加点小心而已。整个过段时间一个多月,算到我们车班也就10来趟吧。第一趟时线路比较生疏,哪里有坡道、弯道全凭视觉臆测行车,后来渐入佳境。
内蒙古临河市是巴彦淖尔盟所在地,属于黄河后套地区,位于黄河“几”字弯上。“淖尔”在蒙古语里是湖泊的意思。这也正是临河与银川的不同之处。银川平原和后套平原都得益于黄河水的灌溉。银川平原地势较高能灌能排,后套平原地势稍低,虽然灌溉便利,排水却稍有不畅。所以这里多湖泊、多盐碱地。尽管如此,这里还是物产丰饶、百姓富庶之地。
我后来出差来过这儿,对这里略知一二。石嘴山机务段有个李培基,原来是国民党傅作义起义部队的通讯兵,政治运动中被开除公职、迁赶回原籍陕坝,我两次往返这里,经我负责落实政策收回。陕坝农村沟渠纵横,花红柳绿。李培基的家与千万个农家一样。没有院墙的几间土屋,周围杨柳依依,树荫遮挡了大半个院子。靠边有一个装粮食的栈子。这种栈子四角、六角、或八角支地,距离地面约2~30公分高,上面是长、宽几十公分、农村打土炕专用的扁平土坯,隔成几个四方形空间,上面加盖的土建筑,大约半人多高。然后把不同种类的粮食,分门别类的收藏在栈子里。粮食在外面储存,是后套平原农村家庭的通行做法。它四面通风、不易霉烂,其好处显而易见。据说这里缺什么唯独不缺粮食,丰收一年可以吃三年。有一句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賊惦记。粮食储存在院子里,就不怕人偷吗?这里的人说,有偷别的东西的小偷,很少有偷粮食的。遇见有人乞讨,主家多是出手大方,有的甚至以升、斗给之,足见这里的粮食之多,也足见其民风淳厚,待人朴实。想想也对。比如现在的农村富裕了,许多人家的院子里堆满了玉米,没有听说谁家有丢了的。
临河站区归呼和铁路局包头分局管辖,属于铁路大地区。车、机、工、电、辆等行车单位配置齐全,房建、生活,地区俱乐部、行车公寓、铁路子弟学校、铁路医院等服务部门一个不少。说起临河公寓,不由得想起那个年代这里独有的杂粮食品——玉米面煎饼。
七十年代初,我们宁夏、甚至整个西北的降水特别多。冬春的大雪,夏秋的大雨几乎连续不断。大到黄河决堤,小麦长芽。那几年,流经石嘴山市的黄河水面宽了十几倍,从机务段西侧的铁道路基上,就能看到东面长长的、白茫茫的黄河。几万名民工驻守在黄河岸边防洪固堤。割倒在麦地来不及收回的麦子,甚至还有的没有收割的麦子,就那么立着生了芽。靠近宁夏的腾格里、毛乌素沙漠长出了青草,就连光秃秃的贺兰山也披上了绿装。那时候不光是宁夏,临近的甘肃、内蒙都遭受了涝灾,都在吃长芽麦子。小麦减产,主粮不够吃,只能以高粱、玉米,甚至红薯、土豆补充。那个特殊时期,国家供应的粮食转以杂粮为主,即使长芽的面粉每个人也只有区区几斤。从家庭到饭馆,从单位食堂到公寓餐厅,都在想方设法粗粮细作。大米饭,白面馒头成了稀罕物。高粱米饭、玉米面发糕、长芽面掺土豆面饼,牛筋面,玉米碴子粥都是家常便饭。
第一次从临河机务段退勤到公寓食堂吃饭,一眼看见了玉米面煎饼。薄薄的、黄黄的,稍微有点胡印,还冒着热气。一看摆在卓案上的小菜,什么凉拌绿豆芽、黄豆芽、土豆丝、豆腐条的好几种。现炒的热菜有芹菜炒肉、豆腐炒肉、土豆片炒肉、炒鸡蛋等好几样,再看挂在墙上的价目单,最贵的炒菜2~3毛钱一个,凉菜5分钱一个。煎饼5分钱一张。价格合适,物美价廉,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副司机黄师傅要摊钱聚餐。不由分说地让司机王永奎出3块,他2块,司炉宋二宝1块,学员白吃,不出钱。我不好意思,我说我和二宝一样,出1块吧。黄师傅说:“第一次跟师傅吃饭,没有出钱的道理”。王师傅说:“6块钱太多了,吃不完,再少点吧”。黄师傅说:“多什么多?应该你一个人出,谁让你是开车的!吃不了带走。”王师傅哈哈大笑说,“行,谁让你不是开车的”?买了一桌子的菜。玉米面煎饼香甜软糯,软中带硬。那个时候能吃到这样一顿饭菜,不输美味佳肴。四个人尽享口欲之欢,肚满腰圆。黄师傅打着饱嗝说:“这么好的煎饼,这么好的菜,可惜没酒!那时候想喝酒不容易,只有逢年过节才凭票供应。不同的年代有不同的消费标准。今天看来,4个人6块钱,能吃点什么?买大肉也就3两。可是别忘了,那时候的花费都是以分计算,6块钱、8块钱可以让普通百姓生活一个月。我一个月工资才是46块8,加上老婆的90出头,还要养活两个孩子。中国老百姓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能同日而语呀!
回到家和老婆一块依样学样的摊玉米面煎饼,可怎么也摊不出临河公寓那个味道。
蒸汽机车的维修保养从时间和公里数上有硬性规定,一般一个月段修一次,俗称洗炉。常规做法是三班使用一台机车,一个班工作,两个班休息。段修的时候,三个班都要回来参加。
一次值乘刚到临河,段上通知我们便乘回段洗炉。所谓便乘,是指乘坐方便的客车返段。所有的铁路客车都按规定给机车乘务员预留专门铺位,乘务员凭乘车证使用。但是有时候便乘的人多,三个铺位不够用。其实便乘的人多与铺位顶牛的事确实有,但也不是太多,主要还是不相干的人“混”铺的多。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铁路职工大多异地上班,下班就乘坐客车回家,又不能享受免票,只能无票“混”车。尤其机车乘务员使用便乘铺成为习惯,多以便乘为名上卧铺车厢。客车列车长深知其中原委,又无计可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这天我们上车无铺,列车员也没有办法。王师傅说“自己找吧,没人只管睡,来人了再说”。说着话爬上一个无人的中铺。这时黄师傅过来了,一把拽住他的衣角说:“你这人太不像话,没有当师傅的样儿。伙计没有铺,你先爬上去睡了。有你这样当师傅的吗?下来”!王师傅无奈,只好下来了。嘴里嘟囔着:“碰见你这样的伙计,算我倒霉”。黄师傅叫我上去睡,搞得我实在不好意思。车开了好一会儿,只见黄师傅一个人坐在边凳上,头靠在窗户玻璃上打瞌睡。
我离开机务段以后,王师傅为他女儿调动的事找我帮忙。他女儿也在石嘴山机务段上班,因为生产布局调整,机务段面临撤销,他想把女儿调到银川客运段跑车。事情办成以后,到我家里表示感谢。我说你是我师傅,千万不能说感谢,那就外道了。我打问黄师傅的情况。他说几年前调回老家浙江一个什么地方,但不是杭州。早就开上车了,还干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