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神妻子(灶神之妻不幸的婚姻)
灶神妻子(灶神之妻不幸的婚姻)这个故事中,男人抛弃糟糠之妻,变得落魄,又被救赎,女人在期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妻子大方、善良,被扫地出门不见怨恨,还以德报怨救助了丈夫。这背后似乎是个坚强而励志的故事。就像当年的卓文君,得知丈夫心有二意,头也不回地决绝离去,"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这一出《白头吟》既心酸又洒脱。这本是个"渣男"的故事,在这里却变成了一个"渣男"变"神仙"的故事,来自美国的两个孩子听的津津有味,丝毫体会不到母亲讲述故事时冷静、无奈和嘲讽的态度。故事由此展开,珍珠在母亲的要求下,带着美国丈夫和孩子出席葬礼。在母亲家里,孩子们发现了那个祭坛。于是,母亲给他们讲述了灶王爷的故事——那是一个中国民间神仙的故事。张姓富豪贪心不足,看上了一个漂亮的李姓女子,于是把她带回家,让发妻照顾他们。后来李姓女子把发妻赶走了,霸占了富人的家产,等她挥霍完之后,又跟另一
写中国故事的外国人不多,写的更加细致,更加魔幻不多,而写的更加客观准确的就更少了。谭恩美是华裔美国人,是正宗的"外国人",并且是爱写中国故事的"外国人"。她的小说,几乎都与中国故事有关,善于从母亲的过往故事中,寻求解决当下困境的方法。
《灶神之妻》是她的第二部小说,延续了第一部成名作《喜福会》对母女关系,母亲的苦难生活的书写。谭恩美不是写中国故事最好的,但确实最热情的。她常常将故事的背景放在苦难战争时期的中国,以此来描写母亲们的生命历程。
其中,就有母亲们不幸的婚姻。她们遭受世俗的规约,不能自如地做自己,遭遇不幸的同时,又努力抗争命运的不公。在我看来,她笔下的母亲和女儿,不仅血缘在延续,就连命运也在延续,过去的不幸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下一代身上呈现。
杜姨婆是个单身而死的老人,但是幸运的是,她的合伙人和姐妹们为她举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杜姨婆是个典型的战争移民,是早年从中国到美国的女人。无子嗣的她在身故后还给亲友留下一些遗产,而其中就有一个灶王爷的祭坛。
故事由此展开,珍珠在母亲的要求下,带着美国丈夫和孩子出席葬礼。在母亲家里,孩子们发现了那个祭坛。于是,母亲给他们讲述了灶王爷的故事——那是一个中国民间神仙的故事。
张姓富豪贪心不足,看上了一个漂亮的李姓女子,于是把她带回家,让发妻照顾他们。后来李姓女子把发妻赶走了,霸占了富人的家产,等她挥霍完之后,又跟另一个有钱人跑了,于是剩下张姓男人成了乞丐。
变成乞丐的张,在快要饿死时,恰巧被前妻救下了。而当得知救自己的是曾被赶出家门的妻子,男人羞愧到跳进厨房灶台想躲起来。他被烧着后在妻子面前升天了,玉皇大帝念他有勇气承认错误,于是命他为灶王爷,监视世间人的行为。从此,他盯着每一个中国人,判断他们是好的坏的,慷慨的吝啬的,然后每年新年前七天飞到天上向玉皇大帝述职。
这本是个"渣男"的故事,在这里却变成了一个"渣男"变"神仙"的故事,来自美国的两个孩子听的津津有味,丝毫体会不到母亲讲述故事时冷静、无奈和嘲讽的态度。
这个故事中,男人抛弃糟糠之妻,变得落魄,又被救赎,女人在期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妻子大方、善良,被扫地出门不见怨恨,还以德报怨救助了丈夫。这背后似乎是个坚强而励志的故事。就像当年的卓文君,得知丈夫心有二意,头也不回地决绝离去,"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这一出《白头吟》既心酸又洒脱。
然而母亲雯妮并不是来歌颂灶神妻子如何善良大方坚强的,而是以他们的故事,来引起自己的记忆。
出身于上海大家庭的雯妮,其实是个父母不爱,亲人不疼的女孩,鲜少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没有爱的家,让她渴望在乱世中、在凉薄的人情中得到一点爱,所以,当有一个人出现的时候,她拼命抓住,以为可以进入幸福生活。殊不知,却是进入了另一个可怕的牢笼。
文福是个空军飞行员,长得风流倜傥,从外表上看,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但谁能告诉你,白马王子的表皮之下,是一张狼的凶狠心性。婚后,他出轨流连风月场所,冷暴力最后演变成暴力。
雯妮跟着文福,从上海到扬州,最后到昆明,她始终活在恐惧和暴力之下。日常暴力和性暴力,几乎压垮了她,甚至接连失去了女儿和儿子,悲剧就像剧毒,侵入她的骨髓,让她不得安生。
而所有不幸的开端,都是和这个男人结婚开始。她承受着身心的双重打击,也曾想过反抗,但是那时的人们,对于"离婚"或"维权"的意识几乎没有。
海伦是雯妮的妹妹,她带有人的许多劣根性,攀比虚荣,甚至虚伪。她会不自觉地和雯妮相比,比住的房子好坏,比孩子的出息。但在胆略和智慧上,海伦却比雯妮明显高出许多。她比雯妮活得"幸福",原因在于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需要摆脱什么,也敢于迈出那一步。
相比而言,雯妮更加畏首畏尾,在被欺负的时间里,一直隐忍着。她生下女儿,取名怡苦,像是对这些痛苦甘之如饴的意思。那时,文福和请来的保姆搞上了,可她却不敢讨一个说法。她还在考虑这事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想,别人会指责她管不好这个家,嘲笑她连自己的男人都没法取悦而去找一个保姆。
她会开导自己,男人固然做错了事,或许是犯了一个罪,"可不是什么大罪"。并且想好是保姆说谎,以此来安慰自己也为丈夫开脱。她只能找些理由来安慰自己,只能装聋作哑,否则引来的也只会是一顿毒打。
雯妮到后期,已经越来越有斯德哥尔摩症的典型症状,越来越沉溺于文福的控制欲之中,多次想要离开,却一次次有理由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女人无法摆脱男人的禁锢,实则无法摆脱过去世俗观念的禁锢。对于雯妮而言,生于那个时代是不幸的,就像她的母亲,是前朝大臣的千金,接受了开放民主的西方教育,却还是没能冲破世俗痼疾,被迫嫁给别人当二姨太,最后在追求自由爱情和幸福时死去。
雯妮母亲的人生遭遇,几乎就要复刻到她的身上。在她的前半生里,不幸来源于没有爱的原生家庭,更来源于草率而无爱的婚姻。女性命运的这种不幸"传承",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间里,都存在着,在意识尚未觉醒之前,她们受到的伤害何止一二?
千百年来,女性极少敢承认自己的欲求,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氓》中所言的爱情,从青涩美好到决裂,甚至劝诫女子不要追求爱情,"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那时的女性,极少有像杜十娘一样敢爱敢恨、怒沉百宝箱,也极少有像卓文君一样一心相爱就聚,心生二意就散的魄力。她们或是委身青楼,像陈圆圆、李师师、柳如是等,靠卖艺卖身为生;或是像西施被当作政治贡品送给敌人。她们鲜少有自由的选择,没能得到幸福的家庭和人生。
相比而言,灶王的妻子还是幸福的,至少她被休妻之后,还有能力做自己,有能力帮助弱者,至少留下了贤惠和慈善的名声。作为文本中隐喻为灶王之妻的雯妮,更体现了现代女性为追求自由和幸福所承受的不甘和所付出的抗争。
她应该痛恨战争,让她的生活颠沛流离,但同时又觉得该感谢战争,因为它冲乱了人间秩序,改变了人们的道德观念。在一个动乱的现代,生存尚且困难,又谈何规范世俗秩序?于是她得以悄然地改变自我。
她的改变是从遇到美国男人吉米开始的,吉米爱她爱得神魂颠倒,她试图抓住机会将自己从泥淖中拔出,但是这个机会却是在战争结束重回上海之后。
在战争的后期,雯妮过得是一种:"一切总是徘徊着──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没有反抗,但也没有顺从。"的生活,如一滩死水,毫无波澜。而吉米给她带来了希望,他可以给她新身份,新的生活环境,带她离开中国。
失去儿女的雯妮反而没有任何顾忌,没有任何绑缚住她的东西,可以自由地奔向另一个天地。那时她是勇敢的,新时代、新环境,可以开启新人生,可以逃离文福的魔爪。
她带着痛苦的回忆,来到了新的世界,开启生命的新篇章,却不知,那流在女儿身上的血,时刻提醒着她,过去生命里所经历的一切,真正以另一种方式发生在女儿身上。
从她的母亲到她的女儿,有些苦,注定是一个女人一生都要背负的。那些曾压抑她的东西,也真正压抑着女儿。但是女儿比她更幸运些,她得以生在一个女性主义觉醒的时代,有更多自由的选择。她选择了自己喜爱的职业,组一个温馨的家庭,过得更加恣意和洒脱。
故事在母亲送给女儿神像结束,那个端坐在宝座上的女性雕像,仁慈而安详,被称作"莫愁夫人"。从备受苦难的"灶神之妻",到寓意幸福的"莫愁夫人",女性完成了自我的蜕变。
余说由最近备受争议的“离婚冷静期”,想到这个“灶王之妻”的故事。如果这个故事放在今天,离婚会有多么困难。类似的故事,还会在这个世界上演,关键在于人该如何应对。而应该保护人的权益的法律,却在这样一条规定上,显示出多么无力的现实。
我想起两三年前的成都高校教师芦苇的离婚案,一个被暴力对待、控制了十几年的女人,在提出解除婚姻关系时,竟然受到了重重的阻隔。她的女儿已经成人,按理不会成为离婚的羁绊,可在提出诉讼离婚时,一审判决不解除关系,而前后花了近两年时间才断掉和魔鬼丈夫的关系。
而这个“离婚冷静期”,30天的时间内,保护了谁,给了谁时间去考虑婚姻关系?是婚姻里弱势的一方,想要尽早解除关系的一方吗?不见得。谁又能保证这30天内,原本果敢要离婚的一方,在多方考量之后,不会选择懦弱地坚持一段痛苦的婚姻?
这个“冷静期”就像给一段即将走向终点的关系,打上了缓期执行的标签,对于痛苦的一方而言,是延长的一段凌迟。
文/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