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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几道梦与醒(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宰相之子晏几道)

晏几道梦与醒(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宰相之子晏几道)范仲淹和韩琦等人纷纷向晏殊道喜,说此子年方十岁就如此才华横溢,又得到皇上欣赏,以后必定前途无量,成就不在其父之下。十眉,唐张泌《妆楼记》记载:唐玄宗令人画《十眉图》记录十种美女的眉形,有鸳鸯、远山、五岳、三峰、垂珠、月棱、分梢、涵烟、拂云、倒晕。(怪不得现在管美女叫美眉,原来从唐朝就这样叫了。)金掌露,玉炉香。岁华方共圣恩长。皇州又奏圜扉静,十样宫眉捧寿觞。仁宗皇帝大喜,写的都是好话啊,好话谁都喜欢听。碧藕可是神仙才能吃到的藕,晋王嘉《拾遗记》三《周穆王》:"西王母……进万岁冰桃,千常碧藕。"金铜仙人掌中之露,和着玉屑服据说可以成仙;“皇州又奏圜扉静”,点出了此次宴会的主题,圜扉指监狱,古代监狱用圆木做扉;“十样宫眉捧寿觞”,无数的美女捧着酒杯劝酒,真是人间仙境啊。

宋仁宗庆历八年(1048年),大理寺和开封府同时上奏,道大理寺和开封府两处监狱犯人皆空,这可真是千古未闻的奇迹啊。皇帝赵祯闻言大喜,立即宣布大宴百官,共庆盛世。席间,仁宗皇帝对宰相晏殊道:"如今国家安定太平,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爱卿当居首功啊!"晏殊满脸笑容,酒杯举得高高的,嘴里却说:"都是皇上洪福齐天,百官同心协力,臣不敢居功!"仁宗皇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爱卿不必过谦,这些年来爱卿的辛劳,我心里有数,听说爱卿幼子天资聪颖,才气过人,小小年纪就已经名闻京师,都说有爱卿少年时的风范啊,何不宣他上来作词一首,以庆盛事?"

不多时,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小少年晏几道献上词来,却是一首《鹧鸪天》:

碧藕花开水殿凉。万年枝外转红阳。

升平歌管随天仗,祥瑞封章满御床。

金掌露,玉炉香。岁华方共圣恩长。

皇州又奏圜扉静,十样宫眉捧寿觞。

晏几道梦与醒(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宰相之子晏几道)(1)

仁宗皇帝大喜,写的都是好话啊,好话谁都喜欢听。碧藕可是神仙才能吃到的藕,晋王嘉《拾遗记》三《周穆王》:"西王母……进万岁冰桃,千常碧藕。"金铜仙人掌中之露,和着玉屑服据说可以成仙;“皇州又奏圜扉静”,点出了此次宴会的主题,圜扉指监狱,古代监狱用圆木做扉;“十样宫眉捧寿觞”,无数的美女捧着酒杯劝酒,真是人间仙境啊。

十眉,唐张泌《妆楼记》记载:唐玄宗令人画《十眉图》记录十种美女的眉形,有鸳鸯、远山、五岳、三峰、垂珠、月棱、分梢、涵烟、拂云、倒晕。(怪不得现在管美女叫美眉,原来从唐朝就这样叫了。)

范仲淹和韩琦等人纷纷向晏殊道喜,说此子年方十岁就如此才华横溢,又得到皇上欣赏,以后必定前途无量,成就不在其父之下。

然而,长辈们的判断都错了,晏几道一生沉沦下僚,郁郁不得志。不过在词这个领域的成就倒是远远超过了父亲晏元献。

晏几道,1038年出生,父亲晏殊是刑部尚书兼御史中丞,相当于现在的最高检察院院长兼公安部部长,不久又出任三司使(财政部部长)、参知政事(副总理),枢密使加平章事(总理)。作为宰相第七个儿子的晏几道,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晏几道梦与醒(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宰相之子晏几道)(2)

以北宋官员的富裕程度来看,晏几道估计和《红楼梦》里的宝玉一样,从小珠围翠绕,锦衣玉食。再加上晏几道天资聪颖,才华横溢,文章诗词生来就通,与一般富家公子纵横诗酒,斗鸡走马,如此逍遥人生,真是羡煞旁人啊。

可是,晏几道刚刚十八岁的时候,父亲晏殊就去世了。于是,风流公子的自在人生戛然而止,失去了父亲这颗遮天大树,迎来的就是漫天风刀霜剑。加上受郑侠牵连入狱一整年,晏几道的生活愈加艰难,顿时由一个贵族公子哥,变成一个落魄潦倒的江湖人士。

"有时俗事不称意,无限好山都上心"。性格外向的人政治上不得意,往往会寄情山水,流连大好河山。像李白,孟浩然,王维等人,都留下了大量的赞美山水田园的美丽诗篇。

而晏几道却是一个多愁善感、温柔缠绵的"情痴",一向不善于、也不屑于那种长歌当哭的狂放,所有的对生活的无奈,对爱人的思念,和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怀念无处排遣,只能在内心向自己倾诉,在梦里重温。

千年来词人无数,经常"做梦"的词人仅此一个,那就是晏几道。晏几道所著《小山词》260余首,写梦的词就有54首,一共做梦59次,如果说把这260首词看做是晏几道的一生,那么,小晏这辈子有差不多四分之一的时间在做梦,做得最多的是那种令人惆怅的相思梦。

晏几道梦与醒(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宰相之子晏几道)(3)

如《蝶恋花》: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沈鱼,终了无凭据。

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晏几道怀念江南的日子,思念远在江南的那个女子,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缱绻绸缪,可是山高水长,加上生活的穷困使他不能如愿,万般无奈只能希望能与心上人在梦里相会。可是,他虽然梦见了江南,梦里找遍了整个江南却没能与心上人相见,这种滋味真令人黯然神伤。

又如: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

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醉别西楼醒不记,说是不记,实际上刻骨铭心,连当日欢聚时衣襟上的酒痕和诗句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今只剩下自己形单影只,深夜里只有那红烛在替自己垂泪,无比凄凉。

晏几道梦与醒(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宰相之子晏几道)(4)

晏几道在《小山词》自序里说:

始时沈十二廉叔、陈十君龙家,有莲、鸿、蘋、云,品清讴娱客。每得一解 即以草授诸儿。吾三人持酒听之,为一笑乐。

沈廉叔和陈君龙家的四个歌姬在小山词里占据了大量的篇幅,在小晏潦倒的日子里,梦见莲、鸿、蘋、云四人的画面,成为他无奈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亮点。

如《临江仙》怀念小苹: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梦醒、酒醒,眼前楼台高锁,帘幕低垂,是处冷落寂寥,昔日整夜欢娱的日子犹如梦里。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在此繁花似锦的季节,望着成双成对的燕子,树下独立的小晏更觉孤寂。

这是想起了小蘋,一个天真烂漫、娇美可人的少女,乍一见那一霎间,小蘋的模样就铭刻在了小晏的心底,一辈子难以忘却,当时她穿着薄罗衫子,上面绣有双重的"心"字。

由于初见时的羞涩,爱慕之意不能直接倾诉,只能借琵琶来传递情愫。演奏的那个女子脉脉含情,席上的那个男子如痴如醉 。如今明月犹在,人事情怀却大异当时。真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晏几道梦与醒(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宰相之子晏几道)(5)

又《临江仙》怀念小云、小鸿:

淡水三年欢意,危弦几夜离情。

晓霜红叶舞归程,客情今古道,秋梦短长亭。

渌酒尊前清泪,阳关叠里离声。

少陵诗思旧才,云鸿相约处,烟雾九重城。

《鹧鸪天》怀念小莲:

梅蕊新妆桂叶眉,小莲风韵出瑶池。

云随绿水歌声转,雪绕红绡舞袖垂。

伤别易,恨欢迟,惜无红锦为裁诗。

行人莫便消魂去,汉渚星桥尚有期。

晏几道梦与醒(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宰相之子晏几道)(6)

也有久别重逢的惊喜,如《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当年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为了让对方尽兴,一个殷勤劝酒,一个不顾酒醉拼命豪饮,彻夜欢聚就是为了在对方的生命中留下不灭的印记。

一别经年,盼望能再度相逢,无数次在梦里梦到对方,天幸今天真的重逢,惊喜之下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所以点亮银灯,一次又一次拿近照看,生怕这次相逢还是和以往一样是在做梦。久别重逢本来是一件喜事,小晏的这首词却读来令人心酸。

晏几道梦与醒(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宰相之子晏几道)(7)

有梦里对心上人的追寻,如《鹧鸪天》:

小令尊前见玉箫。

银灯一曲太妖娆。

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

碧云天共楚宫遥。

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唐代范摅所著《云溪友议》载有韦皋与姜辅家侍婢玉箫的恋情故事。韦皋少寓姜氏府,与玉箫有情。韦皋辞归,留一玉指环,相约七年来娶,及逾期不来,玉箫绝食而死,后韦皋忆旧,玉箫转世与韦聚合。玉箫指歌女,初次相见便与词人有情,于是小晏在醇酒中醉倒,陶醉于妙曲,更为丽人娇艳的仪容和温馨的柔情蜜意所陶醉。

如今却是独自一人度过漫漫长夜,昔日的欢乐恍如一场遥远的梦,甚至还不如一场梦,因为在梦里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重拾旧日的欢乐。

晏几道梦与醒(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宰相之子晏几道)(8)

在北宋这个理学兴起的时代,从柳永的"以赋为词",苏轼的"以诗为词",无论是文章还是诗词,大多喜欢说理。而晏几道却继承了冯延巳、李煜等人的抒情传统,并进一步对个人的内心世界进行探寻,从而创造出一个独特的梦之境界。

实际上,晏几道未必真的与莲、鸿、蘋、云,玉箫等女子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只是性格太过多情,老是沉浸在过去经历的日子中不可自拔,不愿意欢乐的时光就此逝去,而现实生活又是那么的残酷,只好在内心世界里想象与那些女子的缱绻绸缪,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情不关风与月"或许可以作为晏几道心理的最好注解。

从云端跌落尘埃以后,一生潦倒却又不甘心,在现实生活中极度痛苦的晏几道只能靠在梦里与这些女人相会才能得到心理的慰藉,在某种意义上,这几个女人拯救了晏几道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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