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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荻荡:查干圣湖荡芦荻

芦荻荡:查干圣湖荡芦荻每到初春,五一劳动节前后,伴随着湖冰的消融,驾驭着南来的信风,雁鸭鸥鹭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归到自己的出生地。有的大雁还要稍早一些,三四月份就会在冰雪尚未消融之际探春而来。候鸟的廽翔,使得芦荡简化成迎迓游子的一方巢穴。这时,芦芽刚刚从冬天的苇茬子上破茧而出。初生的芦苇,一如青葱春韭和返青的稻秧,色彩与姿颜与植根的秋茬形成鲜明的对照,使人不由得想起那首著名的《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蒹葭,作为芦苇的别称,被解释为初生的、未成熟的芦苇。但是,从这首秦风来看,显然不是北国之芦。因为在东北,在查干湖,如果是在春季,如果是初生的芦苇,就不会“苍苍”般的茂密,更不会出现“白露为霜”的景象。这时,在与衰草为邻的芦芽中间,在草滩上,会有许多刚刚落成的巢穴-----被大雁、野鸭、鸥鹭捡拾的秋芦枝叶搭建的爱巢:一簇一簇的突兀坐窝。使人感叹这些念旧的生灵,----只有飞回到故乡的圣水之后,它们才

芦荻荡:查干圣湖荡芦荻(1)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祖籍山东,吉林松原人,军人出身,退休前曾供职于乡、县、市(地)、省党政机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族史学会辽金契丹女真史分会理事,中国楹联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吉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  散文《秋来查干湖》,收入2011年《中国散文精选》、刊于《光明日报》、《作家》、《大家散文》、《诗选刊》、《散文选刊》、《语文主题学习》(上海教育出版社)等书报刊,被《学优网》、《第一文库网》等语文学习网站眷顾;《查干淖尔之冬》发表于《大家散文》、《人民日报》,收入《人民日报》散文精选《风在诉说的时候》;《中华典籍引领我的生活》,获《光明日报》社、“国家古籍保护中心”有奖征文优秀奖;《百余年来洮霍两河注入查干湖以及松嫩两江与查干湖沟通的文献与图舆》,在全国辽金史年会宣读,刊于《东北史地》,收入《辽金史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三石·九石》等几十篇札记、随笔、诗歌,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诗刊》、《人民文学》、《美文》等报刊发表。  楷书《金刚经》入选首届华珍阁杯全国书法大赛;楷书《盂方·盂圆》获建国七十年“翰墨云桥杯”全国书画邀请赛优秀奖。  《踏青集》、《方舟·方舟》、《查干湖畔的辽地春捺钵》等文集在作家出版社、吉林出版社出版。(2019·10·20)

芦荻荡:查干圣湖荡芦荻(2)

资料图片

作者:李旭光

查干湖的美,林林总总。而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那云蒸霞蔚的芦苇荡。

春夏之交,自东面的高速路出口进入旅游度假胜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遮天蔽日、鸥鹭翔集的芦苇荡。这片芦荡,是在长白公、铁路大桥下,以带状进入查干湖湿地的:上衔松花江与嫩江交汇地,下接圣水湖畔,以其曼妙的身姿,为江湖的连通充当着仪仗;西面,在“通让铁路”大桥下,也是芦苇荡,把霍林河、洮儿河的尾闾与查干湖,用千千万万条芦根牢牢的缠绕在一起,使人再也分不开河流与湖泽的边界;南面,一条半个世纪前开凿的百里运河,把北流松花江与查干湖血脉相连。运河的两岸,是侍卫一样探水的苇丛。几乎壅塞了河道的苇丛,既是护坡石,又如人工防护林,一直从河岸延伸到宽阔的河面,林荫般遮挡和护卫着这条生命之水。---这来自于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四条江河,既为圣水湖输送了血脉和乳汁,也同时布下了根脉相接的绿原,一如母亲孕育儿女的脐带。而这条由芦苇铺就的绿原和长长的脐带,恰恰成为圣水湖作为三江平原、松嫩平原上一颗草原明珠所独有的“胎记”。

南湖的芦荡,蔚为大观。它并不满足于当作单薄的绿篱,仅仅把湖水团团围住,而是向湖心恣意蔓延,宽幅要有一公里左右,成为一条绿色的飘带和帷幔,使浪花向岸边的冲刷得以缓冲,人畜对湖水的滋扰得以免除,风雨、噪声、水中的芜杂得以消弭。此时的芦荡,体现的是勇于担当;高家的运河入湖处,芦荡摆出的是迷魂阵。轻舟载着游客冲进去之后,就会被一条条由渔船出入的水道切分的湖汊所掩没,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径。这时的芦荡,给人的印象,是神秘浪漫,是侠骨柔情 是小鸟依人;在北湖,沿着川头北上,芦荡逶迤连接着野鸭岛、万亩花海、辛店泡,那里不仅是雁翔鹭栖之地,还是花的海洋,当年又曾经是圣湖芦苇的主产区。在这时,芦荡所赋予圣湖的,是它的博大、它的包容、它的灵性。

芦荡当然不单只是作为配角出现在圣水湖中。尽管它与圣水和衷共济、行处相随。

每到初春,五一劳动节前后,伴随着湖冰的消融,驾驭着南来的信风,雁鸭鸥鹭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归到自己的出生地。有的大雁还要稍早一些,三四月份就会在冰雪尚未消融之际探春而来。候鸟的廽翔,使得芦荡简化成迎迓游子的一方巢穴。这时,芦芽刚刚从冬天的苇茬子上破茧而出。初生的芦苇,一如青葱春韭和返青的稻秧,色彩与姿颜与植根的秋茬形成鲜明的对照,使人不由得想起那首著名的《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蒹葭,作为芦苇的别称,被解释为初生的、未成熟的芦苇。但是,从这首秦风来看,显然不是北国之芦。因为在东北,在查干湖,如果是在春季,如果是初生的芦苇,就不会“苍苍”般的茂密,更不会出现“白露为霜”的景象。这时,在与衰草为邻的芦芽中间,在草滩上,会有许多刚刚落成的巢穴-----被大雁、野鸭、鸥鹭捡拾的秋芦枝叶搭建的爱巢:一簇一簇的突兀坐窝。使人感叹这些念旧的生灵,----只有飞回到故乡的圣水之后,它们才笃定春心,找寻那熟悉的芦苇、菖蒲,才萌动水样柔情,才开始那耳鬓厮磨、如胶似漆的爱恋。这时的水禽,几乎已经忘却了蓝天、不再翱翔,想的、做的,都是没日没夜地一起厮守在芦荡。

到了六月,天气渐热,雨季来临。湖中的芦苇一根根竹笋般地拔节,开始疯一般地成长。就像入伏时在玉米和高粱地的夜晚,屏住呼吸,就会听到作物生长时发出咔嚓、咔嚓的拔节声。贪长的的芦苇,甚至来不及打理秀美的叶片,一根根的新鞭竖起,剑指苍穹。直到长出水面两三米高得时候,叶子才完全地散开,身子骨放粗、加厚、变硬。六月下旬,湖里的荷花逐渐进入盛花期。而在荷花之前,菱角已率先开出一朵又一朵眨着眼睛的小黄花,仿佛是在为荷花的盛装亮相蹿出来热场;菖蒲,则悄无声息地与芦苇比肩为伴,颇有些“肝胆相照”的味道,二者一刚一柔,相得益彰。此时,各种水禽幼雏已经陆续破壳、离巢、入水,穿梭于芦荡之中觅食、练羽;芦荡中的鱼,已经在自己的“水中森林”、“鱼儿的产房”*中完成产卵、孵化。不时地会在苇丛中传出水禽的追逐、吵闹、鸣唱,鱼儿跃出水面、再砸回去时发出的扑通、扑通的响声,鱼鸟啄食水草嫩芽的咔哧、咔哧声,以及那些水中大物用身体粗野撞击苇蒲所发出的刷啦、刷啦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芦蒲的香味,夹杂着水禽和游鱼的湿腥气,十分醉人。

九月中下旬开始,逐渐袭来金凤,芦苇的苇花完全开放。刚抖开的苇花,贵妃出浴般羞于见人:身子软软的,湿湿的,柔柔的,呈浅灰色,散落开来,沉甸甸的。慢慢的,苇花从她的发梢开始着上一层红晕,一天天地扬起美丽的脸庞,抖开那浓密的秀发,散发出无穷的魅力。随着气温的下降,特别是清霜凌侵之后,苇花几乎高粱一样的舞动一袭婀娜的红裙,火一样的燃烧。湖风吹过,苇花此起彼伏,麦浪一样地律动。芦苇在水面以上的枝杆和根部,一些黄熟的陈叶,这时也渐次脱落,使人可以看到摩肩接踵的、密密匝匝的粗壮苇杆,以及苇杆上那一个个凸显出来的劲节,竹林般的壁垒森严,十分地乍眼。秋风中的芦苇,一天天地失去身上的水分,就像把夏天吸吮湖水的画面倒放一样,任何多余的水份,在燥热的秋风中,都被芦苇还原给大自然。芦苇已显现出坚硬而柔韧的成熟。这时,湖中的水瘦了,湖里的鱼儿肥了,雏鸟的翅膀硬了,四方候鸟开始在南翔的出发前向圣水芦荡集结;荷花已然落尽,莲台也与残叶萎靡地朝着湖床慢慢沉下去;清癯的菖蒲已然少女怀春,所怀之秀,是红烛样的蒲棒。秋天在走向肃穆。只有固执的菱角,依然浮绿绽黄,就如同仲夏时节先于芙蕖绽放芳华一样,独自挺身站出来充任着殿后的角色。-----一个四时轮回的过程似乎就要结束,但收获的季节还没有真正到来。

芦苇的真正收获季节在冬天。十一月中下旬,气温稳定在摄氏零下十五度左右,湖面开始从边缘向中心,一步步、一层层地结冰封冻。首先被坚冰凝锁在那里的,还是芦苇。当然,也有菖蒲、菱角、残荷等。漫天飞雪时,芦苇已经完全泛黄。大雪过后,苇杆上会出现蜡妆,在靠近冰面的根部被朔风吹出深浅不等的雪窝;时而,在酷冷乍暖的天气,会有北国雾凇奇观出现。雾凇的君临,使苇花、苇杆、苇叶霎时洗净心灵,空濛纯粹,包裹出海市蜃楼般的童话世界。然而,凡此种种来自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对于芦苇来说,美学之外,其实已经失去实在的意义。-----聪明智慧的芦苇,这时早已静如处子,将自己的“真身”,或谓火种与精魂,深藏在冰下、淤泥之中,蜷缩回它们的根部,在一整个冬季里酣然沉睡。而人们在冰面上、土壤的表层所看到的,只是它们如动物蜕变时所留下的躯壳,亦如卫星进入大气层时分离的燃料舱和整流罩。芦根在冬季,以全部精力、全副武装只做着一件事----守护生命。已不似春夏秋三季,还要分出心来去四处蔓延。芦苇以冬眠的方式来违拒严寒,既是一种无言的抗争,又是在积极的等待、休整与蓄势待发。成片的芦苇,在湖面结冰一尺多厚的时候,多半在冬捕前后,就会被保护区择机收割。而一些散落在岸渚、陂陀的芦苇,会在收割时被刻意地遗落在那里,任由附近的农民采樵、过往的人畜藉踏、凛冽的寒风撕扯、无情的山燎劫掳。

芦苇在查干湖曾经是主要的经济作物。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来,芦苇的生产经营经历了大起大落。六十年代以前,查干湖的生态,自然包括芦苇荡,大多还处于它们与生俱来的原样,没有受到人类活动更多的滋扰。仅查干湖就有水域、湿地面积近千平方公里。芦苇生产稳定,设有芦苇局、芦苇公司、苇场、收购站等专门的管理机关和经营单位,是芦苇生产的黄金时期;七十年代开始,查干湖上游的霍林河、洮儿河兴修水库,截断了查干湖的水源,湿地面积锐减到50平方公里,湖水干涸,湖床裸露,芦苇几近绝迹。1976年,在白城地委的支持下,改造山河的壮举---前郭“引松工程”盛大开工。这项举全县之力、感天动地的工程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1984年竣工,将源源不断的松花江水通过百里运河,输送到查干湖,使查干湖的水域和整个湿地面积恢复到514·2平方公里,芦苇的面积恢复到13·3万亩,芦苇的年产一度达到4万吨。1986年,嫩江、洮儿河、霍林河发生特大洪水。带有讽刺意味的是,执拗的洪水,穿越人工设置的重重“藩篱”后,依旧沿着自己的故道进入阔别多年的查干湖,湖水的水位最高时达到131·23米,淹没了刚刚得以修复的大量苇田;1998年,查干湖在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面前,接纳了嫩江的倒灌,洮儿河、霍林河溃堤之后的分洪,总共从三条江河收纳洪水达到8亿立方米之多,湖水的最高水位达到132·70米。在“不速之客”袭扰下,许多苇田再一次遭受灭顶之灾。可知,洪水并非慌不择路,而是在执意找寻自己的故道、故园。江河故道受大地板块所形成的降比、地势刚性约束,自是人意难违。

半个多世纪的急剧变化几于沧海桑田。以区区一介芦苇,所见证的,是生态资源基础作用的极为珍贵,及其优势的易逝难追;是自然规律在总体上的不可逆,和人们在江河治理活动上知与行的局限;是前郭人民重整山河的伟大社会实践,以及当代愚公精神的不朽价值;是公共管理的得失,及其留给人们的启示。

早些年,芦苇主要用作工业的造纸原料,国家实行统购统销。统购之余,在百姓日常生产生活中,会用来编织家家户户铺炕用的苇席,盖房子使用的苇箔,作篱笆的苇笆,砖厂、粮库用以遮挡风雨的苇帘子,座囤子用的苇穴席等。还有一些,被当作炊饮、取暖的上好的薪火。

古代文人常常抓住一些植物、动物某些生命特征,赋予其人文、社会的价值和寓意,当然,不可避免地会带有理想和主观的色彩。譬如,冬夏长青的松柏,“四君子”梅兰竹菊,清且廉的荷花,图腾象征的龙虎,千里马、老黄牛等。那么,圣湖的芦苇又蕴涵了哪些人文要素呢?

我觉得,芦苇就湿、就低,与水同在,所体现的是上善若水的悲悯、布衣的情怀;生不抉膏腴,居不择邻里,连根复萌,所寓意的是顽强的生命力、随遇而安的境界、和而不同的个性;虚心劲节,经霜色浓,处柔益坚,所彰显的,是君子的内修与操守;出淤泥而不染,水涨落而不没其身,刀锯、野火、严冬不能夺其命,所见证的是其清廉的本色、刚毅的品格、生命的智慧。圣水之芦,其修其德,岂不美哉!

如果说,一方圣水是峻峭的山峰,芦苇,就是缭绕于峰峦之间那绚丽多姿的云;如果说圣湖是无畏的环境守护者,芦苇,就是她攻防兼具的刀枪剑戟;如果说查干湖是一座城市发展变化的缩影,芦苇就是家乡人们品质和风貌的象征。而每当思想起查干湖古往今来水与芦,抑或是芦与水,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生死相依的多舛命运,就会觉得,面对未来、面对责任,我们每个人,即便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公民,仅仅是站在一个欣赏者的“客观”立场上去抒发感叹,去沉下来思考,当然也是不够的……

注:“水中森林”、“鱼儿的产房”,赵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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