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36回好句摘抄点评,三言两语说红楼
红楼梦第36回好句摘抄点评,三言两语说红楼当然入画当场申明了这些“赃物”的由来——套句烂剧里的狗血台词,就是“不是您想的那样”——是她哥哥寄存在这里的,这自然也不合规矩,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贾家四位小姐,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原应叹息”),她们的四个丫鬟,分别叫做抱琴、司棋、侍书、入画,正好凑成“琴棋书画”。惜春善画,所以她的丫鬟叫“入画”。这妮子命也苦。她父母在南方,她和哥哥跟着叔叔过日子。可叔叔婶子只知吃酒赌钱,她哥哥只好把跟贾珍做小厮所得的赏赐,托人交给她保管。这时却被发现。一个结果超可乐。当晚最大的战果,就是查出了司棋私通潘又安。喜剧性的是,司棋却是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外孙女。而且,作为邢夫人派来监督王熙凤的搜查队长,王善保家的刚刚才在探春那里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这等于两巴掌都扇在了邢夫人脸上,这把火烧到了纵火者自己身上!所以凤姐“不怒而反乐”,只瞅着王善保家的“嘻嘻的笑”;“众人俱笑个不住”。还有一个正好相反的、很
之六:“我不了悟,也舍不得入画了”——漫话惜春
第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是《红楼梦》里相当热闹的一出。黑更半夜,自抄自家,文武带打,沸反盈天。
其实说来这场风波是由邢夫人搅起,目的原不过是想给桀骜跋扈的儿媳妇王熙凤一点颜色看,捎带也警告一下王熙凤背后的王夫人、贾政等一伙当权派:瞧你们当的好家!替老公贾赦、也包括自己,出口在野党的恶气罢了。她虽然素日有些“牛心左性”、贪婪愚蠢,但真闹到一大家子“自杀自灭”“一败涂地”,想来断乎不会是她的初心。
但火烧到多大,纵火者自己有时就说了不算了。而且谁也没想到的是,烧来烧去,烧出两个最无厘头的结果:
一个结果超可乐。当晚最大的战果,就是查出了司棋私通潘又安。喜剧性的是,司棋却是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外孙女。而且,作为邢夫人派来监督王熙凤的搜查队长,王善保家的刚刚才在探春那里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这等于两巴掌都扇在了邢夫人脸上,这把火烧到了纵火者自己身上!所以凤姐“不怒而反乐”,只瞅着王善保家的“嘻嘻的笑”;“众人俱笑个不住”。
还有一个正好相反的、很有些可悲可叹的结果,那就是竟然在惜春的贴身丫鬟入画那里,“箱中寻出一大包金银锞子来,约共三四十个;又有一副玉带板子并一包男人的靴袜等物。入画也黄了脸”。这就有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悲剧意思了。
一、小题大做逐入画
贾家四位小姐,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原应叹息”),她们的四个丫鬟,分别叫做抱琴、司棋、侍书、入画,正好凑成“琴棋书画”。惜春善画,所以她的丫鬟叫“入画”。这妮子命也苦。她父母在南方,她和哥哥跟着叔叔过日子。可叔叔婶子只知吃酒赌钱,她哥哥只好把跟贾珍做小厮所得的赏赐,托人交给她保管。这时却被发现。
当然入画当场申明了这些“赃物”的由来——套句烂剧里的狗血台词,就是“不是您想的那样”——是她哥哥寄存在这里的,这自然也不合规矩,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本来凤姐不想把这事闹大(她知道这是她婆婆作妖,是冲着她来,不想殃及无辜),还替入画说好话,“素日我看她还好。谁没一个错,只这一次”“下次万万不可”,就想轻轻放过去。不料惜春却来了劲——
“嫂子别饶她这次方可。这里人多,若不拿一个人作法,那些大的听见了,又不知怎样呢。嫂子若饶她,我也不依。”
惜春的过度反应一时弄得凤姐有些发懵,只好糊弄着说“等明日对明再议”。
按说这点事就翻篇了,谁都想不到的是,惜春越发没完了。
说来惜春是宁国府的小姐(贾珍的妹妹),入画也是宁国府的人。第二天,惜春把她嫂子尤氏请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一通闹,一定要尤氏把入画带走。入画跪地、哭求;尤氏等人也都劝解,说“她从小儿服侍你一场,到底留着她为是”。惜春却“咬定牙,断乎不肯”松口,话里夹枪带棒。尤氏实在气不过,抢白了惜春几句,矛盾双方倏然由主仆转变成嫂子和小姑子——
尤氏讽刺惜春“这会子又作大和尚了,又讲起了悟来”。
惜春却又把话拐回原点:
“我不了悟,我也舍不得入画了。”
气得尤氏骂她:“可知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
……
二、“口冷心狠”为哪般
我们知道,金陵十二钗中,有佛缘的不在少数,真出了家的只有两位,一个是妙玉,一个是惜春。虽说都是出身“读书仕宦之家”,归宿也都是出家,但惜春和妙玉终究还不太一样。
妙玉是身在空门,心驰红尘,对宝玉是有着热烈的爱情幻想的。但惜春却是人在红尘,心向空门,当真是勘破了幻象,如尤氏所骂,“心冷口冷心狠意狠”。她对待贴身丫鬟入画的态度之冷、处置之狠,便是实证!
一个人的性格,与其成长经历、生活体验密不可分。惜春“自幼无母”(据六十五回兴儿所言);她那考中进士(这可是贾府最高的学历。惜春之聪慧好学,看来似有“遗传之功”)、“袭了官”却又“一味好道”的老爸贾敬,整天在城外和道士胡羼;她的比她大将近三十岁的“正紧亲哥哥”贾珍,又“每日家偷狗戏鸡”,只顾着和儿媳妇“爬灰”、跟小姨子暧昧……可怜这位贵族小姐,从小既缺母爱、又少父兄之疼惜。所幸有贾母把她接到身边,可老太太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给了两个“可恶的玉儿”(会哭会闹的孩子有奶吃嘛)和一个“猴儿”似的凤丫头,分到她这里来的那点儿疼爱,就很有限了。
这么个成长氛围、这么个原生家庭,叫她如何“暖”得起来、“恋”得起来?
但曹雪芹写她的“冷”和她的“狠”,偏在此时、在此处总的爆发出来,却不是信马由缰、一时兴起。
此时突然“了悟”,以致于断然“舍得”入画,是基于惜春对当下家族形势的绝望判断。
三、勘破三春景不长
原来就在头一天,也就是“抄检大观园”当天,与贾家既是“老亲”“又系世交”“两家来往极其亲热的”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这个官衔,脂砚斋说是作者随便设的,无从查考)甄家“坏了事”的消息传进贾家——
七十五回,尤氏从惜春处赌气回来,与身边的老嬷嬷说起,昨日听见贾珍说,“看邸报甄家犯了罪,现今抄没家私,调取进京治罪”。
其实我们如果再读得细些,就在上一回,“抄检”当晚,探春已经说及此事:
“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脂砚斋在此批道:“奇极,此日甄家事。”)
可见,当日刚刚获知,甄家被人家“真抄”“大抄”,到了晚上,贾家就实兵演习,自家“假抄”“小抄”起来。
贾门“四春”,是公侯千金、高干子女,元春则贵为天子之妃。她们对于时局之敏感、新闻(又与自家运势有关)之关注,非普通门第儿女能及——大约只有迎春略“二木头”些——所以,当天探春既能获知此事,则惜春亦应知悉。
甄家的下场震惊了探春,也极大地刺激了惜春。探春只是做口头上的警告、哀叹,惜春却已开始行动,提前做“树倒猢狲散”的具体安排了——
这就上演我们看到的那激烈一幕,像尤氏所说,“这会子”惜春急赤白脸、疾言厉色,撵走入画、逮谁咬谁,“突然”“了悟”、要做“大和尚”——她的反常表现,让我们不仅替可怜的入画大感冤屈,也和尤氏及在场一众人等一样大感困惑、大感骇异,甚至大感气愤。
但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惜春心里,却同明镜一般:
“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就是因为小小的惜春早早地“勘破”了好景不长、风波迟早要来,晚散伙不如早散伙、让人家打散不如自己遣散,所以就借此时、就在此处,牙关一咬心一横,借题发挥、小题大做,拿入画“作法”——不仅赶走丫鬟,连她嫂子尤氏、带宁国府一大家子,一齐捎上,聚而歼之,集中骂个遍、得罪个彻底,趁早而干脆地撇清于宁国府、决裂于老贾家、自绝于污尘浊世,一点儿念想、后路都别留,落个“清清白白”“大家清净”……
机会岂不甚好?
七十四回,写的是何等精彩啊。用黄庭坚的一句话评价,那真是“无一字无来处”(《答洪驹父书》);再用书中的原话,端的是“字字看来皆是血”!
作者: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