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期为上:秋以为期一
秋期为上:秋以为期一正好有个前同事去密歇根大学读书,我就把第一站定在了密歇根大学的博物馆。除了最后一站明尼阿波利斯,其余几个地方都是自驾去的。逛博物馆很适合一个人自驾。说走就走,想停就停,不用照顾同行者的感受,不用做无谓的交流。犹记得之前和不懂古董的朋友逛博物馆,费尽唇舌也解释不明白一件器物为何高档。而曾经和一个行家逛博物馆,他老人家盯着一个乾隆的铜鎏金嵌百宝花端香炉,愣是看了有二十分钟,看得我哈欠连天满腹狐疑不明所以。所以还是一个人逛博物馆比较有趣。无论名气大小,它们都是综合性的博物馆。展览的藏品几乎涵盖了整个人类文明史。里面包含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等古代文明,欧洲各个国家各个时期的艺术品,亚洲、非洲、美洲的藏品,以及近代和当代艺术等等。咱们国家的博物馆建馆思路和欧美不太一样,几乎没有综合性的博物馆。一方面是当年国外博物馆积累各个文明藏品的时期,正是中国积贫积弱的时期,不会派考古队去埃及挖金字塔。另一方面
地中海气候的夏天是难熬的。即使到了九月,依然烈日当头,没有一丝秋收的迹象。云是稀罕物,偶尔飘来几片,稀稀落落的,根本挡不住毒辣的太阳。而极少数多云的日子,云仿佛又成了棉被,将高温捂得严严实实。
可巧这几天假期很多,又赶上纽约秋拍,于是我买了几张机票,准备逃离这无孔不入的夏天。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当然已经回来了,纽约秋拍也已经结束。回头一看,旅途前前后后竟长达两周,期间参观了七家博物馆,又在拍卖行跑了几圈。这不能说是和艺术品的约会,而几乎算是蜜月了。博物馆的器物永远都在,而拍卖行的拍品却从此天各一方,多少又有些悲剧式的浪漫。于是想起了“秋以为期”这几个字,充作不怎么吸引人的题目,记录一下两周的见闻。
美国有很多收藏中国艺术品的博物馆,这次去的七家博物馆,全在五大湖附近的中部地区。其中有名气较大的如芝加哥美术馆、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明尼阿波利斯美术馆,也有名气比较小的如密歇根大学博物馆、底特律美术馆、辛辛那提美术馆和印第安纳波利斯美术馆。
无论名气大小,它们都是综合性的博物馆。展览的藏品几乎涵盖了整个人类文明史。里面包含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等古代文明,欧洲各个国家各个时期的艺术品,亚洲、非洲、美洲的藏品,以及近代和当代艺术等等。
咱们国家的博物馆建馆思路和欧美不太一样,几乎没有综合性的博物馆。一方面是当年国外博物馆积累各个文明藏品的时期,正是中国积贫积弱的时期,不会派考古队去埃及挖金字塔。另一方面,中国是农耕民族,没有很强的侵略性。对于其它文明的历史,既知之甚少又漠不关心,更不要提收藏展示了。这也是东西方文化差异的一个体现。
逛博物馆之前,我没敢做功课。大博物馆的东西都太有名了,一件有特点的器物,会反反复复被人引用。我之前文章里的资料图片,就有不少出自这几家博物馆。看得多了,就没有了初次相见的惊喜。正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不如浑浑噩噩,做个初次进城的乡下人。
除了最后一站明尼阿波利斯,其余几个地方都是自驾去的。逛博物馆很适合一个人自驾。说走就走,想停就停,不用照顾同行者的感受,不用做无谓的交流。犹记得之前和不懂古董的朋友逛博物馆,费尽唇舌也解释不明白一件器物为何高档。而曾经和一个行家逛博物馆,他老人家盯着一个乾隆的铜鎏金嵌百宝花端香炉,愣是看了有二十分钟,看得我哈欠连天满腹狐疑不明所以。所以还是一个人逛博物馆比较有趣。
正好有个前同事去密歇根大学读书,我就把第一站定在了密歇根大学的博物馆。
美国中部大农村的生活成本是名不虚传的低,对于我等穷游的人,简直不能更友好。稍稍远离芝加哥,100美元以下的酒店遍地皆是,50美元就能住进独栋民宿大别墅了。我在芝加哥的机场租了辆车,开去湖边的酒店过夜。
美国人租车很随意,工作人员在系统里随便挑选了一辆空闲车,就让我开走了。我随机到了一辆至今叫不上名字的韩国车,四四方方的,像刚出锅的东坡肉。还好是辆新车,刹车非常好用,油门形同虚设,成功杜绝了超速的可能。漂泊江湖的豪客都是骑劣马,跑不起来的“劣车”在中部大平原上驰骋再合适不过。
八月底九月初的中部也没有完全入秋。据当地人讲,我来之前的几天,气温就高的恼人。我来时却已有了秋收的迹象。正巧又是雨后,天上还有些聚而未散的积雨云,藏在云后的闪电偶尔隐隐闪动,映得入夜的云彩忽明忽暗。
密西根大学是老牌名校,主校区位于安娜堡市。学校和市区没有明显的分界,开车穿行其间,很难分清哪里是学校哪里是社区。我去的时候,正是开学的前几天。大街小巷人头攒动,都是满脸兴奋的学生。宿舍附近更是热闹,新生们推着小车拉着行李,搬家的搬家,送行的送行。一旁的警察们封住了宿舍的必经道路,保障学生们的安全。
我是直奔博物馆去的,学校具体美不美,实在不曾关心。密歇根大学艺术博物馆是综合性的博物馆,其中国藏品名气不大,但是一百五十多年积累下来,还真有几件有趣的器物。比如一进门这件永乐的执壶。
这把执壶是约翰波普捐赠的。波普就是最早研究元青花的那位著名学者,他是底特律人,捐来的这把执壶,无疑成了博物馆最重要的一件中国陶瓷。可惜博物馆的后人不争气,展览的介绍牌上,赫然写着它是永乐款。不用砸开玻璃我们也知道,它绝对没有爆炸。真是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这类执壶的造型源自波斯地区。正巧之后逛克利夫兰美术馆的时候,看到了它们的原型之一。克利夫兰这件执壶的材料是铜,上面有嵌银。据馆方介绍,它的产地是伊朗,年份大致在1300-1350,属于元人统治的时期。
每个文明都不是独立于其它文明而存在的,在综合性博物馆往往能看到世界文明的脉络。就像同一棵树,分出了不同的枝桠。
另一件值得关注的器物,号称出自定窑。是否真是定窑的黑釉斗笠盏,在此不做解释。从造型来讲,北方磁州窑系、定窑系的斗笠盏,甩开其它窑口好几条街。没有哪个窑口能烧出这么自由奔放富有张力的线条。
可惜世上本难见十全十美的器物,这件造型无可挑剔,但兔毫的效果稍显一般。多少有些遗憾。
展出的其它瓷器,与这两件不在同一档次,就不逐一介绍了。
元代龙泉窑盖罐和明代龙泉窑香炉
清雍正 红釉碗
明万历 五彩和青花壁瓶
清 豇豆红釉水呈
清 天蓝釉和红釉瓶
辽 赤峰缸瓦窑剔花罐
宋 建窑兔毫盏
宋 定窑刻花斗笠碗
宋 青白釉斗笠盏
元 磁州窑铁锈花嘟噜瓶
唐 白釉四系罐
唐 长沙窑执壶
唐 三彩罐
唐 蓝釉罐
辽 皮囊壶
唐 花釉执壶
东晋 越窑鸡首壶
北宋 龙泉窑五管瓶
北宋 耀州窑刻花碗
还有一件近乎恶搞的东西结合雕塑。老外的审美真是奇特。。
当天时间还早,从安娜堡到底特律只需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我随手啃了个汉堡就继续上路,前往底特律美术馆。
底特律曾经是中部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上个世纪上半叶的工业化,给这座城市带来了空前的繁荣。但是进入后工业时代,底特律陷入了衰退。衰退的原因很多,有种族的问题,有城市规划的问题,有其它国家工业的冲击,也有自身财务的问题。曾经以汽车工业为傲的重工业之城,如今荣光不再。人们戏称五大湖附近这片工业衰退的地区为铁锈地带。
敲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的博物馆之旅,几乎就是铁锈地带之旅。曾经经济的繁华,带来了文化的繁华。这些博物馆,和那些依然矗立的上个世纪的摩天大楼一样,如今都成为了铁锈地带城市的墓志铭。
不过有人说底特律是“鬼城”,我不敢苟同,起码高速上警察就很多啊。遍地可见超速被警察扑下的车子,不知道和国内某些地方的违章罚款创收是不是一个路数。
底特律美术馆不以收藏中国艺术品见长,但它的藏品很丰富,质量非常高。比如门口坐着的这位思想者,就是罗丹当年授权浇筑的原作之一。正巧他家亚洲展厅正在举办一个展览,九月底结束。我也是临时起意,决定去克利夫兰前顺路一游。事后证明,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最吸引我的展品,是一幅巨大的元代观音壁画。这幅壁画大致出自山西地区,具体是哪座寺庙,已无从考证。现在可以知道的是,它曾是卢芹斋的藏品。卢某人还曾站在它面前留影,那张照片如今成了珍贵的影像资料。
卢芹斋当年可能一直没能卖掉这幅壁画,于是在退休前选择捐给了底特律美术馆,也算是给了她一个较好的归宿。
有心的观众可能会发现,底特律美术馆展出的中国艺术品,很多购自卢芹斋。穿行其间,仿佛重回一百年前古玩行业最辉煌也最为罪恶的年代,也许当年的展会,就如同眼前的博物馆一样琳琅满目。
博物馆其实并没有很避讳藏品的出处,比如这尊购自卢芹斋的北齐佛造像,馆方明确指出其出自响堂山石窟。甚至查到了它的位置在南响堂山第一窟(下图右侧空缺处)。
做人也应如此坦坦荡荡,就像司马光所说:“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
另有一件永乐的青花盘子,也是购自卢芹斋。博物馆找来了一件土耳其的青花盘子作为对比。左手边是土耳其1480-1500年制作的盘子,右手边是永乐1403-1424年制作的盘子,两件纹饰风格完全一致。明朝人根据奥斯曼帝国的审美制作了以往所不见的青花盘子,而土耳其人又根据中国的青花瓷,仿制出了自己的青花瓷。这就是文明之间相互影响的典型范例。
底特律美术馆展览的中国陶瓷不多,而造像、书画之类又是我不熟悉的领域。所谓隔行如隔山,我也只能像个外行一样看看热闹,甚至连名字该如何翻译都不知道,惭愧啊惭愧。
隋 伎乐俑
唐 胡人奏乐俑
唐 马球俑
明 龙泉窑鼓凳
明
十八世纪
元
北宋 铁狮子头
1562 王问
元 王振鹏
看完亚洲艺术展厅,我又去逛了逛其它展厅,结果发现了几件很有意思的展品。其一是一件酷似唐三彩的墨水台,塑造的是圣乔治屠龙的形象。它虽然出自1470-1490年的意大利工匠之手,但浑身弥漫着浓浓的唐三彩味道,不知二者是否有神秘的联系。
另一件是一只双耳杯,外壁施绿釉,内壁施黄釉。外壁还有一些不知是贴塑还是模印的小装饰。这只杯子来自公元前后一世纪左右的罗马帝国,逛其它博物馆的时候,也看到了几只几乎一样的杯子。如果把它放在中国的博物馆里,怕是要被错认为辽三彩吧。而它比辽三彩早了一千年。
叶喆民等不少学者认为汉代出现的绿釉是从西域传来的。其实早在公元前三千年,古埃及人就已在陶器上施釉。看了这些实物,方知此言非虚。
还有一件异国的神兽,整整占据了一面墙壁。此异兽长颈长尾,前腿似狮足,后腿如鹰爪,口中还吐着信子,显然是捏合了多种动物的特征,类似中国的麒麟。它的中文名叫西鲁什,曾是古巴比伦某城门上的装饰神兽之一。年代为公元前612-539年。
它表面烧了一层釉子,像极了明清的琉璃砖瓦。不知不觉就会让人联想到九龙壁。再转念一想,这可是春秋时期的“九龙壁”,我口中的舌头不由得吐成了西鲁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