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了个羊的盈利模式：羊了个羊的商业逻辑

羊了个羊的盈利模式：羊了个羊的商业逻辑最近大火的游戏“羊了个羊”实际上是赢不了的，至少凭实力或者坚忍不拔的精神赢不了。这款游戏成本低廉、版式原封不动照搬其它游戏，游戏原理也是最简单烂大街的三消。它只做了一件事——一开门刚打完招呼，就把难度调到最 Hard 的模式，且每一天，每一关都是最 Hard 模式，甚至它也没有下一关，一点甜头都不给。“羊了个羊”的游戏界面大部分游戏开发商和设计师深知玩家的“惩罚奖励轮回”心态。传统的消消乐游戏、种地游戏、“益智游戏”等占据市场最大份额的小手游要吸引玩家不断玩，总会把惩罚根据关卡适当增加，又把奖励根据关卡适当减弱，让玩家既觉得自己“不行”，又很想证明自己“行”（往往通过花钱购买道具或者不断看广告），循序渐进让人彻底进入上瘾的轮回。你认为那些套皮游戏开发商为了挣钱不择手段，但他们至少提供了清晰明确的奖励机制。好像很多人工作上的 KPI 虽然总被定得遥不可及，但它仿佛是你踮踮脚、狠狠心、花点时间

从常识性的本能来看，人玩游戏不该是去找虐的，它仿佛应当是种用来摆脱日常生活重复无聊的方法。游戏应该有趣，让人体验到快乐。但玩游戏真的不是去找虐的吗？恐怕每个玩过游戏的人都明白，轻轻松松就能赢的游戏根本不值得玩。世界上没有这样的游戏。

相反，现实生活中的竞争逻辑在游戏中成级数加倍增长。“玩游戏就是为了赢”的深刻“社会达尔文主义”思维，从小孩子玩的纯概率游戏“石头剪子布”开始就完全成立。现实人生当中，输赢是种复杂、流动、相对的状态。游戏当中，马里奥从沟里掉下去，一条命彻彻底底没了。上升到比赛级别的游戏，“菜就是原罪”成为一种信仰更是无法辩驳。

也因此，我们不难发现，玩游戏就是去找虐的，甚至除此以外，没有其它目的。出生在澳大利亚的游戏开发者班尼特·佛迪（Bennett Foddy）曾经主业是个哲学博士，研究方向是上瘾机制的“惩罚奖励轮回”。他发现游戏上瘾机制跟其它任何物质上瘾并无不同。玩家认为自己“不行”，于是通过酒精、毒品、游戏惩罚自己，想从这些东西里获得迅速、直接、随手可得的奖励，自己“行”的某种证明，最后在这虚无的一次又一次失败的轮回当中，又回到认为自己“不行”的状态。

班尼特·佛迪（Bennett Foddy）

大部分游戏开发商和设计师深知玩家的“惩罚奖励轮回”心态。传统的消消乐游戏、种地游戏、“益智游戏”等占据市场最大份额的小手游要吸引玩家不断玩，总会把惩罚根据关卡适当增加，又把奖励根据关卡适当减弱，让玩家既觉得自己“不行”，又很想证明自己“行”（往往通过花钱购买道具或者不断看广告），循序渐进让人彻底进入上瘾的轮回。

你认为那些套皮游戏开发商为了挣钱不择手段，但他们至少提供了清晰明确的奖励机制。好像很多人工作上的 KPI 虽然总被定得遥不可及，但它仿佛是你踮踮脚、狠狠心、花点时间，投入自己所有的智慧与毅力甚至玩了命就能做到的。不仅如此，明确的奖励机制（如升学考试）给了人自我提升，可以从“不行”变到“行”的幻觉。毕竟，大多数游戏开发商还是有可持续发展的服务精神的，每一关卡理论上都能过得去。如果你过不去，那么你只能责备自己“不行”，回到惩罚的起跑线重新开始。

真正把玩家虐到体无完肤的不是这样的游戏，而是那些只明确惩罚机制，却没有任何奖励机制的游戏。这类游戏不会让人有从“不行”变到“行”的错觉，不会给人任何胜利的快感，却会激起人的某种顽抗命运的自我保护意识，甚至会让人拿出“不赢毋宁死”的英雄气概来对待。受虐上瘾比普通上瘾的心理机制要更纯粹，很快你学会咬紧牙关，迎难而上，排除万难，全力攻坚，并开始享受这种感觉，成为真正游戏上瘾的玩家。

“羊了个羊”的游戏界面

最近大火的游戏“羊了个羊”实际上是赢不了的，至少凭实力或者坚忍不拔的精神赢不了。这款游戏成本低廉、版式原封不动照搬其它游戏，游戏原理也是最简单烂大街的三消。它只做了一件事——一开门刚打完招呼，就把难度调到最 Hard 的模式，且每一天，每一关都是最 Hard 模式，甚至它也没有下一关，一点甜头都不给。

它一开始让人觉得是让小学一年级学生做高考数学题，但很快你会发现这也不是事实，因为小学一年级学生只要花上足够的时间（比如十一年），也能学得会高考数学，但你花上你所拥有的所有时间（目前每关游戏设定为 24 小时）玩“羊了个羊”，字面意义上还是极大概率过不了关，因为“羊了个羊”叠牌的逻辑是“随机”的。有的玩家玩到最后，发现剩下的 9 张牌一张叠一张，除非你运气好到正巧碰上 333 的排列，要破这个局绝无可能。

当你想要获得道具时

于是你又回到那巨大的“羊圈”里，跟其它所有羊在一起，不管你最后剩 9 张牌还是 90 张牌，都没差别。这里没有起跑线，没有 KPI，只有惩罚没有奖励，你只可能犯错误，不可能做对什么，每一步都有可能踩雷，但没有任何妙招可言。倘若你没被宰杀，只是因为你行了极大的运，成为了某种“统计异常”。能赢“羊了个羊”只是一种 0.1% 概率上的可能，与你的智商、人品、努力程度均无任何关系。哪怕服从命运乖乖看广告，对你的帮助也是微乎及微。

玩到差不多第四次，任何人都能明白这是条通往失败的不归路。但你为何还在玩呢？

2017 年，班尼特·佛迪开发了一款名叫“掘地求生”的元游戏，里面一个半个身子装在罐头里的大叔拿着把斧子，想办法往上爬。这游戏操作难度惊人，且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回到原点。它完完全全是一个惩罚游戏。所有玩这个游戏的游戏主播都很容易大爆粗口又欲罢不能，甚至一直到 2022 年，韩国偶像团体防弹少年团成员金硕珍花了三个半小时直播打“掘地求生”，全网破纪录八百万人看他从一开始信心满满到最后情绪崩溃大砸房间墙壁，游戏进度竟然为零。

“现在结束感觉非常丢人”，是金硕珍实在玩不下去以后的最后感言，也可能是每个玩惩罚类游戏的人停不下来的根本原因。

佛迪制作这款游戏本身是为了探讨游戏的本质。他为此写了一篇富有哲学意味的独白。“没有比重新开始更让人感觉难过的事情，”佛迪写道，“比如刚把作业做完就不小心删了，或者钱包没带，要坐公交原路返回……重新开始，比起从头开始，要困难得多。”

“性感登山”（Sexy Hiking）

“掘地求生”是对更古早的一个像素极低的捷克游戏“性感登山”（Sexy Hiking）的致敬。“性感登山”一开始，游戏人物站在一棵树前，要翻过去，但大部分人要翻一小时才能翻过去，很多人从来就没翻过去过。“大部分游戏设置的障碍是假的，”佛迪写道，“你只要学会了正确的方法，或者有了正确的道具，或者花了足够时间，（玩家）完全可以有信心克服障碍。从这种意义上说，‘性感登山’里的每个像素的障碍都是真的。”

佛迪想要让游戏玩家和他一起寻找游戏（或者生活）“真正的意义”——“橘子是被锁在很苦的橘子皮里面的甜蜜水果。我不喜欢这样的挑战。我喜欢的只是苦涩。咖啡、柚子、甘草糖……你完全可以拒绝，但你没有。你内心有种声音让你继续下去……我们有一样的口味。不是野心，是野心的反面。一种想要品尝失败的顽固不化。你赢了会不高兴，所以我放了这条蛇来咬你。”

惩罚与奖励的轮回里，“打游戏就是为了赢”和“打游戏就是为了输”其实是硬币的正反面。于是一个下半身在罐头里的人继续抄起斧头往上爬，爬得再高，也随时会掉回原地，每一个障碍都真实无误。佛迪和玩家好像写《芬尼根守灵夜》的乔伊斯和他的读者，解释权不在佛迪本人。网络上各路玩家探讨如何“阐释”这一游戏（也就是到底怎么动鼠标才对），终于十分钟打通关的视频还是出现了，哪怕游戏的作者佛迪最反感的，就是 1000 万粉丝的游戏主播替所有人打游戏。

与“羊了个羊”或者“掘地求生”相仿的“为难而难”的游戏并不少。比如一个叫“世上最难的游戏”（World’s Hardest Game）的游戏。这款 2008 年出现的 Flash 游戏很像吃错了药的 Pacman，障碍物移动飞快，需要神一般的手眼协调才能完成，大部分人一关都过不去。

2009 年，又出现了一个类似的游戏叫“不可能的游戏”（The Impossible Game），这游戏开局稍微友好一些，但很快就走上了一遍又一遍“重新开始”的不归路，后来流行过的“几何冲刺”把“不可能的游戏”变得容易得多，深受对屡战屡败没什么好感的青少年喜欢。

The World's Hardest Game

事实上，所有的游戏都可以做到“羊了个羊”那么难，只是受虐狂的市场究竟有多大？

哪怕在 1980 年代，任天堂的超级马里奥风靡全世界，而它的续集超级马里奥 2 因为做得难度远超马里奥 1，只在日本市场上发售过。但更多的事实证明，困难的游戏一样有人愿意买单，比如公认难得要人命的游戏“纸杯人”（Cuphead）卖出了六百万套，“掘地求生”也卖出了近两百万套。

更不用说“羊了个羊”一夜几千万级别的流量。相比之下，“羊了个羊”要更彻底，把玩家的命运彻底交给了概率。你知道你应该停下来，你极大概率赢不了这个游戏，就像你极大概率中不了，极大概率发不了横财，极大概率不能够财务自由，极大概率生不出别人家的孩子，但你依然在不停地玩。最后你不得不问自己，你对成为 0.1% 的执念究竟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