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节奏感50字(日常生活的叙述与叙述的日常生活化)
生活的节奏感50字(日常生活的叙述与叙述的日常生活化)
日常生活的叙述与叙述的日常生活化
——读麦邦盈《地里的庄稼》
戴 哲
当下书写农民和农村生活的小说非常多,有很大一部分作品在叙述中都会夹杂一些关于“性”的描写,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隐晦的。而这样的写作可能会带来一个问题——叙述的奇观化。也就是说对欲望化的性与爱的描写很可能导致一种叙述上的“奇观”,或者成为卢卡奇在《叙述与描写》中所说的“真实细节的肥大症”,而对于农民的真实生活场景写作者并未能够真正地甚至批判性地去呈现。这样的文学写作无疑是一种拙劣甚至卑劣的写作。之所以如此,显然与作为知识分子的写作者由于乡村经验的匮乏,无法真正进入自己所讲述的人物的内心有关,因此形成一种“分裂的叙述”。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同类型的作品中不乏出色之作,麦邦盈的《地里的庄稼》便是这样一篇作品。
《地里的庄稼》讲述的是一个关于农村青年刘三从恋爱到结婚再到发现媳妇石花曾经被人强奸过,并怀疑其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故事。正如小说题目《地里的庄稼》隐含的意思——刘三猛然发现自己地里长的是别人的庄稼,因而这是一个农村青年略带悲剧性的生活故事。因为涉及到婚姻以及“出轨”,小说中也有一些与“性”有关的情节和语词,甚至说,故事的核心部分都是围绕此展开的。但是,小说并没有沦为“奇观化”的叙述,相反其将乡村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极为自然地呈现出来:比如刘三娶媳妇的困难和迫切;刘三娶到漂亮姑娘石花当媳妇后村里的风言风语;石花怀孕后让刘三以后不准碰自己;东村的男人午饭后以及晚上吃饭后到荔枝下聊天的习惯等等,这些细节的描写都极为富有乡村生活情趣。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石花被强奸之后原本打算上告,可是支书石开劝她不要告,因为即使把人抓去了也没用,同时“石开支书还说这事你不说人家也不知道,人家不知道也就跟没有这回事一样。”同样的事件若是发生在城市,尤其是对于知识女性而言是极为荒谬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几乎是农村的常态。当然,这也让我们看到了农村女性的弱势地位。
而作者对于农村日常生活的呈现应当归功于其叙述的日常生活化。所谓叙述的日常生活化,其一主要是指小说语言的生活化。整篇小说以刘三作为叙事视角,将故事娓娓道来,叙事语言多采用短句,且带有浓厚的乡土气息。这在对话上表现得尤为明显。比如有一段刘三在荔枝下关于石花怀孕了不让刘三靠近因而被村里人调侃的对话,其中有一句,“其实怀孕了也可以照样劳动嘛,那滋味,还多一层呢”。 劳动这个词用得极为贴切和生动,很贴合农村日常生活的语境。相应的例子还有很多,譬如“石花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明河的。自己的地里竟然在长出了别人的庄稼,天下大乱了”以及“明河说不要紧了我们再生一个就可以了。于是两人都很努力,而且很快的就有了成绩,石花的肚子转眼间就颇有一定的规模了”等等。
除了体现在小说语言具有乡土生活气息之外,叙述的日常生活化还与作者对于刘三的心理活动描写有关。小说占用了大量篇幅对刘三怀疑自己的媳妇石花婚前有过“不检点”行为并试图寻找证据的心理过程进行描写。通常,小说占用大量篇幅进行心理描写难免落入令读者乏味的泥淖,但是关于刘三的心理描写,作者既让我们感受到了刘三内心的煎熬——比如刚开始怀疑的时候,刘三从自己出发,认为自己大字不识几个,怎能如此轻易便娶到媳妇,之后便开始心里一直怀揣着事情与石花相处,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石花有问题,但又没办法落到实处,极为恼火;同时作者又让我们体验到了故事的趣味性和起伏性,在煎熬之后,刘三开始悄无声息地调查——对整个月门村人的一举一动一言进行周密的思考,尤其是刘三对于月门村支书的话的分析极为细致有趣,比如刘三不断琢磨堂堂支书为何称其为姨丈,支书又为何知道石花是错还是不错呢?或者又如刘三开始从自己的“夫妻生活”进行考量——“事情的发展正在不断证明着刘三的看法呢。就从夫妻生活的角度来说吧,都很多次了,本想加大油门全速前进的时候,忽然的就减速了,抛锚了 停在半山腰上了。刘三当然不知道,他的车上装的东西太多了,太重了。那东西就是思想。但是,刘三不去埋怨车,他埋怨路。他刘三就是车,石花就是路”。很显然,对于这些作者都是通过刘三的心理活动进行呈现的,刘三的心理活动仿若一个熟练的侦探的心理活动,跌宕起伏,悬疑不断,更重要的是它是极为真实的。毋庸置疑,刘三的心理过程和反映很大程度上会是大多数经济能力较差,在村中地位较低的男性青年的普遍样态。
最后,不得不提及的是,小说并没有顺势结尾——刘三的怀疑只对了一半,石花确实被强奸了,可是孩子确是刘三自己的,地里没有长出别人的庄稼,但是刘三却因此失去了妻子,有幸的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结尾超出了读者的阅读期待,是意味深长的。
因此,读罢《地里的庄稼》,我们应当将其与一些只是将农村生活当作对欲望化的性与爱进行叙述的背景的小说进行区分。《地里的庄稼》显然存在着许多可以被发掘和被借鉴的闪光之处。总而言之,无论以什么形式讲述农村和生活的故事,一定不能与农村生活经验本身脱离,也必须进入到被讲述的人物的内心中去才行,在这一点上,《地里的庄稼》确实让我们看到了农民日常生活的某个面向,它是自然而真切的。
作者:戴哲,博士,研究方向:当代文学与文化批评
单位:浙江大学宁波理工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