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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行霈顾轻舟重逢(司行霈你能否饶过我)

司行霈顾轻舟重逢(司行霈你能否饶过我)顾轻舟唇色微白,眼神飘忽道:“这汤好烫”“怎么了?”老太太也被她吓了一跳。司行霈陪着老太太,余光却不时瞥向对坐的顾轻舟,意味深长。他修长结实的腿,在桌子底下碰顾轻舟的脚。顾轻舟吓一跳,猛然站起来,一碗汤泼了满手都是。

阳光璀璨,碎金光芒透过远处的槐树虬枝,在地上落下斑驳疏影。

顾轻舟却感受不到骄阳的温暖,她慢慢扒拉饭,每一粒都如鲠在喉。

老太太病愈之后,心情向来很好,见到了最疼爱的孙儿,心情更佳,也没细看顾轻舟的神态,只当是司行霈在场,让少女抹不开颜面。

老太太吃饭的时候也和司行霈有说有笑,完全不顾“寝不言食不语”的古训。

司行霈陪着老太太,余光却不时瞥向对坐的顾轻舟,意味深长。

他修长结实的腿,在桌子底下碰顾轻舟的脚。

顾轻舟吓一跳,猛然站起来,一碗汤泼了满手都是。

“怎么了?”老太太也被她吓了一跳。

顾轻舟唇色微白,眼神飘忽道:“这汤好烫”

她手里还捧着碗,尴尬放下,有点狼狈。

“是有点烫,小心些。”老太太笑,“没烫着吧?”

“没有。”顾轻舟摇摇头。

她一手的汤汁,油污滑腻,就跟着女佣下去洗手。

可他在顾轻舟心里,是个魔鬼。他将一个人活剥了皮,那人还在抽搐挣扎时,他亲手将血人定在木桩上。

顾轻舟不能想,那些画面,稍微回想都是一场噩梦。

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东西,顾轻舟原本就害怕血,司行霈给她的阴影,足够让她浑身颤栗。

“轻舟是个好孩子,慕儿的婚事就算定下了,等他后年回国就完婚。”饭后,老太太和司行霈拉家常,“你到底何时娶妻,给我添个大胖曾孙?”

老太太又说:“这次若不是轻舟,你祖母只怕命也没了。我是过一日算一日,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就盼着你成家。”

司行霈只是笑。

老太太话题起来了,也是真担心司行霈,又问道:“你没有一个中意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娶一个真正的世家名媛,总统的女儿最好不过了。”司行霈笑道,“其他人,谁配得上我?”

好大的口气。

顾轻舟把头埋得更低。

“可总统没女儿啊!”老太太蹙眉,轻轻打他的手,“你太胡闹。”

“那就副总统的女儿吧。”司行霈轻笑,“一定要是出身高贵的,容貌倾城的!”

老太太被他逗笑。

“你啊,心太野了,就是不想成家而已,祖母也管不了你。”老太太笑呵呵的。

快到下午四点,顾轻舟如坐针毡,终于可以起身告辞了。

“老太太,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您。”顾轻舟道。

老太太也没留她,喊了女佣去备车,送顾轻舟回去。

“祖母,我送送顾小姐吧。”司行霈站起来,“祖母的病情我还不知道,正好路上问问,以后有什么忌口的。”

老太太没有多想,道:“也好,你送送轻舟,以后是一家人了。”

出了老太太的屋子,顾轻舟几乎是一路小跑,想要赶紧摆脱此人,去司公馆的门口叫黄包车回去。

司行霈双腿修长,步履随意,也能跟得上顾轻舟的小跑。

他不说话,薄唇微微抿着,眼角有淡淡笑意。

到了大门口,顾轻舟张望,发现没有黄包车,心下一急时,司行霈已经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做什么!”顾轻舟挣扎,“松开我!”

她力气不及司行霈,已经被他推上了他的奥斯丁汽车的副驾驶座位。

司行霈自己开车,一路上沉默不语,开出了司公馆约莫十分钟,在一处僻静的马车边上,他停了车。

这条路上种满了法国梧桐树,延绵不绝,腊月的树梢没有叶子的点缀,孤零零的沐浴阳光。

顾轻舟后背绷得紧紧的,双手攥紧。

司行霈却一把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他呼吸清冽,凑在她的脸侧问:“我的小贼,几天不见你就成了我弟弟的未婚妻?之前不是还说,要做我的伎女么?”

顾轻舟往后躲,不小心压到了方向盘的喇叭,汽车刺耳的嘶鸣了起来。

零星的行人纷纷侧目,往车上看,顾轻舟一瞬间脸色惨白。

这要是被人看到

顾轻舟收敛心神,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从小就是你弟弟的未婚妻,你若还有人伦,就松开我!”

司行霈凑在她的颈项,轻轻嗅了下,笑道:“我吻过你,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不答应,我的女人不会嫁给任何人,也不会是任何人的未婚妻!”

顾轻舟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亲吻过她的,不仅吻过,还摸遍了她的全身。

可那时候顾轻舟吓得魂不附体,亲吻是什么滋味,她事后一点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张没有皮的血脸。

他摸过她,则不止一次。在火车上,他扒光了她的上衣,让她和他肌肤紧贴,她至今都记得他身上的湿濡,以及他肌肤的滚热。

顾轻舟沉下心,声音冷锐:“你不是要娶个身份尊贵、容貌倾城的女人吗?我可不尊贵,也不倾城。”

司行霈哈哈大笑。

他的唇,几乎要贴在她唇上,轻轻掠过:“我说的那是正妻。怎么,你想做我的正妻?”

顾轻舟大窘,尴尬且难堪,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太抬举自己了,司少帅说他的女人,而不是他的妻子。

他的女人何其多!

“正妻有什么好的,那只是摆设!没听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司行霈低笑,“你要是真嫁给我弟弟,我照样偷你!”

他说罢,一双手捧住了她的脑袋,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亲吻是什么滋味,顾轻舟现在懂了。

司行霈的气息炙热温醇,与女孩子的馨香不同,他浓郁的男性清冽,紧紧包裹着顾轻舟。

他强悍撬开了她的唇齿,温热的舌在她口腔里游荡,似个八面威风的将军,一寸寸巡查自己的领地。

顾轻舟穿着老式的斜襟夹棉袄,他的手早已从她衣底钻了进去,触摸她温软如玉的肌肤。

她的肌肤似最上等的绸缎,顺滑温香。

司行霈的手宽大结实,布满了老茧,带着粗粝摩挲着她,阵阵酥麻,顾轻舟浑身发颤。

她挣扎着推他,又使劲躲,然后再次撞上了汽车方向盘上的喇叭,鸣笛声尖锐刺耳,顾轻舟的心被那一阵阵刺耳声悬得老高。

“别这样,别这样”她软了,无计可施的她,软软求饶,像只无助的猫儿,从唇齿间呢喃,眼泪顺着白皙面颊滑落。

司行霈尝到了眼泪的咸苦,听到了她呢喃的哽咽,心头起了怜悯,松开了她。

顾轻舟哭了。

她一哭就停不下来。

“为何要欺负我?”顾轻舟哭道,“我虽然偷了你的****,也救了你一命,我把枪还给你就是了。”

司行霈气息微喘,额头抵住她的,轻笑道:“傻孩子,就是你救了我一命,我才要报答你啊!”

“你这是让我万劫不复。司督军和老太太知晓,会将我扫地出门,我需要司家的帮助。”顾轻舟眼泪止不住,“没有你这样的报答。”

“我自然要报答,我肉偿给你。”司行霈低喃,猛地撕开了自己军装,扣子脱落,露出精壮的胸膛。

寒冬腊月,他却只穿了件单薄的军衣,军衣里空空荡荡。

他的肤质幽深,肌肉鼓隆,强壮有力的胸膛呈现在顾轻舟的面前。

顾轻舟眼睛微颤,使劲转开头。

司行霈握住了她的手,纤细嫩白的小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端粉润,贴在他的胸口。

他让顾轻舟抚他的强壮。

“轻舟,你会喜欢我的,没有女人不喜欢我!”他笑声磁醇,在顾轻舟耳边吹气。

顾轻舟的眼泪渐渐流干了,再也挤不出来。她茫然望着车窗外。

街景凄凉,干净的柏油大马路上,方才的路人走过,此刻没有半个行人。

“我不喜欢,我永远不会喜欢你这种变态!”顾轻舟咬牙,“你若是真心报答我,就装作不认识我,离我远远的!”

司行霈沉默,神色安静,对顾轻舟骂他变态,他似听到了句喁喁情话,毫无恼怒,只觉得有趣。

“我既不是伎女,也不是名媛,普普通通一个人,不合你的口味,你能否饶过我?”顾轻舟转颐,双眸被眼泪洗过,似月夜下纯净温柔的海水,泛出幽蓝的光。

“我疼你都来不及呢!”司行霈笑。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唇很嫩,一颤一颤的说话,像玫瑰豆腐,软甜细滑。

司行霈在她唇上轻啄了几下,这才将她抱回副驾驶座,开车送顾轻舟回到顾公馆。

回到顾公馆,顾轻舟将自己反锁在房里。

她没有经过情事,却也不傻,她知晓司行霈要她。喜欢不喜欢另说,想睡她是不言而喻的。

什么时候吃了她,看他的心情,顾轻舟没有半点自主权。

像司少帅这种人,看上了自然一定要弄到手;到手之后,大概是不会珍惜的。

他挑挑选选还没有成亲,听他的话风,他是要一个家族权势滔天的女人帮衬他,顾轻舟没资格做正妻,她身份地位不够。

预料到自己的未来,要么是给司少帅做小妾,要么是被玩厌了抛弃,顾轻舟用被子蒙住了头。

她想回乡下了!

她虽然是二少帅名义上的未婚妻,却至今没见过二少帅,和司夫人的关系也势同水火,嫁给二少帅希望渺茫。

哪怕走了狗屎运,真的成功嫁到司家,就像司行霈所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那么变态残忍,又在一个屋檐下,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偷顾轻舟的,到时候顾轻舟的下场更惨。

这条路是个死胡同。

顾轻舟连连吸气,总感觉屋子里沉闷,她有口气透不过来。

腊月的夜风寒冷,摇曳着窗外梧桐树的虬枝,似鬼魅舒展枝桠。

顾轻舟走到阳台上吹风。

隔壁阳台的门轻微一响,她的异母兄长顾绍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件他的大风衣,披在顾轻舟的肩头:“别冻了。”

他的衣裳很宽大,顾轻舟被紧紧包裹着,暖流徜徉周身。

“谢谢阿哥。”顾轻舟低声道。

顾绍腼腆微笑,不善言辞的他,此刻不知该说什么,就和顾轻舟一样,伏在栏杆上,望着远处迷茫夜景。

华灯初上的岳城,处处都是灯火的海洋,远远还能听到靡靡乐声,那是舞厅的梵阿铃。

“舟舟,欢迎回家。”顾绍看着远处的夜景,声音温柔。

顾轻舟迭眸,良久才说了一个谢字。

而后几天,司老太打电话给她,让她去司公馆做客。

顾轻舟胆战心惊的去了。

好在,她再也没碰到司行霈,松了口气。

转眼就到了年关。

旧历年的岳城很热闹,顾轻舟跟着顾绍,去街上玩了两次。

有一次隐约瞧见了军政府的汽车,顾轻舟慌忙去躲,似惊弓之鸟。

“你躲谁啊?”顾绍问。

顾轻舟摇摇头,笑容轻盈道:“不躲谁。”

腊月二十五,顾轻舟借口去司公馆,再次去了趟平安西街的何氏药铺,看望慕三娘夫妻。

“姑姑,我有些东西,放在家里我不安心,怕家里那些人不忿我,偷偷搜了过。我想放在你这里,你帮我藏起来。”顾轻舟道。

慕三娘自然说好。

顾轻舟就拿了个小匣子,交给慕三娘。

同时,顾轻舟看得出,慕三娘这里过年的费用欠缺。

上次司督军送了她一根小黄鱼,顾轻舟拿去换了八百块大洋,连同司老太给的金镯子、那支勃朗宁****,一齐放在小匣子里。

她拿出五十块,交给慕三娘:“姑姑,现在世道难,这点钱您拿着过年,以及来年药铺的本钱,弟弟妹妹们的学费。”

慕三娘再次推辞。

司行霈顾轻舟重逢(司行霈你能否饶过我)(1)

顾轻舟态度坚决。

慕三娘确实无米下锅了,再狠狠推辞显得虚伪,她面皮涨得通红,道:“应该姑姑资助你的,反而要你的钱过年,这脸皮都不要了。”

“自家姑侄,不说这些了。”顾轻舟笑道。

慕三娘有两个女儿,三个儿子,他们都很喜欢顾轻舟,特别是慕三娘的长女何微,姐姐长、姐姐短,让顾轻舟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何微十三岁,稚嫩的小脸上有种早熟的内敛,她对顾轻舟道:“从小我是长姐,都要疼弟弟妹妹,现在有姐****我。”

她依靠着顾轻舟。

顾轻舟心中踏实。

每次到何家,心情都非常好,只可惜不能跟何家一起过年。

从何家离开时,瞧见何家新招的伙计在大堂里修桌子,顾轻舟脚步停了下。

何微悄悄对顾轻舟道:“阿木生得真好看,个子又高大,肩膀宽,去做什么都吃得开,他居然做伙计,又累又苦。”

转念又遗憾摇摇头,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可惜他是个哑巴”

阿木,是何家给这个伙计取的名字,小伙计真名叫什么,也问不出来。

阿木很勤快,埋头做事不怨劳苦,何掌柜很喜欢他,慕三娘和孩子们都觉得他不错,只可惜是个哑巴,要不然养几年,做个上门女婿都行。

“他不是天生的哑巴。”顾轻舟笑道,“也许是生病了吧?”

阿木能听到,但是他恍若未闻,继续敲他的桌子腿,态度冷漠。

“我阿爸说,是有失音症的,只是阿木不愿意让我阿爸把脉,不知他到底什么病。”何微道。

顾轻舟颔首,回眸又看了眼阿木,心里有数了。

而后一直到除夕夜,顾轻舟都没有出门。

家里的气氛挺怪异的。

顾圭璋之前很恼怒秦筝筝和他的女儿们,可他后来见到了司督军,和司督军相谈甚欢,隐约真的要做亲家,他又得意起来。

一得意,秦筝筝和顾缃给他招惹的祸事,他全忘记了。

他们到底是一家人,顾圭璋仍是很疼顾缃,也对秦筝筝有感情。

秦筝筝重新压倒西风,顾圭璋从三姨太的房间,搬回了秦筝筝的房里。

顾缃和顾维、顾缨去做旗袍,秦筝筝也给顾轻舟做了两套夹棉的旗袍,买了件中等的貂皮外套,两件坎肩,预备旧历年春节的时候穿。

“太太着实小气。”三姨太冷笑,“她们都置办得满箱满柜,就买这几件衣裳打发你。”

“我无所谓的,我从乡下带了衣裳过来。”顾轻舟微笑。

三姨太却不忿。

于是,三姨太给顾圭璋吹枕边风,让顾圭璋拿出一笔钱,给顾轻舟添衣裳。

“轻舟是司少帅的未婚妻,她穿得寒酸,司督军听说了只怕不高兴。过年的时候走亲访友,多少眼睛看着啊。”三姨太坐在顾圭璋怀里道。

顾圭璋捏三姨太胸前的软肉,道:“还是你懂事,我给你一百块,你去给轻舟置办一些。”

三姨太道是,在顾圭璋身下婉转低吟,弄得顾圭璋心火跳跃,当即把她推倒在书桌上,一番激烈的云雨。

除夕夜,大家吃过了团圆饭,顾圭璋单独找了顾轻舟,让顾轻舟去书房。

“我和督军谈过了,少帅还在国外,计划后年回国,这两年你平白呆在也甚是无聊,不如去学校读书。”顾圭璋道。

顾轻舟轻垂了眼帘。

她还打算等过了年开口——她自然要去学校,最好是女子贵族学校,这样她就可以认识同学,网络人脉。

李妈反复说,人脉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没想到,司督军替她考虑好了。

顾轻舟心里有几分难过:司督军还不知实情,真把她当女儿一般疼着。顾轻舟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父爱,居然是来自司督军。

她幽淡的眼波收敛,情绪不露,静静听着顾圭璋说,然后应了声:“好。”

“圣玛利亚教会中学就很不错,你姐姐是那里毕业的,你两个妹妹如今就读,那里的修女教导我们都相熟,可以给你插班到高年级。”顾圭璋道。

圣玛利亚是岳城最好的女子贵族学校,是基督教教会经营的,顾轻舟早已打听过,课目有英文、国文、圣经、算数、家政、钢琴和舞蹈。

有些课目,顾轻舟在乡下的时候,张楚楚都教过她,张楚楚也是类似的教会女子贵族学校毕业。

顾轻舟有点基础,插班到高年级也不会怯场。

顾家是没资本插班到高年级的,顾圭璋卖弄的,无非是司督军的人情。

“是。”顾轻舟再次应下。

她听话乖巧,顾圭璋很满意。

“圣玛利亚学校二月初二才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让你姐姐给你补补课。”顾圭璋道。

顾轻舟微笑:“正月里应酬多,姐姐如今毕业了,一年到头也只有盼着正月热闹热闹,我怎好打搅她?不如请个家庭教师。”

家庭教师所费不赀,顾圭璋犹豫了下。

而后,他想到这个女儿将来要助他飞黄腾达,这些投入是必不可少的。

顾缃和顾轻舟有过节,让顾缃教顾轻舟,顾缃肯定不尽心,最好是请家庭教师。

顾圭璋点点头:“等过了年再说。”

旋即,顾圭璋将此事告诉了秦筝筝。

“春节就不要再添新衣了,宴会也只能办两场,轻舟念书的学费、请家教都是一笔大钱,我们需得节俭些。”顾圭璋通知秦筝筝。

秦筝筝愣住。

水晶灯柔软冷媚的光线里,秦筝筝的神色凝重而阴鸷。

“是,老爷。”她应下了,心里却是滔天盛怒。

春节各家大百货都要上新,亲戚朋友家的诸位太太们,邀请牌友逛街,必然是要攀比,买皮草、做旗袍是少不了的。

不添新衣裳的话,秦筝筝以后还有什么面子在她那个贵族圈子里立足?旁人不当她穷,只当她在家里没地位。

而正月里的宴会,秦筝筝已经定下了五场,这还是省得不能再省的。如今却要裁去三场,叫她那些贵妇牌友们如何议论她?

秦筝筝吸取了前不久的教训,不敢顶撞顾圭璋,心里却是恨极了。

恨的源头,就是那个需要钱念书和请家教的顾轻舟了。

“想念书?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家里可没有闲钱养你!”秦筝筝冷冷想着。

她们母女要钱办宴会,买新衣,这是她们名媛贵妇的排场。

这些排场,就是尊严。

没钱就没尊严,而顾轻舟要挪用这些钱去上学,就是践踏了秦筝筝母女们的尊严。

秦筝筝绝不能答应,她已经有了个主意,让顾轻舟这书读不成。

只是,秦筝筝面上不露半分,欢欢喜喜宣布了顾圭璋的决定。

不添新衣、只办两场宴会,这个消息似晴天霹雳,把顾缃姊妹三个人都打懵了。

秦筝筝把顾圭璋的决定,告诉了她的三个女儿。

顾缃姊妹三当即懵了。

回神后,三个人只差厮闹起来。

“不添新衣?”老四顾缨先囔囔,差点跳脚,“姆妈,我腊月一件皮草也没买,一套洋裙也没做,正月也不给买,你让我去学校被同学笑死么?”

老三顾维的胳膊已经差不多痊愈,她和老四也冰释前嫌,同时知晓当晚刺伤她的是顾轻舟。

老三和老四恨顾轻舟恨得牙痒痒,岂能让顾轻舟如意?

“姆妈,我衣裳不做无所谓,但是家里的宴请怎能减?一个正月只办五场宴请,已经抬不起头了,还能减少三场?姆妈,您打算被陈太太笑一整年吗?”老三顾维痛心疾首。

陈家是顾圭璋的同事,两家来往比较多,陈太太和秦筝筝一样,都是由外室扶正的。

可能是同类相斥,秦筝筝和陈太太不和睦,而陈太太牙尖嘴利,最喜欢拿住秦筝筝的错儿嘲讽她。

秦筝筝嘴角一阵抽搐。

“姆妈,春节各处百货都要上新的,您还缺一条好的貂皮坎肩。难道您明年出去打牌,还穿今年的坎肩么?”顾缃也道。

秦筝筝的眼眸全冷了。

“看到了吧,轻舟可是让我们活得不伦不类!”秦筝筝冷哼。

她的三个女儿就围住她:“姆妈,您足智多谋,还没有办法对付顾轻舟么?”

秦筝筝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一个乡下贱丫头,有什么资格花费巨资去读贵族学校?

督军府承认她是少帅未婚妻的身份,但真的会娶她吗?

秦筝筝不傻,看司夫人的态度,就能瞧出端倪,顾轻舟别妄想麻雀变凤凰!

“她想读书,白日做梦!别说圣玛利亚,就是整个岳城的贵族学校,都叫她读不成!”秦筝筝冷哼。

顾缃姊妹仨大喜,围绕在秦筝筝。

秦筝筝跟她们嘀咕,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顾缃先抚掌大赞:“姆妈,您果然有智慧,真是妙计,顾轻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以后任何好的学校都不敢收她!”

秦筝筝温婉而笑,端庄又宁静,一副运筹帷幄、稳操胜券的自信。

顾轻舟,你会死得很难看的。

岳城的腊月天气还不错,正月则阴雨连绵,淅淅沥沥不间断,到处潮湿阴冷,叫人不想出门。

家中的大堂有壁炉,燃烧着无烟的银炭,暖流徜徉。

大家除了出去拜年,就是围着炉火取暖。

顾轻舟知家里没人喜欢她,几乎不露面,不出面的时候,她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温习圣经和英文,等待圣玛利亚教会中学的开学。

正月初一,顾轻舟去了趟司督军府拜年,同时亦去了司公馆。

没有遇到司行霈,她颇为幸运,而后才知道,司行霈在腊月二十八就去了驻地,要过完元宵节才能回来。

“霈儿在军中任团长,督军有三个师,就霈儿那个团最大,人数四千多,远远超过编制,他最有出息的。”老太太与有荣焉,跟顾轻舟说起司行霈。

司行霈常年在军中厮混,威望很高,将来父承子业,司督军这副家当,多半是要给他了。

二少帅司慕,也就是顾轻舟的未婚夫,只怕什么也捞不到。司夫人未必愿意,等司慕回国,少不了一番争抢。

豪门恩怨,从古至今就没有停歇过。

顾轻舟哪怕真的嫁给司慕,也不一定能得到富贵。

看司行霈那只恶狼,他会容得下他弟弟跟他分兵权?司慕自己的下场还未定,顾轻舟的前途更是渺茫。

远景难顾,顾轻舟只能走好眼前的。

听闻司行霈暂时不会出现在城中,她大大松了口气。

她一点也不关心司行霈的功业!

“霈儿什么都好,就是不愿意娶妻生子,他母亲走得早,又没人替他张罗,他至今像只孤雁,别人成双成对的飞,就他孤零零的,我常为此发愁。”老太太又道。

顾轻舟勉强笑笑,很想把这个话题揭过去,她对司行霈的事没有半分兴趣。

若是可以,最好提也不要提这个人!

去司家拜年之后,顾轻舟又去了趟何氏药铺,而后就开始宅家,躲在房间里温书,不参与任何事。

到了正月初五,顾家宴请亲戚朋友。

顾轻舟出来打了个招呼,依旧回房温书。晚膳的时候,宾客们都散去了,顾家全家围坐在饭桌旁。

吃完之后,秦筝筝对顾圭璋道:“老爷,后天是李家的宴请,听说密斯朱会去,我想带着轻舟见见密斯朱。若是密斯朱喜欢她,入学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密斯朱是圣玛利亚教会中学的理事,朱家投资赞助,密斯朱亲自管教学之事。

“好,你带着轻舟去。”顾圭璋道,脸色和善,眼角有淡淡笑意。

妻子的好心,让顾圭璋满意。

秦筝筝就明白,自己这回对症下药,讨丈夫欢心了。

顾轻舟拿着一根雕花银勺,默默喝粥,心中却在想:“这么贤惠替我操劳,就不是秦筝筝了,这背后憋着什么坏水?”

她不动声色,情绪收敛在明眸之后,双目滢滢看着秦筝筝,以不动应万变:“多谢太太。”

顾缃、顾维和顾缨唇角都有淡笑,顾圭璋恍若未觉,顾轻舟也懵懵懂懂的,二姨太和三姨太则看得心惊肉跳。

上楼的时候,三姨太苏苏提醒顾轻舟:“轻舟,要当心啊!”

顾轻舟嗯了一声。

到了初七当天,秦筝筝一大清早就给顾轻舟挑衣裳。

“这套滚红边的粉缎旗袍挺好的。”秦筝筝一改之前冷淡,居然认真帮顾轻舟挑选衣裳。

这次,她没有故意选丑的,而是真心实意替顾轻舟打扮。

顾轻舟依旧平稳,不露声色。

衣裳刚刚选好,有人敲顾轻舟的房门,而后推门进来的,是顾老三顾维。

“轻舟姐,上次我和小四不是有意捉弄你的,给你道歉。”顾老三低眉顺目道。

顾轻舟看在眼里,心中不动,脸上却露出几分刻意装饰过的惊讶:“我都忘记了,你怎么还记得?快别说傻话了,自家姊妹,有什么道歉不道歉的!”

顾老三抬眸,眼睛满是惊喜,凑近顾轻舟道:“轻舟姐姐,你真是个大度的好人。”

说罢,她从自己莹白如玉的脖颈上,掏出一条黄澄澄的金项链,解下来递给顾轻舟道:“这是我在学校手工课上得到的奖品,送给轻舟姐姐。你明日带着去见密斯朱,她会知道你有个成绩很好的妹妹,会更愿意接纳你的。”

顾轻舟伸手,接过了顾维的金项链。

一条黄澄澄的金项链,带了一个圆形的金坠子,落在顾轻舟纤瘦嫩白的掌心,白得灼目,黄得富丽。

顾轻舟凝眸看了一瞬,眼睛里有了莫名的笑意。

她的笑意暗含讥诮,顾维和秦筝筝却没有看懂。

顾轻舟半垂着眼帘,唇角微动。

顾维看在眼里,觉得顾轻舟是瞧见了金子心花怒放,就在心中冷嘲:“没见过世面的小贱人,看到金子就这么高兴!再贵族的学校,手工课的奖品也不会发贵重的金项链!你的贪婪,会害死你的!”

顾维薄唇微抿,斜长眸子里迸发出得意的光芒。

她姆妈的主意真好,顾轻舟这等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下就掉入陷阱了。

秦筝筝暗中朝顾维点点头,示意顾维做得很好。

然后,秦筝筝又努努嘴。

司行霈顾轻舟重逢(司行霈你能否饶过我)(2)

顾维就上前,对顾轻舟道:“轻舟姐姐,你要是不嫌弃,我帮你戴上好么?”

顾轻舟道:“好,多谢三妹妹。”

金子微凉,落在顾轻舟的雪颈上,金芒反映着她嫩白的脸,没有半分俗气,反而添了些华采,让她的眼眸灼艳逼人。

“真好看!”顾维欣赏着,同时在心里后悔,她也好喜欢这条链子,可惜不能戴到学校去。

就算不能带出去,平白给了顾轻舟,顾维还是有点肉疼。

哼,要不是为了收拾你,我们何必下血本?等解决了你,让我姆妈给我买十条金项链,当然,不能是这个样式的。

顾维满意轻笑,计划很顺利。

顾轻舟则摸了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也甜甜微笑。她的眼神低垂,一切藏在眼帘之下,完全不露端倪。

顾维刚刚送过了金项链,戴在顾轻舟的脖子上时,顾缃也进来了。

顾缃手里拿了只手袋,是英伦名牌,皮质天然,很是好看。

老三顾维夸张道:“阿姐,你这手袋真好看,是送给我的吗?”

“你想得美,这是给轻舟的!”顾缃和顾维一唱一和。

秦筝筝在旁边道:“轻舟,去人家做客没有手袋可不行,现在的名媛,都流行穿皮草,拎名牌手袋。这是你阿姐从英国带回来的,快拿好。”

“多谢。”顾轻舟再次微笑,笑容一派天真,好似被宠溺得不知天高地厚,茫然又白痴的微笑着。

看着她的微笑,顾缃和顾维交换了一个眼神,姊妹俩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可怜的顾轻舟,你这辈子大概是没有享受上等人生活的福气喽。

今天这些东西,就当是给你的祭品吧!

顾缃和顾维相视而笑,姆妈的计划真好,顾轻舟只怕永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等顾轻舟装扮妥当,老四顾缨拿了条白狐坎肩,不情不愿递给了顾轻舟:“这个给你!”

雪白的银狐坎肩,映衬着顾轻舟浓郁的黑发,越发显得她气色红润,肤色赛雪,清纯中调点了妩媚。

顾轻舟这么一装扮,旗袍皮草,坎肩名包,竟颇有些名媛气息,不比时髦的顾缃顾维等人差。

下楼的时候,秦筝筝走在前头,顾轻舟殿后。

顾轻舟突然哎呀一声:“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太太你们先等我一下。”

说罢,她就急促转身上楼,去了趟洗手间。

“懒驴上磨!”顾缃低声骂了句。

秦筝筝瞪她:“收敛些,别叫她看出端倪,等今天事成了,回来再奚落她不迟。”

顾缃立马敛声。

老四顾缨沉不住气,喜滋滋对秦筝筝道:“姆妈,才几天的功夫您就弄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您真厉害!”

“做太太就要有姆妈的手腕,否则怎么过日子?”顾缃骄傲道,“看看别人家,谁家不是庶女庶子一大堆,就咱们家没有,这都是姆妈英明睿智!”

顾缃是真心赞美她姆妈的手腕。

秦筝筝扶了下鬓角,眼底亦溢出得色。她向来自负手段了得,否则当年如何能被扶正呢?

她们母女四人盛装,在客厅里约莫等了一刻钟,还不见顾轻舟下楼。

老四顾缨不耐烦了:“她上过洗手间这么慢,乡下人拖拖拉拉,半点规矩也没有!”

正骂着,顾轻舟下了楼。

见她还围着那条白狐坎肩,嫩白的脖子露出半截,可以清晰瞧见那条金项链,手里挎着顾缃给她的皮手袋,秦筝筝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顾缃姊妹三个,脸上亦都有淡笑。

看不懂的人,只当她们喜气洋洋的出门了。

乘坐汽车的时候,秦筝筝想让顾轻舟做副驾驶做,顾轻舟却紧跟着顾缃,钻入了后座。

“姆妈,我不要坐副驾驶做,多丢脸!”眼瞧着后座没位置了,老四顾缨最小,肯定是她坐副驾驶,顾缨闹了起来。

秦筝筝拽住了她的胳膊,低声呵斥:“你是觉得坐副驾驶座丢脸,还是开学没有新衣、同学们谈论家里连宴请也开不起丢脸?”

顾缨咬牙,自然是后者更丢脸了。

为了新衣,为了宴请,为了不让顾轻舟上学省下的那笔钱,顾缨忍了,她哭丧着脸坐了副驾驶座。

道奇汽车后座宽敞,但四个女人还是觉得挤了。

特别是顾轻舟,她时不时动一下。

顾缃很反感,觉得顾轻舟像没坐过汽车的土包子,坐立不安。上次跟她出门,也没见她这么烦人。

“你坐好行不行?”顾缃呵斥她,一脸的烦躁。

顾轻舟解释:“我怎么坐都不太对劲,好似不舒服。”

“轻舟姐,汽车要常坐,常坐才能习惯的。”老三顾维笑呵呵的,语气却阴柔,带着露骨的讽刺。

秦筝筝笑了。

顾缃也好笑。

顾轻舟跟着笑了,她也觉得好笑,心道:“你们现在很开心,但愿你们能笑到最后!”

她樱唇微抿,笑意从双颊荡开,眼底的锋芒一闪而过。

既然戏开场了,顾轻舟就要跟她们较量较量,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秦筝筝气色不错,顾缃和顾维、顾缨有点兴奋,等待顾轻舟的下场。

顾轻舟不再乱动了,她似樽平静的塑像,唇角的淡笑优雅却持久,像一张面具。微笑的面具之下是什么表情,外人不知晓。

顾轻舟并不期待什么,只是,她也从来不躲避!

顾缃很开心,甚至哼起了歌。

秦筝筝听着顾缃那优美的英伦腔,骄傲又得意:她的女儿受过最上等的教育,而孙绮罗的女儿,即将成为岳城教育界的耻辱,书也念不成。

秦筝筝满腔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多年在孙绮罗面前的自卑,都不见了。

秦筝筝领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去李家参加宴会。

李家的老爷也在海关衙门做事,是顾圭璋的同僚。

李太太出身京师望族,祖上是恭亲王府的姻亲,若是倒退一百年,那就是清贵门庭。

秦筝筝最羡慕李太太的出身。

如此尊贵的身价,李太太却从不傲气,她八面玲珑,岳城三教九流的人她都结交。李太太陪嫁丰厚,有钱,每次宴会都能请到半城的岳城名媛。

若不是李太太这等身价,也请不动密斯朱。

朱家从前是商户,而后不知怎的,勾搭上了美国的基督教会,成了代理人之一。所以,岳城最高级的女子学校,是朱家在背后管理。

朱家因此富可敌国。

密斯朱虽然不是教导,也等于是理事,她有权给任何一个学生开后门,也意味着她有权拒绝任何一名学生进校。

在整个岳城的教育界,美国基督教教会占了九成的贵族学校股份。

密斯朱也是教育界的巨头。

顾轻舟跟着秦筝筝进了李家的宴席大厅,但见衣香鬓影,香鬟如云。

有女佣招待了秦筝筝母女。

主人家李太太身边围绕着数名贵妇,都是军政府那边的官太太,还轮不到秦筝筝,秦筝筝就随便寻了个地位坐下。

“密斯朱还没有来么?”刚坐下,老四顾缨就东张西望。

远远的,她瞧见一个穿着宝蓝色旗袍的女人,肩头披着浓流苏的长款披肩。

顾缨忙指给顾轻舟看:“瞧见没有,那就是密斯朱,她真美丽!”

顾轻舟顺着顾缨的手指望过去,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四十来岁,烫了大卷的头发,画了很秾丽的妆容,烈烈红唇透出妖娆。

密斯朱的浓流苏披肩,那流苏在她的腰身徜徉,似水草萦绕着的海妖,美得灼人眼目。

“是啊,好美丽!”顾轻舟也感叹。

四十来岁的女人,出来做事业,不仅不被人骂“抛头露面”,反而人人敬重巴结。

密斯朱简直是顾轻舟的神,她也想成为密斯朱这样的女人。

密斯朱虽然管理教会学校,但她不是修女。她妖艳绝丽,自梳不嫁,平常总是一副慵懒倨傲的表情,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害怕她,不太敢亲近。

“轻舟,来,我给你引荐引荐密斯朱。你能否进入圣玛利亚,全靠密斯朱了,你要用点心。”秦筝筝道。

于是,秦筝筝就领着她的四个孩子,起身往密斯朱这边走来。

密斯朱身边,换了一拨又一拨奉承的人,李家的大小姐陪同着她,替她挡住一些。

若不是和李太太交情深厚,密斯朱绝不出席这样的宴席,巴结她的人太多了,导致她通常疲于应付。

秦筝筝等人靠近的时候,听到一位太太和密斯朱闲聊:“您最喜欢的那枚白玉圣母胸针呢,怎么今天换了这个?”

密斯朱最爱一款白玉圣母像胸针,她常年带着,世人对此诸多猜测,有说是庇护之神,也有说是她去世的未婚夫所赠。

她从来不离身的。

“不见了,我也找了好几天!”密斯朱闻言蹙眉,心情烦躁极了。

她的胸针是正月初二不见的,恨不能把家拆了也没找到。家里的佣人,她一个个拷问,至今还是没有寻出来。

“再找找,肯定是佣人偷了。现在的佣人,手脚都不干净的。”那位太太叹气,“若还是前朝,那些下人哪个敢动主人家的东西?”

密斯朱微微蹙眉,她很不喜欢这种论调。

等了片刻,才轮到秦筝筝上前和密斯朱说话。

“这是顾次长的女儿,她从小在乡下长大,即将报考圣玛利亚学校,还请密斯朱照看一二。”秦筝筝谄媚微笑。

密斯朱眉头蹙得更深:这么直白想走后门,要么是这位太太真的很蠢,要么就是这位太太喜欢她反感眼前的少女,故意而为,断送她的前程。

“是的,密斯朱,我妹妹最信仰教会了。”顾缃帮衬着接话。

李小姐也难以置信看着秦筝筝母女的丑态,尴尬着敷衍,说些家常。

老三顾维就在身后戳顾轻舟的腰眼,悄悄跟她咬耳朵:“轻舟姐姐,快把你的金项链拿出来,密斯朱看到会对你有好感的。”

圣玛利亚的入学考试,是面试,主考官都会听从密斯朱的建议,所以密斯朱的好感很重要。

顾轻舟轻笑,果然将自己领口里的金项链,全部拔出来,放在外面。

一道金光微闪,秦筝筝和顾缃的余光瞥见了,心中大喜:“顾轻舟作死了!”

老三顾维给顾轻舟的,不是学校手工课的奖品,而是秦筝筝定制的。

金项链没什么错,但是秦筝筝特意去订了个金坠子,悬挂在金项链下面。

坠子是六芒星的形状。

熟悉西方宗教的人都知道,六芒星是犹太教的圣物。

而岳城的贵族学校,九成都是美国基督教教会开办的。

基督教和犹太教水火不容,自古两教争端惨烈。西方的宗教战争,可谓残酷之极!

秦筝筝哄骗顾轻舟带着敌教的圣物,站在信仰基督教的密斯朱跟前,密斯朱肯定要气死的!

这是对基督教的侮辱,也是对密斯朱的侮辱!

岳城九成的学校,都是基督教教会开办的,顾轻舟这个带着犹太教圣物的女孩子,就是“叛徒”,密斯朱这么大影响力的人物,传开顾轻舟这个叛徒的身份,顾轻舟会被所有的贵族教会学校拒绝。

她再也没有入贵族学校读书的资格了!

秦筝筝这一招非常高明,而养在乡下的顾轻舟,不可能接触过西方的宗教,她是不会懂得这里头的杀招。

她傻傻的带着那条金项链出来了,秦筝筝和顾缃得意洋洋。

秦筝筝看着密斯朱,等待密斯朱的暴怒,却见密斯朱美艳的眸子微动,带着几分平静,看向顾轻舟。

“不应该啊,难道不是愤怒吗?”秦筝筝不解,心下一个咯噔,下意识回头看顾轻舟。

却见顾轻舟的胸前,挂着一条璀璨的项链,金项链的坠儿,却不是顾维给她的六芒星,而是十字架。

十字架才是基督教的圣物。

看着挂十字架的少女,密斯朱哪怕知道她是故意套近乎,也不那么讨厌。

秦筝筝和顾缃则脸色大变。

“你”顾缃失态惊呼,指了顾轻舟的项链,“你怎么”

她怎么会把六芒星换成了十字架?

为何会这样?

好好的六芒星坠子,如何变了??

眼前所见,难以置信!

顾缃手指顾轻舟,嘴唇哆嗦,众目睽睽之下毫无仪态,似粗鲁泼妇。

“你怎么会有十字架?”顾缃太震惊了,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面的话脱口而出。

司行霈顾轻舟重逢(司行霈你能否饶过我)(3)

明明她们合谋给顾轻舟的,是犹太教的圣物六芒星,怎么变成了基督教的十字架?

顾缃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东西还能变吗?

难道顾轻舟是孙猴子?

顾缃要抓狂了,她几乎失态。

“阿姐,是三妹妹送给我的。”顾轻舟微笑,笑容似一树盛绽的桃蕊,娇艳绚丽,映衬得她幽蓝色的眼波格外澄澈干净。

顾轻舟年纪小。

年纪小的好处太多了,随便一个神态,单纯无辜就流转倾泻,没有半分心机之感,外人总是很容易被蒙蔽。

和顾轻舟的神态相比,顾缃的指责匪夷所思,而且不怀好意。

密斯朱和李小姐都奇怪看着顾缃。

顾缃内心惊涛骇浪,脸色煞白,转头去看她母亲。

秦筝筝的震惊已经遮掩好了,轻轻咳了咳:“缃缃,这是维维送给轻舟的十字架,不是你的那只。”

她将顾缃的震惊,解释为顾缃误以为顾轻舟偷了她的十字架。

秦筝筝复又对密斯朱笑道:“缃缃虽然毕业了,还是每天都要祈祷,她的东西别人碰不得的。”

密斯朱和李小姐将信将疑。

不管真假,顾缃这么一嚷,失了淑女的温柔,让密斯朱不喜,对顾家女眷没了耐性,预备要离开的。

秦筝筝微急:光让密斯朱对顾轻舟没好感是不行的啊。

况且,计划失败了,密斯朱对顾轻舟没什么恶感,反而更讨厌顾缃。

目的没有达到,秦筝筝岂能让密斯朱走了?

秦筝筝给顾轻舟设下的,可是连环局,要不然她们母女何必送顾轻舟那么多东西呢?

她以为,一个六芒星的金项链,就足以打开局面。没想到,顾轻舟居然四两拨千斤的换了坠子。

秦筝筝也想不通,顾轻舟是如何把链子调包的,而且,她怎么会明白六芒星和十字架的寓意?

顾轻舟不是在乡下长大的吗?乡下的孩子,应该毫无见识的!

不管怎么说,第一计是失败了,秦筝筝只得再用第二陷阱了。

秦筝筝笑容恬柔,几乎要伸手去拦住欲抽身离开的密斯朱:“密斯朱,轻舟入学的事,就拜托你多照顾。初十我们家开宴请,希望密斯朱赏脸。”

密斯朱和李小姐匪夷所思看着秦筝筝。

这么光明正大走后门,是决不允许的,难道这位顾太太不想女儿入学吗?

而且,这位顾太太是多大的脸,可以邀请密斯朱,她以为她是谁啊?

密斯朱涵养很好,遇到了拦路狗,而且不知所谓,她不会伸出利齿也去反咬,只是冷冷笑着,笑得高高在上。

同时,密斯朱看顾轻舟,也戴上了几分憎恶。

站在顾轻舟身后的顾老三顾维,已经从震惊里回神,快速理了一遍思路之后,顾维上前几步,吃惊看着密斯朱胸前的胸针:“密斯朱,您这胸针真好看,我阿姐也有一个相似的,是白玉圣母像的,跟您之前那个很像,她前几天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什么?”密斯朱心下一震,手就放在了自己的胸针上,微微颤抖。

密斯朱也怀疑,家里的下人偷了她的胸针,拿到黑市上去卖。

到底谁买了,密斯朱恨的牙痒痒!

“是真的啦。”顾维连忙点头,“不信,我去找给您瞧,我阿姐今天还戴了来。”

说罢,顾维就要走。

密斯朱立马道:“在哪里,我跟你一块儿去看!”

她生怕再与她的胸针失之交臂。

那块白玉圣母像的胸针,是密斯朱的至宝,她这几天为了找那个胸针,精神恍惚的。

明知只是半缕希望,她也要跟着去看。

“你哪个姐姐买的?”密斯朱还追问。

“轻舟姐姐,就是她啊。”顾维指了指顾轻舟,一副单纯可爱的模样。

密斯朱看顾轻舟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审视,甚至有恼怒的火焰。

事情不简单!

一个想要走后门入学的女孩子,恰好有了和密斯朱丢失的胸针一样的东西,说明了什么?

说明顾轻舟买通了密斯朱的下人,让下人把胸针偷给她,她再拿到密斯朱跟前,假装是她从黑市买来的,讨好密斯朱。

密斯朱不能深想,一深想就恨不能踩死顾轻舟!

太可恨了!

想要走后门、走捷径没什么,但是偷密斯朱的胸针,再装作捡到了送给密斯朱做人情,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害得密斯朱这几天茶饭不思,简直是罪大恶极!

这样的女孩子,将来定是个祸水,还读什么书啊!

顾轻舟迎上密斯朱的眼神,静静微笑,似一朵出绽的荷,亭亭玉立,优雅安静,没有半分疑惑,更无惊惶害怕。

密斯朱眼底的恨意更浓郁,顾缃、秦筝筝和顾维姊妹俩都瞧见了。

她们因十字架而慌乱的心,彻底定了下来,跟着密斯朱去找胸针。

顾维把密斯朱带到了李家的衣帽间。

李小姐、秦筝筝、顾缃、顾缨全跟着,过来看好戏;此事关乎顾轻舟,所以顾轻舟也跟了过来。

“这别在我阿姐的坎肩上。”顾维道,说罢,她就拿起了那条顾缨送给顾轻舟的坎肩。

她当着众人的面,去翻坎肩里侧藏着的胸针。

是她和顾缨一起藏的,她知道在哪里。

可是,白狐坎肩拿在手里,顾维摸了半晌,也没有摸到胸针,她心下一惊,沉沉往下掉。

看着顾维变了脸,密斯朱狐疑追问:“胸针呢?”

顾维哑口,她的从容不迫变成了急促,反复再一点点捏坎肩。

胸针不大不小,而且有针脚别住,不可能在路上丢了的。

“胸针呢,你们搞什么鬼?”密斯朱这时候察觉不对劲了。

秦筝筝也急了,一把夺过那坎肩,她要亲自找。

结果,捏了半天,坎肩里空无一物,胸针不见了。

秦筝筝心中警铃大作:胸针呢?

“胸针呢?”秦筝筝唇色也微白。一步失策,第二步再失策,今天怎么如此不顺利?

“肯定被轻舟藏在手袋里了,搜她的手袋!”顾缃在后面提醒。

顾轻舟的手袋,是顾缃送的。

手袋里还有第三个陷阱,顾缃在里头放了让顾轻舟万劫不复的东西。

既然两个陷阱不成,那就用第三个吧,只能最后背水一战了。若是有幸胸针真在手袋了,顾轻舟就死的更难看了。

“对对,肯定是她藏在手袋里了。”顾维立马拿起了顾轻舟的手袋。

十字架被调包了,胸针不见了,秦筝筝以为绝妙的三个计划,两个已经莫名其妙败北了。

秦筝筝惊惶,

东西哪里去了呢?

肯定在包里!

顾家母女的态度,引起了密斯朱的怀疑,她觉得不对劲!

而顾轻舟始终安静,有种娴雅温柔的风姿,气定神闲。

密斯朱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她原本就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只是丢失了胸针弄得心烦意乱。

现在,她的精明和理智回来,密斯朱回想了下秦筝筝和顾缃等人的前言后语,终于明白了她们的目的。

她们在陷害顾轻舟。

顾轻舟无疑也知道,但是她的眼神似蔚蓝的海,风平浪静得毫无涟漪。

“这个女孩子不简单!”密斯朱想。

若是普通小姑娘,这会子不知急成什么样了。

顾轻舟不急,给她设局的秦筝筝母女却急了。

六芒星被换成了十字架,第一计失败;白狐坎肩里藏好的胸针不见了,第二计再落空。

她们仅剩的希望,都在顾轻舟的手袋里。

若是手袋里的东西再被顾轻舟换掉,那么她们就要铩羽而归了。

不仅没陷害到顾轻舟,还要给密斯朱留下坏印象,影响顾维和顾缨的毕业成绩,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秦筝筝鼻端有了细细的薄汗。

她一把抢过顾轻舟的皮手袋。

拿在手里,她使劲去翻皮手袋的内层,结果泛出一张纸,秦筝筝高悬的心,彻底定下来了。

第三个计划没有落空!

前两个计划不成,第三个一定可以再次让顾轻舟万劫不复。

秦筝筝缓缓舒了口气。

第三个计划是一张纸,放在顾轻舟的包里,这张纸可以让密斯朱盛怒。

秦筝筝找到了纸,心情稍定,第三个计划没有失败呢。

她拿出纸,也不看,短暂停顿一下之后,用两根手指夹住,继续翻顾轻舟的皮手袋,那张纸就轻飘飘落在地上了。

顾缃演双簧,立马俯身捡起来,佯装惊讶:“这是什么?”

说着,顾缃下意识递到了密斯朱跟前。

密斯朱这会儿全明白了,这张纸就是给她看的,肯定是顾轻舟的污点。

她甚至有点好奇,这张纸上写了什么,于是顾缃把纸递过来,密斯朱顺势接了。

李家的大小姐亦好奇,凑在密斯朱身边,两个人歪头一起看。

顾缃心下得意:密斯朱要恨死顾轻舟了!

看到这张纸,是个女人都会生气,何况老姑婆的密斯朱?

秦筝筝也在装腔作势的翻手袋,余光锁紧了密斯朱。

顾维和顾缨同样,等待密斯朱盛怒的表情。

这三个计划,个个都是杀招,只要一个起效了,顾轻舟就万劫不复。

秦筝筝舒了口气,惊险万分,还是成功了。

她有了几分得意。

不成想,秦筝筝却瞧见李家大小姐看了一眼纸,就蹙起眉头,疑惑看了眼顾缃。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顾缃没明白,她也松了口气,眉梢露出几分愉悦。

她们仍看着密斯朱。

可下一瞬,密斯朱抬起头,并没有秦筝筝母女预料的愤懑,而是一脸的不解。

密斯朱慵懒的脸上,有了愠怒。她把纸甩给秦筝筝,已经非常不顾礼仪,毫不客气道:“顾太太,你们母女今天唱得是哪一出?一会儿一个戏码,我看够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搞什么把戏吗?”

不对啊,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愤怒是愤怒了,可怒的方向不对劲,她应该是骂顾轻舟,而不是秦筝筝母女啊!

秦筝筝怀着疑惑,快速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纸,然后差点脚下一滑:这是一张白纸!

这不是秦筝筝准备的那张纸!

秦筝筝精致准备的一切,全部被顾轻舟调包!

“这不可能,她怎么会知晓,我精心准备了七天!”秦筝筝眼珠子乱转,想不出到底错在哪里。

她费尽心思,阻止顾轻舟去上学,不仅是圣玛利亚,她要让顾轻舟连其他贵族学校也去不成,这样就可以省下一大笔学费。

司行霈顾轻舟重逢(司行霈你能否饶过我)(4)

这七天来,她每一步都精心安排,每一样东西都精心准备,甚是花了不少钱,怎么到了这里,全部不见了?

秦筝筝心底大骇!

顾缃、顾维和顾缨同时也看到了那张白纸,都变了脸。

她们母女四个人加起来,被顾轻舟一个人给耍得团团转。

这母女四个人神色都不对,问她们话,她们也不回答,密斯朱就转身,厉色看着身后的顾轻舟:“这位顾小姐,你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朱小姐,我还不是教会学校的学生,就不称呼您为密斯了。”顾轻舟声音糯软柔婉,对密斯朱道,“朱小姐若是想知道缘故,何不看看我三妹的大衣口袋?”

顾轻舟说着,就手指了顾维的貂皮大衣。

顾维聪慧,立马就知道顾轻舟把东西换到哪里去了。

她大惊失色,抢先一步想要护住她的大衣,却被密斯朱勾到了手里。

密斯朱就近。

看了半天的戏,密斯朱也不顾什么修养了,满心怒火去掏顾维的大衣口袋。

密斯朱首先掏到了一个金坠子,是犹太教的圣物六芒星,做得很精致。

密斯朱脸色大变。

一个基督教教会学校的女孩子,不管什么原因,口袋中装着敌教的圣物,这是不可容许的犯罪!

密斯朱眼神阴沉如水,落在顾维身上。

顾维还想去抢大衣,触及这样的目光,她周身发冷,脚像被盯住了,再也挪不动,双颊嫩肉微抖。

密斯朱将这个六芒星放在自己的口袋,转而继续去掏顾维的大衣口袋。

她掏出一只瓷白的圣母像胸针。

密斯朱倒吸一口凉气:“我的胸针!”

失而复得,让密斯朱眼眶一瞬就湿了,几乎喜极而泣。

同时,她也很快明白过来:“我的胸针,为何会在你的大衣口袋里?”

继而,密斯朱再掏。

这次,她掏出一张纸。

这张纸上,是教会学校的女孩子编排密斯朱没出嫁的谣言,主要是说密斯朱和教会的人乱搞,是公共伎女。

密斯朱雪白的牙齿,陷入艳红的下唇里,她紧紧咬住了唇。

将纸收起来,密斯朱狠狠将大衣掼在地上,怒指秦筝筝:“好,顾太太,你真好!”

说罢,密斯朱怒气冲冲阔步出去了。

“密斯朱,此事有大误会,您听我细说啊密斯朱!”秦筝筝大急,匆忙去追。

密斯朱脚步极快,上了自家的汽车,离开了李公馆,秦筝筝没有追上。

秦筝筝急匆匆去追密斯朱了,双腿要打颤。

闯祸了,这回陷害顾轻舟不成,反而自己惹了身骚,太得不偿失了!

李公馆的庭院,种了两株腊梅,正月里花开秾艳。观赏的腊梅虬枝蜿蜒,俯仰皆有风情,疏影泛出馥郁幽香。

顾轻舟穿上了她的大衣,漫步走出了李公馆宴会大厅的门。

缠枝铁门前,她遇到了脸色惨白的秦筝筝。

“太太。”顾轻舟一改平常的柔婉,明亮的眸子微眯,有凛冽锋芒从眼风迸出,她冷锐笑道,“您想要开战,就需得知晓对手实力。像这样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真替您惋惜!”

顾轻舟在奚落秦筝筝。

一向温柔小意的顾轻舟,居然说出讽刺的话。

秦筝筝浑身发颤。她心里明白,这次闯了大祸,她两个女儿——顾维和顾缨,只怕都要被美国教会拒之门外。

这太丢脸了!

现在的婚嫁,名媛们不光要陪嫁丰厚,还要学历镀金。没有漂亮的学历,陪嫁就少一层金粉,就少一层体面。

顾维和顾缨若是被开除,在岳城,甚至整个长江以南,都是笑柄,别人会以为她们品行有问题,再想要高嫁,便是痴心妄想了。

秦筝筝绝望,偏顾轻舟还来落井下石。

“你这个混账东西!”秦筝筝回神,这一切都是顾轻舟弄的,是她弄得秦筝筝如此狼狈。

秦筝筝想要扇顾轻舟一巴掌,却被顾轻舟稳稳接住了她的手。

再想抽回手,却只见顾轻舟的五指像铁爪,秦筝筝的手腕骨头都要被她捏碎了,半晌夺不回来,秦筝筝倒吸几口凉气。

“太太,这可是李公馆,多少双眼睛瞧着您。您打的不止是我的脸,还有顾公馆千金的脸,督军府少夫人的脸,您想想这巴掌能打下去么?”顾轻舟微笑,笑容绝艳,明眸璀璨。

打顾公馆千金的脸,就是打顾圭璋的脸;打督军府少夫人的脸,就是打整个军政府的脸。

秦筝筝还真没胆量继续打下去。她怒极攻心,气得欲吐血。

顾轻舟这才松开了她。

秦筝筝白皙的手腕,五指红痕清晰可见。

门口停了辆黄包车,顾轻舟喊了车夫,报了司公馆的地址,先从李家离开,去司公馆看司老太。

坐在黄包车上,车夫放下了车罩,仍有寒风肆虐,顾轻舟就用顾缨送给她的坎肩,围住了口鼻。

她的唇掩映在白狐坎肩里,微微翘起。

回想一下,秦筝筝自以为高明的陷阱,在顾轻舟看来,仅仅是恶毒而已。

秦筝筝以为顾轻舟不懂宗教的忌讳,的确是她的失算。

顾轻舟在乡下的时候,和沪上名媛张楚楚相处两年。

张楚楚是躲避帮派人士,被迫藏到乡下去的。她那个人最喜欢舞会和热闹,到了乡下不免寂寞。

只有顾轻舟投了她的眼缘,她最喜欢在顾轻舟面前喋喋不休。

张楚楚亦是贵族学校毕业的,圣经是她的功课之一。

基督教的信仰和忌讳,她全部告诉过顾轻舟。

顾轻舟拿到顾维给她的金项链,看到了六芒星的坠子,又想到自己即将要进入的圣玛利亚女子学校就是基督教的教会学校,顾轻舟醍醐灌顶,什么都明白了。

秦筝筝带着她去见学校理事,却给她六芒星的项链,今天的目的是害死她。

顾家的孩子们都是基督教会学校的,顾轻舟相信,顾维顾缨,或者顾缃,她们绝对有十字架的饰品。

于是,趁着秦筝筝下楼,顾轻舟借口上厕所,回到三楼,去顾维房间里翻了一通,果然从顾维的梳妆台首饰盒子里,找到了另一条十字架坠子的项链。

顾轻舟就把换掉了项链,把六芒星的坠子取下来放在口袋里。

秦筝筝三个女儿拿给顾轻舟的东西,顾轻舟一一检查。

胸针、那封信,在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很轻易就被找出来。

坐汽车的时候,顾轻舟动来动去,顾缃和顾维还嘲笑她是乡下土包子,以为她是不习惯坐车,其实顾轻舟是借助动来动去,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将那些东西全部塞到了顾维大衣的口袋里。

东西不重,顾维有盼望着顾轻舟出丑,毫无察觉!

而后,她们就开始在密斯朱跟前卖蠢。

“偷鸡不成蚀把米。”顾轻舟唇角的弧度,越扩越大。真是一场好戏。

这场戏,并不是到此结束。

秦筝筝如何偷到了密斯朱最心爱的胸针,光这一件事,密斯朱就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圭璋很快就会知晓。

想到秦筝筝好不容易赢回顾圭璋的欢心,紧接着又要失去,顾轻舟笑得更欢乐。

很好笑,比在乡下赶大戏都有趣,秦筝筝像个笑料十足的滑稽戏演员。

“这次的事,秦筝筝短期内会元气大伤。”顾轻舟心中大笑,“不用我出面,顾圭璋也会收拾她们的。”

顾轻舟去看司老太,暂时不回家,躲开风头。

司老太告诉她说,司行霈要到正月十五才回城,所以顾轻舟毫无警戒,去了司公馆。

刚到司公馆门口下车,尚未敲门,身后传来一阵汽车尖锐的鸣笛声。

顾轻舟想起那天,她被司行霈抱在腿上,他亲吻她的时候她使劲躲,结果撞上方向盘的喇叭声,亦如这般刺耳。

她立马后背紧绷,全身戒备起来。

一回头,穿着玄色大风氅的高大男子,已经下了汽车,气度雍容,风采翩翩快步走过来。

是司行霈,他回来了。

顾轻舟差点腿软。

她今天固有一劫,没遭在秦筝筝手里,就应在司行霈身上!

不是说,他正月十五之后才回来么?

“轻舟。”司行霈口吻亲热暧昧,“过年好。”

他生得俊朗不凡,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下颌菱角分明,肤色稍深,透出阳刚坚毅的俊美。

而他气质更好,哪怕随意站着,双肩亦是平平稳稳的打开,气势逼人。

他在顾轻舟面前,带着几分强悍,又匪气十足。

顾轻舟不怕任何阴谋诡计,但是她怕司行霈——会活剥人皮的司行霈!

在绝对强权面前,任何的手段都不值一提。

顾轻舟缩了下肩膀,低声道:“少帅,过年好。”

说罢,她转身就要往回跑。

司行霈失笑,拽住了她的衣领,低醇微笑:“跑什么,小东西!”

同时,他敲开了司公馆的大门。

女佣应门,缠枝大铁门缓缓打开,司行霈却突然对顾轻舟道:“你先进去,我有东西忘在汽车上。”

顾轻舟巴不得。

她几乎一路小跑,到了司老太的院子里。

司老太正在和女佣摆弄一盆水仙。

水仙聘婷盛绽,是吉利之兆,司老太笑道:“今天有好事,我养的水仙开花了,原来是轻舟要来。”

顾轻舟甜甜笑了,心想那好事只怕会应在司行霈身上。

司老太吩咐女佣给顾轻舟端了茶点。

“穿得很漂亮,今天是做什么去了?”老太太打量顾轻舟,越看越满意。

顾轻舟生得白净,五官又柔美,稍微皓腕掠鬓,就有无限的风情。

这等风情,不带艳俗,男女老少都喜欢。

“李家的宴会。”顾轻舟笑着,把她跟着她继母去参加李家宴会的事,告诉了老太太。

可她中途退场了。

“怎么,李家欺负你了?”老太太不悦。

李家是什么门第,老太太不知道,敢欺负督军府的少夫人,那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没有没有,是我家太太不舒服,她提早回家,我只得也出来。想您了,就来看您。”顾轻舟笑。

马屁拍得老太太很舒服,微笑起来。

约莫半刻钟之后,司行霈才进来。

“霈儿回来了!”司老太果然大喜,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皱纹里都充盈着欣喜,“怎提早回来了?”

“事情忙完了,挂念祖母。”司行霈笑道,然后提了一盒子糕点,“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家白俄人新开的蛋糕店,想起祖母喜欢吃容易克化的蛋糕,买了些给您。”

老太太喜欢吃西洋蛋糕,司督军就专门雇了一个英国人、一个白俄人在司公馆的厨房,负责糕点。

家里从来不断新鲜的蛋糕。

可最疼爱的长孙买回来的蛋糕,比家里的有意义,老太太更是欢喜。

“好孩子,你最孝顺了!”老太太拉住了司行霈的手。

顾轻舟去李公馆参加宴席,午饭没有吃,又看了场好戏,消耗颇多,现在饥肠辘辘。

老太太让厨房煮了红茶,添了牛乳,配新鲜的白俄蛋糕招待顾轻舟。

顾轻舟饿得太狠了,面前一块提子奶油蛋糕,被她吃掉了大半。

红茶香醇,蛋糕浓郁,顾轻舟的胃被填满了,似沐浴在秋后的暖阳里,她轻轻叹了口气,一脸的幸福。

司行霈端着茶盏,坐在旁边看着她吃,眼神微敛,有轻微的涟漪滑过。

“真像只猫儿。”司行霈想。

顾轻舟偶然眯眼的动作,像极了慵懒又矜贵的猫。

触及司行霈的眼神,她微微缩了下。

司行霈神色一敛。

她害怕他。

司行霈有点后悔,不该带她去监牢,更不该把她锁在堂子的床脚上。她还是个天真的少女,喜欢浪漫,害怕血腥,同时会觉得情|欲丑陋。

“喜欢这蛋糕?”司行霈问她。

“是啊。”顾轻舟回答,眼神却不看他,只瞧着老太太。

老太太亦察觉了顾轻舟的拘谨,不知顾轻舟和司行霈发生过什么,就当男孩子在场,顾轻舟害羞。

老太太就问司行霈:“你这次回来,何时再去驻地?”

“等过了正月,军政府还有点事。”司行霈道。

“那你先回家,给你父亲和继母打个罩面,明日再来看祖母。”老太太先打发司行霈。

司行霈道是,起身告辞了。

他一走,顾轻舟觉得笼罩在她身上的钢丝网收了,她浑身轻松,人也活泼了些。

到了下午四点,顾轻舟给顾公馆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女佣妙儿。

妙儿是三姨太的人,顾轻舟和三姨太私下里有默契,故而妙儿也算是顾轻舟的眼线。

“老爷回来半个小时了,发了很大的脾气。”妙儿悄悄告诉顾轻舟。

秦筝筝得罪了密斯朱,断送了她两个女儿的前途。

顾圭璋培养女儿,都是指望孩子们成才。女儿的成才,就是高嫁,而秦筝筝生生断了这条路,顾圭璋如何不怒?

之前的学费,都白花了!

“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打过电话了,今晚司公馆的老太太留我,我歇在这里,明日再回去。”顾轻舟道。

她不想回去触霉头,更不想被秦筝筝拉去对峙。

那是秦筝筝自己的锅,顾轻舟不帮她背。

“是,轻舟小姐。”妙儿悄声应道,然后挂了电话。顾轻舟跟司老太说,想在这里住一晚。

她跟老太太解释说:“我打电话回家,佣人说阿爸和太太吵架,多半是因为我读书的事。”

“安心住下,别说一晚,就是十天半个月也行。”司老太笑道。

司行霈顾轻舟重逢(司行霈你能否饶过我)(5)

若没有司行霈,顾轻舟真可以住十天半月,现在不行。

这一夜平安无事,顾轻舟睡了个踏实觉。

第二天用过了早膳,她才起身回家。

老太太叫人备车送她,顾轻舟推辞,非要做黄包车。

正巧司行霈来了,他对老太太道:“我要去趟市政厅,路过顾公馆,还是我送轻舟吧。”

老太太没有多想,点点头。

顾轻舟则全身僵硬,很不想走。但是,她又担心司老太看出端倪,只得亦步亦趋跟着司行霈出门。

到了汽车旁边,顾轻舟立马拉开后座的车门,坐到后面。

她这回死也不肯坐副驾驶座。

司行霈微笑,好脾气的顺从了她。

“想不想知道你未婚夫的事?”一路上,司行霈寻找话题,和顾轻舟闲聊。

顾轻舟不想。

她是不可能嫁给二少帅的,现在的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连见司慕的兴趣也没有,司慕到底如何,顾轻舟完全不想打听。

可她若表现出来,司行霈还以为顾轻舟对司慕没兴趣,是因为暗恋他,那顾轻舟就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了。

“想啊。”她坐正了身体,可以从后视镜里,瞧见司行霈灼灼的目光,顾轻舟又开始不自在。

“司慕在德国不是念书,而是治病,你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吗?”司行霈问。

顾轻舟摇摇头。

她想起那天在督军府,几个女孩子闲聊,说起司慕,也说他生病了。

若是他一命呜呼,自己要不要为他守寡呢?

看来,顾轻舟要早点搞定顾家的事,然后不需要司督军府的靠山,早点退亲,别把自己赔进去。

“他什么病?”

“他哑了。”司行霈微笑,有点幸灾乐祸,“五年前,他谈了个女朋友,开车带着女朋友去郊游,出了车祸。那女孩子被甩出车外,摔得血肉模糊,司慕吓坏了,从此就哑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司行霈的奥斯丁开得很慢,两旁的梧桐树缓缓后退,行人步履悠闲,黄包车都跑得比他的汽车快。

他从后视镜里观察顾轻舟。

顾轻舟低垂了羽睫。

她的睫毛又浓又长,微微阖下便如两把小羽扇,将她明亮清澈的眸子遮住,情绪深敛其中。

她嫩白小手交叠在腿上,坐姿优雅,曲线温柔,只是不知她在想什么。

“轻舟?”良久,司行霈喊了她一声。

顾轻舟回神。

“嗯?”她应了声,眸光里一成滢滢,早无情绪。

司行霈问:“吓到了?”是被司慕的病吓到了吗?

顾轻舟摇摇头:“没有。”

司行霈说完她未婚夫的病,她眼前就浮动那个在何氏药铺修桌子的颀长身影。那人眉眼冷峻,气度雍容

而且,他也是个哑巴!

顾轻舟唇角微挑,心中已有了主意。在她达到目的之前,她不希望司家任何人发现那个哑巴。

那是她顾轻舟的筹码。

“我运气真好。”顾轻舟心中偷笑,感谢上苍,偌大的岳城,让她那么轻易找到了那个人。

将来和司夫人再次谈判,顾轻舟也有资本。

她的情绪遮掩好,司行霈端详半晌,仍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些日子,司行霈早已把顾轻舟和他弟弟司慕定亲之事打听清楚了。

他的女人,他自然要了如指掌。

这门婚事,就跟儿戏一样,是十几年前的娃娃亲,他的继母甚是嫌弃,他弟弟还没有见过顾轻舟。

而顾轻舟,她看上去也不像那么天真单纯、以为司家二少会娶她的无知少女。

大家都心知肚明。

司行霈带着一颗狭戏的心,很想知道顾轻舟用了什么法子逼迫他继母承认她的。他饶有兴趣,却不戳穿、不阻止,不再给顾轻舟添堵。

顾轻舟在图谋,司行霈黄雀在后,用审视自己猎物的目光,打量着那个嫩白小巧的人儿。

她那两瓣唇,嫩得似桃花瓣,滋味甜美,笑容犹如温暖的春风,拂面温柔多情。

司行霈喉间发紧。

不过,他吃食物从来不猴急,他喜欢慢慢品尝,喜欢女人欲迎还拒的娇羞,而不是顾轻舟这样的避之不及。

顾轻舟的逃避,会让这顿美食失去滋味,就好似一分熟的牛排,而司少帅喜欢五分熟的。

所以他需要等,等待火候。

他从来不缺女人,什么滋味的他都尝过,他有耐心等。等口味到了他最喜欢的熟度,他再一寸寸吞噬她。

他讲究质量,他有他的癖好。

司行霈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方向盘,慢悠悠开车。

“轻舟,蔡景纾为何会承认你是老二的未婚妻?”司行霈没话找话问。

他其实并没有兴趣。

亦或者说,他对顾轻舟有兴趣,仅仅停留在男人对女人的欲念,而不是很想知晓她内在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人是很复杂的,了解越深,越是离不开。

司大少帅流连花丛,深情不属于他,专一更不属于他。

他只想了解女人的身体,不想了解女人的内心。

“蔡景纾?”顾轻舟失笑,“你这样直呼你继母的名讳,不怕司督军打断你的腿?”

“他老了,已经打不动了。”司行霈语气暗携了几分阴鸷,一闪而过,口吻平淡叙述。

顾轻舟装作不知道,轻跌眼帘,不语。

“为何?”司行霈追问。

司行霈最了解她的继母,她势力贪婪,逢高踩低,顾轻舟这等身份地位,入不了蔡景纾的法眼。

顾轻舟不可能告诉别人的。

她威胁司夫人的信,她也不可能拿出来,说破了就是逼迫司夫人狗急跳墙,顾轻舟鸡飞蛋打,她同样损失惨重。

“许是我很可爱吧。”顾轻舟眯起眼睛,眼底浮动几分狡狯的涟漪,说道。

司行霈朗声大笑。

到了顾公馆,司行霈殷勤给顾轻舟开了车门。

“我送你进去?”他暧昧在顾轻舟耳边低喃,“你昨夜未归,你家里人会不会以为你跟我睡了?”

顾轻舟身子微僵,往旁边挪。

司行霈失笑:“躲什么,我迟早要睡你的。”

顾轻舟攥紧了拳头。

司行霈复又微笑,看着她全身紧绷的样子,像只炸毛的猫儿,那柔软的戒备,毫无杀伤人,却让司行霈感觉带劲!

“你想得美!”顾轻舟咬牙,“你不变态的时候,才像个人!”

司行霈哈哈笑,不以为意道:“轻舟,我摸过你,吻过你,你就是我的,我睡你是迟早的事,你最好心里弄清楚,别幻想你可以跟别人。”

说罢,他阔步上了汽车,风氅衣袂飘扬,高大洒逸。

早春暖阳照在身上,顾轻舟全身都冷,她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紧紧咬住了唇。

变态!

这一路下来,她居然差点忘了,司行霈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只是,这变态有副好皮囊,姿态雍容倜傥,常会让人忽略他的无耻和凶残。

他绝对是一匹不择手段的狼!

顾轻舟要是被他睡了,最好的下场无非是做他的姨太太,正妻想都不要想。

他说司夫人瞧不起顾轻舟,他又瞧得起么?

他大概从未用平等的眼光看过顾轻舟。在他眼里,顾轻舟是享受用的女人,是玩物。

他唯一可取的,是从不用花言巧语哄骗顾轻舟,不会给她无谓的承诺。他早已言明过,他要娶个娘家势力雄厚的女人,顾轻舟没资格。

这点看来,他恶毒却不虚伪。

顾轻舟眼眸阴冷:他敢动她,她就会杀了他!

转身敲门,顾轻舟进了顾公馆。

家里气氛紧张,佣人陈嫂小心翼翼提醒顾轻舟:“老爷生气呢。”

昨晚的怒气,还没有消。

顾轻舟漫步上楼,在二楼的楼梯处,她听到了顾圭璋的咆哮声。

果然怒气未消。

“六芒星呢?那也是轻舟去打的吗,她知道什么是六芒星吗?”顾圭璋厉喝。

秦筝筝哭泣,声音嘶哑道:“老爷,我只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狡辩。

因为实在没借口了。

顾轻舟是懂的,但是秦筝筝之前以为她不懂,现在的顾圭璋更以为她不懂了。

“你说啊,你这个贱妇!”顾圭璋更怒,“还有密斯朱的圣母像胸针,为何你在老三的大衣口袋里?轻舟从没有见过密斯朱,她知道密斯朱喜爱的胸针?

退一万步说她知晓,她人生地不熟,又没钱,怎么偷得到手?还说不是你搞鬼的?

另外,学校攻讦密斯朱的流言蜚语,轻舟没去过学校,她怎么会知道?我看你才是主谋,那三个小贱人都是你的同党!”

顾轻舟听到这里,微微颔首。

阿爸,你脑子也有清醒的时候啊。

秦筝筝这身脏水,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了。

秦筝筝为了害顾轻舟,彻底得罪了密斯朱。

密斯朱在教育界的影响力极大,很快圣玛利亚学校的教导就找到了顾圭璋,要求顾圭璋给顾维和顾缨办退学手续。

这还算是比较好的,只是让顾家主动去退学。

如果顾家不肯,教会学校会开除顾缨和顾维,到时候她们更惨。

现在没有提出开除,不是密斯朱的仁慈,而是顾家仅仅得罪了她,但是顾缨和顾维还没有犯下被开除的罪行。

没有罪行,教会只得施压。

但是顾家若是不听,非要让女儿留校,那么将来罪行肯定是有的,哪怕没有,栽赃也要泼顾缨和顾维一身污的。

而顾轻舟的入学申请,也被打了回来。

一口气折损三女,顾圭璋暴跳如雷!

顾轻舟到家时,顾圭璋正好下楼要出门。他眼底的淤积很重,昨天一夜未睡。和秦筝筝吵完,顾圭璋还要继续去托关系。

他不能任由孩子们真的被退学。

“阿爸。”顾轻舟贴着墙根,低垂眉眼,乖巧听话。

顾圭璋没理会,气哼哼的走了,他知道顾轻舟委屈,此刻却没心思安抚她了。

他三个女儿未嫁,若是被教会学校退学,以后顾家什么名声?

他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养起来的,理应嫁入豪门,难道便宜那些在办公楼做事的乡下佬?

可豪门娶少奶奶,身份地位不说,被退学这块污点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顾圭璋不惜千金,也要摆平此事。

他刚走,秦筝筝也追着下楼了,她是追顾圭璋的。

顾圭璋脚步快,秦筝筝没追上,就瞧见顾轻舟,又要厮打她:“你这个小贱人,都是你害我们的!”

秦筝筝脸上,两个很清晰的巴掌印,都是顾圭璋打的。

顾轻舟抓住她两只乱挥的枯瘦胳膊,微微笑了。

秦筝筝纤瘦窈窕,个子比顾轻舟高,却没想到小巧玲珑的顾轻舟,居然比她有力气。

她被顾轻舟捏住手腕,拒绝动弹不得,心下大惊,同时破口大骂。

“太太,东西全是您自己准备的,怎么反过来说我害你,我哪有那等本事?”顾轻舟笑道。说罢,微微用力,将秦筝筝甩开。

秦筝筝踉跄数步,差点跌下楼梯。她深沉的眼眸迸出炙热怒焰,恨不能将顾轻舟烧死。

一夜未合眼,秦筝筝眼角的皱纹更深了,肌肤泛黄,老态遮掩不住。

顾轻舟站在楼梯的蜿蜒处,突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打量秦筝筝。同时,秦筝筝也抬眸看她。

两人目光一撞,在空气里碰撞处激烈的火光。

“太太,您比我母亲还要大两岁,若是我母亲没死,现在也不及您的风韵——太太,我母亲是怎么死的?”顾轻舟言语温柔,淡淡问道。

秦筝筝如遭雷击,顿在那里,脚步有点不稳。

顾轻舟淡笑,没有继续欣赏秦筝筝的狼狈,转身上楼了。

她仔细锁好房门,在心中把所有事都细想了一遍,确定毫无破绽时,她又睡了个回笼觉。

睡醒之后,已经是晌午,推开后窗,可以瞧见庭院整齐的雨花石小径,阳光下泛出五彩的光芒。

空气里有米饭的清香,终于到了午膳。

顾轻舟简单梳洗,下楼去吃饭。

除了秦筝筝和顾圭璋,全家人都在。

秦筝筝是没有胃口,而且不想让两位姨太太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子,失了正房主母的威严。

“你为何要害我们!”老四顾缨质问顾轻舟。

“好好吃饭!”兄长顾绍沉声发话。

家里尊卑还是有的,父亲不在家,顾绍的话很管用,老四斜眼瞪顾轻舟,却也不敢再造次了。

顾缃吃不下,很快就放了碗筷,折身上楼了;顾维和顾缨也吃个了半饱就走了。

饭后,顾绍也上楼了,他还有功课要做;二姨太去后花园散步,只有三姨太和顾轻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佣人端过来的蛋糕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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