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211大学转专业难度(专业分流愁坏985高校新生)
985211大学转专业难度(专业分流愁坏985高校新生)陈曦没想到,自己刚刚进入新环境,还没搞清楚教学楼怎么走,就要投身大学的第一场“战斗”了,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虽然专业分流在大一结束时才会到来,但已常常让陈曦陷入焦虑:“万一分不进新闻学专业怎么办?到时候要不要降一级转去英语系?”这一切,都是在为一年后的专业分流做准备,考试绩点决定了他们能否分进理想的专业,倒计时的号角在进入校园第一天便吹响了,从此所有人都只顾埋头狂奔。大一上学期,他曾目睹某个同学提交了2万字的课程论文,而老师的要求仅为4000字左右。还有一些同学,为了提高线上课程的平均成绩,每个单元会多刷3-4遍测试题,总计多刷20余遍。很快,陈曦也被这种你追我赶的氛围影响。为了一门西方文化通论的专业课,他每次都会将老师的讲解全程录音,回到寝室后,再花一个半小时重新巩固一遍。渐渐地,陈曦发现自己陷入了“攀比”的怪圈,每次有课程布置了论文,他都会旁敲侧击地询问同学写了多少字,然后自己再写更多
大类招生、专业分流的政策,是高校进行“通专融合”的改革之举,在绩点排名的分流标准之下,学生陷入高考后的又一次激烈厮杀。同时,因其捆绑招生的性质,学生选专业时趋热避冷的两极分化也愈加凸显。
本文的三位985高校生,头顶名校光环,依然无法摆脱为专业而战的宿命。与高考不同,这次他们需要面对的,是与同校生之间的强强角逐。
专业分流,大学第一战
刚踏进大学校园没多久,陈曦便见识了高考模式的卷土重来。
大一上学期,他曾目睹某个同学提交了2万字的课程论文,而老师的要求仅为4000字左右。还有一些同学,为了提高线上课程的平均成绩,每个单元会多刷3-4遍测试题,总计多刷20余遍。
很快,陈曦也被这种你追我赶的氛围影响。为了一门西方文化通论的专业课,他每次都会将老师的讲解全程录音,回到寝室后,再花一个半小时重新巩固一遍。渐渐地,陈曦发现自己陷入了“攀比”的怪圈,每次有课程布置了论文,他都会旁敲侧击地询问同学写了多少字,然后自己再写更多字。即使他心里明白,论文的质量和字数不是正比关系。
图 | 陈曦超额完成作业
这一切,都是在为一年后的专业分流做准备,考试绩点决定了他们能否分进理想的专业,倒计时的号角在进入校园第一天便吹响了,从此所有人都只顾埋头狂奔。
陈曦没想到,自己刚刚进入新环境,还没搞清楚教学楼怎么走,就要投身大学的第一场“战斗”了,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虽然专业分流在大一结束时才会到来,但已常常让陈曦陷入焦虑:“万一分不进新闻学专业怎么办?到时候要不要降一级转去英语系?”
大一上学期结束后,陈曦的绩点排在班级前20名,分流进入新闻学的胜算很大,但他仍然不敢放松警惕,“考入985高校的同学,哪个是等闲之辈呢?”在日渐紧张的竞争氛围中,前20名的排位随时可能发生波动。陈曦下定决心,必须在下学期更拼命才行。原本以为进入大学后就可以放松了,谁曾想,这么快又进入了高三甚至高四模式。
2020年9月,陈曦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四所985高校之一。高考后填报志愿,他一心想报考新闻学专业,梦想毕业后进入电视台,能去最前线跑新闻。陈曦如愿被第一志愿录取——新闻传播学类,只是那时他还不清楚,这仅仅代表他进入了大类专业,而接下来的专业分流,才能决定他是进入新闻学专业还是编辑出版专业。
陈曦所在的班级,有70位同学,大一结束后,所有人会再次划分专业。学院告诉他们,专业分流会按照大家的兴趣进行,学生只需要向学院填报自己的意向专业。但现实情况是,全班除了两人填报编辑出版,其余人都将新闻学作为第一志愿。竞争如此激烈,学院只好按大一学年的成绩排名进行筛选录取。
随着通识教育成为高校改革的趋势,国内大学纷纷投身“大类招生”的浪潮,将几个学科类似的专业合并进行招生,在1-2年内对学生进行基础培养后,再根据兴趣和双向选择的原则进行分流培养。
2001年,北京大学启动“元培计划”,在低年级实行通识教育、高年级实行专业教育,被视为大类招生本土化探索的开端。截至2020年,首轮134所“双一流”建设高校中,除军事院校外,共有115所高校实施了大类招生与专业分流,占比 85.82%。
然而,打包容易分流难,大类招生隐藏的一系列问题,都在专业分流时浮出水面。为了争夺热门专业,高校学子展开了“绩点为王”的厮杀,同校生之间的强强竞争,引发了“年年期末胜高考”的现象。
就读于同济大学的严华,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路在中考、高考的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并一心想报考建筑专业。当初,受到该校的招生政策限制,他只能选择“建筑规划景观与设计类”的大类专业,该大类共分为六个下级专业:建筑学、城乡规划、风景园林等。按照学院要求,每个专业的分流学生数量有限,对热门专业而言,“志愿优先”便转化为“综合成绩优先”,以名次论高下。
受2020年新冠疫情影响,严华经历了高考延期,居家备考期间压力倍增。为冲刺高考,高中三年他从来不碰手机、娱乐和游戏。进入大学后,本以为可以劳逸结合,没想到很快又卷入了下一个激流。
如今回看,严华认为自己“缺乏危机意识”,一早就输在了起跑线上。纵观其他同学,在寝室学习到深夜是日常,课堂之外还会进行拓展学习。对于老师布置的房间作图,严华只会画出房间的基本结构,但有些同学会勾勒出房间的具体陈设,精细程度不亚于照片。通常做完电子稿之后,严华会将机刻模型打印出来,裁剪拼贴成作品交给老师,一次花费200-300元,而有些同学会将整个设计模型进行3D打印,一次费用在1500元左右。
图 | 严华设计初期的概念模型
不由自主地,严华也被周边的氛围同化,凌晨3点睡觉成了他的常态。某个交作业的前夕,他忍不住在高中同学群里“哀嚎”道:“做设计太痛苦了。”
如果说,在这场分流之战里,陈曦和严华尚有百分百的搏斗空间,那么徐宇的命运在进入高校前就被决定了一半,只剩下另外一半的空间给他争取。
2020年,徐宇考入上海交通大学,进入该校工科试验班的大类专业。最初,他只看重学校的名望和实力,并不关心专业分流的细则。然而,当他真正头顶名校光环后,才发现前方的挑战远未结束。
“大类招生感觉就像捆绑销售,热门的、冷门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都放在一起分流。”徐宇说。工科试验班的分流,主要由高考成绩排名决定,徐宇的高考省内排名在1000名左右,几乎与热门专业无缘,更不要说他最心仪的软件工程专业。
明确自己的处境后,徐宇并未放弃专业分流的竞争。在得知校内测试内容范围后,他又把高中数学捡了起来,并下载了一个MBA软件,反复练习逻辑题。但相比之下,他仍不是最拼的那个,“我一个室友为了冲击最热门的计算机科学专业,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在学习。”
高考之后,万千学子再次踏上了独木桥。
有人上岸,有人落水
最终,本想进入软件工程专业的徐宇,被分到了一个自己从未设想过的专业:船舶与海洋工程(轮机方向)。两个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专业,竟也被归为一个大类,这是最初报考工科试验班的徐宇没有想到的。他所在的工科试验班,下设七个学院,包括船舶海洋与建筑工程学院、电子信息与电气工程学院、机械与动力工程学院等。
“厚基础、宽口径”的招生模式,不止一次因专业跨度大而被诟病。2021年开始实施大类招生的中山大学,仅一年后,便因大类招生口径过宽,而不得不进行调整,公开信息显示,其材料类专业、土木、水利与海洋工程都被归入了计算机类。学生因信息不对称而埋下的隐患,都在专业分流时暴露了出来。
大一上学期,徐宇参加校内测试,成绩不错,排在300名左右,但是算上高考省内排名后,他掉到了中下游,处境被动。按照综合排名,徐宇被分进船院,并最终进入船舶专业。
徐宇一直觉得,分流政策让他很被动,甚至“毫无存在感”,因为“起决定作用的高考排名早已固定”。在得知无法进入软件工程专业后,他便失去了选择其余专业的热情,“就像一只飞蛾,跟着热门专业走,飞到哪算哪。”
进入一个没有期待的专业,挑战就像开盲盒一样涌来。从大类专业进入细分专业的同学,基础迥异,起跑点也不同。徐宇因为不擅长物理,在船舶专业“学起来很吃力”,在绩点排名制度下,冲击班级中间位都有困难。而他的同学中,有人出身高中数理竞赛班,大一的数理知识已经提前学过。在这种两极分化的学习环境下,徐宇战战兢兢,“再往上读,我可能本科都没法毕业。”
图 | 徐宇的船舶课资料
在混乱和迷茫中度过一学期后,严华也迎来了第一次“审判”。寒假伊始,学期平均绩点的结果一出,就给了严华当头一棒。他的绩点排名百分比为年级56%,在250名考生中排在140名,这几乎宣告了他已告别热门的建筑专业。
进入大一下学期,严华决定调转航向。既然分到建筑学的希望渺茫,不如及时止损,“选一个退而求其次的专业”。最终,他将目光锁定在城市设计专业,毕竟“就业前景不错”。
作为“后进生”的严华再次出发,即便占比60%的绩点成绩已经无力回天,但为剩下40%的综合成绩依然可以拼尽全力。最终,他以前110名(总250名)的成绩进入城市设计专业,“一切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
图 | 严华的艺术造型课堂
在这场分流之战中,有人落水,就有人上岸。即便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大类专业,成绩依然可以将他们区隔开来,遥遥相望。
陈曦就是那个站在岸上的胜利者。大一期末考试结束后,陈曦忐忑地点开成绩查询网站,当看到自己许多专业课都接近满绩点时,久悬于心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不久,分流成绩排名出炉,陈曦如愿进入新闻学专业。
然而,陈曦的同学晓雨就没那么幸运了,她被分进了编辑出版学。看到分流结果的一刹那,晓雨哭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家人交待——当初说是考进了新闻学,过了一年怎么变成了编辑出版学?同时她也担心,进入了编辑出版学,是否会被认为学习不好?
那几天,晓雨满脑子都是转专业的念头。但在编辑出版专业上过一阵课以后,她发现“做书也很有意思”,失落的情绪很快消散了。晓雨这才醒悟:“其实我对新闻学的兴趣,并没有到非它不可的程度,当初想读新闻,一方面是觉得随大流总没什么损失,另一方面也是想证明自己成绩不错。”
在分流中失利的徐宇,也想过在大二转专业,但是转专业的限制条件很多——热门专业不仅需要成绩足够优秀,还需要通过面试和笔试的层层筛选。经过一年的摸爬滚打后,徐宇内心更加坚定,“以后不会从事本专业的工作”。他决定,先熬完四年本科,再跨专业考研或出国留学,目标仍然是软件工程专业,因为“喜欢编程带来的成就感,程序员的工作收入也更可观。”
然而,四年时间并没有那么好“熬”,徐宇没少经历迷茫的时刻。大二上学期,徐宇的化学通修课,只拿了2.0绩点,拉下0.05-0.06的平均绩点。在他看来,化学课无论是跟自己就读的船舶专业,还是跟自己理想的软件工程专业,都毫无关系,但绩点波动会影响毕业,他不得不重修这门课,“从个人发展来看,这毫无意义。”
曾经,徐宇以为“上大学比高考轻松”,如今,他再也不相信这样的话了。“高中即使期中、期末考砸了,也没多大关系,而大学每学期的两次大考都会被记入档案,牵一发而动全身。”
无法停止的狂奔
进入新闻学后,陈曦时常为新闻学生的身份感到自豪。同学听到他分流进了新闻学,都夸他成绩不错;就连社区居委会听说他是学新闻的,也找他帮忙写告示,还会送他盒饭。有时候,陈曦忍不住自我怀疑:“我到底是因为新闻学而自豪,还是因为新闻学代表的排名而自豪?”
顺利上岸后,陈曦很快遇到了新的问题。由于奖学金、保研、出国留学等都和绩点挂钩,而成绩排名靠前的同学又都集中在新闻班,新闻专业的竞争就变得异常白热化,成了“卷中卷”。
在新闻班第一学期某门课的期末考试中,陈曦考了85分,原本心满意足,没想到同学们的成绩都集中在80-95分之间,陈曦仅仅获得了2.5绩点。忿忿不平的他去评教系统里留言:把我们按照成绩分流摆在一起,再继续按照排名算绩点,真的合理吗?
陈曦回想起高考前的“疯狂岁月”,虽然学习紧张,每周还能抽出时间打网球。但自从进了大学,他不仅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也放弃了弹琴的爱好,因为现在“心态变了”。“专业分流之后,所有人都在奔跑,0.01的绩点波动都可能把我踢出保研名额”,这让他变得相当敏感,恨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于学习, “我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图 | 陈曦被搁置的吉他
脱离了分流的梦魇后,严华 “不再那么患得患失了”,但眼下,他仍然逃不掉对绩点的追逐,“之前用它来分流,现在用它来保研。”
回看曾经穿越过的分流迷雾,严华说:“我们之所以如此焦虑,也许是因为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恐惧,从小到大,我们努力学习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高考,但是高考之后呢?”
在徐宇眼中,大类招生“就是学校的一种招生手段而已,但学生却可能被分进不喜欢的专业”,“对顶尖学生来说,是否大类招生没有任何区别,但对中下游的学生而言,从进入大类专业开始,命运就已经注定。”
即便如此,徐宇还是想为自己的命运搏一搏。为了跨专业到软件工程,他开始自学编程,兼顾两个专业的学习。为了完成船舶专业的学分,他周末的时间都被排满,经常凌晨一点还在画图、建模、刷练习题。与此同时,他还在网上自学编程、软件和第二外语,为跨专业早做准备。
埋头奔跑间,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出门散步是什么时候了。
*文中受访对象信息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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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魏诗言
编辑 | 孙雅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