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狱23年母亡妻散(入狱23年母亡妻散)
入狱23年母亡妻散(入狱23年母亡妻散)金哲宏的儿子金永鑫说,希望父亲能够当庭释放,“这个案子审了那么多年,我们一直坚信他是无罪的。”10月24日上午9点,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再审金哲宏一案。金哲宏亲属提前来到吉林高院门口,在这里等候庭审结果。金哲宏案距今已经23年。1995年,吉林省永吉县一名20岁的少女遇害,金哲宏被锁定为杀人嫌犯,后4次被判处死缓,在监狱服刑至今。金哲宏案经历了3次一审,2次发回重审,4次被判死缓。入狱以后,金哲宏持续申诉喊冤,拒不认罪。2018年3月26日,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决定再审该案。该院复查认为,原生效判决、裁定据以定罪量刑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决定另行组成合议庭再审。5月9日,金哲宏在狱中收到吉林高院的再审通知书。当时金案律师袭祥栋在监狱会见室见到金哲宏本人,他哆嗦着双手拿出衣服里揣着的再审通知书,“我希望这场噩梦能早点醒,我一直做了23年的梦。”
封面新闻记者 薛维睿 摄影 吴枫 樊凌峰
10月24日12时50许,历经三个多小时,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对金哲宏案再审结束的庭审结束。
吉林高院门口的亲属等到结果,根据辩护律师介绍,此次庭审,检辩双方意见一致,认为案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应当依法改判纠正。该案将择日宣判。
庭审结束后,金哲宏家属和辩护律师在法院外的合影。
金哲宏案距今已经23年。1995年,吉林省永吉县一名20岁的少女遇害,金哲宏被锁定为杀人嫌犯,后4次被判处死缓,在监狱服刑至今。金哲宏案经历了3次一审,2次发回重审,4次被判死缓。入狱以后,金哲宏持续申诉喊冤,拒不认罪。
2018年3月26日,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决定再审该案。该院复查认为,原生效判决、裁定据以定罪量刑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决定另行组成合议庭再审。
5月9日,金哲宏在狱中收到吉林高院的再审通知书。当时金案律师袭祥栋在监狱会见室见到金哲宏本人,他哆嗦着双手拿出衣服里揣着的再审通知书,“我希望这场噩梦能早点醒,我一直做了23年的梦。”
三个小时的庭审10月24日上午9点,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再审金哲宏一案。金哲宏亲属提前来到吉林高院门口,在这里等候庭审结果。
金哲宏的儿子金永鑫说,希望父亲能够当庭释放,“这个案子审了那么多年,我们一直坚信他是无罪的。”
今年3月,吉林高院宣布案件再审后,在北京工作的金永鑫回到吉林,“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两头跑不太方便。”
考虑到父亲的身体情况,他提前准备了父亲出狱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吉林天气转凉,他特地给父亲买了带棉的夹克。“开庭带着,如果当庭释放了就可以穿上。”
目前,他最担心的还是父亲的身体。金永鑫表示,只要父亲一出狱,首先要带他到医院看病,把身体调养好;其次是帮他适应现在的生活节奏,“毕竟他在狱中那么多年,外面的一切都需要适应。”
也是因为身体原因,家属此次未能进入法庭旁听,院方担心金哲宏过于激动,会出现意外情况。
10月25日,在法院门口等待的金永鑫。
最终整个庭审过程历经三个多小时,未当庭宣判。
据金哲宏辩护律师介绍,在庭审过程中,检辩意见一致,认为案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应当依法改判纠正。该案将择日宣判。
这意味着入狱23年的金哲宏,将迎来洗冤的那一天。
“不存在”的乘客1995年9月10日,双河镇的人最后一次见到李艺。
下午五点,她从双河上车前往口前,因为火车太挤,她中途下车。六点左右,她出现在黑石村,想要搭车回镇上。
几个出租摩托司机“围拢”这单生意,价格一时未谈妥,李艺继续往前走,几个司机陆续跟了一段继续谈价。
除了最后的死亡,这是她遇害前唯一能够确定的事。
1995年9月29日,双河镇新立屯北的铁路南树林里,发现一具女尸。经尸检判定,死者李艺系他杀。
1995年10月9日,金哲宏及当天其他三名司机被警方带走。金哲宏成为重点调查对象。
起诉书指控以及吉林中院1996年、1998年两份判决书认定的基本事实是:
李租乘金的车去双河镇,途中金起歹意,欲与李发生两性关系;后金用摩托车将李带到双河镇新立屯沈吉铁路附近,与李发生两性关系,当李向金索要钱时,遭到拒绝,李以去公安机关告发相要挟,金唯恐事情败露,杀人抛尸,逃离现场。
金哲宏案和张高平叔侄冤案有诸多相似的情节:少女“搭车”遇害;司机被控与其发生性关系并杀人;被害人体内未留下精液;案发现场没有目击者;凶手没有留下指纹、毛发和脚印;定罪证据主要是被告人的口供。
金哲宏案因此被媒体称为“吉林版叔侄案”。
不同的是,浙江张氏叔侄案中,被害人曾搭乘张氏叔侄的卡车确认无疑,但李艺是否乘金哲宏的摩托不能确定。
第一次开庭,金哲宏当庭翻供,否认杀人。金哲宏说:因为价钱没谈拢,李艺并没有乘他的车,更不存在杀人。
凡是翻阅卷宗的律师,都能发现同一个“漏洞”:指认金哲宏带走李艺的摩托司机关某、徐某和王某,证言前后矛盾,指供、诱供痕迹明显。指证人从不能确定是否带走到确定带走,从天黑没注意金哲宏的着装特征,到远距离确切看见其带走被害人,以及未卜先知地知道,搭车人叫“李艺”。
被推翻案情认定金哲宏是后来加入摩的生意的。
他是朝鲜族人,过去当过兵,后来转业分到吉林市麻棉纺织厂。出事的时候,儿子刚满两岁,他差一个月满二十七岁。一年前,他办了停薪留职,夫妻俩在黑石村开了一家食杂店和一间饭馆。
饭馆在村里的岔路口,取名“路吉顺”,寓意吉祥通达。他还在熟人那里买了摩托车,一辆黑色的老式建设60,没事在饭店附近拉点活,日子红红火火。
当兵时期的金哲宏。受访者供图。
金哲宏的租屋正对公路,是黑石村摩的司机的聚点。只经营饭馆生意的时候,司机们经常来吃饭,关系融洽。或许因为金的加入分走生意,此后他和其他摩的司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郝梅事后回忆,警察来的时候,丈夫正在饭馆炒菜。他走的时候神色轻松,还提醒她哪桌还没付钱。郝梅没有担心,以为只是例行问话。
深夜,其他三个司机陆续放了出来。她再没等到丈夫回来。
金家没有人相信凶手是金哲宏。9月10日,恰是农历八月十六,那天对金家来说,不是个普通的日子。
按照朝鲜族的习俗,每年要在亡者忌日的头天晚上12点前摆供。那天是金父忌日前一天,郝梅和金哲宏按例回到双河镇,在金母及二哥家为父亲摆供,第二天凌晨1点,他们才回到黑石村的家。
金哲宏摩托车上载着的女人,正是郝梅。家人和邻居都可以提供金哲宏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1997年,第一次二审。吉林省高院认为,原审判决认定的事实不清,发回吉林市中院重审,并要求查清如下问题:
作案动机是什么?作案第一现场在哪里?能否确定被害人死亡的具体日期(时间)?从法医鉴定来看,死者死于饭后半小时至一小时内,她最后一餐在何处、吃食为何?被告人是否有作案时间?
2000年,在没有新证据的情况下,吉林中院判决认定的案件事实发生逆转,完全推翻第一次一审起诉书指控的事实:
金带李经过双河镇去邵家村找人,后又带着李影回到镇上,并带李到母亲家吃饭。饭后被金送李到镇上住旅店,过程中两人在双河镇邮局对面的修鞋铺旁边发生性关系。后因李索要过多钱财,并以去公安机关告发要挟,金唯恐事情败露,杀人埋尸。
代理律师们判断,案情如此逆转,是为了解决死者的胃容物。
法医尸体鉴定结果显示,被害人“胃饱满,胃内容物有大米饭粒、豆角粒皮、黄瓜(呈小方块状)、芹菜、肉,形态较完整。”
然而,当天金家摆供的宴席上,食物是大米饭、鸡翅、腐竹、豆腐、胡萝卜、尖椒、香菜、山菜和梗叶。
压抑的少年脱轨的不止是金哲宏的人生。
出事以后,59岁的金母不堪打击,终日忧愤。不到半年,患急性白血病去世。
金家上下开始了漫长的奔波。那些年,为了把他救出来,想尽一切办法。
走投无路的时候,金兰包了一辆面包车,带着全家老老小小,跪在长春省人大门口,堵住了进出的门。案子负责人接见了他们,“你们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回去等消息吧。”
绝望中,郝梅关了店铺,带着两岁的儿子搬到另一个镇。很多年后,母亲对他说,刚搬来的时候,每天夜里都害怕,又说不清楚害怕什么。
金永鑫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开始的时候,他不知道父亲的缺席意味着什么。
金永鑫后来第一次去监狱见到父亲,无法把对面的人和自己的生父对应起来。
他看过父亲的照片。照片里的小伙子,英俊阳光,抱着一把吉他,笑起来一口白牙。
金哲宏入狱前旧照。受访者供图。
爱好音乐,可能是金永鑫和父亲唯一的共通之处。五年级的时候,他吵着要学电子琴。电子琴学费六十,郝梅咬咬牙给他报了名。那时候她工资每个月三百,学奥数要花一百。
学了三个月,金永鑫看到母亲跟四姨借钱,没再去了。
父亲或许遥远模糊,眼前母亲的委屈,这样一帧一帧印在他心里。
他把自己的成长分为两个阶段。得知父亲的事以前,“没心没肺的,特别浑,谁看了都想揍我那种。”后来就像变了个人,礼貌懂事,但是内向自卑。
七八岁的时候,他已经非常独立。吉林的冬天,动辄零下十几度,母亲在外面干活,他自己烧火生炉子,学着做饭洗衣服。洗完衣服拧不动,他踩进大盆里,一点一点挤出水。
十四岁的时候,母亲改嫁。因为要做买卖,在原先的平房边,搭了个棚子,他住的屋子刚好被盖住,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不上学的时候,金永鑫躲进小黑屋。“那四五年,挺灰暗的。”
有人问他,会不会埋怨母亲,金永鑫摇摇头。“我是累赘,如果不是拖着我,她不会过得这样难。我妈一辈子,挺不幸的,都是命吧。”
郁郁寡欢,混杂着莫名的愧疚,成为他童年和青春时期的底色,让他长成一个沉默隐忍的人。金永鑫长大后才意识到,家庭巨变带来的,远不止那些看得见的影响。
他现在总是感觉孤独,甚至觉得觉得活着没意思,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抑郁。每当这种时候,他又会特别愧疚,觉得比起父母,自己承受的不算什么。他因此从来开不了口,向母亲透露这些“矫情”的情绪。
新的开始金哲宏在家里排行老五,除了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金哲宏出事以后,家人一直为他奔走,但持续多年没有结果。迫于生计,金家兄妹将案件委托给律师,陆续到韩国打工。
收到金案开庭再审的消息,除了已经离世的二哥,金家兄妹立即从韩国赶回来。
“那边打工没法请假太久,接到消息我们就辞职了”,金哲松说。
金哲松是金哲宏的同胞弟弟,曾经为案子奔走多年。2015年,由于生活所迫,他不得不跟随其他亲人去韩国打工,“临走之前,我最后一次去看了他,没有忍心告诉他我会离开。”
在采访中,回忆当年案发,金哲松几度落泪,他一直坚信金哲宏无罪,但持续申诉多年无望。“收到再审通知,他的手直哆嗦,这种痛苦其他人无法想象”,金哲松说。
10月23日,金哲松回忆案情落泪。
在金家众多兄妹中,他们同胞兄弟的关系最为紧密,“哥哥以前很优秀,他当过兵,身体很好,爱好也多。”
在吉林市家长的小镇上,金哲宏和金哲松是活跃分子,常常一起参加过各种文艺活动。在金哲松眼里,哥哥比他更有才华,“他会弹吉他和电子琴,能自己写词谱曲。”
辞职的不止金家兄妹。今年3月,吉林高院宣布案件再审后,在北京工作的金永鑫回到吉林,“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两头跑不太方便。”
考虑到父亲的身体情况,他提前准备了父亲出狱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吉林天气转凉,他特地给父亲买了带棉的夹克。“开庭带着,如果当庭释放了就可以穿上,寓意一种新的开始。”
他最担心的就是父亲的身体。金哲宏在狱中23年,身体状况不佳,长期拄拐服刑。日前,金哲宏在狱中突发脑梗,已经半身不遂,生活无法自理。
再审开庭之前,他表示只要父亲释放,首先要带他到医院看病,把身体调养好;其次是帮他适应现在的生活节奏,“毕竟他在狱中那么多年,外面的一切都需要适应。”
作为一段后话,律师李金星律以前试图找过被害人家属,但对方事发后搬家,没有找到,被害人父亲是否还在是未知数。
(文中李兰、郝梅、金兰为化名)
*本文由树木计划支持,封面新闻出品,独家发布在今日头条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