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的微信备注（岳母的N个很）

岳母的微信备注（岳母的N个很）岳母后来成为复兴中路上东华电器厂（集体所有制）职工，绕马达线圈一直绕到50岁退休，我妻子于1983年从星火农场顶替进入该单位。九死一生的岳父痊愈后仍回上海分析仪器厂做他的老本行精密磨具工，当时算高收入的岳父由于工人成分，在文革中没有像其兄姐那样受到冲击，由此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我初见岳父的机器脚踏车，放到现在就是非法改装的无牌无照黑车，而当年马路上连自行车也寥寥无几，没有人管黑不黑车的，农场里很多伙伴都佩服岳父那独门技术。岳母童年青年中年很艰苦岳母幼年丧母，不满10岁被亲戚从宁波乡下带到到上海，起先在远房阿松（堂叔）开的电器店里当学徒打杂。兵荒马乱期间，小小年纪每天要烧十几个人的饭；后在亚明灯泡厂做工，高温、尘毒什么苦都吃过……1949年5月，她亲眼目睹进城解放军露宿街头的景象。解放后，岳母养育了四个子女，终年忙里忙外不停歇。三年自然灾害，30出头的岳父患上肝硬化肝腹水加黄疸，腹大如鼓，多

岳母的N个“很”

作者：陈党耀

岳母已过88周岁了，自10年前岳父过世，平日独自住在市中心一幢老公房的两居室里。岳母看上去很平凡，但处久了越来越觉得她身上的种种不平凡。

最初，我是先认识岳母再认识妻子的。1974年夏季，我在奉贤星火农场当知青一年多了，那日在农田里劳动，临近午休忽听有人喊：何某某，侬爷娘踏摩托车来看侬啦。（那时候我还不太认识何某某，多年后她成为我妻）不一会，去午餐路上我经过场院一看，后来的岳父母骑的非摩托车，而是改装的机器脚踏车，三脚架下加个小汽油机而已。即便如此，当时在农场里也很轰动了，不啻于现在宝马奔驰开进来，因为彼时知青工资大都仅18-24元，而一辆普通的28吋自行车要144元。

岳母童年青年中年很艰苦

岳母幼年丧母，不满10岁被亲戚从宁波乡下带到到上海，起先在远房阿松（堂叔）开的电器店里当学徒打杂。兵荒马乱期间，小小年纪每天要烧十几个人的饭；后在亚明灯泡厂做工，高温、尘毒什么苦都吃过……1949年5月，她亲眼目睹进城解放军露宿街头的景象。

解放后，岳母养育了四个子女，终年忙里忙外不停歇。三年自然灾害，30出头的岳父患上肝硬化肝腹水加黄疸，腹大如鼓，多方求医，大医院都说家属准备后事吧。岳母不甘心，也亏得她人缘很好，居委会干部给她介绍一位白髯及胸仙风道骨的隐医，岳母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物品，用尽偏方历经数年硬是救活了岳父，让他多活了四十多年。

九死一生的岳父痊愈后仍回上海分析仪器厂做他的老本行精密磨具工，当时算高收入的岳父由于工人成分，在文革中没有像其兄姐那样受到冲击，由此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我初见岳父的机器脚踏车，放到现在就是非法改装的无牌无照黑车，而当年马路上连自行车也寥寥无几，没有人管黑不黑车的，农场里很多伙伴都佩服岳父那独门技术。

岳母后来成为复兴中路上东华电器厂（集体所有制）职工，绕马达线圈一直绕到50岁退休，我妻子于1983年从星火农场顶替进入该单位。

当儿女们一个个成家离开老巢，当岳母亲手领大几个孙辈后，进入新世纪，已稳定了40多年的岳父年老体衰肝病复发数度住院，岳母又承担起岳父的陪护重任，医院家里两头跑，买汰烧……直至2010年6月，过完80虚岁生日的岳父平静离世。亲友们异口同声：没有岳母，岳父早就不在人世了。

两个月后，我们陪她开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故乡行。重返离别六十余载的宁波，一下火车讲起老家大碶头，出租车司机操一口石骨铁硬的宁波话：大碶头老早并到北仑港去嘞，拆光了，侬还寻得着伐？老家无亲无眷老宅无影无踪的岳母只能转而到天童寺玉皇寺东钱湖去散散心了。

岳母天赋很聪明

岳母幼年时没有读过一天书，解放后上过几天扫盲班，然而令人惊讶的是电视里播放越剧沪剧时，屏幕下方移动着高雅的戏文唱词，即使关闭声音，岳母也能一字不落地念出来（是熟知戏文还是真的认识汉字不得而知），但是看报有点吃力。她说当年我爹爹只要让我读点书，那我的人生命运就完全不同了。她记得外婆告诉她，阿拉屋里是“诗礼传家”，此四个字幸亏岳母发音准，我才写得出来。每年过完冬至，她便会说，克瑞斯密斯（Christmas圣诞节）要到了。

岳母待人接物很懂礼节

岳母二十出头嫁到夫家，公婆育有十二个子女，岳父排行十一。岳母说，当初进了何家门，她这个小媳妇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大家庭经济条件尚可经常聚会，每次三桌四桌，怎么坐怎么吃怎么聊，用餐前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些待人接物的礼节她都不甚明了。幸有众多姑嫂教导，再加上岳母与生俱来的察言观色能力，她经常说“活到老学到老”，所以她这个新媳妇在大家庭里很拎得清，很快得到了上上下下的首肯。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如今，岳母这一辈连她只剩四个老人了，三个妯娌一个小叔子，已凑不成半桌。现在的岳母虽处于大家庭中核心层，圆桌上以其话题为中心，但她老是怀念过去热热闹闹的时光。

如今何家很多子孙遍布澳洲美洲，皆事业有成，国内的子侄辈大都已退休，他们的共性是知书达礼，相互关心，家族观念强。

2017年5月岳母（左二）等在侄孙夫妇的婚礼上

岳母为人很直爽很懂得感恩

岳母遇什么事先啪啪地表态。以前岳父任其叨叨，最后拍板的总是他这个一家之主。直至岳父去世后，岳母“大权独揽”，忽然觉得没有主心骨了，有些事不晓得哪能办了，就像几十年前刚刚实行厂长负责制的厂长一样。

岳母希望子孙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每年也会接岳母来家里住上一阵。有时她看见我冬天锻炼还赤着膊，就气呼呼地一边讲，你准备生毛病啊，衣服快穿好，一边用干毛巾为我擦背。二十多年前，有次单位聚会，我逞能多喝了几杯醉得扶墙而归，本来准备当晚回家的岳母又在我家多住了一晚，早晨起来她声色俱厉地训了我一通，说你迭个女婿是我半子之靠，迭能不爱惜身体，上有老下有小哪能办？此后，我再也没有贪杯喝醉过。九年前我女儿出嫁，岳母对我说，侬是我三十几年的老女婿了，现在侬都有女婿了，不过只要看到有啥不对，我照样会毫不留情地讲出来。

二十多年前，岳母娘家侄女满16岁按政策自外地回沪，在上海无处居住，岳母毫不犹豫地收留了她，一直到几年后其父母返沪买了房子为止。岳父弥留之际的几个月里大小便失禁，娘家弟媳二话不说，住过来一起处置，岳母一直对此念念不忘，感恩不尽。

岳母是性情中人，不如意的时候，有啥难过事情哭过拉倒，大多数时候她还是纵情欢笑，很能感染了周围的人。

岳母生活很有规律

岳母有一套自创的养生方法，每天午餐炒一二个菜，晚饭吃得较简单，现在有街道老年食堂送饭上门，有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不去医院，多喝水多休息慢慢自愈了。

早晨岳母开着半导体听新闻，晚上看电视剧频道，她不仅能较为完整地复述电视剧剧情，还能看了开头预测结局并且大致准确。她喜欢一集不拉地追剧，看的时候很投入，为剧中人物的命运揪紧了心，也把自己放进去当作一个角色，看得哭哭笑笑，悲天悯人，晚上做梦几度从床上翻滚到地板。

岳母叙述一件事情总是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旁听者不耐烦要她直接说结果，而我听来是那么有条有理，重点突出。有时我看她精神不振，故意和她抬杠，她明知我逗她，依旧不慌不忙层次分明地讲完。

天气好的时候，岳母会到附近的襄阳公园或者文化广场绿地活动活动。此处一同锻炼的知识分子多，文化名人也多。岳母戴副窄边近视镜，很多老伙伴都尊称她吴老师，不明觉厉地叫她吴教授。岳母回家后自嘲其实我是大字不识几个。但这并不妨碍与他人交流。与同龄人与忘年交聊聊家长里短，岳母有时还主动担起“老娘舅”的责任，帮人打开心结，渡人自渡。所以岳母经常讲做人要助人为乐，自得其乐，知足常乐。

岳母很时髦也很知足

岳母尽管每天很忙，但十多年前，古稀之年的她安排好家务还经常到上海宾馆等处跳交谊舞，探戈、伦巴，就连旋转很快地快三步，她都一圈一圈跳得起劲，旁边的我看了都晕。她穿的衣服鞋子都很符合潮流，其实有些是女儿侄女送的，舞友都说岳母的审美观不错。岳母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年纪大了穿得邋遢会惹人厌的。

2016年，我们陪岳母坐邮轮去韩国，四天三夜的豪华邮轮吃喝玩乐设施并未激起她太多的新鲜感。她说以前坐船到香港，还有到锦江饭店和平饭店国际饭店都见识过各种场面，我是跑过三江六码头的人。

2016年底在邮轮上

岳母还经常讲人比人气死人，她对养老金心满意足，花钱也大度，她说，钞票是人赚也是人用。我们和她一起出去，无论在超市菜场还是旅游景区，看中商品尚不明就里，她就掏出钱包付账，摊主说，迭个老太爽气来。

岳母对新鲜事物很愿意接受

麦当劳、伊妹儿、微信这些新名词刚刚出炉，岳母就会依瓢画葫芦讲出来。孙辈们也说外婆（阿奶）蛮新潮的嘛。

平时闲唠时，岳母的俚语俗语张口就来，什么摆渡摆到江边，送佛送到西天；近水楼台先得月；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什么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什么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笨到底、犟到死等等，都是一套一套的，很有针对性。很多年前，我在办公室写官样文章挖空心思，苦思冥想，与岳母一通电话后，有时会灵感忽闪，颇受启发，一时文思泉涌。

岳母脾性外向很是自来熟

无论在公园车站等地，岳母三句话就能和陌生人热络起来。人生百味三教九流样样话题能搭讪一二，岳父经常说她讲错了也不怕也不搭界。有次在海南旅游，我们坐船上蜈支洲岛，岳母怕晕船在码头休息。二三个小时后我们回码头，她说起与旁边一对河南游客唠家常的细枝末节绘声绘色。后来我见了这对老夫妻，这浓重的乡土口音我听了都觉得费劲，不知道只会讲一口上海语的岳母是如何融会贯通这“鸡同鸭讲”难关的。

岳母历来不喜过生日，想不到80大寿却在万米高空过了。2012年初我们带她去海南旅游，恰逢其80虚岁生日。回程飞机上，东航空姐跑过来问谁是吴月娟女士？岳母先是一怔，随后咧着嘴开心地接过空姐献上的贺卡等。在此几小时前，早晨送机的大巴士上，导游和整车的游伴已经为她鼓掌祝贺过一次了。

岳母劝其他老姐妹想穿点，不要节约，该吃吃该喝喝，大家噢噢答应，然后一道别，别人一如既往地做人家，岳母也隔夜菜照吃。

岳母胆子很大

岳母经常说做人不能“船头怕赤佬，船尾怕强盗”。

50岁出头那几年，退休后的岳母身背还未上幼儿园的外孙，双手提着两大包，无所畏惧地独自坐火车到深圳，由孩他妈（我的妻姐）将孩子带回香港，在回乡证上敲了章再送出来，然后由等在深圳宾馆里的岳母再带回上海。因为香港居民在大陆居住不得超过半年，于是每半年一次带外孙独闯深圳，如此往复坚持了数年。一路上，岳母责任重大，寝食难安，外孙哭闹撒野，屎尿满身，不懂事地挠外婆，岳母回忆当时不知怎么熬过来的，只留了一句“万事开头难”嘛。

前年，受这个外孙之邀，以岳母为首的大陆亲友团一行七人赴港出席其婚礼。已是一家国际知名航运公司部门副经理的新郎，在浅水湾沙滩上动情地用沪语说，是外婆当年一把屎一把尿把我领大的，我十分感谢我善良的外婆……众人都激动地为老人鼓起掌来。

2015年底祝外孙夫妇新婚快乐

岳母豁达开朗人缘很好

我眼中的岳母豁达开朗，乐善好施。小辈和亲戚送她的点心水果等，她会马上拿出去给弄堂里的邻居们分享，不管谁上门，泡茶拿点心总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我们说她热情过头。

记得古稀之年的岳母精力犹如中年人，谈笑间还能轻松烧出一桌荤素搭配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其拿手的本帮菜粤菜都很合众人人胃口。岳母说她的厨艺是在岳父挑剔下提高的。

如今的岳母看上去显年轻，在老老小小亲戚朋友中都人缘极佳，大家庭中上上下下叫她十一嫂，十一婶，十一阿婆，虽然还是好客，喜欢热闹，但毕竟已是耄耋之年，热闹过后是疲乏与寂寞。目前，岳母除了血压有点不稳定，遇到烦心事心跳异常外，身体尚可，生活起居一如常人，买汰烧基本自理。除了香港的大女儿夫妇一年左右来沪探望一次外，平时其他子女每周都回家看看，或买了荤菜烧好分盘放入冰箱，或陪住一晚与之闲唠解其寂寞。她的家俨然成了信息交流中心，大家基本每天要电话请安并报告家事，侄甥辈也经常有电话来。前些年逢年过节聚会，听小辈讨论的话题如果她没有掌握会觉得有些失落：迭个事体我哪能勿晓得？

与重外孙在一起

前几年，我那三四岁的外孙喜欢给老太太打电话，他那稚气的童声“阿太，侬好伐，侬勒做啥？”令其开心不已，直说侬迭个小骗子，并买好零食叫我妻子带来。有时候见了重外孙抱着不放手，说这是第四代了，转而又说，最好有正宗的第四代，姓何，就好了。

2015年底在外孙婚礼上

岳母对晚年很担心

岳母对现状很满足，所担心的是漫漫长冬或下雨天出不了门倍觉寂寞，还怕夜晚独自一人心脏病发作怎么办？我们也对其今后居家养老还是机构养老作了初步探讨，此时她会无奈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也是所有独居老人难解的心结。

家庭聚会上，子孙辈和岳母闲唠明年后年大家庭里还有哪些嫁娶添丁等大事，她百无禁忌地说，我已经过了不三不四（83-84）的年龄，现在都88岁了，到辰光还不晓得我勒啦不勒啦（在不在）呢，引得孙辈们一阵“呸呸呸”。

相处六十余年的妯娌俩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闭上眼睛，一位勤劳坚韧、善良慈祥、知足感恩的母亲形象如同3D大片一般浮现在脑海。有位同学一番话对我很有启发，现在老人不缺钱，缺的就是陪伴。关心老人，尽可能多点时间陪伴他们，尽量和颜悦色多点耐心，在陪伴中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我们这一代知青都过了花甲之年，有个健康有趣的长辈岂非幸甚令人羡煞。我只是拉拉扯扯平实地记录岳母一些琐言琐事，其实岳母还有很多的“很”，在此不一一赘述。平凡人的伟大在于她的不凡——有颗善心待人，乐观平静。不知此文能否准确刻画我那岳母大人的形象，能否引起熟知岳母的亲朋们的反响，能否激起知青朋友的共鸣……

作者：陈党耀

来源：知青情缘